玉君下班回到家里,就一个人烧菜、做饭、吃饭……饭刚吃了一半,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她心里一阵欣喜,便放下碗筷赶紧出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英俊潇洒,彬彬有礼,气质不错。象挑选商品似的,玉君上上下下打量了小伙子一遍,心里有一种中意的感觉,便笑着说:“先生您是来租房的吧?快请进来坐!”
玉君离婚以后便租了这间两室一厅的套房,每月租金500元,她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七八百元,付了房租,剩下的钱过生活已经很艰苦了。她的好朋友萍儿向她建议说,“人家大城市里,套房都是合租的,而且一般都是喜欢男女合租,这样比较好相处,而且如果可能的话还可以培养感情呢,不需要正儿八经地去约会什么的,多方便。房租压力也减轻了。如果没有培养前途,就搬出去拉倒……”玉君真的被萍儿说动了心,就去贴招租启事。这不,租房的人马上就上门来了。
小伙子看了房子,表示满意。问了房租,玉君说,一间卧室,客厅共用,300元,他也点头认可。玉君问他:“贵姓?”小伙子说:“我姓莫,叫莫特。”玉君听了差点笑出声来,便又问:“先生在哪个单位工作?”莫特说:“我是自由撰稿人,莫特就是我的笔名。我的生活不大有规律,经常出去采访找素材,有时白天整天关在屋里写稿,有时晚上很晚才回来。”玉君说:“这也没有关系,以后咱们是邻居了,就相互照应吧!”
玉君很快就在心里把莫特列入了“培养对象”,她下班以后也更勤快了,不但烧菜做饭,还把客厅打扫得干干净净,如果莫特有脏衣服扔着,她就主动帮他洗掉。她觉得他写稿子很辛苦,她帮他做点事完全应该。等她做完了家务,便去敲莫特的房门,邀请他一起共进晚餐。莫特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总是蓬头垢面,双手揉着惺忪的眼睛,吃饭狼吞虎咽。他一边吃着一边表示对玉君很感激。说:“咱俩今后还是分分工,我买菜,你烧菜。”玉君心里很高兴,嘴里却说:“这怎么行,让你多破费了。”莫特说:“这点钱算什么,只要你不以为我把你当成免费保姆就感激你了。”
吃过晚饭以后,莫特就开始精心包装自己,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以后便匆匆出去了。玉君从来不知道莫特晚上到什么时候才回来。她曾经有好几个晚上强迫自己不要睡着,等着他回来,但后来她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直到第二天傍晚她下班回来的时候,看到厨房里放着几样生菜,她才知道莫特已经回来了。她赶紧烧菜做饭,然后去敲莫特的房门,叫他吃饭,两个人便有说有笑地共进晚餐。
晚餐后,莫特照例打扮了一番又出去了。玉君一边洗着碗筷,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天晚上一定不要睡着,一定要等到莫特回来。于是她就坐在**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一直等到半夜,便又不由自主地打起瞌睡来。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她拿起话筒,电话是萍儿打来的,她问玉君:“你的房子租出去了吗?那小伙子人怎么样?有培养前途吗?你们俩发展得怎么样了?”一连串的问话像连珠炮似的。玉君说,“你这丫头片子真够忙啊?自从我搬进这房子以后你连朝南朝北都还不知道呢,这些天到底在忙些啥呀?”萍儿说,“实话告诉你吧,我在谈恋爱啦,是婚姻介绍所介绍的,人倒长得挺帅的,是个自由撰稿人,蛮新鲜的职业。可惜是个外地人,你说好吗?”玉君说,“好啊!”她想说和自己正在“培养”的莫特是同行嘛,以后聚在一起就更有谈资了。但他没有说,她觉得还没有把握,但心里是甜滋滋的。
几天以后的一个傍晚,玉君下班回家的时候,莫特已经在忙着打扫客厅了。玉君问:“今天你是怎么啦?”莫特悄声说,“晚上我女朋友要来。”玉君一听这话就大吃一惊,甚至脸色都变了。她的失态在莫特面前暴露无遗。聪明的莫特连忙说,“我们刚认识不久,你给我参谋参谋。”
玉君在心里说,他的女朋友该不是萍儿啊?直到晚上见面时,玉君才松了一口气,莫特的女朋友叫梅梅,人也长得不怎么样。但玉君认为自己是离过婚的女人,不能跟人家比。然而,当梅梅走进莫特的房间并关上房门时,玉君还是在门外忐忑不安地徘徊了许久。幸好梅梅在莫特房间里呆的时间不算很长,没过半夜就走了。
莫特送走梅梅回来时,玉君还呆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莫特便关切地说,“看你寂寞的,我帮你招个朋友来好吗?”玉君不说话。
几天以后,莫特真的领了个小伙子来,名叫国宝。玉君觉得看上去还顺眼,就坐在客厅里和国宝聊天,莫特也陪着他们聊,后来梅梅也来了,四个人就围坐一桌打扑克。
这样打了几个晚上的扑克之后,便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单独接触。莫特关心地问玉君,“你们发展得怎么样了?”玉君说,“还可以,只是靠不靠得住也说不准。”
接着玉君也问莫特与梅梅发展得怎么样了?莫特说,“这年头,反正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大靠得住。我看我们干脆想个办法考验考验国宝,顺便也考验考验梅梅。你说好吗?”玉君问:“怎么个考验法?”莫特说,“我提前两天到云谷山庄订一只蒙古包,你就打电话约国宝周末晚上在9号蒙古包单独见面。到时我自有安排。”
玉君就按照莫特的安排给国宝打电话,国宝接了电话以后心里便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他知道云谷山庄是大山环抱中的一处以野合胜地著称于世的美妙景点,只有热恋得快冒烟的男女才会去那里约会,约会的结果自然是魂飞魄散……到了周末晚上,莫特带着玉君已埋伏在云谷山庄9号蒙古包后面山坡上的灌木丛里,他们看着愣头愣脑的国宝钻进蒙古包便吃吃地笑。过了会儿梅梅也钻进了蒙古包,梅梅吃惊地叫起来,“怎么不是莫特是你呢?”国宝说,“我是玉君约我到这里来的,说不定莫特也会来,咱们等一会吧。”
玉君和莫特就在灌木丛里听梅梅和国宝聊天。夜深了,整个云谷山庄都沉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只有远处的蒙古包偶尔会传出低微的呻吟声。梅梅焦急地说,“莫特怎么还没有来呢?”国宝说:“是啊,玉君怎么也没有来?梅梅,看来我们是上了他俩的当了。这一男一女住在一个套房里,说不定早就勾搭上了……”接下去两个人的对话声音越来越低,玉君和莫特怎么听也听不见了。又过了好一会,只听得蒙古包里面突然打闹起来,点在里面的小红烛也被掀翻,梅梅叫出声来,“你放开我!你放开……救命!……”
玉君腾地跳起来要朝蒙古包里冲,莫特一把拉住她朝后撤。玉君说:“你怎么能让梅梅任国宝那畜牲遭塌见危不救呢?”莫特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抓住玉君的手,飞快地绕出大峡谷,拦上一辆出租车就回家。进了家门,玉君还是神魂未定,一个劲地问莫特:“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摔下梅梅不管呢?”莫特说,“玉君,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可梅梅总是死缠着我,甩也甩不脱。我这样做都是为了爱你。”玉君听了这话真是好感动,便忘情地走进了莫特的房间。
第二天,憔悴不堪的梅梅又来找莫特,玉君说,“莫特昨天夜里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过。”梅梅显得更加焦急万分。问:“国宝来过了吗?”玉君说,“也没来过。”
后来,梅梅还是每天来找莫特,玉君每次都说不在。后来玉君终于想了个办法,在梅梅来找莫特的时候对她说,“国宝来过了,他跟我吹了。他还在莫特面前宣称,你已经是他的人了,这国宝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牲。”梅梅听了,擦着眼泪走了。
从此以后,梅梅不再来找莫特。
玉君对莫特说,“你答应我到梅梅不来纠缠你的时候就和我结婚。现在梅梅不来了,我们结婚吧!”莫特说,“我很想和你结婚,可我配不上你。”玉君问,“为什么?”莫特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玉君说,“你不是自由撰稿人吗?”
莫特说,“我哪里是什么自由撰稿人,我只不过是婚姻介绍所物色的一名‘婚托’,一个感情骗子。如今剩女越来越多,我每天都要在婚姻介绍所的安排下与两三个女人约见,一般的见上一两次面也就甩脱了,像梅梅这样盯上门来缠住不放的不多。”
玉君问:“干你这一行收入丰厚吧?”莫特说,“一般。当然,如果是‘女婚托’,优越性就比男的多。婚姻介绍所更需要女‘婚托’。象你这样长得漂亮,又有气质,还离过婚的过来人就再合适不过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月赚上两三千块,象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成问题。怎么,不愿意?其实你已经当过一次‘婚托’了。那个国宝就是婚姻介绍所授意给你安排的。”
玉君跑进自己的房间便扑在**痛哭不止。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爱恋的男人竟是个感情骗子。
第二天傍晚下班的时候。玉君不想再去给莫特烧菜做饭,就打电话给他说晚上单位里有事不回来了,你自己烧着吃吧。这天夜里玉君故意呆到半夜才回家。她开进门,便听到莫特的卧室里有女人的声音,很低,听不清内容。玉君便呆呆地站在莫特的卧室门口想,今天晚上又有一个女人掉进了爱情的陷阱。玉君这样想着的时候,门里面突然传出女人“啊哟,啊哟”快乐的尖叫声。这声音像一把刀子刺在玉君的心上。她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但又无法确认是谁的声音。
玉君就这样忐忑不安地徘徊在客厅里,她今天非要见到莫特卧室里的这个女人不可!等呵,等呵,终于,莫特的卧室门开了,一个头发有些蓬乱的漂亮女子走了出来。玉君大吃一惊!“萍儿,怎么会是你呢?”
“玉君,这原来就是你租的房子!我不知道啊!”萍儿显然也很感意外,“原来你俩认识?”莫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甚至很绝望。
萍儿也觉察到莫特的神态失色必定与玉君有关,便说,“玉君,咱俩已经好久没聚了,明天晚上你就来我家里吃晚饭吧!”
第二天傍晚玉君下班后如约来到萍儿家,当她把莫特的真实情况全部告诉萍儿时,萍儿吃惊得一下子昏了过去。过了一会儿,萍儿苏醒过来时,第一句话就是:“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不能骗我啊!你要知道,莫特即使是只野兽,是条狼,我也要嫁给他了。我已经不能没有他。”玉君说,“萍儿,我可不能让你成为狼的美餐。”萍儿说,“算了吧,我知道你也喜欢他。求求你,别和我争了好不好?”
正在这个时候,萍儿的手机响了,是莫特打来的。玉君在一边说:“你别理他!”
萍儿却在电话里说,“你来吧!”
过了一会儿,外面便传来敲门声。萍儿对玉君说:“你往厨房里避一避,我来问他,你就听他怎么说。”
等玉君闪进厨房里,关上门,萍儿就去给莫特开门。神情忧郁的莫特一进门就说:“萍儿,我的事玉君一定都告诉你了,你一定不会爱我了。但我还要告诉你一句话:我骗了许多女人,也包括了玉君,但我没有骗你,真的,我真的爱你啊!可是我不配,我真后悔自己不该去当婚托,不该去充当感情骗子。那时我刚到这座城市,好多天都找不到工作,肚皮饿得无法忍受,就干了这行当,如今一切都晚了,一旦失去了你。我也活不成了……”
萍儿冷笑一声:“你还要来骗我?”
“你不相信,我现在就出去死!我只能用行动来证明了……”莫特说着便往外跑。
萍儿追了出去。
玉君也尾随而去。
莫特跑上一座大桥就往下跳。萍儿站在桥上失神地凝视着江水泛起的圈圈涟漪……玉君跑上桥来,拉住萍儿说:“萍儿,我们回去吧,他死得活该!”
萍儿突然甩开玉君的手:“你回去吧,他是属于我的……”话音未落,她便纵身朝桥下跳去……说时迟,那时快!玉君猛扑上去,一把抓住了萍儿的一只脚,萍儿的身子就这样倒悬在桥栏的外面,她一边挣扎一边呼喊:“玉君,我求求你,事到如今别再和我争了,你成全了我吧!”
玉君死死地抓住萍儿的脚,不但不肯松手,而且拼尽全身力气把她拉了上来。萍儿不但不感激,反而和玉君扭打成一团。玉君说:“萍儿你别急,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吧,如果莫特真的走了,我一定放你走……”
萍儿终于不再争执,默默地和玉君一起在桥上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河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一团黑影浮出水面,迅速地爬上了岸。
“骗子!真卑鄙!”萍儿如梦初醒似地朝桥下吐一口涶沫。
“骂吧,骂吧!”河岸上传来莫特的声音,“萍儿啊,想不到你真的会跟我走,我不走了……”
(二〇〇一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