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大师列传·傅斯年 家世与家学
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学术界岀现了群星灿烂的繁荣景象,崛起了一批真正学贯中西的学术大师,傅斯年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他曾参加“五四”运动,担任学生游行队伍总指挥,后来又筹建了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任所长二十三年,培养了大批历史、语言、考古、人类学等专门的人才。他还组织了第一次正规的殷墟甲骨发掘,大大推动了中国考古学的发展和商代历史的研究,就连胡适都称他为“人间最稀有的天才”。
傅斯年这一生著述丰厚,为中国现代学术思想界撒下过无数有生命力的种子。对于这一点,无人否认。但是,对于他的性格和处事方式,世人的评价却褒贬不一。
有人认为他坚持己见,目标坚定;有人认为他固执暴躁,不通情理;那么,真正的傅斯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现在,让我们一起走近他,去了解一个传奇人物的一生。
傅斯年,字孟真。出生于山东聊城北门里路东的相府大院里。
常言道,临水而居的城市注定富饶繁茂,丰富的水资源为聊城提供了良好的生存环境,也孕育出许多优秀的人才。比如,武有程昱、岳飞、程咬金等英雄名将,文有曹植、马周、鲁仲连等骚客智士,而傅斯年的祖上傅以渐就是最有代表性的一位。
傅以渐是清朝开国的第一位状元,入朝后深受顺治皇帝的赏识,先后封他为内秘书院大学士、太子太保、国史院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最高至兵部尚书即当朝宰相。傅以渐在朝廷众臣中也是德高望重,据史料记载,顺治皇帝将傅以渐提为兵部尚书在当时是属于破格提拔的,然而朝廷上下竟然没有一人反对,都认为由傅以渐担任此职是“选择得当,用人适时”,这在清朝实属罕见。
傅家正是因为傅以渐才走向兴盛,成为典型的官宦世家的。后来,傅家在朝为官和出任封疆大吏的人几代不绝,因此让子孙受到最好的教育,成为了傅家的一个传统。对于傅斯年而言,对他影响最大的是祖父傅淦[gàn]和母亲李氏。傅淦字笠泉,其人聪慧过人,博学广记,尤以书法闻名天下。他少负才名,同治十二年就考取了贡生。许多人都羡慕傅家出了这样一位才子,想着他日后一定能入朝为官,光耀傅家门楣。可是这傅淦却淡泊名利,在考取贡生后,就断绝了在官场混下去的想法,终生也没再参加科试。
时光流逝,转眼几十年过去了。虽然傅家祖宅还算巍峨壮观,院落也相当整齐,标志门第显赫的“相府”与“状元及第”两块金字匾额依然高悬,二重门上的御笔“圣朝元老”的匾额及门框上浮雕精刻的金字对联“传胪姓名无双士,开代文章第一家”仍然引人注目,但这些都已无法在遮掩傅家的衰败。
老宅中值钱的东西都被典当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珍贵的善本始终被小心地保存着,无论经济多么窘迫,傅淦都不曾将这些书卖掉。1896年3月26日,傅斯年岀生了,作为傅家的长子长孙,他的降临令傅淦非常欢喜。傅淦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傅斯年床边,看看这个胖嘟嘟的大孙子。等到傅斯年3岁时,傅淦便将他接到自己的房间,与他同床共寝,教他识字读书。
爷孙俩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各种各样的古籍,傅淦就每天拿着书为傅斯年讲故事,在讲述的过程中,傅淦将自己的感情融入其中,对幼年的傅斯年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也在无形中为傅斯年打下了坚实的历史知识基础。
成年后的傅斯年在追忆起这段时光时也说过:“祖父生前所教我兄弟的,尽是忠孝节义,从未灌输丝毫不洁不正的思想。”可以说,傅斯年一生坚持参政而不从政,为人常怀侠义之心,率直而有豪气的人品与作风都深受其祖父的影响。
由于良好的国学功底,再加上傅斯年天资聪颖,博闻强记,在学堂读书的日子里,傅斯年的学习成绩始终都是最好的。他在11岁时就已经读完了十三经,并且能够背诵大部分章节。
傅淦给予傅斯年的不仅仅是学识上的教导,更多的是陪伴与关爱。在傅斯年的记忆中,祖父时常身穿马褂,头戴瓜皮帽,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在闲暇时,祖父会带着自己沿着运河的河岸一边慢悠悠地踱步,一边娓娓道来那些经典古籍和历史故事。
这些童年的记忆,都深深的留在了傅斯年的心里,为此他还写了一首诗叫《老头子和小孩子》,其中有几句是这样写的:
野草儿的香,
野花儿的香,
水儿的香,
团团的钻进鼻去,顿觉得此身也在空中**漾。
在这一幅水接天连、晴霭照映的画图里,
只看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
和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立在河崖堤上。
仿佛这世界是他俩人的模样。
除了祖父傅淦,对傅斯年影响最大的还有他的母亲李夫人。李夫人闺名叔音,聊城城西南郊贺家海人。她出身大户,为人亲切,贤惠端庄,虽然识字不多,但对三纲五常等传统礼节却是知晓详尽。嫁入傅家之后,她便悉心照料公婆,相夫教子,勤俭持家,聊城的百姓都羡慕傅家娶了一个识大体、会过日子的好媳妇。
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为丈夫因病早逝,一家人没有经济来源,李夫人既要赡养公婆,又要抚育幼子,生活的非常艰难。到了后来,就连房屋破旧损坏,都没有能力维修,每逢下雨,李夫人便抱着幼子,头上撑着一把雨伞遮盖。但即便生活如此困难,李夫人仍然将傅斯年兄弟二人送进了学堂,并母兼父职严格的督促他们读书,兄弟二人如有过错,马上就会受到责罚。
看到母亲努力地支撑着这个家,傅斯年心中深有感触,此时的他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他知道母亲为了让自己有一个安稳无压力的学习环境付岀了很多,所以他对母亲十分孝顺,即使长大后成了呼风唤雨且霸气十足的人物,但只要母亲一发怒,他便二话不说跪下请罪,直到母亲怒气全消,他才对母亲解释,或是好言安慰。
人们常说童年时的环境会对人的一生产生深刻的影响,或许正是因为过早品尝了生活的艰辛,才让傅斯年越发珍稀时光,奋发图强,以至于后来成为一名学贯中西的大学者。傅斯年的恩师胡适曾这样评价他说“傅斯年的记忆力最强,理解力也最强。他能做最细密的绣花针工夫,他又有大刀阔斧的本领。他的情感是最有热力,往往带有爆炸性的;同时,他又是最温柔、最富于理智、最有条理的,一个可爱可亲的人。人世最难得的才性都合并在了他一个人身上。”这或许就是对至情至性傅斯年的最好诠释。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傅斯年就已经从一个懵懂的“小大人”变成了略显青涩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