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制造的事端

　　阻挠东北易帜的活动失败后，日本帝国主义仍然居心叵测地寻衅滋事，企图制造战争借口。万宝山事件就是日本帝国主义故意制造的一次大规模反华事件。

　　万宝山镇位于吉林省长春县北32.5公里的地方，建于清朝嘉庆年间。该地虽因山而出名，但四周地势平坦，多是良田沃土，距其不远的伊通河水为当地农民的农耕生活提供了良好的灌溉条件。到1931年时，万宝山镇已发展成为有92户人家、1100余口的中等小镇。自万宝山镇沿伊通河两岸，直到马家哨口，均有人居住，两岸居民往来或是外出主要以伊通河为交通孔道。

　　1931年春，居住在日本租界地区、与日本人往来密切且又无正当职业的居民郝永德在日本人怂恿、支持下，在长春县头道沟开设了“长农水稻公司”，自任经理。4月初，郝永德租得长春县三区万宝山附近张鸿宾、萧雨春等12户的土地500垧（土地面积单位，1垧约合15亩），租期十年。契约内订明：“此契于县政府批准日发生效力，如县政府不准，仍作无效。”但郝永德无视契约的存在，在没有履行呈报县政府手续之前，就把所租土地转租给朝鲜人李升熏、李造和等九人耕种，租期也是十年。该契约也没有报县政府批准。李升熏等九人，是日本驻长春领事田代重德以“兴办三星堡水稻农场”为名，从吉林、蛟河、磐石、额穆、烟筒山以及朝鲜黄海道、庆尚北道等地诱骗到万宝山地区的188名朝侨的领队。日本帝国主义企图通过郝永德盗卖中国土地租给朝鲜农民，达到收买、占有中国土地，设领置警的目的。

　　从4月9日至13日，188名朝侨陆续到达万宝山地区。遵照日本人的命令，朝侨决定将所租得的500亩旱田改为水田，引导50华里以外的伊通河河水进行灌溉。因此需要在伊通河截流筑坝，挖掘引水渠。4月18日，百余名朝侨开始在长春县三区界内张鸿宾等12户耕地内破土动工，挖掘水沟。此沟长3.5公里，宽3米，深50厘米。月底，32名朝侨又到孙永清、马宝山等41家耕地内开渠，与前沟相接，此渠长3.5公里，宽5米，深1.90米。起初朝侨在张鸿宾等耕地内挖沟时，并未受阻，但在孙永清、马宝山等家耕地内挖沟时，则遭到孙、马等的激烈反对和阻拦。对于中国农民的拦阻，朝鲜农民开始尚能听从，并停止了挖沟。但到了5月2日，朝鲜百余名农民忽然又聚众强行挖沟。经济利益受到损害的万宝山农民见阻止无效，遂与之发生冲突，诟骂、推搡、拉扯之事当然无法避免。

　　孙永清、马宝山等受害农民及拥有沿水渠两侧土地的农民，眼见耕地一天天地被毁掉，知道仅靠私下交涉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派出百余名代表到长春县城申诉请愿。5月31日，县公安局遣人到马家哨口，制止强行挖水沟的朝侨。经过劝解说服，朝鲜农民代表申永钧表示停止挖沟，并出具保证书，称：“今蒙贵县局长忠告劝导，始知被郝永德欺蒙，大众情愿停止工作，于2日内全体回长（春），决无迟延。倘至期如有不走者，代表等甘愿领咎，恐空口无凭，立此甘结是实。”孰知这份保证书竟是一纸空文，第二日朝鲜农民仍然继续施工，并口口声声称是“受日人命令来此种稻”。

　　原来，日本驻长春领事田代重德和领事馆的警察署主任中川义治见朝鲜农民意欲停止挖渠，不甘心到嘴的肥肉就这么白白地丢掉，连夜胁迫申永钧、李升熏等人继续施工，并称为其做后盾。这样朝鲜农民才愈加有恃无恐。不但如此，日本人还于6月3日派出武装日警前往万宝山地区，以“保护”为名，督催朝鲜农民继续施工。日本领事田代又增派50余名便衣警察携带机枪开赴万宝山地区镇压中国农民，准备挑起更大的纠纷。

　　6月12日，朝鲜农民在日本人的胁迫下，开始编织柳条帘子，准备在伊通河筑坝引水。7月5日，朝侨在马家哨口处横截伊通河水的顶宽3米，底宽16米，全长30余米的堤坝筑成。朝侨的所作所为严重地危害了中国农民的切身利益，他们先是挖水沟占地，毁坏中国农民良田40余垧，而后在伊通河上垒坝截流，将使上游两岸低洼民地2000余垧被淹。朝鲜农民所租之地地势较高，改成水田后无处泄水，附近洼地又将被淹数百垧。水渠的水涨溢时，两侧低洼地还将有四五千垧良田被淹。拦河坝的建成必将使伊通河两岸交通为之阻断，沿岸数百户以航运为生的农民生活将受到威胁。危害之大显而易见。

　　6月30日，长春县二三区受害农民500余位在万宝山召开“反对日警促使韩民筑堰后援大会”。大会决定，除了继续催请官府进行强力交涉外，受害村民要按户出工，进行填沟平坝的斗争，纵有官府制止也不听从，即使为此流血亦在所不惜。

　　7月1日，忍无可忍的万宝山农民三四百人各持锹锄，填平朝鲜农民所挖沟渠长1公里。日警当场开枪射击，中国农民死两三人，伤数十人，有十余人受到日警的拘留毒打。7月2日一大早，中国农民四五百人手拿铁锹、镐头前往马家哨口，继续平沟填壕。为了防止日本人下毒手，许多农民携带着准备用来自卫的猎枪。约8时左右，五六十名日警到现场制止中国农民填沟，双方发生口角。日警首先向中国农民射击，“实弹射击38发。愤怒的中国农民立即跳入壕沟，开枪向空中射击，以示反抗”。双方射击约半小时左右，这时，匆忙赶来的中国警察连忙制止中国农民射击，同时制止填沟。平沟的万宝山农民被迫解散回家。在这场冲突中，中日双方均无伤亡。当天傍晚，气急败坏的中川义治带领日警到万宝山地区各处搜捕当地农民，进行报复行动。当夜有村民十五六人被抓去严刑吊打，灌煤油及辣椒水，于次日方被放还。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人民欠下了又一笔血债！

　　7月3日，日本方面继续往万宝山地区增派日警500名，并携带机枪两挺、快炮两门、弹药50箱、炮弹50发、长枪200余支、短枪数十支、子弹万发。日警在万宝山地区抢占民房、埋置地雷、构筑工事，禁止中国农民在马家哨口附近五华里之内通行，迫令朝侨加速挖渠，修复水坝。5日，日警在马家哨口河岸公然悬挂日本国旗，试探我方的反应。

　　7月2日日警开枪射击中国农民事件发生后，长春县政府召开县长、商会长、各地方法团首领参加的紧急会议，会议决定：（1）对日提出最后抗议，令日撤兵；（2）派300名警察保卫队前往马家哨口；（3）派员调查肇事原因，慰问伤者；（4）牒请日领令朝侨停止工作，听候中日两国政府解决；（5）日警开枪打伤中国农民真相电告辽、吉省府，向日总领事严正交涉。随后，长春县政府马上派300名警察卫队奔赴马家哨口。于是，中日双方在万宝山地区形成对峙态势。

　　万宝山事件发生后，日本外务省一面令驻东北的日本领事向中国当局进行抗议、交涉，一面密令“朝鲜当局煽动韩民迫害华侨，以作外交有利之后援”。7月5日，日驻吉林领事石射与日驻长春领事田代密谋后，向吉林当局外事部门进行交涉，表示日本决不撤军，要求赔偿朝侨损失，保证朝侨开垦水田。

　　13日，朝鲜农民在日警的庇护下继续开挖水沟。

　　15日，日本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就万宝山事件与吉林省主席张作相交涉。林久治郎非但不理睬中国地方当局的要求和抗议，反而倒打一耙，提出一系列无理要求，内容包括：（1）保障朝侨生命财产安全；（2）赔偿朝侨损失；（3）保证朝侨在吉林之自由；（4）准允明年在该地种稻；（5）在满足上述四项要求后，日本始行撤军。同日，中国国民政府外交部开始向日本提出抗议，建议双方派员调查和就地谈判，并要求日本军警撤退，朝侨停止挖沟等。

　　从7月21日起，国民政府外交部驻吉林特派员钟毓与日本驻吉林总领事石射猪十郎就万宝山一案进行谈判。

　　谈判从7月下旬延至9月中旬，除了谈判一个“谈判交涉”的空架子外，任何问题也没有解决。到九一八事变前夕，百余名朝鲜农民仍在万宝山地区居住，终日无所事事。有人问其为何不往他处，另谋生计，其答曰：“静待来年，好种稻田。”驻在长春县的日本领事及政府官员也仍然支持朝侨，毫无遣其出境之意。

　　◎日本操纵下的朝鲜排华案

　　日本政府为了利用万宝山事件作为出兵中国东北的口实，一面向朝鲜增派大量军队，一面密令朝鲜的日本当局煽动不明真相的朝鲜人迫害华侨，作为外交上的后援。因此在万宝山事件发生的当天（1931年7月2日），日本驻长春领事馆就在朝鲜各地日文报纸上制造了许多耸人听闻的消息。同时，日本驻长春领事馆还把捏造的消息文稿，交给朝鲜《东亚日报》和《朝鲜日报》的长春支局局长、特派员金利三。为了抢新闻，朝鲜汉城的《朝鲜日报》将金利三以急电、特电发来的消息，于2日以“号外”形式发表。第二天又连续发行两期“号外”，以“中国八百农民与二百朝侨发生冲突、朝侨受伤累累、中日警察已交战一小时、驻长日军已经出动、中国当局将于8月1日驱逐朝侨出境、中国出动六百骑兵、朝侨处境危急朝不保夕”等挑拨性的题目，大肆做颠倒是非的报道。送报人则腰拴一铁铃沿街叫喊撒送，大造声势，使得那些“在东北有亲人的眷属群情激奋，有的沿街朝着中国侨民大声叫骂，有的醉汉则到华商家滥摔乱砸，也有一些老年人到华侨家去哭闹”。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混乱异常。

　　由于朝鲜各地日、朝文报纸大造谣言，诬捏事实，一些不明真相的朝鲜人在日本殖民当局的煽动和指挥下，在朝鲜各地掀起了血腥的反华、排华浪潮。

　　当时旅朝华侨有40万之多，在朝鲜各地均有分布。据亲历者称，在事件发生的前两天就有风声泄露出来。有很多朝鲜人事先知道要打中国人，“有一些好心的朝鲜人暗地告知华侨，有的则把华侨藏在自家的衣柜里，有的帮助华侨换衣化装，逃匿外地。脱险活下来的人，大都是朝鲜人掩护营救出来的”。

　　1931年7月5日晚八九点钟，平壤街头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不到10点钟的时候，街上先有人呼喊，接着就听到砸门声、惨叫声。有的商铺房屋、门窗比较坚固的，一时砸不开，他们就在汽车的尾部绑上一块石头将门撞开，随即一哄而入，先打人，后抢商品。暴徒们使用的武器大多是钢筋做的钩枪（日常用来打野狗的），或是铁锹木棒。被害者大多是头部受锐器击打致命而死的，腹部被掏的也有，小孩多是被摔死劈死的，全部血肉模糊，面目皆非，惨不忍睹。在搬运尸体时，有的华侨哭，有的华侨不敢看、不敢搬，而日本警察却说：‘你们打我们比这个还惨……’四个多小时的浩劫，把60多户华侨华商劫掠一空，马路上残留的破烂物致使市内电车两天受阻”。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持续了两天三夜，被害的华侨多是一些菜农和从事饮食业的摊贩、业主。及至9日，遭难惨死的已达百余名，伤者200余名。

　　其他如仁川、京城、釜山、元山、新义州等朝鲜城市都在7月初发生了排华惨案。一位久居仁川的华侨在写给其国内亲属的信中，沉痛地控诉了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纵容朝鲜排华事件的血泪历史，他写道：“在朝鲜各地，7月3日同时大举排华暴动，纠集大批暴徒，到处抢劫烧杀，惨不忍睹，其是否有背景，蛛丝马迹，不无可寻。我住仁川，地处要冲，华人为数甚多。2日，即有侨胞闻将殴戮华侨之事。于是华侨转相警告，互为警惕，中国街之华侨，亦有自卫之准备。暴徒得悉后，3日乃纠集数千人，捣毁同生泰等华商84家、华农菜园130余家，财货抢劫一空，家具尽被砸碎，火烧两家大商店，并将店主曹高登等二人毒打重伤，……（日本）警察敷衍保护，内中指挥，有许多侨胞亲眼目睹。暴动时，有红裤绿衣一人为总指挥，警察在旁专俟次家捣毁后，至彼家肆暴。”平壤也从4日到7日始行排华暴动，“四周僻偏侨农菜园、伙食铺被破坏者达400余家”。汉城暴徒亦于3日将城外华侨商店全部捣毁，4日，城内百余家华侨住宅被毁。

　　一周之内，有近200人在这场排华暴动中被杀，华人商店、住宅被捣毁者不计其数，财产损失无可估量，有数千华侨纷纷逃回国内。从7月到年底旅朝华侨已由40万人降至17万人。

　　日本人在这次暴动中的教唆、煽动的作用已很明显，更有甚者，在暴动发生时，竟有日本人改穿朝鲜服，从中指挥，给暴徒分发华侨居住地地图，使其按图索骥，肆意攻击华侨。大多数的日本警察，则摘去警帽及警章，尾随暴徒，协助作乱。待见华侨被劫之后，又假装驱逐朝鲜人，似是保护华侨，实是暴动的罪魁祸首。

　　暴动发生后，朝鲜进步团体准备散发传单，呼吁群众不要听信谣言，停止暴动，但被日警阻止。不唯如此，在暴动最烈时，平壤、元山等地华侨纷纷云集车站，急于逃生，早已被日本控制的车站竟拒绝售票！那些想乘轮船逃生的华侨也遭到同等命运。华侨逃生无路，只能束手待毙。有些日警还以金钱收买暴徒为其卖命。日本当局还扣押中国国内发往朝鲜的电报，以及华侨向国内报告的电报，故意阻挠消息，使惨案扩大。

　　当万宝山事件的真相渐明时，受日本人利用、谎报情况的《朝鲜日报》驻长春特派员朝鲜人金利三受到国人谴责，亦自悔悟，当即著文，在《吉长日报》上说明了事情的真相。日本领事见事情败露，竟唆使日本警察将金利三枪杀于吉林东亚旅馆。这就是日本不打自招地承认了它才是朝鲜排华惨案的主犯。

　　万宝山事件后在朝鲜发生的排华惨案，决不是朝鲜人对居朝华侨的蓄谋事件。参加这次暴动的暴徒中的朝鲜人，除极少数是甘心媚日的仇华者之外，其余都是被日人恫吓、威胁或利诱来的。

　　万宝山事件和朝鲜排华案是日本帝国主义掀起的有组织、有计划的蓄谋事件，是为武装占领中国东北精心制造的一起政治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