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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只要为人的肉体和表现肉体的艺术建立一个相仿的等级。所谓表现肉体的艺术是指雕塑与绘画,而我尤其着重绘画。按照同样的方法,我们先要找出人身上哪些是最重要,因此是最稳定的特征。

  首先,时行的衣着显然是一个很不重要的特征;每两年,至多每十年就有变化。便是一般的服装也是如此;那是一个外表,一种装饰;一举手就能拿掉。在活的身体上,主要的东西是活的身体本身:其余的都是附属品,都是人工的。——另外一些特征,即使是属于人体本身的特征,例如技艺和职业的特点,也不大重要。铁匠的胳膊不同于律师的胳膊,军官走路跟教士不一样;整天劳动的农夫的肌肉、皮色、脊骨的弯曲、额上的皱痕、走路的姿势,都不同于关在客厅里或办公室里的城里人。当然,这些特征相当稳固,在人身上会保留一辈子;一朝有了皱痕就继续存在;但是一个很轻微的事故就能产生这一类特征,一个同样轻微的事故就能去除这一类特征。唯一的原因是偶然的出身与教育;人的地位环境变换了,就有相反的特点;城里人受着农民的教养,就有农民的姿态,农民受着城里人的教养,就有城里人的姿态。经过三十年教育而仍旧留存的出身的标记,只有心理学家和道德学家看得出;出身在肉体上只留着一些难以辨认的痕迹;可是构成身体要素的稳定而内在的特征,根株要深得多,不是暂时的因素所能动摇。

  另外一些影响,比如历史时期,固然对精神发生极大的作用,但在肉体上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记。路易十四时代的人所重视的思想感情,和今日的完全两样,但肉体的骨骼并无差别;至多在参考肖像、雕像和版画的时候,会发现那时的人姿态更庄严更含蓄。变化最多的是脸;文艺复兴时期的人的脸,像我们在布龙齐诺或凡·代克画的肖像上看到的,比现代人的脸表情更刚强更单纯。

  三个世纪以来,装在我们头脑里的层次细微、变化不定的观念之多,趣味的复杂,思想的**,精神生活的过渡,连续的劳动对我们的束缚,使眼神和表情变得细腻、困惑、苦闷。在更长的时期上看,头部也有某些变化;生理学家量过十二世纪的人的脑壳,认为他们的能力不及我们的。但历史记录精神的变化非常正确,对身体的变化只有一些笼统的鉴定,而且很不完全。肉体的某一种变化对人的精神影响极大,对生理却影响极微;脑子里有一点儿细微莫辨的变动,就能造成疯子、白痴或天才;一次社会革命在两个世纪以后可以把精神的和意志的动力全部刷新,但对于器官只是略微接触而已。因此我们能根据历史分出精神特征何者为主何者为副,却不能根据历史分出肉体特征何者为主何者为副。

  凡·代克《牛津伯爵夫人》

  布面油画 1638年

  所以我们要采取另一途径;而这里指导我们的仍然是特征从属的原理。你们已经看到,某一特征何以更重要,是因为更接近事物的本质;特征存在的久暂取决于特征的深度。所以我们要在肉体上找出它的元素所固有的特征。你们不妨想象一下在工作室中看到的模特儿。一个**的人站在你们面前:在这个活的身体的各个部分之间,什么是共同点呢?在整体的每一部分不断出现而又有变化的元素是什么呢?从形式上看,这个元素是附有筋腱而由肌肉掩盖的骨头:这里是肩胛骨和锁骨,那里是大腿骨和腰部的骨;往上去是脊骨和头盖骨,每根骨头都有它的关节、它的窝、它的凸出的角,作为支撑或杠杆的能力,以及有伸缩性的肉,在一松一紧之间帮助骨头转移位置,做各种动作。肉眼所见的人的本质,无非是一副附有关节的骨骼和一层骨肉,全部很严密地连在一起,构成一架能做各种动作各种努力的灵巧的机器。如果考察人体而再考虑到种族、水土和气候引起的变化,骨肉的软硬,各个部分的比例的不同,躯干与四肢的细长或臃肿,那就掌握了人体的全部基本结构,像雕塑或素描所掌握的那样。在去皮的人体标本之上还包着第二层东西,也是各个部分所共有的,就是皮肤:上面密布着翕翕欲动的小**,因为下面有小血管而略带蓝色,因为和布满筋肉的膜附在一起而略带黄色,因为充满血液而略带红色,因为接触腱膜而略带螺钿色,有时光滑,有时起条纹,色调的丰富与变化无与伦比,在阴影中会发亮,在阳光中会颤动,而且由于感觉敏锐,还透露出软髓的娇嫩和肉的更新。总之,皮肤是盖在肉上的一张透明的网。倘若除此以外再注意到种族、水土与气质带来的差别;注意到淋巴质、胆汁质或多血质的人的皮肤的差别,有时娇嫩、疲软、粉红、雪白、苍白,有时坚硬、结实、颜色金黄、带有铁质,那就掌握了有形的生命的第二个要素,就是画家的天地,只有色彩能表现。以上都是人体的内在的与深刻的特征,既然这些特征跟活人分不开,不用说是稳定的了。

  贺加斯《婚后不久》

  布面油画 1743~174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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