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仓促应战怎能不败
1894年7月25日。
一艘挂着英国国旗的“高升号”轮船驶向朝鲜丰岛附近的牙山口。轮船是清政府向英国轮船公司包租的,船上运载一千两百名清朝士兵和十余门大炮。此外还有军舰护航,分别是北洋海军主力战船“济远号”和广东水师的“广乙号”等兵船。
舰船行驶到丰岛海面,突然遭受日本巡洋舰“吉野号”的袭击。“济远号”被敌舰大炮击中,火烟四起。胆怯的“济远号”管带方伯谦命令掉转船头逃跑,“吉野号”穷追不舍。危急关头,“济远号”的二炮手王国成用12厘米口径的尾炮,瞄准“吉野号”连发四炮,三炮命中。“吉野号”顿时火光冲天,无奈停止追击。另一艘“广乙号”被迫投入战斗,支撑没多久便遭受重创,慌忙脱离战场,在朝鲜十八岛附近触礁搁浅。
孤零零的“高升号”运兵船被日舰“浪速号”强行拦截,船上的清军士兵拒绝投降。“浪速号”放鱼雷攻击这艘毫无反抗能力的陈旧商船。鱼雷跑偏没击中,日舰又开枪开炮,击沉了“高升号气上千名水手和士兵不幸殉国,大约一百多人跳水逃生,又惨遭敌人疯狂扫射,在这种兽性大发的屠杀中,大多清军士兵罹难。
丰岛之役揭开了中日甲午战争悲壮的序幕。
四天后,即7月29日。
另一条战线上的日本陆军趁夜色袭击驻守朝鲜成欢一带的清军。成欢地区介于牙山和公州之间驻扎着聂士诚部。聂士诚率兵奋起抵抗,双方从夜晚激战到天明,以牺牲五百多名将士的代价,痛击了不可一世的日军。偏偏清军主将叶志超是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他畏敌如虎,不敢跟日军交锋,枪炮一响,他带着部队丢弃牙山狂逃,一直逃到平壤。得不到叶志超支援而孤军苦战的聂士诚随之败退。当晚,被日本人扶持起来的大院君李罡宴请日本军官,庆贺日军的“辉煌”胜利。
海陆两方面的失利,让大清国的脸面摔得粉碎。求和无望,说什么都不顶用了。迫于国内朝野民众的压力,1894年8月1日,慈禧不得不借光绪皇帝的名义下诏,向日本宣战。
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清王朝仓促宣战,上下又不同心,为最终惨痛的失败埋下祸根。
以光绪皇帝为首的“帝党”力主一战,慈禧老佛爷为了生日过得安生,不愿意开战。两位当国的头儿意见不一致,宣战的“准备”和“把握”从何谈起?手握军政大权的李鸿章秉承慈禧的旨意,以求和为上策。日本海军击沉“高升号”运兵船后,他侥幸地以为日本人袭击的是英国船,就是得罪了英国人,英国一准出来帮助咱大清国说话。谁知,英国人抱着隔岸观火的姿态,不想搅和进来。日本向英国道了歉,赔了点钱,便草草了事。他又寄希望于美国人出来调停,人家不理不睬。在无望的等待和消极的备战中坐失了战机。
前线传来的消息显得含混不清,坐镇国内遥控指挥的李鸿章使出昏招儿,指派“逃跑”将军叶志超统领在朝的一万多名将士。叶志超将军队部属在平壤周围,喘息为定,立足未稳,日本军队已经追了过来。9月13日,日军主力猛攻平壤城。清将左宝贵固守平台阵地,他指挥士兵与日军死战,亲自操炮轰击敌人,造成日军伤亡数百人,最后战死于沙场。而那位前线总指挥叶志超见日军凶猛地围攻平壤,吓得在城头竖起白旗,丢弃平壤败逃,清军全线溃散。叶将军打仗不行,逃跑倒比兔子还快,据说“一夕狂奔三百里”,退至鸭绿江沿岸的九连城、凤凰城一带。
往往像叶志超这样的败将都是厚脸皮,明明战败而逃,却谎报军情,说他率军同日军激战数日,因寡不敌众才退守鸭绿江沿岸。李鸿章生生被他骗了,竟然上报朝廷嘉奖众官兵。
清朝陆军在朝鲜十分丢脸的失败并不算完,另一场恶战又在大海上重演。
1894年9月17日拂晓,天气晴朗,微风习习,黄海呈绿色的海面上风平浪静。
一队由十二艘军舰组成的日本联合舰队高速向清军登陆的大东沟方向驶去。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全歼护送清军的舰船。前天,日本陆军在平壤战役中截获一封清军高级将领的来信,信上透露了近日大批增援的清军将在中朝边境大东沟登陆的消息。运送军队肯定有军舰护航,日本人想如法炮制上次在丰岛突袭济远号和广乙号的方式,击沉几艘清海军舰船便得胜回朝。他们当然没料到,这次护航的并非几艘军舰,北洋水师出动的几乎是全部主力。
前天,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带领他的船队离开旅顺港,护送12营的清军士兵赶赴边境大东沟登陆,以期增援平壤。清军的情报工作实在太落后了,不知道平壤已经失守,更不知道日本人截获电报和那封该死的信件,获悉了舰队出行的路线。当清军登陆完毕,舰队开始返航时,二十七海里之外的日本联合舰队正向他们扑过来。
中午时分,北洋舰队“镇远”舰瞭望手发现南边不远处冒起煤烟,烟柱下面是鼠灰色的日本联合舰队,每艘船桅杆上都扯起了帝国海军的舰旗。意外的遭遇,并没有令大清海军惊慌,军官和水兵个个摩拳擦掌,发誓要为“高升号”、“广乙号”无辜牺牲的将士复仇。
宽阔无垠的黄海海面上,两支亚洲最强的舰队摆出决战的架势,北洋舰队提督丁汝昌指挥以旗舰“定远号”和“镇远号”两艘铁甲舰为核心,一字横向排开;日本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把他的旗舰“松岛号”以及“吉野号”、“浪速号”等军舰首尾相接形成纵队。
“定远号”首先发炮,炮弹擦过“松岛号”左舷落入海中,溅起巨大水柱。敌舰力求近战,全速冲过来,“松岛号”被击中了。接着一颗炮弹打中“定远号”的飞桥,桅杆折断。北洋舰队总指挥丁汝昌身负重伤,他顽强地坐在主炮后边的甲板上,以鼓舞士气。但是开战之初,主帅便受伤,桅杆折断,旗舰失去了指挥通信的能力。
双方以猛烈的炮火进行攻击,硝烟弥漫了整个海空。日舰“比睿号”被“镇远号”击中,燃起大火。北洋舰队的“超勇”、“扬威”两艘舰艇相继被击沉。邓世昌为管带的“致远号”以及“来远号”、“广甲号”联合一起猛攻日舰“赤诚号”,当即造成“赤诚号”舰长毙命;“平远号”和“广丙号”追着日舰“西京丸”打。日本联合舰队依仗着船速快、火炮射击猛的优势,力图击沉北洋舰队旗舰“定远号”,邓世昌驾船冲过来,掩护“定远号”,不幸被炮火击中,船身倾斜。这时“吉野号”快速逼近,想一举打沉“致远号气邓世昌鼓舞士兵:日本舰队专靠“吉野号”,要是击沉了它,我们就能打败日本人,他命令“致远号”迎着“吉野号”全速前进,不惜与敌舰同归于尽。就当两舰相撞的那一刻,“致远号”被“吉野号”发射的鱼雷击中,“致远号”爆炸沉没,邓世昌等官兵壮烈殉国。与此同时,另一艘“经远号”战船在敌舰凶猛的炮火攻击下也沉入大海,“经远号”管带林永升中弹牺牲。
总有败类在关键时刻扮演可耻的角色。上回护送“高升号”运兵船,在丰岛遇敌逃跑的“济远号”管带方伯歉,当海战刚打了两个多小时,忽然挂出舰艇受重创的信号旗,然后仓促撤离战场,实际是临阵脱逃,这位贪生怕死的方舰长再次上演逃跑的丑剧。慌乱中“济远号”撞上了同伴“扬威号”,连累扬威舰被撞下沉搁浅……
日本联合舰队同样损失严重。旗舰“松岛号”中炮引发船上火药爆炸,顿时燃起大火,船体倾斜,船上尸体如山。舰队司令伊东佑亨只好改换新的旗舰作战。海战进行到最残酷阶段,日本五艘战舰围着北洋水师两艘铁甲舰“定远”和“镇远”穷追猛打,两艘战舰孤军奋战,顽强地跟敌舰慶战到底,直至黄昏降临。
9月17日下午5点45分,日本联合舰队旗舰打出旗语,命令参战各舰停止战斗,返回本队。暮霭茫茫,浓烟滚滚,日本舰队退出了战场。北洋水师没有追击,撤回旅顺港进行维修。黄海大海战,北洋舰队“致远号”、“经远号”、“扬威号”、“超勇号”战舰被击沉,“广甲号”自毁;日本联合舰队五艘舰受伤,无一艘被击沉。关于此战的胜败,各方看法不一:清国海军损失大于日本海军,应算败;日本联合舰队首先退出战场,也不能算胜。计较这些还有意义吗?
问题是中日甲午战争仅仅是个开场,决定最终胜负的决战还在后面。
问题是清军中既有忠勇为国的聂士城、邓士昌,也有叶志超、方伯歉这样的败类。虽然说后来叶志超和方伯歉都获罪或被处决,谁能保证他们后继无人?
问题是清朝政府高层——那些把握中国命运的人,他们将如何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