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代以后，中国绘画在技法、材料、媒介上，几乎没有变化，更谈不上创新。有的只是个体的努力和对以前诸家的综合，以及随画家本人的修养、气性的不同，而发生的微妙的变化。

　　在这段时间里，拟古与表现个性，成了诸多画家争论的焦点，这个问题仿佛成了一个泥沼，中国的士人、文人们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

　　不能不提到的是明代中国的版画，它作为一种民间艺术得到了独特的发展，表达了民间的乐趣，既不受官方喜好的约束，也不受文人趣味的左右，而是以纯粹的线条，描绘着活泼生动的现实生活（图3-41）。

　　图3-41 《明·西厢记秘本》（版画插图）

　　有了版画，就可以把诸多画谱刻印下来。所以，从明代开始，中国就有了许多著名的画谱流传下来，成为中国绘画发展的一种资源，至今成了初学绘画的门径。

　　除此以外，明末清初的“四僧”、清代中叶“扬州八怪”和清末的海派画家的绘画，应该被我们认真对待，他们都是在个性的表现上获得了独特的成果。

　　明末清初的“四僧”是指明朝被清朝取代后，出家做和尚的四位画家。他们是朱耷（八大山人）、石涛、弘仁和髡残。这四人有感于国破家亡，避世以示抗争。其中弘仁师法倪瓒，多用“折带皴”经营山水，画面简淡寥落，有“今世那复有人”之慨。髡残本姓刘，师法巨然、王蒙，长于干笔皴擦，湿墨晕染，画面繁密如王蒙，但能稍减而多空灵之韵。他的画有两种风格，其中一种风格，用大块布色墨，表现山峦，不加勾皴，再用秃笔蘸墨勾点出树木，不求形似，仅取大势而已，很见绘画新气象。

　　“四僧”中成就最高者是朱耷和石涛，他们两个都是明宗室的子嗣。朱耷号八大山人、雪个等。他的山水画满篇都是“破碎山河颠倒树”，或画怪石嶙峋，傲然挺立，上立孤鸟一只，缩头垂首；或残荷几柄，花蕾只一朵。他的花鸟画也往往构图奇险，或枯杈斜上，或丑石突兀，作鸟则多白眼向天，一副桀骜不驯的怪样……他的画多以泼墨为之，常常是一两笔，勾出一条鱼、一只鸟、几叶败荷，姿态奇怪而有趣，虽率性而为，却个性鲜明，多有创意，显示出笔墨挥洒的气象，有一扫千年文人画雅气之势。他的《猫石花卉图卷》（局部）（图3-42），大家看立于石头上的花猫，造型非常简洁，怪异中有漠视人世之感。

　　图3-42 《猫石花卉图卷》（纸本墨笔·局部）

　　石涛，本姓朱，石涛是他的字，法号有超济、原济等，号则很多，最有趣的是“苦瓜和尚”。他一生游历名山大川，后主要居住于黄山，对黄山多有观察，是画黄山的名家。他主张“我自用我法”、“借古以开今”，提倡创新，是一个个性非常张扬的画家。他的人物画《钟馗像》轴（图3-43），画面中钟馗坐在一个小鬼身上，头戴乌帽，须发四面奓开，动作很有威势，白描衣纹遒劲而富有动感。

　　图3-43 《钟馗像》轴（纸本设色）

　　“清初四僧”个个都很孤独，性情狷介，没有“元四家”那样的心静如水，能映照出一个澄明静谧的世界，而是残山剩水，笔墨中显示的是他们的个性和愤懑。

　　清代中叶，中国绘画的成就主要由“扬州八怪”代表。“扬州八怪”，指在清乾隆年间活跃于扬州地区的画家群体。他们到底是谁，历来说法不一，一般被承认的是金农、黄慎、高翔、汪士慎、李魚單、郑燮、李方膺、罗聘。他们不与泥古派画风合作，追求“自树脊骨”、“自出眼孔”。他们都出身于破落的书香门第，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奉行“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们或终身不出仕，以书法绘画为业；或出仕而中途引退，归入山林。他们在画面题款上，提倡“画字”，即题款的字要与画面相统一，书法本身则是次要的。

　　“扬州八怪”主要是把中国文人画推向了形式的完善。其中成就最独特者，当是郑燮。

　　图3-44 《墨竹图》轴（纸本墨笔）

　　郑燮（1693—1765）号板桥。他曾中过进士，做过县令，后罢官归乡里，以卖画为生。他的书法和竹兰画都非常独特，有一种骨气铮铮、不屈不挠之意，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他自己说：“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败之石，千秋不变之人。”我们在他的绘画中，能够非常具体地了解中国绘画用笔的书法韵致与绘画造型之间的密切关系。他的画不是画出来的，而是写出来的。所以他把画竹说成“写竹”。他的书法笔意遒劲有力，有铮铮铁骨的味道。大家看他的《墨竹图》轴（图3-44），可以比较他的书法与画竹、石在用笔上的关系。

　　清代末年，在上海这个受西方经济拓展影响较大的地区，发展出了一个略受西方绘画影响的画派，这就是海派画家群。他们的画面变得轻松、明朗，能把文人的笔墨情趣与鲜艳的色彩结合起来。其中以虚谷、任熊、任颐、吴昌硕为成就最高。

　　图3-45 《天竹图》轴（纸本设色）

　　吴昌硕（1844—1927），浙江吉安人。他的书法造诣深厚，是当时无人能比的。他的花卉画有两个方面的创意，一是用篆体写花，以草书作花卉的干茎，形成所谓“写意花卉”；一是在用色方面，吸收西方绘画的强烈色彩画花、果实，用浓墨画枝干，这样浓墨的枝干与色泽鲜艳的花卉、果实之间，形成了强烈对比，给人以独特的感受。从吴昌硕的《天竹图》轴（图3-45），大家可以从中领略吴昌硕的独特笔法墨趣。

　　吴昌硕直接影响了齐白石的绘画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