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一人而活,不是生命的意义
1966年的初秋,在连续经历了批斗和凌辱之后,傅雷“就像一个寂寞的先知、一头孤独的狮子,愤怒、高傲、遗世独立,决不与庸俗妥协,决不向权势低头”。
那一天的朱梅馥无比平静,她陪着傅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已经有了赴死的决心。
进卧室之前,她吩咐家里的保姆第二天少买一点儿青菜。她的语气十分平静,保姆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就连傅雷拿起笔写遗书的时候,朱梅馥还在一旁平静地看着,时不时小声提醒几句。他们把一切身后事交代得明明白白,就是为了不想亏欠、拖累任何人。他们甚至还在信封里放了53.3元钱,作为夫妻二人的丧葬费。
当遗书写好,朱梅馥动手撕开床单,就像平时整理家务一样端庄沉静,细心地做了绳索。之后,将绳索挂在卧室的钢窗上。因为担心踢翻凳子时会发出声音,打扰楼下邻居休息,她还细心地在凳子下面垫上了棉胎。一旁的傅雷端坐在躺椅上,他已经服下了剧毒的药物。在濒死的边缘,他们深情地凝望着彼此,仿佛即将共同奔赴的不是一场死亡,而是一段新生。
决定和傅雷共同赴死,朱梅馥是没有任何怨言和遗憾的。但她的很多亲友却为此感到意外。施蛰存说:“朱梅馥能同归于尽,这却是我想象不到的,伉俪之情,深到如此,恐怕都是傅雷的感应。”
儿子傅聪悲伤地说:“我知道,其实妈妈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忍受得过去……”
不管日子多么艰难,多么委屈,她总是能把眼睛笑成一弯月牙,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像活菩萨。
其实,朱梅馥的死,就是为了陪傅雷。她曾说:“为了不使你孤单,你走的时候,我也一定要跟去。”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傅雷的人,知道以他宁折不弯的刚硬性格,在当时的情况下,必然会选择死亡。
在朱梅馥的意识里,她只为傅雷一人而活。即便坚韧如她,可以忍受住炼狱般的痛苦,但如果傅雷不在了,她又为什么而活?
她说:“我们现在是终身伴侣,缺一不可的。我的使命就是帮助和成全那个人。”
《创世记》中说,夏娃是亚当身上的一根肋骨。或许朱梅馥也是这样认为的。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妥帖的肋骨,因为她曾经对儿子傅聪说:“我是一家中最不重要的人,还自认为身体最棒,能省下来给你爸爸与弟弟吃是我的乐处,我这个作风你在家也看惯的。”
她还说:“我虽不智,天性懦弱,可是靠了我的耐性,对他无形中或大或小多少有些帮助,这是我觉得可以骄傲的,可以安慰的。”
杨绛曾评价朱梅馥,称她是“温柔的妻子”“慈爱的母亲”?“沙龙里的漂亮夫人”“能干的主妇”,还是傅雷的“秘书”。这些评价都是褒奖,但可惜朱梅馥一生都没有活出真正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