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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的鸽子如何飞过蓝天

鸽王 岩波 13948 2024-10-22 05:00

  

  王格格如约去了刘一卓开房的那家旅馆,但她不是自己去的,而是带了杨晓燕,两个人一起来到旅馆。起初刘一卓非常恼怒,你这不是耍我吗?难道让我玩——?你比我还开放?你显然并不是那种人,所以你是不想跟我办事,也罢,我也不对你做任何承诺。

  而杨晓燕听说刘一卓是信鸽协会的人,便像见了亲人,滔滔不绝地说起她卖鸽子的经历。她是个有偏执症的人,全然不顾忌听者的感受。刘一卓此刻就想和她们谈点“荤”的,哪有闲心听她讲什么市场上花里胡哨的骗人把戏?于是,他硬生生地打断了杨晓燕,说:“此次信鸽大赛,是一次硬碰硬的大赛,容不得半点虚假。这次大赛市公安局和纪检委都介入了,不论是谁,只要弄虚作假就会遭到严惩。因为这次的奖金格外高,是以往的十倍。”

  正说着话,突然外面有人敲门。三个人都愣了一下。刘一卓略一思考,努努嘴让杨晓燕去开门。杨晓燕便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刘一卓就抓住时机一把握住了王格格的手揉搓。此时门忽一下子被打开,三四个警察一拥而入,都虎视眈眈地将目光盯在刘一卓和王格格身上。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警察目光冷峻地严厉质问。

  “我们在说信鸽大赛的事啊,怎么了?”刘一卓急忙甩开了王格格的手,一时间十分尴尬。但他毕竟吃过见过,有些心慌,却不动声色。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老同学啊,二十年前的中学同学,二十四中的。”

  “既然不是夫妻关系,为什么这么暧昧地牵着手,一见了我们又赶紧撒开?难道不是心里有鬼吗?”

  “我们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只是友谊深厚而已。他们老公要参加信鸽大赛,我正在向她询问有关问题。”

  “你是干什么的?”

  “信鸽协会的干部。”

  “请出示工作证。”

  “没带着——你可以给我们单位打电话,2339369——”

  几个警察没有人掏手机打电话,只是有些愠怒地死死盯了刘一卓和王格格一阵子,脚步杂沓地离去了。杨晓燕跟过去把门关上。刘一卓越想越不对劲,急忙起身走到门口,用耳朵听了听外面的脚步,见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就把门打开走出去,对楼道上方的所有边边角角扫视一遍,于是,他发现了三个摄像镜头,一个安在楼道中间,两个安在楼道两头。肯定是旅馆保安在监控室看到这个门里相继走进了一男二女,便以为他们会搞不轨行为,于是报了案。哇塞!幸亏自己老到,没干什么犯歹的事,也幸亏杨晓燕这丫头片子絮絮叨叨讲她卖鸽子,如果是自己与王格格一对一的话,说不定早已上床,外面敲门的时候,连穿衣服都来不及。但事情毕竟十分晦气,此地不宜久留,三十六计走为上。他回屋和两个女人打了招呼就离去了。此次约会什么都没干成。他既愠怒又庆幸,半恨半喜地走了。出了旅馆,他就给王格格发来短信,约她明天中午在旁边的360快捷酒店见面,房间号仍然是503。那也是他经常去的地方。但他补了一句话:不许带外人!

  一次新的千公里信鸽大赛已经准备就绪,马上就要开赛。

  邹长军这次拿出了自己的一雄一雌已经配好对下过一次蛋的一对杨阿腾一岁种鸽。这种年龄,这种状态的鸽子,应该说,最适合参加大赛。这也可以说是邹长军的又一次押宝。他现在手里有四、五对世界名鸽,这对杨阿腾是其中之一。他仔细检查了自己这对鸽子的身架、喙部、眼睑、鼻花、羽翎、腿爪,感觉全部处于最佳状态。他有点信心满满要拿下这次冠军了。他也到银行的自动取款机跟前验证了轴承销售公司吴其瞻给他的银行卡,得知是十万块钱,便允许吴其瞻把他的照片登在报纸上做广告,他还亲自给几十位著名鸽友打电话,在大饭店摆了十来桌,邀请他们参加吴其瞻领衔的这次大赛。其实,邹长军这么做完全是多余的,那些鸽友早就憋着劲儿要参加此次大赛的,你花好几万替吴其瞻请客,不是多此一举?这就是善良人邹长军的个性或说是短板。他感觉做人应该“无功不受禄”,既然拿了人家吴其瞻的十万块钱,就得帮人家。于是乎,仅仅几天时间,1800多位信鸽协会会员和鸽赛痴迷者蜂拥而至,将价格昂贵的信鸽脚环抢购一空。吴其瞻允许每位赛鸽参与者最多可以买四对脚环。于是,大赛还没有开始,吴其瞻的高价脚环已经全部售出,他无疑已经把钱稳稳地提前赚到了手,接下来的事情只是“站在城楼观山景”了。而邹长军还必须经历实打实、硬碰硬的大赛,方能见出高低,下一步要看他的鸽子是不是做劲了。

  吴其瞻开出的条件是一等奖给房子和汽车,二等奖只给房子,三等奖只给汽车……邹长军暗想,现在舆论界有一种说辞,说高昂的房价是虚幻的泡沫,马上就要破灭,也许明天早晨房市就全线崩溃……但蓝海市却并没有出现“崩溃”的预兆,报纸上还在连篇累牍地做着房地产的广告。但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便提早给一个搞房地产的老同学打了电话,预约一旦得奖,他将把房子转让给老同学,请老同学支他一笔钱用于还债。

  他的微型无线电视监控仪和微型无线摄录机已经试用了好几次,十分好用。他也观察过,把几乎没有份量的微型摄录机缚在信鸽身上,对信鸽的飞翔完全没有影响。为防止杨阿腾对个小东西不适应,他专门在这对鸽子身上试了好几次,每次都收到极好的效果。他家里的微型无线电视监控仪的荧屏上,反映出来的画面也十分清晰,丝毫没有失真。他一边暗暗佩服美国人的高科技,一边为自己此次参赛信心满满。他想,即使我拿不了冠军,也会把整个过程看个清清楚楚,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夺冠的原因,也将水落石出。

  刘一卓没有阻拦邹长军在鸽子身上绑缚什么东西,你愿意这么做是你的事,要么说你傻X呢,你给鸽子负重,还拿得了好成绩吗?再说,那一把匕首的事还时时萦绕在刘一卓心头,使他在目前不敢对参赛者说任何否定和阻拦的话。

  马达轰鸣,逶逶迤迤。十辆长车拍大卡车将14000多只装着信鸽的鸽笼——装着1800多颗翘首以待的人心的鸽笼——运往放飞起点。大卡车是一天前出发的,中途,管理人员给鸽子喂过一次食和水。这些,都是写进合同的,主办方必须这么做。而鸽食就是经过大赛组委会把关决定的豌豆粒,水也是经过商议决定的矿泉水。

  晴空万里,白云飘舞。直流电控制的鸽笼门在同一时间猛地打开,数不清的鸽子钻出鸽笼,子弹一般奋力向蓝天射去。反应稍稍迟缓的鸽子没有抢上第一时间,但也在第二时间冲出鸽笼,发出一阵纷乱的“扑啦啦”的翅膀拍击的声音。

  邹长军的一对绑缚了微型摄录机的杨阿腾,属于第一序列,奋力飞在前面。因为训练有素,雄鸽略微超前,而雌鸽在它的右后方,间隔两、三米远。大自然的规律非常有趣,不用人刻意**,它们自动遵守了“雄左雌右”的次序。邹长军坐在家里,面前摆着监控仪,和妻子王格格清楚地看到自家的两只信鸽在蓝天振翅翱翔。

  前面蓦然间出现了三只鸽子,“咱家小雄落后了!”王格格发出惊呼。

  “不要急,不要急,咱家小雄后劲十足。”

  “小雌好像跟不上小雄!”

  “不会的,它们夫妻俩胸有成竹。”

  说鸽子胸有成竹,其实是邹长军胸有成竹。不过,说胸有成竹,只是自我鼓励,自我宽心。小雌体力略微逊于小雄,这是生理特点决定的,但小雌很会借劲儿,它在小雄的右后方飞,就把小雄搧动的一部分气流借用了。近了,会妨碍小雄,远了,会借不上劲儿。而小雄也一直照顾着小雌,并不做突飞猛进的冲击。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小雌掉队,它们聪明着呢。

  啊,天空如此之蓝。白云在近距离情况下,展现的是淡淡的薄纱。瞧,小雄带着小雌飞进白色的薄纱了。好美啊。但是,这薄纱会不会阻挡咱鸽子的视线啊?

  不会的,你不要杞人忧天。如果阻挡视线,它们就会绕过去了。

  哇,前面还剩两只鸽子,咱们小雄小雌这么快就超越了一只,咱们现在可是保持着第三名的成绩呢。

  老婆,不要高兴太早,胜利的喜悦不会来得这么快。

  不嘛,我希望小雄小雌超越前面的两只鸽子。

  别嚷嚷,你注意看,前面的两只鸽子是什么种系?怎么飞得这么好?

  是啊,又快捷又稳定,翅膀的每一次搧动都是均匀的,这才是飞行大家、夺冠老手!

  好像是李种——对,没错了,李种!李种的鸽子飞行中尾羽是并紧的!

  老公老公,如果是李种,就是我那倒霉哥哥王者兴的,他专门养李种鸽!

  养李种鸽不光王者兴,这几年已呈泛滥之势,因为李种鸽好淘换种鸽,价格也适中。

  嗨,真他妈缺德,最前面的李种鸽拉了一滩屎,第二只李种鸽躲过了,却贴在了咱的小雄身上!损人利己,王者兴连养的鸽子都这揍性的!

  我经常看见鸽子在空中拉屎,谁家的鸽子也避免不了,不过为什么偏偏击中咱家小雄呢——嘿,咱小雄只一甩头,就把鸽屎甩掉了,哈哈哈!

  老公老公,不好了——

  王格格一把抱住邹长军,再也说不出话,两只手也哆嗦起来。邹长军也一下子头皮一乍,浑身一个激灵。荧屏上第一只和第二只李种鸽突然被前面飞来的三只鹰隼拦住了去路,它们在改变方向时遭到鹰隼的追杀,在空中搏斗起来,扑啦啦地羽毛飞溅,转瞬之间两只李种鸽就被两只鹰隼擒住,飞走了。什么叫老鹰抓小鸡?那种娴熟,那种快捷,那种不容置疑的凶悍,温文尔雅的李种鸽岂是对手。它们在鹰隼的利爪下面被抓得一动不动,任其飞出邹长军的视野,飞向不为人知的地方。突然,王格格发出“哇”的一声哭喊:“咱家小雄——”

  只见小雄在聪明地躲避第三只鹰隼的时候,还是不及鹰隼的利落,一只翅膀被鹰隼的利爪抓住。小雄奋力用另一只翅膀扑打鹰隼,但是,哪里奏效。天空中重新出现羽毛飞溅的残忍的不堪入目的一幕。最可恶的是鹰隼感觉对付小雄有些吃力,便伸出尖利带钩儿的隼喙,一下下地啄食小雄的头部。千钧一发之际,却见小雌奋力扑了上来,用翅膀猛力抽打鹰隼的头部,监控仪的喇叭里传来清晰的声音:“啪!”继而又是一下子:“啪!”画面激烈而混乱。

  “咱家小雌——”王格格泪流满面,说不成话,抓着邹长军肩膀的两手猛一用力,指甲抠进了肉里,竟然抠出血来,仿佛邹长军就是鹰隼。邹长军紧抿着嘴唇,神情异常紧张,顾不上王格格的手,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盯视着荧屏。

  小雄突然挣脱了鹰隼的利爪,身体骤然向下坠去,其速度无与伦比。在荧屏上,可以看到两个画面,一个是前方没有阻挡的(应该是小雄的摄录仪拍下的)如何迅疾地穿过层层云雾向下坠,另一个则是可以看到小雄的尾部的画面,同样也是向下坠。王格格突然说:“老公老公,小雌在追随小雄下坠!”

  画面上只有两只自家信鸽的行踪,而不见了鹰隼的影子。估计是捕食其他信鸽去了。谁家信鸽遭殃,只能听天由命了。

  急剧下坠的画面马上就变换了,小雄突然不再下坠,而扑棱了几下翅膀,展开双翅低空盘旋。小雌也照此办理,紧随其后。很快,小雄降落在一片草地上。小雌也紧随着降落在小雄身边。画面上的一幕让王格格痛不欲生,至死难忘:小雄落地以后即躺倒不动了。身上和头上的羽毛横七竖八,很有些“蓬头垢面”。而小雌疾步走过来用短喙帮小雄梳理羽毛。此时,可以看见小雄的头部流着血。接下来,小雌飞离了小雄,沿着草尖低空盘旋了一会,找到一处河沟,降落在水边饮水,饮了好长时间才飞走。它飞回小雄身边以后,和小雄嘴对嘴搡食一般送水给小雄。

  约莫五分钟的工夫,送水结束,小雄似乎缓解了疼痛和疲劳,画面出现了一致,都是空旷的草地。邹长军断定,两只鸽子并排卧下休息了。

  而王格格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哇——”

  邹长军没有劝慰王格格,自己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王格格哭了一会,感觉哭并不能解决什么,便止住哭泣,搂住邹长军接吻。她不知道此刻应该干什么,应该以什么方式排解自己的担心和郁闷。其实,邹长军也莫不如此,自家的这两只杨阿腾堪称搏击长空的英雄,但是,它们还能回家来吗?小雄受伤的身体能支撑住吗?邹长军在和王格格接吻时,其实也是心不在焉的。

  王格格猛地发现了邹长军肩膀的血迹,急忙起身到卧室去拿来了红药水,顺便搬来了椅子,并排坐在邹长军身边,给他肩膀涂了红药水,然后将药瓶收好,抱住邹长军一只胳膊,默默地看着安静的荧屏。现在荧屏上只有微微摇动的草叶,而四周发出的声音,有油葫芦的叫声,和青蛙的呱噪。

  王格格突然问道:“老公,咱家鸽子卧在草丛里,会不会被黄鼠狼发现?”

  这一问一下子提醒了邹长军,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在屋里踱来踱去,嘴里一个劲念叨:“是啊是啊,会不会遇到黄鼠狼啊?”

  “这可怎么好?”

  “是啊是啊,这可怎么好!”

  “我问你呢?”王格格语气严厉。

  “我怎么知道!”邹长军也没好气。

  “男子汉大丈夫,关键时刻拿不出主意!”

  “男子汉大丈夫也不是万能的,你若让我生孩子,打死我也生不了。”

  “可是,你能给女人授精啊,不是等于间接生了孩子吗?”

  “这和帮助咱家鸽子有什么联系吗?”

  “怎么没有,你不会触类旁通吗?”

  “我‘旁通’不了!我知道咱家鸽子落在哪里了?如果知道,我立马打车去找!哪怕花几千块钱我也去找!”

  “行了行了,你明知道咱家没钱,所以才说大话,落个嘴上痛快。”

  邹长军又沉默了。他此刻根本没心思和王格格斗嘴。其实,心急如焚的王格格也不过是通过和邹长军斗嘴来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心情。否则,她又能怎么办?平日里,她在家是当家人,但拗不过邹长军的时候,就往往做了高参,帮邹长军出主意把事情做圆满。这也是她的一贯原则:我该做主时一定做主,做不了主时,我帮衬你,但也要体现一些我的意志。这是既有主见,又懂得进退的女人的韬略。而邹长军也往往对王格格的这一点表示认同。他觉得夫妻之间用不着太较真,只要大目标一致就行。

  两个人争吵一会,沉默一会,再争吵,再沉默,时间就悄悄溜走了,太阳西下,天要黑了,王格格才刚想起来:中午饭还没吃呢。便有些尴尬地说:“老公,对不起啊,我没给你做午饭,咱们两顿并一顿吧。问题是晚上我还要去奶奶那做饭,伺候奶奶和儿子——你自己鼓捣一点吃的吧。”说着话就倒水擦了把脸,背上包出门了。至于邹长军吃什么,她也不管了。因为那边婆婆和儿子也等着她去做饭呢。

  邹长军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监控仪的荧屏。天空渐渐黑了下来,荧屏上已经十分模糊,此时画面突然发生变化,夹杂着鸽子翅膀搧动的风声,继而,又安静下来,画面出现了上下摇动——邹长军猛地意识到,是鸽子飞上树了,落在了枝杈上,因为站立不稳而出现晃动。此外,还能有其他解释吗?画面越来越黑,已经难以分辨眼前是不是树叶和树枝。

  如果鸽子飞到了树上,应该能避免黄鼠狼的猎食。邹长军长出一口气。稍稍有些放心。但没过三分钟,他突然又不放心了,因为他想起来,曾经在书上读到过黄鼠狼爬树捉鸟的故事,于是,他一下子又额头冒汗了。而且,他也突然想起来,惯于夜间出击的猫头鹰,也是猎食鸽子的杀手。天啊,邹长军头皮发乍,身上紧张得起了鸡皮疙瘩。他坐立不安,一支支地抽烟,站起来,又坐下。一次次强按下自己的情绪,劝慰自己,让心跳平缓一点。有什么,不就是两只鸽子吗?不就是耗费了一年心血吗?不就是浪费了一些粮食吗?……但这些不咸不淡的话并不能平息他的情绪和心跳。自家鸽子的英勇与互助,已经让他十分感动,那简直像他的不能说话的孩子,怎么舍得喂了黄鼠狼或猫头鹰呢?

  就在邹长军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荧屏上黑乎乎的画面又有变动,其实那变动是邹长军敏感地推测出来的,因为他从监控仪的喇叭里听到了鸽子振翅飞翔抖动空气的嗡嗡声。它们离开树杈起飞了?小雄缓过劲儿来了?小雌是不是紧紧跟上了?一连串带有欣喜的新问题蓦然间跃上邹长军的脑海。

  对,起飞了,邹长军看到了远处一晃一晃的月亮,看到了一晃一晃的一颗十分明亮的星星,那应该是北斗星!不飞上天空,窝在树杈上,被层层叠叠的枝叶阻挡,怎么会见到月亮和星星?邹长军兴奋极了,抓起桌子上的电话,给王格格打了过去。

  “格格,咱家鸽子起飞了,起飞了!夜间飞行!夜间飞行!英雄啊,英雄!”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传来的却是王格格的哭声。邹长军来不及安慰王格格,急忙放下电话。他要继续坚守监控仪,荧屏上的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都让他心惊肉跳。

  现在画面上已经看不到月亮了,但可以看到正前方的迷迷糊糊的星光。画面仍旧是一晃一晃的,说明鸽子在正常飞翔。邹长军一支支地抽烟,眼睛盯视着荧屏上一成不变的枯燥的画面。窗户一格子一格子地亮了起来,荧屏画面上灰蒙蒙的,间或可以看出薄纱一般的云翳了。看看时钟,凌晨五点,自打鸽子放飞,已经整整一昼夜了。这一昼夜,邹长军没吃饭,没喝水,只是抽烟。按照正常情况,千公里,24小时应该有归巢的了。但自家的鸽子遇到了鹰隼的袭击,出现受伤躲避的情况,足足耽搁白天一整天。或者说,有12个小时左右,鸽子没有正常飞行。假如现在鸽子情况恢复了正常,那么,它们至少还需要飞翔12个小时左右,才有可能归巢。

  鸽子突然俯冲下来,盘旋,落在一处河沟岸边,小雄环顾左右以后,开始喝水,小雌也应该在喝水,因为一直摄录着小雄的画面变为了眼前的水。是小雌一直忠实地紧跟在小雄身后在摄录小雄。这时,画面上正前方出现一只虎视眈眈的野猫,有可能是狸子,因为它的面相是猫,而耳尖上有两撮白毛耸立着,眼神也异常凶狠和尖利。邹长军又紧张起来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也曾经在书上读到过,狸子是十分凶悍的,其动作的速度简直迅雷不及掩耳。

  画面上的狸子猛地一跃,画面出现混乱,夹杂着鸽子翅膀拍击的“扑啦啦”的声音。但倏忽间,荧屏上又是急剧晃动的蓝天了,继而稳定住,小雄在稳定地飞翔。小雄在前面飞翔,说明身后的小雌也很正常,否则,就看不到小雄的身姿了。

  邹长军狠狠地在桌子上捶了一拳:“妈的,我的鸽子肯定没喝饱水,生生让这个可恶的狸子搅了!”但他转念一想,知足吧,没吃了你还不应该庆幸吗!

  门响,王格格回来了。邹长军头也不回地问:“怎么没去上班?”

  “情况这么紧张,我怎么上得下去呀。”

  “那你至少应该跟吴其瞻老板请个假打个招呼。”

  “我请假了,他说说‘理解理解,你放心在家等着鸽子归巢吧,给你算公假’。没扣我工资。”

  “吴其瞻做事还算讲点人性化。”

  “我们在这里提心吊胆,他却早已稳稳地把钱赚足了;人在心满意足的时候,往往会生发恻隐之心。”

  “你总是这么尖刻。”

  “明摆着吗。”王格格带来两套煎饼果子,递给邹长军一套,自己拿起一套,同时,到厨房拿暖壶倒热水。但仅有的两个暖壶都轻飘飘的空空如也。她便惊讶地发问:“邹长军,你这一天一宿一口水也没喝?”

  “想不起来喝。”

  “也没吃饭?”

  “想不起来吃。”

  “真有你的,我今早如果不给你拿煎饼果子来,你就仍旧饿着?”

  “我并没有感觉饿呀——嗨,快看——”

  正前方天空出现一只盘旋的苍鹰,样子十分傲慢,但画面仅仅一晃,苍鹰就看不到了,又出现小雄急剧下坠的画面。情况说明,两个鸽子都在下坠。邹长军再次捏紧了两个拳头。画面又转向平稳,两只鸽子已经俯冲到离地面很近的距离,几乎贴着庄稼的梢头在飞。画面在飞速地掠过。倏忽间邹长军有了这样的体会:鸽子在高空飞翔的时候,会感觉正前方十分空旷遥远而使画面很平稳;眼下就不行了,画面急剧晃动,庄稼和树木急速掠过,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邹长军感到头晕目眩,有些恶心,没法继续观看了。

  邹长军终于离开了荧屏,扭过脸专心吃起煎饼果子。王格格端来刚烧好的醋椒汤。邹长军的煎饼果子是双鸡蛋、双果子的,平时正餐吃下这么一套,还需要吃半碟炒菜,佐以半斤煮乌豆,或二两炒花生,或半根粉肠(若是火腿肠,则只消二两)一盅小酒,最后再喝一碗醋椒汤,才算吃饱。而此时,邹长军只吃了几口,就感觉胃里满满的,好像刚刚从宴席上下来。他把煎饼果子还给王格格,方才发现,王格格手里也拿着煎饼果子,她自己那套,竟然一口也没吃。

  邹长军没问王格格为什么,他知道,他吃不下去,王格格同样吃不下去。

  两口子抱在一起。就这么捱着时间。四只眼睛不时地瞥向墙上的挂钟。捱到下午五点左右,应该是自家鸽子归巢的时间。

  邹长军冷不丁问了一句:“格格,你昨晚吃饭了吗?”

  “吃了。”

  “唉,还是女人心宽。”

  “宽个屁!昨晚我给咱妈和儿子做完饭就到哥哥王者兴家里去了。一口饭没吃。”

  “你不饿?”

  “甭说我,你难道不饿?”

  “我真的不饿。”

  “我也饿,但吃不下。一看见饭菜心里就满满的。”

  “唉,什么叫夫妻,这就是夫妻。你昨晚到王者兴家里干什么去了。”

  “要《养鸽秘笈》去了。”

  “要的怎样?”

  “回头再告诉你。”

  “该不是又打一架吧。”

  “比打架厉害。”

  “怎么回事?”

  “回头再告诉你。”

  “你这人怎么这样,跟我还卖关子?”

  “现在我懒得说。”

  王格格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悄悄流了下来。

  邹长军绝对想不到,昨晚王格格在王者兴家里的那番折腾。比作孙悟空大闹天空也差不多。王格格看到邹长军为自家的鸽子那么牵肠挂肚,那么提心吊胆,那么心有不甘……她心疼,她心痛。既心疼心痛丈夫,也心疼心痛自家的鸽子。一说夺冠,鸽友们都那么跃跃欲试,都那么雄心勃勃,都那么信心满满——殊不知,(养鸽者的甘苦先放下不说,谁让你有这癖呢)鸽子在飞行中的那种甘苦,那种拼搏,如果不是通过摄录仪,你怎么可能完全知道?一时间她的心绪十分复杂。一方面,人们利用了信鸽恋巢、有定位功能的特点,组织各种大赛,博取巨额奖金,将鸽子面临的种种危险抛之脑后,那可是一条条小生命啊!世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人类是不是依仗自身的聪明才智危害到各种生物了?鸽子与人类共生在地球上,是不是太悲哀了?……另一方面,信鸽被人类利用,忠诚、虔诚、赤诚,一门心思排除万难地完成一次次大赛的充满危险的飞行,从而实现了自身的价值,从而博得了人类的喜欢,从而赢得了自己并不知晓的显赫声名。难道这不是最好的归宿吗?其他禽类,有哪个享受到这种殊荣呢?

  王格格的心里,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一会谴责人类,一会又为人类开脱;一会为鸽子悲哀,一会又为鸽子庆幸。

  不知不觉间,她就走到了哥哥王者兴的家里。她来哥哥家,本来也是想询问,王者兴参赛的鸽子是不是李种,因为她看到了飞在最前面的李种鸽被鹰隼猎杀的情况。当时并没有索要《养鸽秘笈》的愿望。以往打架归打架,自己的亲哥哥,遇到什么意外,自己理当首先出现和问候。

  谁知王者兴是这么回答的:“我愿意用什么鸽种参赛,就用什么鸽种,与你何干?你想套我的话,好吸取经验,做梦去吧!”

  王格格闻听此话气得火冒三丈:“妈了个X!你还是我亲哥哥吗?”

  “我是你亲哥哥,这没错,走到天边我也是。但这并不能成为你们两口子挤兑我、吃掉我的理由。”

  “我什么时候打算挤兑你、吃掉你了?”

  “你以前找我索要《养鸽秘笈》,现在又来打听我参赛的鸽子,就是想拿冠军,就是想对我这个蓝海市鸽王取而代之。你以为我是傻子,看不出‘字儿’‘闷儿’吗?”

  “我实话告诉你,我从监控仪里看到了飞在最前面的两只李种鸽被鹰隼猎杀的情况。”

  “大白天说梦话,你变成鸽子飞到天上了?”

  “我再说一遍,我是个从监控仪里看到的!”

  “哈哈哈哈!你真会讲故事,回头辞职甭卖轴承了,在家写小说吧。”

  “我家里买了美国的无线电视监控仪,鸽子身上绑了摄录仪,空中的一切全都看得到!”

  “我不信。”

  “你到我家去看看。”

  “甭跟我套近乎,你不就想讨要《养鸽秘笈》吗?还跟我耍心眼儿,拿我当小孩子?”

  “我是让你知道一个事实,我家确实有监控仪。”

  “就算你家真有监控仪,我也不去看,我不感兴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么争吵,什么结果也没有。王格格十分气馁。干脆,既然你认定我是瞄上《养鸽秘笈》了,那好,我就跟你来硬的。王格格掏出手机,给一个做法官的铁杆闺蜜发了短信。一刻钟以后,外面敲门来了。王者兴知道是王格格叫救兵来了,噌一下子站起来把门堵住,不让王格格开门。一直旁听的王者兴的老婆可能看不下眼了,她走过来一把推开了王者兴,打开门,请客人进来。客人非常不客气地一闪身就挤了进来。

  王格格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跑过去迎住客人。大家都看清了,眼前是位穿法官藏青制服的女官员。五官端庄,身材敦实,满脸正气。

  “哎哎,你是干什么的,不打招呼就往屋里闯?”王者兴伸出双臂,挡住女法官。

  “你们家出现了违法的动向,我来提醒和警示你们来了。”女法官干脆不往屋里走了,只是站在门厅处说起话来。

  “我们家什么事也没发生,用不着你这个外来人提醒!”

  “现如今男女平等,具有相同的责任和义务,同时,也享受相同的遗产继承权。”

  “我们家没有什么遗产纠纷,你少来这儿挑拨离间。”

  “你们家的《养鸽秘笈》,王格格和你享受相同的继承权利。”

  “我们家根本没有什么秘笈,你甭来这儿整事儿。”

  “好,既然你态度这么蛮横,我们就给你们家立案了,很快会把传票寄过来,你等着法庭传唤吧。”

  女法官撇了撇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打开门走出去。王者兴把脸扭向王格格,两眼瞪得牛眼大,攥紧拳头举起来意欲砸向王格格。王格格轻蔑一笑,把头伸过去,让他砸。但王者兴还是把拳头收回去了。他刚才没有注意,就在他和女法官争论的时候,王格格又发了一条短信。所以,时间不长,又有人敲门来了。这次王者兴豁出去了,他连门都不看,谁爱开谁开去吧,他钻进了洗手间,脱了衣服冲起澡来。王格格把他耽搁了这么久,往常这个时间他早睡觉了。

  这次来的是三个身材伟岸的戴口罩的男人。其中一个背着白帆布的工具兜子。看不出实际年龄。他们进屋以后对王格格做了个揖,便一个堵门,其他两个分立她的两旁。王格格对嫂子——王者兴的老婆说:“他们是我的男闺蜜。”

  蓝海市是个建市800余年的不算年轻,也不算老的城市。这个城市虽临近大海,却没有海洋文化的气质。人们的封建保守思想反而十分严重。辛亥革命之后,清政府倒台,爱新觉罗家族在全国声名狼藉,但在蓝海市却不臭,其很多后裔悄悄搬到蓝海市居住,捎带着一大群清政府的遗老遗少,乃至一大群太监、宫女、老妈子涌入蓝海市。民国时期蓝海市的报纸上经常可以读到“清室王爷第七代孙XXX下月初一大婚,敬请亲朋好友提前来府上领取喜礼”。好像事情是相反的,不是敬请亲朋好友来送贺礼,而是来领喜礼。要的就是这台面。喜礼有可能是一盒点心,也可能是一包茶叶,还可能是一小篮鸡蛋。不一定很值钱,但影响巨大。当然,来领喜礼的人也不会空着手。解放后情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人们不再讲究清室如何如何,而是讲究谁谁是老红军老八路的什么亲戚。时代继续发展,改革开放了,就双管齐下甚至多管齐下了,讲究的范围更扩大了。譬如,清室的后裔继续得到彰显,一个歌手水平堪忧,打出的广告是清室王爷第九代孙,于是,倏忽间声名显赫,唱得不好也把门票卖得齁贵;一个写书法的,发明了“乱写法”,被圈里骂为“鬼画符”,但他在广告里申明是黄埔军校出身的国军爷爷传授的,于是,一幅字也卖到万元;诸如此类,不一而足。王格格本不姓王,是太爷在蓝海市落脚时害怕世事多变,改“爱新觉罗”为“王”姓了。一个“王”字,反而寄托了太爷更多的心思。王格格本名叫王爱鸽,与孪生哥哥王者兴一同出生于改革开放之初,父母亲对儿子寄予厚望,对女儿就网开一面,让她这辈子爱鸽养鸽即可,也算继承祖业。而同学同事朋友都爱叫她王格格,因为她祖上是清室王爷。王爱鸽于反感之中半推半就了。她清楚地记得,她大学毕业后找工作的时候,一提太爷爷是清室王爷,对方没有不笑脸相迎的。反倒是她对工作挑挑拣拣,跳槽了好几次。最后到轴承销售公司的时候,老板一听她祖上是清室王爷,连试用期都没有,还直接把工资给她定到5000块钱。比蓝海市一般公司的工资高出2000元。她反感人们没有是非观念,反感人们热衷于门阀和出身,但门阀和出身给她带来很多好处和方便,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现如今时兴犬儒主义和实用主义对不对?

  王格格心里经常会想起一位哲人的话:“一清如水的生活,诚实不欺的性格,无论在哪个阶层里,即使心术最坏的人也会对之肃然起敬。”她膈应某些社会现象,却没有排斥。她不是生活在真空。她没有办法。况且,她这样出身、性格、气质的女子,身边的盲目崇拜者、女闺蜜或男闺蜜必然是不会少的,愿意为她两肋插刀的也大有人在。

  嫂子——王者兴的老婆问王格格:“这三个男人是干什么的?”

  王格格道:“来搜查《养鸽秘笈》的。”

  “这是我们家,不是自由市场,你们不是开玩笑吧!”

  “家是你们家,可《养鸽秘笈》有我一半。”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立马打110!”

  一个男人迅疾一闪身,将王者兴老婆的两只胳膊卡住,让她一动也不能动。她还要喊叫,另一个男人从口袋掏出手绢塞进她的嘴里。王格格对他们说:“搜!对上锁的柜子用撬棍撬!撬不动的就用电气焊!”

  天,真要大动干戈了。屋子里立即响起了开箱倒柜叮当五六的声音。最后,他们把目光集中在一个一米见方的铸铁保险柜上。正在这时,王者兴洗完澡慢悠悠踱出洗手间。他一眼就看到了屋里被翻腾得乱七八糟的情景,立即大叫:“王格格,你王八蛋!”

  王格格道:“闭嘴,否则把你绑起来!”

  王者兴道:“母夜叉!母老虎!”

  王格格断喝:“把他绑了!”

  两个男人放下手里的工具,从白帆布兜子里取出一根麻绳,只三五下就将王者兴绑个结结实实。王者兴根本就不敢反抗。他见几个男子戴着口罩,身材伟岸,就知道来者不善,今天算碰上硬茬,“倒了血霉”了。

  王者兴眼看着两个男人把保险柜用焊枪ci开了。里面层层叠叠的人民币、美元展现在大家面前。王者兴一下子就晕倒了。他像一个腼腆的少女突然被歹徒扒下了**,大脑被一种说不清是羞耻感还是自尊感遭践踏的电流所击中,人事不省了。

  王格格对不属于自己的钱币没有兴趣,单单翻找《养鸽秘笈》……

  王格格把这个过程讲得曲折,紧张,悬念迭出,邹长军几乎要把宝贝鸽子归巢的时间忘了,他听着王格格的讲述,脑子里突然发出“轰”的一声,急忙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却见时针只差一点点就指向“5”了,而分针则指着“11”:“你替我盯着点荧屏啊!”邹长军拔脚就往屋外跑,客厅的门都忘了关。

  这个季节的下午5点,太阳还没有落山,火炽火炽第烤着大地,烤着楼房;大地蒸腾其热浪,楼房反射着热浪。邹长军站在不远处高楼投下的阴影里,虽然太阳晒不到,却仍然感觉被周围的热浪包围着,烘烤着。他仰起头四下张望,天空中有些霾,但还不算太浓太厚,除了让人呼吸道感觉有些呛,天空能见度还行。

  就在邹长军看着天空眼睛有些累,想收回目光的时候,从大楼后面转出两只鸽子,骄傲、优雅地“叫”了几声膀:“啪,啪,啪!”便围绕邹长军家的楼房盘旋起来。看那熟悉的身形和姿态,应该是自家的鸽子回来了。邹长军一时间激动万分,转身就往家里跑。他还没跑上楼,两只鸽子已经一前一后相继落在鸽子窝门口的电子踏板上了。

  此时此刻,信鸽协会大赛组委会的十平米宽阔的荧屏上,清楚地报出2078和2079两只鸽子的归巢时间:36小时零3分52秒,时间为大赛开始后次日下午的5点零3分52秒。

  邹长军跑上楼以后,发现两只鸽子都进了窝,顾不得看鸽子,先给刘一卓打电话,问第一名的成绩是多少。刘一卓说,24小时48分。邹长军一声长叹收了手机。他的鸽子延长了12小时多一点点。如果不是与鹰隼搏击,不是因为受伤在草丛里休整了12小时多一点点,他的两只鸽子说不定真能夺冠。

  他急忙把手伸进小雄和小雌的窝里,先掏出一只,是小雌,啊,体重明显减轻了,几乎减轻了三分之一。对于体量不大的小鸽子而言,千公里似乎有些勉为其难了。他亲吻了小雌一下,便把缚在小雌脖颈上的微型摄录仪摘了下来,然后把小雌放进他平时喂食的空间里。邹长军养鸽子与旁人不同,他不是随便喂食,不是满地撒食,而是另外辟出一块封闭的空间,做为鸽子的“食堂”。小雌面对食钵和水碗,没有立即啄食,而是扭回头看着邹长军,似乎在问:“我的夫君呢?”

  邹长军意会到这一点,便回手又把小雄从窝里掏了出来。谁知,小雄已经垂头耷脑,死了。邹长军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头晕目眩,双目紧闭,就要摔倒。此时王格格恰巧跑过来,一把扶住了邹长军。她一眼就看见了小雄的额头羽毛被啄光,头皮裂开,露出粼粼白骨,眼角还有紫红色的血渍。啊!王格格“哇”的哭出了声。

  小雄身负这么重的伤,不仅排除万难坚持飞了回来,还在家门口骄傲优雅地叫了几下膀,回窝以后才咽下最后一口气。如果说信鸽也有精神和心理,那么,这是怎样的精神和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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