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其它 磨铁经典第4辑:飘(全2册)

  

  “但斯嘉丽,你就没想过,我其实并不在意自己富不富裕吗?”

  不,她从没想过世上竟有人不想变富。

  “那你想要什么?”

  “现在,我也不知道。我以前知道,但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大概是能独处、不被不喜欢的人打扰、不被逼着干自己不想做的事。或许——我希望能再过上昔日的生活,但那种生活已经一去不返。我老是回忆过去,耳边总会响起旧世界崩塌的轰鸣。”

  斯嘉丽倔强地紧闭双唇。她并非听不懂他的话,他的声音最能勾起她对往昔岁月的回忆,让她骤然心口剧痛。因为,她也想起了那一切。但自从难受又孤独地躺在十二橡树园的菜园里,对自己说出那句“我绝不回头”后,她就再也不回忆往事了。

  “我更喜欢现在。”她说。但说这话时,她没有看他的眼睛。“现在总有令人激动的事,比如宴会之类的。每样东西都闪闪发光,哪儿像过去那般无趣。”(噢,慵懒的旧时光,温暖宁静的乡间晨光!各处宅邸传出响亮而温柔的笑声!那时的生活多么灿烂温暖,明天是多么安稳舒适啊!我怎能对你否定那一切?)

  “我更喜欢现在。”她又声音发颤地说了一遍。

  阿希礼滑下桌子,不相信地柔声笑了。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起脸面对自己。

  “啊,斯嘉丽,你真不会撒谎!没错,如今的生活闪闪发光——闪着某一种光。但它的弊端也在于此。过去的日子虽然不会发光,却有种迷人、美丽、悠闲而缓慢的魅力。”

  思绪被扯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斯嘉丽垂下眼睑。阿希礼的声音和他的碰触,正轻轻打开已被她永远关闭的门。那些门后是美丽的旧时光,以及她心中对其悲伤的渴望。但她知道,无论旧时光多么美丽,也只能留在过去。没人能背负着痛苦的记忆前行。

  阿希礼不再托着斯嘉丽的下巴,双手温柔地握住她的一只手。

  “你还记得吗?”他刚一开口,斯嘉丽脑中就警铃大作:别回头!别回头!

  但幸福的感觉涌遍全身,让她很快便不再理会那警告。她终于能理解他,两人终于心意相通。这一刻太珍贵,绝不能失去,哪怕事后会痛苦。

  “你记得吗?”他的声音似有魔力,这小小办公室的墙壁消失了,时光倒流,他们又回到那个早已消逝的春天,沿着一条乡间小路骑马并行。他说着说着,起初轻握住她的手变紧了。跟那些已被遗忘大半的老歌一样,他的声音里也有种悲伤又迷人的意味。他们又骑马穿过山茱萸林,去参加塔尔顿家的野宴。斯嘉丽听见了辔铃叮当,也听见了自己无忧无虑的笑声。她看见太阳在阿希礼头上照出点点银光,也看见了他骄傲地坐在马上那随意又优雅的身姿。他的话还带来了音乐,他们在那已经消逝的白房子里,和着小提琴和班卓琴的琴声翩翩起舞。清凉的秋月下,幽暗的沼泽远远传来几声狗吠。她闻到了圣诞节时蛋奶酒的芬芳。酒碗上缠着冬青枝,不论黑人白人,个个脸上都笑盈盈。老朋友们也都回来了,仿佛这么多年来,他们并未离开人世:长腿红发、老爱搞恶作剧的斯图尔特和布伦特;跟小马驹一样野的汤姆和博伊德;黑眼睛热情如火的乔·方丹;懒散优雅的凯德·卡尔弗特和雷福德·卡尔弗特;还有约翰·威尔克斯和喝白兰地喝得满脸通红的杰拉尔德。那轻声细语,周身散发着香气的是埃伦。这一切之上,是一片安宁,让人觉得明天依旧会如此幸福。

  阿希礼不再说话。他们默默地对视良久,两人之间是那阳光般灿烂,却早已逝去的青春,是他们曾那般漫不经心地共享过的青春。

  “现在,我知道你为何不开心了。”斯嘉丽悲伤地想,“以前,我始终不懂你,也不懂自己为何不开心。但——哎呀,我们怎么像老头老太太一样说话!”斯嘉丽又惊讶又沮丧地想,“老人才会回顾五十年前的事。我们还没老啊!只是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一切都天翻地覆,所以看起来就像过了五十年一样。但是,我们还没老呢!”

  她看向阿希礼,却发现他已不再年轻,也没了昔日的光彩。他垂着头,茫然地看着她那只仍被自己握着的手。斯嘉丽发现,他曾经明亮的金发,如今已经泛起灰白,仿佛月光洒在平静水面时的那种灰白。不知怎的,四月午后这明媚的美丽从她心中褪去,回忆带来的悲伤甜蜜,也苦如胆汁。

  “我不该由着他带我回忆往昔,”斯嘉丽绝望地想,“我说自己从不往回看,真没说错。回忆太伤人,它拽住你的心,直到让你除了回忆,再也干不了任何事。阿希礼的问题就在这儿。他再也无法向前看。他害怕未来,所以只能回忆过去。从前,我一直不明白这点,一直没有真正弄懂阿希礼。噢,阿希礼,亲爱的,你不该再回忆过去了!回忆能带来什么好处?我真不该由着你诱我聊起过去。回忆过去的幸福日子,只能得到痛苦、心碎和不满。”

  斯嘉丽站起身,但一只手仍被他握着。她得走了。她不能待在这儿回忆过去,也不想再看到他如今这张疲惫、哀伤又阴郁的脸。

  “阿希礼,我们已经走过一段漫长的道路。”她努力忍住喉头的哽咽,让声音显得平稳些,“我们曾有过美好的愿望,不是吗?”然后,她又急忙补充道,“噢,阿希礼,到头来,一切都事与愿违。”

  “永远无法如愿,”阿希礼说,“生活没有义务满足我们的愿望。我们得到什么就是什么,情况没有变得更糟,就该谢天谢地了。”

  想到在那之后走过的漫长道路,斯嘉丽的心突然隐隐作痛。她觉得好累。脑中又想起曾经那个斯嘉丽·奥哈拉,那个斯嘉丽爱英俊小伙和漂亮衣裙,还打算有朝一日,定要成为埃伦那样了不起的贵妇。

  眼泪毫无预警地涌上眼眶,沿着面颊缓缓淌下。斯嘉丽麻木地看着阿希礼,就像个受到伤害、不知所措的孩子。阿希礼什么也没说,温柔地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然后也俯下身,贴上她的面颊。她在他怀中放松下来,双臂也环住他的身躯。阿希礼的双臂给了她安慰,让她突然止住哭泣。啊,这样待在他怀里的感觉真好,没有**,也不紧张。他们只是一对挚友。只有阿希礼分享过她的回忆和青春,也只有他懂得她的过去和现在。

  斯嘉丽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却并未在意,只当是车夫们准备回家了。她静静地站着,聆听阿希礼缓慢的心跳声。然后,阿希礼突然一把推开她,动作猛烈得令她困惑。她惊讶地抬头望向他的脸,他却并未看她,而是越过她的肩膀看向门口。

  斯嘉丽转过身,瞧见一脸煞白、一双淡色眼眸似要冒出火来的英迪亚。她旁边是一脸凶狠,仿佛独眼鹦鹉般的阿奇。两人身后站着埃尔辛太太。

  斯嘉丽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那间办公室的了。她只记得在阿希礼的吩咐下,她飞快地离开了,只留他和阿奇在小房间里严肃地交谈。英迪亚和埃尔辛太太则背对着她站在屋外。羞愧和恐惧让她匆匆往家赶,心中只觉得那蓄着胡子、仿佛主教般的阿奇,活脱脱就是《旧约》里的复仇天使。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四月的夕阳下,屋里一片静谧。所有仆人都去参加葬礼了。孩子们则在玫兰妮家的后院玩耍。玫兰妮——

  玫兰妮!斯嘉丽上楼朝卧室走去,想到玫兰妮,她不由得浑身冰凉。玫兰妮会听说这事。英迪亚说了她会转告她。噢,英迪亚肯定会大肆宣扬,丝毫不在意抹黑阿希礼的名声,也不在乎这么做会伤害玫兰妮,只要能伤害到斯嘉丽就行!埃尔辛太太站在办公室的木门外,完全被英迪亚和阿奇挡在了身后,其实什么都没瞧见,但她还是会嚼舌根。到晚饭时间,这事就会传遍全城。而明天早饭时,这事就尽人皆知了,甚至连黑人也不例外。今晚的宴会上,女人们会聚在角落窃窃私语、幸灾乐祸。趾高气扬的斯嘉丽·巴特勒终于栽了个大跟头!而且,这事还会愈演愈烈,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传闻绝不会仅止于现实——阿希礼将哭泣的她搂进怀里。不等天黑,人们就会传她通奸被抓。其实,他们的拥抱多么纯洁,多么甜蜜啊!斯嘉丽疯狂地想:要是他圣诞节休假那次,我跟他吻别时被人撞破……要是在塔拉的果园,我求他跟我私奔时被人撞破……噢,我们若真有罪时被撞破,都不会像现在这么糟!可现在!现在!我只是像朋友般抱着他啊——

  但没人会信。没有一个朋友会站在她这边,没有一个声音会大声道:“我相信她没做错事。”她早已把老朋友得罪光,如今再也找不到一个支持者。新朋友在她的傲慢无礼之下敢怒不敢言,巴不得有个能骂她两句的机会呢。不,没人会相信她说的任何话,但他们或许会遗憾阿希礼·威尔克斯这么正派的人,竟卷入如此肮脏的丑闻。人们会照例将过错全推到女人身上,对男人的过失则耸耸肩一笑置之。而这次的事,他们肯定也没料错——肯定是斯嘉丽主动投怀送抱。

  噢,如果必须面对那些人,他们对她视而不见也好,轻视她,或暗中嘲笑她也罢,她都能忍受。城里人爱说什么就说吧,她都可以不在意。但唯独玫兰妮不行!噢,不能是玫兰妮!斯嘉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怕玫兰妮知道,其他任何人知道这事,她都不会怕成这样。她实在太害怕,对过去的愧疚感重重压在心头,让她完全没法琢磨个中原因。但一想到英迪亚告诉玫兰妮她撞见阿希礼深情地抱着斯嘉丽,玫兰妮会露出的眼神时,斯嘉丽顿时眼泪都掉下来了。玫兰妮知道这事后会怎么做?离开阿希礼?若想维持尊严,她不这样,还能怎样?到时候,阿希礼和我怎么办?斯嘉丽狂乱地想着,眼泪滚滚而下。噢,阿希礼会羞死的,也会痛恨我为他惹来这种麻烦。突然,她不哭了,惊恐至极地想:瑞德呢?他会怎么做?

  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那句嘲讽人的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妻子若**,丈夫最后知。”或许,没人告诉他。毕竟,瑞德有先开枪再问话的恶名,谁敢告诉他这种事!上帝啊,求求您,别让任何人有胆子告诉他!然而,她想起阿奇在锯木厂办公室里的那张脸,以及那只冰冷、苍白、无情、痛恨她和所有女人的独眼。阿奇不怕上帝,也不怕任何人。而且,他痛恨**的女人,恨到已经动手杀了一个。他说过他会把这事告诉瑞德。不管阿希礼如何劝阻,他还是会说。除非阿希礼杀了他,否则阿奇肯定会告诉瑞德,并觉得这是他作为基督徒应尽的义务。

  斯嘉丽脱掉衣服,晕头转向地躺在**。要是能锁上房门,永远待在这个安全之地,再也不用见任何人就好了。或许,瑞德今晚不会发现此事。她就说自己头痛,不想去参加生日宴会。明天早上,她肯定能想出其他借口,某个站得住脚的借口。

  “我现在不想这事。”她绝望地说着,将脸埋进枕头,“我现在不想这事了。等我承受得住了再想。”

  夜幕降临,斯嘉丽听到仆人们回来了。她觉得大家准备晚饭的动作都很轻,还是因为她自己心中有愧,所以才有此错觉?嬷嬷来敲门,她却说自己不想吃饭,把她打发走了。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她听到瑞德朝楼上走来。听见他走到楼上过道,斯嘉丽顿时紧张起来,鼓足所有勇气准备面对他。然而,他却走了过去,进了自己房间。斯嘉丽松了口气。他还没听说。谢天谢地,他依旧遵守她那条冷冰冰的要求,再也不踏入她卧室半步。因为他若现在瞧见她,肯定能从她脸上看出端倪。她必须鼓足勇气,告诉他自己身体不适,不能去参加生日宴会。嗯,还有时间冷静下来。真的还有时间吗?从下午那可怕的一刻起,时间似乎就失去了作用。她听见瑞德在自己房间走来走去,走了好久,还间或跟波尔克说了几句话。可她还是没勇气喊他。黑暗中,她只能继续躺在**瑟瑟发抖。

  很久之后,瑞德敲响她的房门。她竭力控制声音,说了句:“进来。”

  “我真的有幸进入这圣所?”瑞德边问边推开了门。黑暗中,斯嘉丽看不清他的脸,也没听出什么弦外之意。瑞德走进房间,关上门。

  “准备好去参加宴会了吗?”

  “抱歉,我头痛。”奇怪,她的声音竟非常自然!谢天谢地,屋里一片黑暗!“我想,我就不去了。瑞德,你去吧,代我向玫兰妮道个歉。”

  过了好半天,瑞德才拖长调子,尖刻地开口道:“你可真是个胆小怯懦的贱货。”

  他知道了!她躺在**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后,她听见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划燃一根火柴,屋里顿时亮了。他走到床边,俯视着她。她这才瞧见,他已经换好晚礼服。

  “起来,”他的声音非常平静,“我们去参加宴会。你得快点儿了。”

  “噢,瑞德,我不能去。你瞧——”

  “我瞧见了,起来。”

  “瑞德,阿奇竟敢——”

  “阿奇当然敢。他可是个相当勇敢的人。”

  “撒这种谎,你应该宰了他才对——”

  “我这人很奇怪,从来不杀说真话的人。没时间了,快起来。”

  斯嘉丽拥着被子坐起来,眼睛在他脸上扫来扫去。这是一张黝黑的脸,泰然自若、毫无表情。

  “瑞德,我不去。这——这误会澄清之前,我不能去。”

  “你今晚如果不露面,那这辈子都别想在城里露面。我可以忍受一个不贞的妻子,但绝不容忍胆小鬼。就算从高高在上的亚历克斯·斯蒂芬斯开始数,其下的每个人都不理你,就算威尔克斯太太赶我们出门,今晚你也得去!”

  “瑞德,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没时间了。快去换衣服。”

  “他们误会了——英迪亚、埃尔辛太太和阿奇都误会了。他们那么恨我,英迪亚尤其恨我,只要能抹黑我,她甚至不惜造她哥哥的谣。你就听我解释一下吧——”

  “噢,天哪,”斯嘉丽痛苦地想,“他准会说‘好,解释吧!’那我该说什么?我该怎么解释?”

  “他们会向每个人造谣。我今晚不能去。”

  “你必须去,”瑞德道,“就算得拽着你的脖子,一步步踢着你的屁股,我也会把你弄去。”

  瑞德眼神冰冷地将她一把拽了起来,然后捞起紧身胸衣丢到她面前。

  “穿上。我给你系带子。噢,没错,所有带子我都会系。不,我不会叫嬷嬷上来帮你,也不会让你锁着门,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在这儿。”

  “我不是胆小鬼。”斯嘉丽被刺痛了,一时间都忘了恐惧,大吼道,“我——”

  “噢,别再跟我提你打死北佬和直面舍曼军队的英雄事迹了。你就是个胆小鬼——在其他所有方面,你都是个胆小鬼。就算不为自己,为了邦妮,你今晚也得去。你怎能继续毁掉她的机会?穿上胸衣,快!”

  斯嘉丽连忙脱下晨衣,只着无袖内衣站在那儿。瑞德若此时看她一眼,就会发现她这么穿有多美,或许也就敛去那吓人的表情了。毕竟,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她只穿内衣的模样了。可他并未看她,而是在衣橱里匆匆翻找裙子。他找了一阵儿,拉出一条新做的翠绿色波纹绸裙。裙子领口开得很低,一个巨大的衬垫把裙裾高高托起,衬垫上还扎了一簇大大的粉色天鹅绒玫瑰。

  “穿这件。”瑞德说着,把裙子往**一扔,就朝她走来,“不用像主妇那样端庄朴素,穿鸽灰和淡紫色的衣服。你今晚必须要像被钉在桅杆上一样显眼,否则你肯定一蹶不振。多擦点儿胭脂。与法利赛人(1)通奸的女人,我想脸色不会这么苍白。转过去。”

  瑞德拉起胸衣带子,用力一拽。斯嘉丽疼得大叫,心里又羞又怕,也被如此粗鲁的动作弄得尴尬不已。

  “疼,是吧?”瑞德冷笑一声,但斯嘉丽看不见他的脸,“真可惜,勒的不是你的脖子。”

  玫兰妮家每间屋子都灯火通明,他们还在街上就远远听见了音乐声。来到正门时,更是听到欢欣雀跃的声音。屋里宾客盈门,走廊上都挤满了人。很多人就着院里昏暗的灯笼,坐在凳子上。

  “我不能进去——不能。”斯嘉丽坐在马车里,把手帕攥成一团,“不能。我不去。我要跳车,跑得远远的。去哪儿都行,就逃回塔拉吧。瑞德干吗非要让我来这儿?人们会怎么对付我?玫兰妮会怎么对付我?她会摆出什么样的面孔?噢,我无法面对她。我要逃走。”

  瑞德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只手紧紧拽着她的手臂。他就像个冷漠的陌生人般粗暴,简直要把她的手捏出瘀青。

  “我从没见过胆小的爱尔兰人。你大肆夸耀的勇气哪儿去了?”

  “瑞德,求求你,让我回家吧,我能解释。”

  “你多的是时间解释,但上竞技场当殉难者,只有今晚。亲爱的,下来吧,让我瞧瞧你怎么被一群狮子吃掉。下来!”

  斯嘉丽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上那条小径的。她觉得自己挽着的不是手臂,而是坚硬的花岗岩。这多少给了她一些勇气。天哪,她能面对众人,她就要对面他们了。他们算什么?不过是一群乱叫乱挠、对她心生嫉妒的猫罢了。她会让他们瞧瞧,她才不在乎他们怎么样。只有玫兰妮——只有玫兰妮。

  两人踏上门廊。瑞德把帽子拿在手里,冲左右两边频频点头,声音清冷而柔和。他们一进屋,音乐戛然而止。斯嘉丽脑中一片混乱,只觉得人群如咆哮的海浪般朝自己涌来,然后又渐渐退去,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每个人都要无视她吗?哼,见鬼,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斯嘉丽抬起下巴,扯出笑容,笑得眼角都皱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跟最靠近门边的人打招呼,就见一个身影从人群中挤出来。斯嘉丽顿时心头一紧,觉得周遭静极了。是玫兰妮迈开小脚,急急赶了过来,赶到门边来迎接斯嘉丽。她要抢在其他人之前先跟她说话。玫兰妮挺起细瘦的肩膀,愤慨地绷紧小小的下巴,仿佛眼中除了斯嘉丽,再没有其他客人。她走到斯嘉丽身边,一只手揽住她的腰。

  “亲爱的,这裙子真漂亮。”她的声音细小而清晰,“当回天使好吗?英迪亚今晚没法来帮我,你跟我一起迎接客人好吗?”

  (1)公元前2世纪至公元2世纪犹太教的一派,标榜墨守传统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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