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斯嘉丽从未如此惊慌过,嘴巴干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抓住椅背,双膝发软。只见瑞德·巴特勒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她鞠了一躬,彬彬有礼得堪称夸张。
“被迫听了这么一场争吵,午觉都没睡够,怎么现下还要有生命危险啊?”
是真人,不是鬼魂。可是,天哪,他什么都听到了!她振作精神,端起架势。
“先生,你既然在,就该让人知道。”
“是吗?”他一口白牙闪闪发光,放肆的黑眼睛笑望着她,“但你才是闯入者。我必须等肯尼迪先生,但感觉我在后院似乎不太受欢迎,所以只能体贴地挪到这儿来,省得讨人嫌。我还以为在这儿不会被打扰,可是,哎呀!”他耸耸肩,轻声笑了。
一想到这个粗俗无礼的男人什么都听到了,斯嘉丽忍不住又来了火气。此刻,她真是宁死都不愿再提那些话。
“偷听——”她怒气冲冲地开口道。
“偷听,往往能听到非常有趣且极具启发性的事。”他咧嘴笑了,“根据长期的偷听经验,我——”
“先生,”她说,“你真不是个绅士!”
“形容得非常贴切,”他无所谓地道,“而你,小姐,也不是什么淑女。”他似乎觉得她很有趣,又轻笑了一声,“无论是谁,说了和做了我刚才无意中听到的那些话和事,都不再是淑女。但我很少觉得淑女们有何魅力。我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但她们不敢说出心中所想,要么是因为从来没这个勇气,要么就是缺乏教养,所以迟早会惹人生厌。但是你,亲爱的奥哈拉小姐,倒是难得的勇气可嘉。你的精神很值得敬佩哪,我向你脱帽致敬。我倒是不明白,那位优雅的威尔克斯先生有何魅力,能吸引你这种天性火暴的姑娘。他真该跪下来感谢上帝,有你这么一个——他怎么说的来着?——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姑娘。然而,他却是个胆小的可怜虫……”
“你连给他擦靴子都不配!”斯嘉丽愤怒地吼道。
“但你不是要恨他一辈子吗!”瑞德坐回沙发。斯嘉丽听见他在笑。
要是能杀了他,她一定动手。然而,她只能竭力端起架子,走出房间,再砰的一声带上那扇沉重的门。
斯嘉丽飞快地朝楼上走去。因为走得太快,爬上楼梯平台时,她觉得自己简直快晕倒了,赶紧停住脚步,紧紧抓住栏杆。愤怒和屈辱,加上吃力,怦怦直跳的心仿佛都要从紧身胸衣里蹦出来。她试着深呼吸,但嬷嬷束的腰实在太紧。要真被人发现自己晕倒在楼梯平台上,大家会怎么想啊?噢,阿希礼、那个名叫巴特勒的坏男人,以及那些满心嫉妒的姑娘,肯定什么事都想得出来!生平第一次,斯嘉丽希望自己也像其他姑娘一样,身上带了嗅盐。然而,她连香料嗅瓶都未有过,向来以从不头晕为傲。此时此刻,她绝不能晕倒!
渐渐地,恶心的感觉开始消散。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恢复正常。然后,她便悄悄溜进英迪亚卧室旁边的小梳妆室,解开胸衣,爬上床,躺在睡着的姑娘们身旁。她努力平复心跳,缓和面色,因为她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肯定像个疯女人。随便哪个姑娘醒着,大家都会知道出问题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楼梯平台宽阔的凸窗望出去,斯嘉丽看见男人们仍懒洋洋地躺在椅子里,待在树下和凉亭中。真嫉妒他们啊!做个男人多好,永远不用经受她刚刚经历的那些痛苦。她就那么双眼冒火、头昏脑涨地站在那儿看着那些男人。突然,前面车道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石子飞溅声,还有一个声音激动地向一个黑奴问着什么。接着,又是石子飞溅声,一个男人骑着马从她面前疾驰而过,奔过草坪,朝树下慵懒的人群而去。
是某个迟到的客人吗?可他为何纵马穿过英迪亚引以为傲的草坪?虽然认不出那是谁,但那男人跳下马鞍,攥住约翰·威尔克斯的胳膊时,斯嘉丽看得出他整个人都很激动。众人将高脚杯和棕榈扇往桌上或地上一扔,就把他团团围住。尽管隔着一段距离,斯嘉丽仍听到一片嘈杂声,有提问的,也有大喊大叫的。她能感觉到男人们那种嫉妒兴奋的紧张情绪。然后,就听到斯图尔特·塔尔顿的声音盖过喧哗声,狂喜地放声大吼:“哟——嗬——哟。”那模样就跟到了猎场似的。斯嘉丽也第一次听到了南方反抗者们的呐喊,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只见塔尔顿家的四兄弟冲出人群,方丹家的小伙们紧随其后。几个人冲向马厩,边跑边喊:“吉姆斯!吉姆斯!备马!”
“准是谁家着火了。”斯嘉丽想。管他着没着火,赶紧回卧室,别被发现了才是正事。
这会儿,心情已经平静多了。她踮着脚上楼,走入静悄悄的过道。
整座房子都笼罩在一片浓郁而温暖的倦意中,仿佛它也跟姑娘们一样,舒舒服服地睡着了,并且要一直睡到晚上,才会在音乐和烛光中,一下子释放出所有的美。斯嘉丽小心翼翼地推开梳妆室的门,溜了进去。对面那扇门直通卧室,斯嘉丽的手还捏着球形把手没放开,就听到霍尼·威尔克斯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过来。霍尼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在说悄悄话。
“我觉得,作为姑娘家,斯嘉丽今天真是太**了。”
斯嘉丽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按住胸口,仿佛挤压能令其屈服一样。“偷听,往往能听到非常有趣且极具启发性的事。”真是段嘲讽人的回忆,她应该再溜出去吗?或者索性现身,让霍尼下不来台?但另一个声音让她不由得顿住了。听到玫兰妮的声音,就算来一队骡子,也别想把她拉走。
“噢,霍尼,别这么说!太不友好了。她只是精力充沛、活泼开朗而已。我倒觉得,她是最迷人的姑娘。”
“哼,”斯嘉丽的指甲都抠进了巴斯克衫里,“那拐弯抹角的傻丫头竟在为我说好话,谁稀罕!”
比起霍尼明目张胆的刁钻刻薄,玫兰妮那番话更难入耳。斯嘉丽从不相信任何女人,认为除了妈妈,其他人的动机都是自私的。玫兰妮知道自己已经将阿希礼牢牢抓在手中,所以才摆出这副大方模样。斯嘉丽觉得,这不过是玫兰妮的手段罢了,在夸耀自己胜利的同时,还能让人觉得她甜美厚道。跟男人们谈论其他姑娘时,斯嘉丽就常耍这套把戏。那些蠢男人没有哪次不上当,都会觉得她既甜美,又无私。
“喂,姑娘们,”霍尼酸溜溜地提高音量,“你们准是瞎了。”
“嘘,霍尼,”萨莉·芒罗压低声音,“满屋子的人都要听到啦。”
霍尼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却没有住嘴。
“嗯,她怎么挑逗每个上钩的男人,你们瞧不见?甚至连她妹妹的情人肯尼迪先生都不放过呢。我可从没见过这种人!而且,她肯定也在追求查尔斯。”霍尼难为情地咯咯笑道,“而且,你们知道的,我和查尔斯——”
“真的?”几个声音兴奋地悄声道。
“呃,姑娘们,谁都没说啊——还没呢!”
又是一阵咯咯的笑声。床垫弹簧吱呀作响,有人紧紧抱住了霍尼。玫兰妮嘀咕了几句,说很高兴霍尼就要当她嫂子了。
“哼,斯嘉丽若要当我嫂子,那我可不开心。因为她真是我见过最**的货色。”赫蒂·塔尔顿愤愤不平的声音传了过来,“但她就像跟斯图尔特已经订了婚似的。布伦特虽然说她对自己压根不感兴趣,但他肯定也为她疯狂。”
“你要是问我,”霍尼神秘又郑重地说,“她在乎的只有一个人——阿希礼。”
低语声越来越激烈,有的提问,有的插嘴,斯嘉丽浑身发冷,觉得既惊恐,又屈辱。霍尼虽然应对男人时是个傻瓜,看其他同性,却保有女性的那份直觉。斯嘉丽真是低估了这点。与眼前的场景相比,刚才在藏书室从阿希礼和瑞德·巴特勒那儿受到的羞辱和伤害,不过是小小的刺痛罢了。可以相信男人肯定管得住自己的嘴,哪怕巴特勒先生那样的男人也不例外。但霍尼·威尔克斯那张嘴堪比在田里乱吠的猎狗,不到六点,这事就会传遍全县。杰拉尔德昨晚才说过,不愿让县里人嘲笑自家女儿呢。可现在,大家会怎么笑话她呀!黏糊糊的汗从腋下渗出,顺着肋骨往下淌。
玫兰妮从容温和的声音带着些许责备之意,盖过了其他人的声音。
“霍尼,你知道事情不是那样的。别这么刻薄。”
“就是这么回事,玫兰妮。只要你别老在一无是处的人身上找优点,就会看出来。我真高兴事情就是这样。她活该。斯嘉丽·奥哈拉向来只会惹是生非,老想勾引其他姑娘的情人。你非常清楚,她明明不想要斯图亚特,还是从英迪亚手中抢走了他。今天,她还试图抢走肯尼迪先生、阿希礼和查尔斯——”
“我得回家!”斯嘉丽想,“必须立刻回家!”
要是有魔法将她安全送回塔拉庄园就好了。要是能只跟埃伦在一起就好了。哪怕只是看着她,拉着她的裙子哭泣,靠在她膝上把所有事情都讲出来也行。再多听一个字,她都要冲进去,把霍尼那头乱糟糟的浅色头发一大把一大把地揪下来,还要啐玫兰妮·汉密尔顿一口,让对方明白她才不稀罕她发慈悲。但她今天的表现已经够粗俗,粗俗得简直跟白垃圾一样——麻烦就在于此啊。
她用双手紧紧按住裙子,不发出任何窸窣之声,然后像只动物般偷偷摸摸地退了出来。“回家,”这么想着,她飞快地穿过走廊、跑过一扇扇紧闭的门和安静的房间,“我必须立刻回家!”
走到前门廊时,心中却突然升起一个新的念头——她不能回家!不能逃跑!她得坚持到底,承受姑娘们的所有恶意,忍下自己的百般屈辱和心碎神伤。逃跑只会给旁人留下更多攻击的借口。
紧握的拳头重重砸在身旁高高的白柱子上,如果能成为力士参孙就好了,那样的话,她一定要推倒十二橡树园,把所有人都压死在屋里。她要让他们后悔,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虽然不知道如何施以颜色,但既然被伤害了,她就要加倍奉还。
一时间,她甚至忘了阿希礼也是其他人中的一员。他不再是那个沉寂平静、被她深爱的高个小伙,而是威尔克斯家、十二橡树园和本县的一分子——因为被众人嘲笑,所以她恨他们所有人。对十六岁的女孩来说,虚荣心比爱情更有力。此时此刻,她炽热的心中除了恨,再无其他。
“我不回家,”她想,“我要待在这儿,让他们后悔。我也绝不会告诉妈妈。不,谁都不能说。”她振奋精神,打算回屋重新上楼,去另一间卧室。
刚转过身,她便瞧见查尔斯从长走廊的另一头进了屋。看见她,他赶紧迎上来。他头发蓬乱,脸激动得通红。
“你知道是什么事了吗?”人还没走近,他便嚷开了,“你听说了吗,保罗·威尔逊刚刚骑马从琼斯伯勒带来的消息?”
他走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她却什么也没说,只定定地看着他。
“林肯先生已经召集人手、征兵——我是说志愿兵。招了七万五千人呢!”
又是林肯先生!男人们就不能聊点真正要紧的事吗?她心都碎了,名声几乎毁于一旦,这傻子竟还指望她对林肯先生的胡闹表示激动?
查尔斯盯着她。她面如白纸,细长的绿眼睛如翡翠般闪闪发光。他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孩脸上出现这样的怒火,也没见过谁的眼睛能如此闪亮。
“我真笨,”他说,“说话应该更温和些才对。我忘了淑女们有多娇嫩了。对不起,让你这般不适。你不会晕倒吧?我去倒杯水过来吧?”
“不用了。”她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我们坐到长凳上去,好吗?”他边问,边去挽她的胳膊。
她点点头,他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走下前门台阶,穿过草坪,朝前院最大的那棵橡树而去。树下有张铁质长凳。“女人真温柔娇弱,”他想,“才提了一下战争之类的艰苦事,她们就要晕倒了。”想到这儿,他不禁觉得自己充满男子气概,扶她落座时便愈加温柔。她看起来真奇怪,那张白皙的脸上有种野性的美,让他的心怦怦直跳。难道是想到他可能上战场,她心烦意乱了?不,这种想法未免太自负。可她为何如此奇怪地盯着自己呢?拨弄花边手绢时,她的手为何颤抖?还有那乌黑浓密的睫毛,正因羞怯和爱恋颤动不已。他读过的爱情小说里,陷入爱河的姑娘们就是这样。
他清了三次嗓子,都没说出话来。他垂下眼,因为对方那双绿眸太过锐利,目光几乎将他完全穿透。
“他有很多钱。”斯嘉丽头脑飞转,闪过一个念头和一个计划,“没有父母惹我心烦,本人还住在亚特兰大。我要是立马跟他结婚,就能让阿希礼明白我压根不在乎他,不过跟他调调情而已。这正好还能要了霍尼的命。她再也别想找到另一个情人,每个人都会把她笑话死。而且,玫兰妮那么爱查尔斯,肯定也会受伤。只不过,如此一来,斯图尔特和布伦特也会伤心……”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想伤害那对双胞胎,估计是因为他们的姐妹太刁钻刻薄吧。“等我坐着上好的马车,带着大堆漂亮衣服回来做客,还有了一幢属于自己的房子时,他们心里都不会好过。而且,他们永远永远都别想再笑话我。”
“当然,这意味着真要打起来了。”查尔斯尴尬地努力了好几回,才终于开口道,“但斯嘉丽小姐,千万别烦恼,这仗顶多一个月就结束,我们定会打得他们鬼哭狼嚎!没错,就是鬼哭狼嚎!我绝不能错过。因为骑兵连要去琼斯伯勒集合,今晚的舞会恐怕开不成了。塔尔顿家兄弟已经去通知大家。我想,女士们肯定会很遗憾。”
因为想不出更恰当的词,她只“哦”了一声。但这样也足够了。
她渐渐冷静下来,思路也厘清了。所有情感似乎都蒙上一层冰霜,她以后再也无法对任何事生出热情,何不接受这个漂亮、腼腆的小伙?他是不是跟其他人一样好,她都无所谓。不,哪怕活到九十岁,她都再也不会对任何事上心。
“现在,我还无法确定是加入韦德·汉普顿先生的南卡罗来纳军团,还是亚特兰大城防队。”
她又“哦”了一声。两人四目相对,她颤动的睫毛顿时令他溃不成军。“斯嘉丽小姐,你愿意等我吗?要是知道你在等我,一直等到我们把他们打得丢盔弃甲,那——那我简直跟上天堂一样幸福!”他屏息凝神地等待她的回答,看着她微微上翘的嘴角,第一次注意到那儿的暗影,心想不知亲上去是什么滋味?斯嘉丽黏腻汗湿的手滑入他掌中。
“我不想等。”她的眼睛全被睫毛遮住了。
他坐在那儿,攥着她的手,嘴巴张得老大。斯嘉丽从睫毛下偷瞄,觉得他真像只插在鱼叉上的青蛙。他结巴了好几次,嘴巴闭上又张开,张开又闭上,脸再次涨得通红。
“难道……你爱我?”
她什么也没说,却垂首盯着膝盖。查尔斯又陷入狂喜和尴尬交织的情绪中。或许,男人不该问姑娘这种问题。或许,她回答这种问题有失淑女风范。查尔斯从未鼓起勇气处理这种场面,这下更是茫然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想大喊大叫、想唱歌、想亲吻她,想在草坪上蹦跳雀跃,不管黑人白人,想逢人就说她爱他。可他只是紧握着她的手,直握得她手上的戒指都陷进了肉里。
“斯嘉丽小姐,你会尽快嫁给我吗?”
“嗯。”她抚弄着裙褶说。
“我们可以跟玫兰妮一起举行婚——”
“不行。”斯嘉丽飞快地说,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查尔斯知道自己又犯错了。姑娘当然都想拥有自己的婚礼,而非与他人共享荣光。宽恕了他如此大错,她真好。只要天黑了,他就有勇气在暗处亲吻她的手,说些渴望已久的话。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跟你父亲提?”
“越快越好。”她说。真希望他赶紧放开捏在她戒指上的手,别等着她开口。
查尔斯一跃而起。一时间,斯嘉丽还以为他要不顾身份,手舞足蹈起来呢。他容光焕发地俯视着她,一颗干净而单纯的心在目光中展露无遗。以前,从未有哪个男人如此看过她,以后也不会再有了。但在斯嘉丽古怪又超脱的眼光里,他不过一头小牛犊而已。
“我现在就去找你父亲。”他笑容满面地说,“我等不及了,你能等我一会儿吗——亲爱的?”这样的昵称虽然好不容易才出口,但叫过一次后,他便乐得一叫再叫。
“好。”她说,“我就在这儿等。这儿又凉爽又舒适。”
查尔斯穿过草坪,绕过屋子,不见了,只留下斯嘉丽独自坐在沙沙作响的橡树下。不断有男人骑着马从马厩出来,后面跟着紧紧相随的黑奴。芒罗家的几个小伙挥舞着帽子疾驰而过,方丹家和卡尔弗特家的小伙子们也大喊大叫着朝大路奔去。塔尔顿家的四兄弟从她面前驶过草坪,布伦特还嚷道:“妈妈要给我们马啦!哟——嗬——哟!”草皮翻飞,他们都走了,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那座白房子在她面前竖起高高的圆柱,仿佛也要庄严而淡漠地离她远去。如今,它永远不会成为她的房子了。阿希礼不会将她当成新娘抱进去。噢,阿希礼,阿希礼!我做了什么?内心深处,在受伤的骄傲和冷漠的实用主义之下,有什么东西在痛苦地翻腾着。一种成人的情感诞生,这种情况比她的虚荣或执拗的自私更强烈。她爱阿希礼,她知道自己爱他。看着查尔斯消失在蜿蜒的砾石路上,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忧虑。
(1)英文为Honey,与“亲爱的”同音。
(2)15世纪意大利豪门望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