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记住的事情还有一件，那就是市场不会因为一个重大的利好消息而升到顶峰，也不会因为一次突然的逆转而跌至谷底。牛市可能在大盘开始下跌之前便早已结束了，这种情况时常发生。如果我发现那些引领市场的龙头股一个接一个地从最高点下跌几个点，并且这种情况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发生，这就是我等待已久的危险信号。显然，这些股票的涨势已经结束了，我必须改变交易策略。

　　这个道理很简单。在牛市里，价格趋势当然一定会上行。因此，只要有一只股票的走向与一般趋势相反，我们便有理由假定这只股票出了什么问题。一名有经验的交易者凭借这些信息足以判断出情况有变。他不能指望纸带像个讲师一样主动告诉他一切。他的工作是听见纸带发出的“离场”信号，而不是等待它提交一份正式申请。

　　我已经说过，我注意到一些引领牛市行情的龙头股不再保持上涨。它们的股价在下跌六七个点之后便保持不动。与此同时，市场上的其他股票在新的“领头羊”的带领下继续上涨。由于这些公司本身并没有出问题，我们必须从其他角度寻找答案。那些股票已经连续几个月跟随牛市行情一起上涨。当它们的涨势停止时，尽管整体市场依然趋向于牛市，但对这几只股票来说，牛市已经结束了；对其他股票来说，上涨的趋势仍未停止。

　　没有必要因此而踟蹰不前，因为实际情况其实并不复杂。我之所以没有在那时转手做空，是因为纸带并没有向我传达做空的信号。虽然牛市已经接近尾声，但它还没有彻底结束。在等待熊市降临的这段时间里，我仍可以从牛市获取利润。既然如此，我便只做空那几只停止上涨的股票，由于其他股票还在上涨，我既持有多头头寸又持有空头头寸。

　　我卖出了不再引领牛市的那些股票，其中每只股票分别持有5000股空头，然后我做多了新的龙头股。我做空的那些股票没有带来多少收益，但做多的股票仍在上涨。在这些新的龙头股最终停止上涨后，我将它们平仓，然后每只股票各做空5000股。这时候，我持有的空头仓位已经超过了多头仓位，因为很明显，接下来空头将产生巨大的收益。尽管我确信在牛市正式结束之前，真正的熊市已经开始了，但仍然清楚大量做空的机会尚未到来。现在时机尚早，不需要做无谓的担心。纸带显示，熊市的大军只是刚派出了侦查团。我需要做好准备。

　　我一直在同时进行买进和卖出的交易，大约1个月之后，持有十几只不同的股票，每只股票各有6万股空头头寸。这些股票在今年早些时候曾是大众最爱的牛市龙头股。我的持仓不算很多，但别忘了，这时的市场还没有完全进入熊市。

　　直到有一天，整体市场变得相当疲软，所有股票的价格都开始下跌。我做空的12只股票每只都带来至少4个点的利润，这时，我知道我的判断是准确的。纸带告诉我现在可以做空了，于是我立即补了1倍的空头头寸。

　　我建好了仓位。我在一个明显是熊市的时机做空股票，不需要进行任何推波助澜的操作。市场一定会朝对我有利的方向发展，既然我对此心知肚明，便有了耐心等待的底气。在加码之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进行任何操作。在我建好仓位之后又过了7个星期，我们经历了著名的“泄密事件”，股市暴跌。据说有人提前从华盛顿收到消息，威尔逊总统将要发表声明，这个消息可以令欧洲迅速恢复和平。当然，战争相关产业的繁荣是由世界大战引发的，它的维系也仰赖于战争的持续，和平的消息便是熊市的信号。一位最精明的场内交易者被指责利用提前泄露的消息牟取不正当利益，但他只是辩解之所以卖出股票，不是因为听见了什么消息，而是因为他认为牛市已经快结束了。我自己早在7个礼拜之前补了1倍的空头头寸。

　　听到股市暴跌的消息后，我自然进行了平仓操作。这是唯一合理的操作。当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时，如果这是命运的馈赠，你当然应该抓住这个大好机会。一方面，在暴跌的行情里，可供选择的股票很多，交易者享有很大的操作空间，这正是把账面利润兑换为现金的大好机会。即使在熊市里，交易者也很难在不抬高股价的前提下轧平12万股头寸。你必须等待市场放行，这样才能在买进大额股票的同时不损害自己的账面利润。

　　我想指出，我并没有指望在那个特别的时机，市场会因为特殊的原因而出现罕见的暴跌。然而，正如我所说的，从30年的交易经验来看，这样的意外通常符合最小阻力的趋势，而这个理论正是我立足于股市的基础。别忘了，永远不要指望在最高点卖出股票，那并非明智之举。如果股价在反弹后并没有重新上涨，这时再卖出股票也不迟。

　　在1916年，我在牛市期间一直持续做多；当熊市开始时，我又转手做空。就这样，我赚到了大约300万美元。我说过，一个人没有必要困守在牛市或者熊市里，不见棺材不落泪。

　　那年冬天，我在南方的棕榈滩过冬。我经常去那里度假，因为我非常喜欢在海上钓鱼。

　　我做空了一些股票和小麦期货，它们都为我带来了丰厚的利润。我没有任何烦心事，只要享受假期即可。当然，除非我动身前往欧洲，否则不可能彻底与股票市场和期货市场失去联系。即使在阿迪朗达克山区的家中，我依然可以与我的经纪行保持电报联系。

　　在棕榈滩度假期间，我会定期前往我的经纪行在本地开设的分公司。我注意到之前我不太关注的棉花期货正呈现出很强的涨势。当时正值1917年，我听说威尔逊总统正在努力终结战争。这些消息来自华盛顿，除了新闻公告，也包括首府的朋友们对棕榈滩同行们的私人建议。正因如此，有一天我恍然大悟，股票和期货市场的发展趋势反映了人们对威尔逊总统的和平政策抱有信心。既然和平即将恢复，股票和小麦的价格应该下跌，棉花的价格应当上涨。我对股票和小麦下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涉足棉花期货的领域了。

　　那天下午2点20分，我的手头上连一包棉花也没有，但到了2点25分，在和平即将到来的信念的驱使下，我买进了1.5万包棉花作为初始头寸。我准备遵循一直以来的交易体系，也就是之前描述过的逐渐补足仓位的方法。

　　就在当天下午闭市之后，我们收到了德国的“无限制战争”通牒。除了等待第二天开盘之外，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在格里德利俱乐部，一名美国首屈一指的工业巨头提出要以低于当天下午成交价5个点的价格卖出任意份额的美国钢铁股票。有几个来自匹兹堡的百万富翁听到了他的话，但没有人接受他的交易。他们知道，第二天开盘后，股市行情必然大跌。

　　第二天，股票和期货市场果然一片哗然，你可以想象那种情景。一些股票的开盘价比昨天晚上的收盘价低了8个点。在我看来，这是天赐良机，我可以轧平所有头寸并从中获利。正如我所说的，在熊市里，如果突然发生令人措手不及的打击，那么及时平仓永远是明智的选择。

　　如果你的交易量很大，这是唯一能将巨额账面利润转换成真金白银的方法。这个方法不仅快捷，而且不会造成令人遗憾的损失。例如，我仅在美国钢铁这一只股票上便持有5万股空头。我当然还做空了其他股票，当看到市场走向对我有利时，我便抓住了机会。我的收益达到了150万美元左右。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我做多了1.5万包棉花期货，那是我在前一天下午最后半小时里建立的头寸，棉花的开盘价跌了500点。这对我而言是致命的打击！这意味着我在一夜之间损失了37.5万美元。很显然，对于我手上的股票和小麦期货，唯一明智的操作就是利用暴跌的机会平仓获利，但我不太确定应该如何处理棉花期货。需要考虑的因素很多，尽管我总是在察觉到错误的那一刻就立即止损，那天早晨我却不想这么做。随后，我想起自己来到南方是为了钓鱼和度假，不是为了被复杂的棉花市场搞得焦头烂额。此外，我已经在股市和小麦期货市场赚到了巨额利润。因此，我决定坦然接受棉花期货造成的损失，可以当作只赚到了100多万美元，而不是150多万美元。如果你向推销员问了太多问题，他们便会说这只是记账方式的问题，二者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我没有在前一天闭市前买进那一批棉花期货，本可以省下40万美元。由此可见，即使只进行中等规模的交易，也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遭受重大损失。我的大部分交易判断是准确无误的，我因一场意外而获利，这场意外从本质上与我对股票和小麦期货的考虑恰恰相反。请注意，最小阻力的投机趋势再一次展现了它在交易中的价值。尽管德国的战争通牒对交易市场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影响，但价格走向依然符合我的预期。如果情况像我预料的那样发展，我在三个市场上的判断都将准确无误，因为一旦和平降临，股票和小麦期货的价格都将下跌，棉花期货的价格将上涨。我可以在三个市场都平仓获利。无论我们即将迎来和平还是战争，我对股市和小麦期货的判断都是准确的，因此，这个意料之外的发展依然为我带来了好处。我在棉花期货市场的交易是建立在市场之外的因素上，我赌威尔逊总统的和平谈判将会取得成功。令我输掉棉花交易的是德国军方的战争通牒。

　　我在1917年年初回到了纽约，还清了所有欠债，我的债务金额超过100万美元。还清欠款后，我感到一身轻松。我本可以在几个月前就还清这笔债款，但没有这样做。原因很简单，当时我正在进行活跃的交易并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我需要尽可能多的本钱。我和我的债权人们都有义务充分利用1915年至1916年间市场提供的每一次机会。我知道自己可以赚到许多钱，并且并不担心，因为我的债权人们只需要多等待几个月而已，况且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并不指望我会还钱。我不想一点儿一点儿地还债，也不想逐个偿还我的债主们，我想一次性还清所有债务。因此，只要市场仍在为我提供一切便利条件，我便会继续尽己所能进行大规模交易。

　　我还想支付利息，但所有签下豁免协议的债权人都拒绝接受利息。最后一个接受我的还款的债权人就是借给我800美元的那个人。他给我的生活带来了负担，让我焦虑到无法进行交易的程度。我让他等到最后，直到他听说我已经还清了其他所有人的债后，他才收到了还款。我想给他一个教训，下一次有人欠他几百美元时，希望他能变得体贴一点儿。

　　这就是我东山再起的过程。

　　我全额偿还了所有债务之后，存了一笔金额相当可观的年金。我下定决心再也不要沦落到身无分文的窘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然，在结婚之后，我还为妻子存了一笔信托基金。在我的儿子诞生后，我也为他存了一笔钱。

　　我之所以这么做，不仅因为担心股市会让我再次失去财富，也因为我知道男人可能会将财产挥霍殆尽，这么做可以保障妻儿的生活不受我的影响。

　　在我认识的人里，不止一个人做过同样的安排，但当他们需要用钱时，又会哄骗妻子签字放弃信托，最终这笔钱仍会被男人花光。我填补了这个漏洞，无论我或我的妻子想做什么，信托基金都是不可撼动的。这笔钱不会因为我们夫妻双方的失误而受损，也不会因为我的交易需求而被挪用，即使我的妻子出于对我的爱而主动放弃自己的权益，我依然无法擅自取用这些钱。我绝不会冒任何风险！

　　(1)卢西塔尼亚号事件：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潜水艇击沉英国邮轮“卢西塔尼亚”号，1198名乘客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