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结交章太炎
邹容革命思想形成后,自然成为留学生中极端激进的人,大小事情总是打头阵,总是不甘人后。大的事务比如救国、革命、拒俄等,邹容都与留学生一起积极参与,非常活跃。
对于留学生中的激进倾向,清政府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自清政府决定对外派遣留学生开始,从来都注意留学生的政治问题,注意留学生的思想倾向,始终派有留学生监督,专门负责这些学生的思想教育,使他们不被外面的思想所迷惑,不至于因为各种原因成为清政府的反对者。所以当邹容的激进思想稍有公开时,清国驻日公使蔡钧及留学生监督汪大燮、学监姚文甫等,其实已经知道了邹容的所说所为,并按照朝廷的规定做好了处置方案。
官方的行动当然也不是密不透风,聪明的邹容肯定也会有一些预感,他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学监姚文甫从中作怪,所以他发誓一定要惩治这个不断与学生为敌的人。
经过缜密侦察,邹容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那个学监姚文甫不仅作恶,钳制言论,迫害学生,而且非常好色,居然与驻日外交官的小妾鬼混。这个发现令邹容很亢奋,他遂约了几个学生进行跟踪,准备捉奸。
1903年3月31日夜,机会终于来了。姚文甫乘着那位外交官不在家,偷偷潜入人家家中与情人厮混,正在兴头上,邹容带着几个学生破门而入,上来就朝姚文甫的脸上扇了数十个巴掌,历数姚的罪恶,表示即便今天不杀你这个混蛋,也不能放过你的辫子,说时迟、那时快,邹容持剪刀剪断了姚文甫头上那根象征大清国臣民的发辫,限令姚文甫必须在第二天早上滚出东京,并将姚文甫的辫子悬挂在留学生会馆正梁以示众,标明这就是那个道德败坏、品行恶劣的南洋学生监督、留学生公敌姚某的发辫。
当然不能说邹容的行动缺乏正义性,只是不必怀疑的是,邹容等人的这个举动无疑激怒了官方,激怒了驻日公使蔡钩。蔡钧或许并不是在替姚文甫抱委屈,他只是认为邹容等人的这种做法显然太过分,这简直就是犯上作乱,是大逆不道,如果不加严惩,势必会使其他不安分的学生仿效。为此,蔡钩立即照会日本外务省,要求到同文书院捉拿邹容,理由是邹容等人煽动闹事。
邹容无法在日本继续求学了,为了防止蔡钧和清政府的迫害,在朋友的劝说下,邹容于1903年4月返回上海。
那时的上海教育界,也像得了传染病一样,到处闹学潮。1902年冬,南洋公学学潮发生,学校当局为严肃纪律,开除了一批闹事的学生。然而,想不到的是,为了声援这些学生,全校学生竟然集体退学。
出于对这些学生的同情,或许也有培养革命力量的需要,南洋公学教员蔡元培以中国教育会会长的名义劝告这些学生不要轻易放弃了学业,最好集中起来组织一个新学校,继续完成学业。这就是稍后成立的“爱国学社”的由来。
由于蔡元培和中国教育会具有浓厚的革命排满倾向,所以新成立的爱国学社差不多成了革命者的集散地,吴稚晖、章太炎、蒋维乔、叶瀚等人都在那里任教。他们在这些学生中公开宣讲革命主张,号召学生要有人人平等的理想,要敢于造反,要与康有为等改良主义者划清界限,彻底摒弃保皇思想,坚信皇帝是靠不住的,中国的惟一希望在于推翻满清,重建汉民族国家。这些具有革命思想的老师,除了在爱国学社向学生宣讲外,还定期在张园组织演讲会。他们在那里就正在发生的政治事件发表评论,往往将结论归结到排满、革命这些宏大主题上。
邹容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上海、走进爱国学社的,并在那里结识了章太炎。由于政治理念相同,他们很快成为朋友,成为亲密无间的革命兄弟。据说他们两人还与章士钊、张继四人一起结拜为兄弟。这份情谊显然不一般,也是后人难以理解的。那一年,章太炎34周岁,章士钊22周岁,张继21周岁,邹容18周岁。
爱国学社成立时师生们合影
章太炎的学识令邹容五体投地,章太炎的坦率大胆、不拘小节更让邹容感到遇到了真神。激动不已的邹容将自己那本尚未定稿的《革命军》交给章太炎指教,章太炎虽然不太满意邹容的语言文字,但对邹容能够将推翻满清的道理用那么简洁通俗的文字表达出来,也感到不可思议,非常高兴。他在对《革命军》进行必要的文字修饰后,欣然命笔作了一篇序文,以高度夸张的笔法称赞这本小册子是一部伟大著作。
在这篇序言中,章太炎感慨万千,他表示我章炳麟也算是反对满洲人的老将了,说起来也有几年时间了,可是迄今未见真正有水平的响应者、回应者。而邹容小老弟的这篇《革命军》高屋建瓴,大气磅礴,振聋发聩,实为革命义军之先声。
从邹容的著作引申发挥,章太炎阐释了自己的革命思想和革命理想,认为一个种族内的改朝换代谓之革命,而一个种族压迫另一个种族,谓之殖民,谓之灭亡。革命的意思非常简单,就是驱逐异族,或谓之光复。
根据章太炎的看法,当时的中国既然亡于满洲人之手,既然被满洲人殖民了两百多年,那么中国的复兴,中国的光复,惟一的路径就是推翻满清。从这个意义上说,章太炎认为,排满革命只是光复中华,是一个种族推翻另一种族的统治,还不是一个种族内部的改朝换代,还不是革命。
既然排满革命还不是完整意义的革命,那么为什么将邹容这部书定名为《革命军》呢?章太炎认为,将邹容的这部书定名为《革命军》主要有这样一个意思,那就是这次排满革命不仅要推翻满洲人的异族统治,实现民族解放,而且要毕其功于一役,顺带着完成政治革命、社会革命,将那些与现代社会不再吻合的政教、学术、礼俗等方面的陈规陋习一并革除,重建一个理想的社会形态、文化形态,所以说邹容所强调的革命是一种广义的革命,并非只是单纯地赶走满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