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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涯萍踪002

我的蝴蝶梦 一只蝴蝶 10952 2024-10-22 05:05

  

  连连美景让摄友们流连忘返,直到午后三点半,大家才在饥肠辘辘中一步三回头地返回。一路上,谁都没有往日采风之后的倦怠,一个个神清气爽,笑语连天,都说,“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天堂少雪景,聊赠一崖冰!

  是啊,这真是一次叫人难忘的采风之旅。追雪如此,人生之中的追求,又何尚不是如此?只要我们矢志不移,便总能收获惊喜!

  千年遗爱在人间

  如果不是“带头大哥”的邀请,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绝不会相信,与我们一县之隔的麻城市龟山风景区内,竟有着如此罕见的人间仙境。

  那天,我们罗田摄友赶到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夕阳西下,凉风习习,仰望龟山,一轮淡雅的圆月悠悠地挂在连绵的暗红色山顶上,月映杜鹃——多么难得的景致。撩得我师傅“冷雨夜”赶紧回宾馆拿他的“炮头”,我却是干愣着,恨手中相机长焦不够拉近。

  天完全黑了,先行采风的摄影家们恋恋不舍地下得山来。在他们相机的小屏幕上,有幸先睹了摄影无疆先生的一幅“杜鹃啼血”。绚丽的晚霞辉映着一棵阿娜多姿的红杜鹃,无论是色彩、构图还是意境,无不令人拍案叫绝。原来,带头大哥慧眼发现这些杜鹃之后,早已嘱景区工作人员在花期来临之前砍去杂生的灌木,完完全全给了龟山杜鹃施展风情的空间。用我们摄者的话说,这叫突出主题。

  次日凌晨四点,吃过简单的早餐,我们便乘车拐上了龟山的盘山公路。下车之后,顾不得在龟峰石下观楼亭逗留,急步登上陡峭的台阶,鸟声入耳,山风抚面,一路的奇峰怪石已惹得摄友纷纷开机。我因满心镌刻着天堂寨的雄山胜景,对鼎鼎大名的“中华第一龟”不屑一顾,心无旁骛,一心只奔杜鹃而去。

  穿过林荫,走完了千步台阶,便踏上了蜿蜒的山脊。天空开始泛亮,风开始变得料峭,吹乱了发丝,吹颤着山林。这时,三三两两的杜鹃开始出现在眼前,妆点着我渴望的视线。这红已是有别于家乡的,高大,蓬勃,枝繁花茂,亭亭玉立,颇有些欲与青松试比高的气势。

  花仙一显,众摄友便心照不宣,纷纷四散,各自去找寻心中最美的景色。越往前走,花儿越多,不经意一回头,龟山电视塔已远远地被一片翠绿嫣红掩映在身后。我一个人兴致勃勃,拐到东边一向阳山坡,心情已经有些小小的激动。这里的杜鹃好多啊!深红、浅红、绯红、桃红……一棵便是一大簇,开得神丰色艳,火红欲燃,忍不住就着伸到嘴边的枝条,小心翼翼摘几朵,尝一尝久违的甘甜,解一解一路的干渴。

  一番“创作”出来,额头渗出细汗,裤角已被露水沾湿,猫腰钻出树林,一看手机,居然还不到七点。想平常假日里,此刻定是窝在梦乡里沉睡。而此时,却是与这漫山的花儿一起沉醉,这便是采风之乐啊,想来便觉心头惬意!

  再看到带头大哥时,太阳已升得老高。而他,更是爬到老高——像一只坚定的山鹰立在枝头,鸟瞰着山林。又像一只勤劳的喜鹊,不停地对着来人报喜:快来看啊,快来看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我差一点没站稳脚步。天哪,果真是一片杜鹃花海!

  不知为什么,恍然之间,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样的场景,依稀往梦似曾见过?!

  这样的时刻,方才明白为什么杜鹃还有个名字叫映山红。真的是映——山——红,漫山遍野的红!这样的繁华,这样的壮观,这样的如画似锦,光彩夺目,真的只能感叹自己知识的匮乏——似乎是找不出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她们。想人们历来称道“洛阳三月花如锦”,莫过于如此场面了。叹那白居易若是见过这片杜鹃,绝不仅仅是“细看不是人间有”。

  就这样,心儿蹦蹦加快,嘴里只喊“醉了、醉了”,而身子就一直在花丛掩映的弯道上来回飘**,只觉困顿尽消,生气倍增,心花怒放。倘若再来一些雾气缭绕,宛若就真成了漫步天庭的一蝴蝶仙子了。但是绝不敢轻揽一枝仙花入怀的,一是我舍不得,二是我怯怯不敢与花儿合影,这花儿是会让我黯然失色的。

  拍够了花海,便又一头扎进花丛。敢说,走过近三十年岁月,从不曾见过这么大的杜鹃树。家乡的杜鹃,至多长得人高,绝不会有空间容你停留、仰望。而这些杜鹃偏生得如此茁壮,密匝匝连片成荫。听带头大哥说,她们的花龄至少四百年以上,有的甚至上千年。枝杆苍劲、曲折却又光滑无比,颇有些古色古香的意韵,每一棵都是由几十根蓬勃向上手腕大的枝杆聚在一起,人走进去,便觉阳光垂照,而我们的头顶,早已撑开了千万柄开花的伞。

  再看那一棵棵零散生长的,更是形态迥异,风月无边。我知我的摄友们一定会展开丰富的联想,赋予她们云的美艳,风的姿色……然而,我最欣赏的还是那种扎身于峭坡,一身傲骨的,她们的花枝比花朵更动人心魄。让人不禁感叹:这些杜鹃历经了多少朝代的狂风骤雨,浸染了多少年的晨风沐露,才修成了这一身的风骨气魄!

  更有,远眺近观龟山的千亩杜鹃,有一种欣赏开幕式般的**气回肠。或许,是因为举世瞩目的2008迫在眉睫吧。我知我没有眼福亲临现场,可是就在2007年的春天,在麻城市的龟山,却真的提前看到了那一幕:成千上万舞动的人群,他们手舞着鲜艳的五星红旗,阳光之下,鼓乐之中,是一片熠熠生辉的团结之美,和谐之美,群聚之美!

  花海的前方,还有两座杜鹃花亭,早有随行的麻城市电视台工作人员,在山风中久久吟唱: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为什么这样红

  哎,红得好象燃烧的火……

  是啊,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这一山千年杜鹃独独选中了麻城这个著名的抗战圣地,有多少红色的记忆值得我们去追忆,去歌颂?

  想到这里,不禁为其间冒出来的“自私”想法汗颜,我曾私下里心想,这些花儿怎么不生在我们罗田呢?其实,造物主原本公平啊,一如,他给了一个人美貌,便吝之聪慧;给了聪慧,便拒之安逸。他赐予我们罗田数不清的青山秀水,必不肯将这千年遗爱的花海也送给我们,而是恰到好处地播种在相邻的麻城,好在,它同属我们大别山,它是我们黄冈人民共有的骄傲!

  想起带头大哥说的一句话了。他说,龟山的杜鹃是等他而来的。

  我非常赞同这句话,也深深地为他的敬业精神钦佩。想当年,他历经千辛将罗田的山水推出山门,罗田山水也以最质朴的情怀回报了他。如今,他调往市局,脚步更远,视线更广,干劲更足,龟山的杜鹃必将因他的到来,迎来前所未有的春天。

  然而,我又隐隐有些不忍。龟山杜鹃之所以这么罕见,不能不说是因为她守住了千年的寂寞。试想,龟山杜鹃若不是远离尘嚣,早年被世人所知、所扰,无非是几种命运:一则被山民当作最干脆易烧的枝条砍伐作了柴火;二则被达官贵人移至家中,作了古木盆景;亦或许,早年便开发成旅游胜地,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拥挤之中,游人的随意攀折之后,漫山的花儿已然凋蔽……

  但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但愿,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相同——在每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我依然会回到这十里画廊,看这漫山的杜鹃轰轰烈烈的灿然绽放,再带着火一样地**,回归我们的平静人生。

  我的母亲河

  有一条河,始终在我的记忆中流淌。每日里弯弯绕绕,从来没有走出它的视线。每日里忙忙碌碌,从来不曾遗忘它的容颜。

  那是一条宽阔清澈的河。粗犷而又温柔,以泉水般的纯净,母亲般的胸怀,滋养着一河两岸的万物生灵。那是一条情深义重的河,它惦记着人们的渴望,绵延向西,依依不舍,永远在父老乡亲的生命里作回头状。

  记忆中,一大早,鸭公就会赶着鸭群下河。金黄的玉米粒像阳光一样撒满大河,鸭子们在义水的清波里追逐着抢食,嬉戏,起起伏伏,像是河神饲养的精灵。壮实的汉子拉着新买的牛犊来到河滩。一声高过一声的吆喝声里,犊子勤奋地转着圈,松软的河滩不一会儿便被犁出一幅幅耕作的图案,犁着,犁着,汉子笑了。因为,犊子在河滩学会了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本事。

  儿时,父亲每天去镇里上班之前,必去河里挑回两担清水,那是他给终日劳累的母亲最好的安慰。母亲给我们做好了早餐,也会挑着一大担衣服去河里洗。河滩边并排着一溜青石板,一群红衣绿裤的嫂子姑娘们在义水河边挥臂捣衣,欢声笑语引来无数小鸟在柳树上啾鸣。

  大河于我,是一生不了的情结。暑假里,一大早,我就会拌好菜油麦麸去河里“阵”鱼儿。我打着赤脚下河,把一个个香喷喷的鱼钵埋进浅水下的河沙里,然后,伸长脖子在河滩上探望,亲眼看着那些形态各异的小鱼儿一个一个钻入香钵。我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捂住纱口,跑回岸边。那些贪吃的小鱼儿在我手心蹦跳,我在义水河边欢笑。

  常常,我会在大河里呆上一整天。“阵”了鱼儿又去石缝捉鱼,约了伙伴在沙滩上玩游戏,累了,就地一仰,躺在河沙上晒太阳,热了,就会像男孩子一样一头扑进大河的怀抱,我的心花和水花一样溅开,黑黑的长长的马尾变成了水草。更有,那些燥热难耐的夜晚,拽着父亲和哥哥姐姐的手,到大河里搭棚睡觉。一弯明月相照,满河清风抚面,父亲似乎总有无数动人的故事讲不完,那是记忆中最快乐的夜晚。

  虽然,因为洗冷水澡挨了母亲很多骂,因为长期日晒,我儿时以“黑妹”出名,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与大河相嬉的那些时光。哪怕是现在,身有风湿暗疾,再也不能亲近凉水,却仍然不曾后悔我是大河里长大的女子。

  可是,儿时的义水河不知不觉变样了。不知从何时起,工厂的废水,餐馆的污水,肆无忌惮地涌入它的胸膛,它被呛得无法呼吸却又无力阻挡。天长日久,气候变暖,它日渐干枯,身躯越来越小,整个河面不足以前的三分之一。忍着被污染的恶臭,还要“接受”漫天飞来的垃圾。白天,人们赶着牛羊在它身上放牧,夜晚,那些流浪汉和精神分裂者聚集在桥墩之下,在它身上燃起熊熊大火。它也曾动怒,想给人们一些警惕。曾经有些时日,我们啜饮的生命原汁,融入了污水的味道。但它毕竟是我们的母亲河啊,这么多年来,它以豁达的胸怀,忍辱负重,原谅着凤城儿女对它的种种不敬。

  总有些时候,有些冲动,闲的时候想带着儿子去河滩捡垃圾。总有些时候,有些幻想,洪水泛滥的季节,希望那淘淘的大水不要一下子流走,最好能够永远停留,慢慢地从浑浊变成清澈。这样,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儿子:妈妈对你所讲的一切,都是真的!

  曾经为大河冲动过,写下了义愤填膺的文字,但只发表在心里。终于看到了凤城管理者的决心,轰隆隆的挖沙船上岸了,栗子坳拦河大坝筑好了,污水处理厂在建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再遥远的梦。

  可是,2011年的春夏,因为连续的干旱,我的母亲河眼睁睁地在我的眼前消失了。县城开始间断供水,农民插不了秧,儿子放学回家,竟然从河对岸一溜烟跑了过来。

  这些天,我天天都在祈祷。一做梦,总是看见清清的河水,弯弯的小道,幽幽的树林……真怕一觉醒来,这一切的一切都会离我而去,而有一天,人类看到的最后一滴水,竟是我们自己的眼泪!

  休闲平坦原·神仙三日

  八月的小城,暑热不减,恰逢单位要组织一年一度的避暑培训。我因为孩子的牵绊,已多年没有参加。这一次,说什么也不愿意再错过机会,早早地报名:我要去!

  因为要提前上去联系接待事宜,培训的头一天上午我就将儿子送回娘家。下午四点,司机提着我沉重的行李包,嘿嘿直笑:你出国啊?

  我不屑一顾:你不曾听说,女人出五天差要带十天的裙子?

  其实,我的包里装足了防暑御凉的长袖短衫,还有洗漱用品、数码相机和几本厚书,不沉才怪呢。

  培训地点选的是地处平坦原的人大宾馆。平坦原,是薄刀峰林场的一个村。离薄刀峰风景区管理处有一公里多的路程,海拔相对稍低。初听时,心里是颇为失望的。既是避暑,总喜欢呆在高处。然而,一下车,便被满眼姹紫嫣红的花儿吸引了眼球。

  娇艳的紫薇、婀娜的牵牛,俏丽的大理菊、玲珑的节节高、清幽的夜来香……在这样的季节,这样僻远的地方,能见到这么多美丽芳香的花儿,真是意外和惊喜!我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便抛开了先前的成见。是的,花儿就是生气,花儿就是灵魂,一座普通的宾馆一刹那间便在我脑海里风情万种了。

  不仅如此,宾馆背后还有一整片银杏林。听说,这座宾馆当初就是因为这片银杏林而建成的。此时,漫山的银杏树上正挂着无数粉黄的小白果,在碧绿的扇形杏叶之间晃悠着椭圆的小脑袋,或成双结对,或三五成群,细眼去端详,煞是可人。

  我和一位女领导特意择了一排竹林旁边的二楼,站在阳台上俯身一望,清风阵阵,翠竹依依,竹林下面是一整片五颜六色的节节高。那种感觉,真不亚于推窗见海。

  因为培训每天只安排半天的时间,于是,这几日,我就一直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不想工作,不想家事,也绝不构思我的文章。是的,我要让我的大脑彻彻底底地休息。多少年了,没有这样好好放松自己,即使偶尔旅游,也是匆匆忙忙来回赶路,全然没有这份悠闲。

  清晨六点,被竹林的鸟儿唤醒,一个人挂着相机,推门而出,因为光线不好,拍照并不多。只是渴望最近距离与那些花儿亲密接触,贪婪地呼吸山林的空气,聆听竹林的鸟鸣,追逐蝴蝶的倩影。

  午后,捏着一本书,躲进了银杏林。这一次,选的是三毛的故事。在此之前,我仅知道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并没有真正读过她。看的是选段:撒哈拉的故事。原来,幻想中的三毛不仅有着万水千山走遍的豪情,与荷西一起在沙漠的生活中,还是一个绝对贤淑能干善良的东方女子,浪漫之余,一样过着锅碗瓢盆的凡人生活。不禁想起了以前看过三毛说的一句话,爱情离开了穿衣,吃饭,睡觉,数钱,很难天长地久。

  看来,确是真理。逃避了生活的磨难,也就失去了生活的乐趣。也许,这就是三毛所追求的吧。在看到她的《芳邻》中,一个叫拉布的小女孩受妈妈所托要将一只小山似的死骆驼放进三毛家鞋盒一般大的冰箱时,三毛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对小女孩说:“拉布,告诉你妈妈,如果她把你们家的大房子送给我做针线盒,这只骆驼就放进我的冰箱。”

  我想象着三毛无可奈何的样子,不仅掩书大笑,好一个幽默可爱的三毛。好了,今天就看到这儿吧,不忍去搜索荷西潜水意外的那一段,在时间流动的某些空罅里,我愿意想象,三毛永远是幸福的。

  晚饭之后,因为畏冷,不敢在外面久留。洗漱之后,出门晾衣。无意中一抬头,天哪,那是何等洁净的天空,我仿佛觉得近三十年中从来没有见过星空似的!

  是的,那天晚上的星星都是会眨眼睛的。漆黑的夜空仿佛挂上了一个镶满钻石的帘子。一颗一颗,晶亮无比。清风抚面,吹动着我披散的头发,双手环臂,感觉到的却是满心的清凉。不禁想起了白氏云:“意随无事适,风逐自然清”。那时那刻,方才真正体会了,无事可想时心最舒适,风起于自然才能感到凉爽的那份值得玩味的意境。

  回到室内,看看电视。央视八套,无头无尾的《黄河浪》竟也看得有滋有味。末了,又去找宋丹丹的《家有儿女》。这一看,我家那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立马便在脑海里晃悠。一个电话拨过去,儿子竟然一开口就对我说:妈妈,我今天吃了果冻,是外婆非要买给我吃的。我不要,她非要买。

  捂着电话偷笑。我人虽不在,画的圈圈还都记得,罢罢,我眼不见为净,哪管得了你吃不吃零食。

  十一点半,翻身,睡觉。宁静的夜晚,左边没人叫妈妈,右边不愁人唤老婆。今夜梦中也不成“诗”,哈哈,怎一个爽字了得!

  雪映天堂寨

  从天堂寨风景区管理处到竹林深,十几分钟的车程,却似几步之遥就跨入了两个世界——

  雪!雪!

  那个世界够你去惊喜的。白花花的雪色从四面八方向你涌过来。抬头,低头——房顶,树木,竹林,一片片,一团团,一簇簇,在你的眼前闪动着晶莹的光。

  天哪,我忍不住在山脚下使劲蹦跳,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雪景了!

  我们本是冲着雪景采风而来的,可是此时此刻,我早已将初衷抛到脑后。能在这超凡的宁静之中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同行,让这漫山绒绒的白雪清润一回我的心灵,即使拍不到一张好照片,也不枉走这一回啊。

  每人分得一根竹杖后,我们便从竹林深的石阶踏雪而上。有雪的天堂山就是不一样。不说那依依翠竹,单是那一大片粗枝大叶的刺柏林,经雪一装扮,竟也变得雍容华贵。我特意穿了一件大红的衣服,一次一次冲向林的深处,我让摄友在背后帮我按动快门,我要成为这林海雪原中鲜红的亮点,留给自己一份永不褪色的回忆。

  越往上去,积雪就变得越厚。数不清的松树都变成了雪松,着一身银色的长袍,默默地迎候着上山的人。山上所有掉光叶子的树木,大大小小,千姿百态,婷婷袅袅,象是要去参加一个盛大的舞会,统一换上了清一色的冰霜雪衣。这真是:是树著雪无丑枝。

  一路上,还有一种黄色的小梅花不时地在向我们张望,晶莹的冰雪作妆,羞羞地绽放在路旁的枝头上。轻轻靠近它,便能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这真应了“苍松隐映竹交加,千树玉梨花,好个岁寒三友,更堪红白山茶。”

  登上小华山的平台时,我已是气喘吁吁。看着那一块洁白的憩息地,简直不忍去践踏。觉得口中干渴,随手扯下一松枝,那冰莹如玉的雪从枝头滑入口中——雪的滋味,果真甘甜清爽。

  “登上小华山,情景展奇观,无石不虎踞,无松不龙蟠。松石斗奇巧,越看越新鲜。五步一个景,十步一重天。”这本是小华山平日的景致。可是那时,因为雾的缭绕,很难看到几米开外的风景。拄着竹杖,小心翼翼地走近,只觉是走进了一个奇异的雪松花海。是的,那些松不仅有着岩松独特的迎客姿态,一束束的松针紧密相挨,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堆砌排列,积雪依附在松针的怀抱里,变成一朵朵白绿相间的雪松花!

  七弯八拐地走在小华山上的护栏之中,不知怎么的,眼前就恍然变成了《西游记》中孙悟空大闹天宫后在天庭中醉走的琼楼玉阁。我想我也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了——心轻者,真的可以上天堂!

  满眼的雾中,我们听到一股山溪奔流而下的水声,同行的摄友说,那一定是云涯瀑布在欢唱。因为雾不散,我们决定不再登高,而是去云涯瀑布下的山谷里。那是一个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在那愈来愈厚的积雪上,我饶有兴趣地一步一步,“印我青鞋第一痕”。

  远远地,就听见了山谷中欢唱的飞瀑潺声。天堂山就是这么神奇,萧瑟的冬景时,它给你留一条壮丽的冰瀑;春雪飞来之时,它又赠给你一首最动人的歌曲。

  止步之时,我一直压抑的兴奋终于得以释放。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是什么地方啊!?

  童话谷。

  同行的摄友已报出即兴而作的名字来。啊,美,美,美就一个字!

  那溪边的石坡上湿润润的,铺着一层薄冰,冰下仍有一些“小蝌蚪”在游过;溪流穿过积雪,留下一个一个椭圆的洁白雪团儿。那坡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头,石头上都堆满了厚厚的积雪,象是一群胖墩墩的雪人蹲在溪滩里。一些长长的光秃秃的枝条在画面中千枝万条地舒展开,却一点也不显杂乱,有的还打着红色的春苞儿。这本是一个平凡的山谷,可因为眼前这场春雪和薄雾,竟真的将我带到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你看那谷中的薄雾,它随风潜来,无声无息,一会儿就将黛山清溪蒙上一层雾纱,神秘得让你睁不开眼。一会儿,又奇迹般地散开,象是有一位仙人在不远处的山头上挥袖指领,刹那间,云蒸霞蔚,风起云涌,所有的一切豁然开朗,天空变得明朗,眼睛也好似被擦亮了。可是,还没等我按够快门抢拍远山的风景,薄雾却又倏地回来,将你绕在缠绵的梦境之中……

  有那么一瞬,站在童话谷里,我感觉自己的心就真的如羽毛般轻盈起来,载着我的灵魂飞往天上人间……眼前的景致纷纭飞舞,花非花,雾非雾,那真是我有生以来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一种感觉。人生之中“忘我”的境界,莫过如此吧?

  下午三时,我们才恋恋不舍地从山上返回。在竹林深处,还意外地碰到一对特意从黄石赶来拍婚纱外景的新人。看那美丽的新娘着单薄的春装、坦胸的婚纱在雪林中与她的郎君摆拍着一幅幅“雪野恋情”,那沉醉的笑靥里那里有一丁点天寒地冻的感觉?

  我不禁深深地感动起来,心中有爱,就有一团最挚热的火啊。但愿天堂山作证:他们的爱情地老天荒,永如这天堂山上的冰雪般纯净迷人!

  啊,梦幻中的天堂山,轻轻地,我走了,我将带着这份幽静和晶莹,在喧哗的城市,留一份雪一样的心情;在无雪的季节,枕一帘雪一样的梦境,一步一个脚印,从从容容,冰清四季,玉洁人生。

  走进陈家山

  六月炎天,与一帮摄友,奔向一座“山”。

  “山”非旅游名山,也非避暑胜地,它是一个村,还是罗田有名的贫困村。西连麻城,北接安徽,距县城一百八十华里。然而,就是这个全县闻名的贫困村,却传奇般地保留着罗田濒临绝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东腔戏。

  应约采“戏”风的路上,大家兴趣盎然地谈起陈家山的旧闻趣事,说陈家山村有一个陈家大塆,系陈氏一脉相传,光住户就有一百八十多户,是罗田最大的一个塆落。早年因山高路远,穷困闭塞,外村的姑娘根本不愿嫁入,就是平时,未婚的女子也不敢擅入村庄。为此,八十年代还发生过同族婚配的悲剧。又说,陈家山虽穷,却生性好客,老米酒,篼子火,过年走亲戚一顿饭吃上十家还不能吃完。如此种种,心中不免满怀好奇,不知道那里到底是怎样一片迷宫天地。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拐进了通往陈家山的山冲,上山的路虽凸凹不平,却也宽阔,直达塆口。跳下车,抬眼望去,果然是屋屋相连,层层叠叠的一个大塆,却并不是想象中清一色的土砖瓦房,早有装着“卫星地面接收天线”的白砖楼房夹杂其中。于是,没来过的大叹:憾了,憾了;来过的却说:变了,变了。

  村会计在塆口守候,领我们去他家歇息。喝过会计老婆给我们备好的凉茶,听说东腔戏被安排在下午演,我们便蠢蠢欲动,各自寻“景”去了。

  青砖、黑瓦、土墙、石阶、小巷,虽不及那些有名的古屋山庄,这样的地方,在摄者眼中,自是别有风味。于是,各自穿梭在塆间巷口,守候行人路过。红衣长辫的村妇,看到我们的镜头,嘻笑着快步奔跑。颤巍巍的阿婆,一瞥见我们,便张着“一望无牙”的瘪嘴慈祥地笑着。好不容易守来了一位扛着箩筐的老汉,大大方方走过我们的视线。我们小心翼翼寻问可否再走一遍,他笑眯眯,立马扛回去重来,雄纠纠,气昂昂。

  拍完老人,我便四处顾盼。我在找那些叫我熟悉和难忘,羞羞怯怯,天真好奇的眼神。果然,不多久,巷口屋角便悄悄地探出一些小脑袋。先是三两个,黑黑、瘦瘦,远远地偷看。我向来是有孩子缘的,不过是跑过去拉拉小手,轻哄几声,便乖乖听话了。或立在巷口,靠在土壁;或坐在石阶,倚住木门,对望,牵手……任我们“摆布”。

  不过半刻钟,孩子便越来越多了。男男女女,大大小小,三五成群。大多是典型的山里孩子模样,光着赤脚,晒得黝黑,精如灵猴,动如脱兔。极少的粉白胖墩,文文静静。总而言之,这塆,这景,这娃,都是极上镜的,乐得我象掉进了宝贝堆里,心生爱怜,摸摸这个,亲亲那个,不知该先拍哪个!孩子们也一路兴奋,带着我满塆转悠,帮我买水,带我去塆后的石头寨,还自告奋勇攀树爬竹,兴高采烈地做我的“模特儿”。每拍一张,鸟儿一般全聚在我身后,看到屏幕中的“自己”,乐得一跳三丈高。

  正准备吃午饭的时候,摄友们又发现新大陆似地牵来了一个小女孩,黑发齐肩,“一双瞳仁剪秋水”,一颦一笑,颇具“模特”气质。真似天宫遗落的一块美玉,刹那间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原来,她是陈家山的姑娘与四川男子的后代。听说,近年来,陈家山的姑娘小伙“走出去”与“迎进来”,早已不是新闻。

  中午的午餐,便是一位宜昌媳妇做的。烟熏腊肉、土鸡、黄花、干笋、新鲜的红烧鲢子……地道的山里风味,排了满满两桌子。让我纳闷的是吃到一半时,菜又被撤走,又有另一家的菜给端上来了。原来,这就是陈家山恒古不变的风俗,一家来了客,家家出菜招待。若是过年的时候,当真是要吃上几家才能罢休的。所以,陈家山的汉子个个能喝酒,酒是自酿的老米酒,这个季节拿出来,仍是白如琼浆,香醇可口。在陈家山,滴酒不沾是会惹恼主人的,我虽女流之辈,不胜酒力,也只得饮了两大杯方可。

  下午二点,东腔戏开演了。陈家大塆有一座四百多年的古戏楼,砖木结构,黑瓦红漆圆木柱,戏台约十平方米,得乘梯而上。原以为炎天暑热,他们只是给我们摆拍几个画面。没想到,从戏台的后幕走出来,老妇老汉,白发红颜;嫂子壮汉,披红戴绿——好一个粉墨登场!

  不一会儿功夫,楼下的戏院便挤满了看戏的村民。于是,一时间,台上唱,台下和;台前唱,台后和。整个戏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听村干部介绍,陈氏东腔戏在陈家山已传承八代,有一百六十二年的历史。相传,清朝末年,陈氏东腔戏剧团在麻城某山村演出,有一个叫陈增信的新科状元慕名而来。倍感东腔戏声腔高亢,悠长婉啭,如行云流水,和声翻山越岭,**漾在高山峡谷之间,不禁**难捺,心旷神怡。看完戏后,即兴为戏班题赠一幅“歌传流水谁能和,曲在高山哪个知”的对联。

  只可惜,对戏,我当真只是“看”的,不甚懂。听说,那天演的便是祖上传下来的《全家义人》。象这样的剧本,陈家山还有一百多本。不仅能唱戏,他们还会乐器,打狮子,舞刀枪,只炫得我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那天的气温高达三十八度,又因人多,看戏的都大汗淋漓,演员们更是汗流颊背,我们穿梭在人群之中,忽觉背后凉风阵阵。蓦然回首,竟是几位慈眉农妇在对着我们摇起蒲扇。山里人是多么纯朴啊,阵阵凉意,搅起的却是心头的一片暖流。

  四点钟的时候,要道别了。竟然对这穷乡僻壤生出些不舍。忽然想起了登上戏台躲在幕后抓拍的一个镜头:演员们正在换戏服,众目睽睽之上,一小女孩扯开衣襟走在戏台中央,作“演戏”状。当时,便一阵激动,曲在高山有人知,歌传流水要人和,如今的陈家山,紧跟时代,党和政府又如此重视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陈氏东腔戏“后继有人”啊。

  更难忘的是那一群被我摄过牵过摸过的孩子,那些纤弱的小手,憨厚的脸庞,纯朴的眼神。是的,他们没有权利选择优美的环境和优裕的条件,可是他们一样读书识字,快乐善良,象陈家山岗上那些俏皮的栗球儿,盎然生长。总有一天,会成熟欢笑,走出大山,用行动来证明,贫穷恰恰是激励他们前进的动力和享用一生的财富。

  我这样想,也这样祝福着——祝福着陈家山的东腔戏,陈家山的孩子,陈家山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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