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束腰铁棒和隐身桐叶

　　为参加今天的比武大会，派派特地从一气学院的后山修炼处赶到功夫城，要将他的兵器回炉翻新。

　　灵猴派派的兵器有个长长的名字，叫“软硬兼施刚柔并济神珍弯弓束腰棒”。一听就知道，这根铁棒很有韧性，可以弯成弓状，甚至可以当腰带用。不过这铁棒的韧性也只有在高手的手中得以展现，在整个一气学院、整个功夫城，能弯屈这棒的不超过三个人，除了派派自己，还有院长武圣尊者和熊猫大竹。

　　功夫城的居民无不身怀绝技。走在功夫城的大街上，只要你注意观察，准让你吃惊地合不拢嘴。

　　你可以看到虎摊主在他的大巴掌上煎着蛋饼，他用内功发热，避免火灾。

　　清道夫灰狼和书法家松鼠可谓“异曲同工”，他们一个用尾巴扫地，一个用尾巴写字。

　　鸟商人高昌正在数钱，他一把又一把地将钱币扔进缸里，听响声计数，一点不会错。

　　收废品的鳄鱼不用摇铃，他会使自己浑身发抖，牙齿格格作响。这种敲牙的声音可以响彻三条街。

　　派派走进熊震的“矛盾之矛”玄铁铺。叫这个名字是因为熊震主要打造进攻型兵器，而主要打造防御型兵器的牛角开的是“矛盾之盾”玄铁铺。

　　巨匠熊震正在炉前读书。他从没停止学习，他永远把自己当成一件必须不断淬火和锻打的兵器。

　　“大师，我来麻烦您了。”熊震这样的级别是不能称作“师傅”的。派派一边招呼，一边从身上解下束腰铁棒。

　　熊震听派派说了来意，笑道：“用这样高级的炉子给你的棍子打光，是不是杀鸡用牛刀了？”

　　功夫城的两家玄铁铺各自拥有一座达到整个东大陆尖端水平的兵器熔炉。“矛盾之盾”有一座虚天炉，用阳虚和阴虚之火进行强化铸造，收取负负得正、虚虚得实的奇异效果。“矛盾之矛”的玄天炉则除了能完成一般的铸造，还能分解那些极品装备的精华，制作全新的武器。

　　派派也笑了：“大师，今天比武大会开幕，我的弯弓棒闪亮登场，也是为您争光呢。”

　　派派这么说，是因为他得到这件如意兵器离不开熊震的策划和帮助。

　　上次他来“矛盾之矛”定制兵器，熊震正好也在读书。

　　派派说：“我想用超硬铁做一杆方天画戟，行吗？”

　　熊震抬头凝视派派，然后说：“超硬铁倒是有，但我很希望你能用水月神珍做件兵器。”

　　派派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还没有一位顾客要用这种材料做兵器，我也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材料。据书上说，如果对手力量强大，超硬铁会被震裂，但水月神珍的韧性能够承受任何冲击。”

　　派派问：“您这里有水月神珍吗？”

　　“没有。”熊震说，“这种材料的形成需要各种条件的配合，包括你的努力。”

　　派派摇摇头，他听不懂。

　　熊震解释道：“水月神珍里必须有水，还得有月，加上铁矿石，还有你的意志。”

　　一个满月之夜，熊震领着派派来到一处山野，那里有一块被月光洗白的峭壁，白天它是铁红色的。岩石上刻着大字——“飞流嶂”，有一挂瀑布冲泻而下。

　　熊震问派派：“听说过‘日精月华’吧？月华的释放在月光微暗时，转瞬即逝。你要抓住这机会穿过瀑布，撞向瀑布后面的岩壁。这样，你就能使水和月与铁矿石融为一体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

　　派派站在飞流嶂对面的山头，“举头望明月”。

　　如同熊震所说，只要目不转睛地盯着月亮，眼中的月轮就会越来越大，月面上的阴影就会越来越清晰……终于，派派眼中寒冷的感觉达到极致，月光如烛光般在瀑布的水幕上摇曳了一下。

　　派派张开双臂似跃似飞地弹了起来。

　　他如穿衣一般在空中迎面披上月光瀑布，接着便是猛烈的撞击。

　　如果未具备相当的功力，派派全身的骨头会被撞得七零八落。不过他还是昏了过去。他向下滑落时，岩壁上留下人形的撞痕。

　　派派很快醒来，他看见熊震用绳索从崖上缒下，开始沿着撞痕的边际凿取整块的矿石。

　　派派问熊震：“为什么瀑布不见了？”

　　熊震说：“因为水月神珍百年一现，这次被我们取走，就该等到一百年后再见瀑布了。”

　　熊震用撞痕矿石冶炼出水月神珍。

　　然后，经过玄天炉中的精心打造，就有了这根软硬兼施刚柔并济神珍弯弓束腰棒。

　　现在，熊震给这根由弯变直的铁棒抹上一层灰色泥浆，等泥浆干硬后便把铁棒送入炉中。

　　熊震打开巽位的风口，在强风助力下火焰由红转青，所谓“炉火纯青”是也。

　　派派从炉窗外看到，他的铁棒被“滋滋”炙烤着，很快就通体焦黑。最后“砰”的一声炉门洞开，机械蟹爪把铁棒夹了出来。

　　熊震嘱咐派派：“你踢它一下吧。”

　　派派一脚踢出，裹住棒身的泥块立刻分崩离析，散落下来。

　　派派的眼睛被一片金光灿烂照花了。原来，这种熊震独创的养护泥浆不仅能吸去污垢，还能在高温的配合下增加兵器表面的光泽。

　　派派又把铁棒束在腰间，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矛盾之矛玄铁铺。

　　走到街上，派派忽然觉得腋下像被电击了一下。

　　紧接着，似有很多只手连续袭击他的腋下，他又笑又叫，痒得遍地打滚。

　　这种袭击很快停止，派派一骨碌爬了起来。

　　并非有人与派派为敌，这是派派的自我提醒设定。派派容易忘事儿，这对一气学院五大准则“仁义礼智信”的最后一条很有妨碍。你想，你跟别人约好了要干什么事，到时候你却忘个一干二净，没去赴约，你这个人还有什么信用可言？于是派派在修炼中设置了自己。每当他有什么约定时，他会在腋下的提醒穴上点一下，并在后脑上敲打一气，把约定的时间敲进去。到了约定的时日，提醒穴会让他痒得受不了，以达到提醒的目的。

　　现在派派呆呆地寻思：“今天有什么不能忘记的事？比武大会吗？除了比武大会还有什么？”

　　他终于想起，半年前曾和伊尔约好，今天在万国商会前的隐身梧桐上见面。

　　兔子伊尔也是一气学院的三大高手之一，她约派派在隐身梧桐上相会，显然有想捉弄派派的意思。但为什么要约在半年以后呢？一来这一天就是比武的日子，伊尔想先给派派一个下马威；二来嘛，伊尔自己也需要时间找到隐身梧桐的秘密。据说这棵大树上的几十万片树叶中只有一片有隐身魔力，想找到它并不容易。

　　派派边走边想：“伊尔现在一定坐在哪根树枝上，因为听说那片隐身桐叶是无法摘下的，伊尔想要隐身非上树不可……”

　　走过城里最大的药店百草堂，前面就是万国商会了。

　　派派看见了那棵隐身梧桐。

　　但他没看见树上的伊尔，看来伊尔已经找到了隐身桐叶，成功地藏起了自己。

　　其实说来也简单，季节的变化帮助了伊尔。秋天到了，所有该落的叶子都落下了，唯一剩下的自然就是隐身桐叶了。伊尔便在树枝上刻下记号。现在又是满树苍翠了，伊尔得意洋洋地隐去身形，看树下的派派其奈我何？

　　只见派派不慌不忙解下束腰铁棒。

　　伊尔心里嘀咕：“他想干什么？”

　　派派将铁棒拗成弯月状，再装上弓弦。

　　他在地上捡起一根普通的树枝，搭在弦上，开始对着树上东瞄西瞄。

　　伊尔暗想：“他看见我了吗？不，他是虚张声势，他不可能看见我。”

　　然而那根代替箭的树枝不再移动，对准了隐身的伊尔。

　　派派喊道：“伊尔，你的隐身失效了，如果你不躲闪，我将射中你！”

　　“铮”的一声，树枝离弦飞出。

　　下一瞬间，伊尔现身跳下枝头，一手抓着那离弦之“箭”。

　　伊尔问派派：“你是怎么识破我的藏身之处的？”

　　派派将铁棒束回腰间，说：“你还记不记得在智行修炼时，武圣爷爷给我们讲的‘排除法’？”

　　伊尔说：“记得啊。”

　　“我就是运用排除法确定你的位置。”派派说，“我不知道你藏在哪儿，但我知道你不可能藏在哪儿。”

　　“什么意思？”

　　“树上有许多鸟儿，你不可能藏在鸟儿栖息的树枝。那么，没有鸟儿的树枝便是你的藏身之处了。”

　　“其实，”伊尔疑惑不解地嘟哝道，“鸟儿们也应该看不见我的，不知它们为什么不过来。”

　　派派说：“曾经有鸟儿跳到你身上吧？”

　　伊尔说：“有的。”

　　“那只鸟会大吃一惊，它会告诉伙伴们，那边有个看不见的怪物，于是大家都躲开你了。”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举行比武大会的武成殿。

　　路上他们看见一只白色猫头鹰。

　　白猫头鹰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地往前走。

　　派派和伊尔都认识，这是黑白婆婆。她白天到处梦游，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晚上由白转黑，在一口大锅里试制能有效改变躯体和器官的药物。

　　派派跟随在黑白婆婆身后。

　　伊尔也跟了上去，他问派派：“你想干什么？”

　　派派说：“我想听听黑白婆婆嘟哝些什么。”

　　伊尔说：“那应该是些没有意义的梦话。”

　　派派不同意：“我觉得，有些话不是没有意义，而是我们没能理解它们的意义，这就是所谓的‘谜’。我们的智行修炼中包括解谜，我就经常跟随黑白婆婆做解谜练习。”

　　伊尔不说话了。在智行修炼时做脑筋急转弯的题目她老是做不过派派，看来是她的练习太少。

　　他们开始倾听黑白婆婆的嘟哝。

　　今天黑白婆婆一直重复念着：

　　好东西，

　　坏东西。

　　好东坏西东东东，

　　坏西好东西西西……

　　伊尔摇头说：“这种颠颠倒倒的话不像有什么意义。”

　　派派说：“一共只用了四个字——好，坏，东，西。很简单。但往往越简单的字句越有讲究，越费琢磨。它像一种预言歌谣。”

　　伊尔问：“它预言了什么？”

　　“还不清楚，”派派说，“等我慢慢琢磨。”

　　他们走到武成殿前的广场。

　　每年的比武擂台都在这里搭起。

　　参赛者的资格不限，国籍不限，有勇气上台的都会被掌声鼓励。没有裁判，没有评委，观众们自会做出公正的反应。

　　比武大会的发起者武圣尊者坐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他的眼神不好，坐在第一排能看得清楚些。但他怕坐得太近会让他的弟子们感到压力。他用两只手做成两个圈圈套在双目上面，这叫“移景术”，又叫“肉眼镜”，能把远处的景物十分清晰地移到眼前。

　　武圣爷爷只在第一届比武大会开始时当众发过言，这发言只有两个字：“开始。”声音很轻，但由于他的内力深厚，能使最后一排观众也有如雷贯耳的感觉。这以后，武圣爷爷觉得“开始”两个字也是废话，就下不为例了。一气学院的五大准则之一是“信”，这其中也包括严格守时。五十年间的比武大会时间都在第一届开幕前定好了，从第二届开始，武圣爷爷以身作则，会前一秒还在殿内办公，时辰一到就瞬间挪移至会场最后一排。从此就出现这样的奇观，空无一人的会场在转眼间准时坐满。

　　照历来的惯例，比武较量之前会由一气学院的新学员暖场。所谓“暖场”就是用一些武功表演把现场气氛调动起来。

　　这一届担任暖场的是兔子三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