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侯府亏空
萍妈妈望着面前这位看似坚强,实则内心细腻如丝的女子,眼里满是疼惜与理解。
她温柔地笑了,“我的傻丫头,有我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敢让你受半点委屈。”
受到这股温暖力量的鼓舞,苏婉毓的身子轻轻一震,再也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汹涌,转身扑进了萍妈妈的怀抱。
那里,有着记忆中最熟悉的茉莉花香,那是童年的味道,纯粹而又安宁。
被萍妈妈拥抱着,苏婉毓深刻感受到重获新生的意义。
时间如流水,带走了许多,也留下了许多。
随着萍妈妈温柔地梳理着她的发丝,她们一同走进了房间。
在萍妈妈的眼里,无论岁月如何变迁,苏婉毓永远都是那个需要她照顾的小女孩。
虽然年仅十八,加上前世的记忆,也只堪堪走过二十几个春秋,但苏婉毓的心智已远超同龄人。
她的人生,大半在郑家深宅大院中静静流逝,直到最后的凋零。
那些显赫的家族背后,是金丝笼的束缚,外面的人渴望进入这个光鲜亮丽的世界,而里面的人却日夜梦想着逃离。
次日清晨,天空飘起了绵绵细雨,轻柔地洒落在长平侯府的每一个角落。
府中水汽氤氲,四周景色在雾气中显得模糊而迷离,好似一幅淡墨画卷。
卸下了管理家务的重担,苏婉毓早早地将家中账本送至王氏的房间,同时也悄无声息地取回了多年前夹在其中的部分私人物品。
那些原本属于她的嫁妆。
剩下的,便是一笔笔记录着郑家近年来财政亏空的账目。
面对着这些账本,王氏的神色骤然严峻。
“府中财政竟如此捉襟见肘?”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忧虑。
一旁的丫鬟赶忙进言,试图劝解,“大少奶奶,或许我们应考虑将管家之职交还给二少奶奶,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氏眉头紧锁,态度坚决,“不行,既已接手,就没有放弃的道理。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我王氏并不逊色于任何人。”
丫鬟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而王氏已执起笔,果断地在纸上勾画起来。
“不过是银两问题,减少开支即可。”
她的笔尖在纸面上跳跃,口中同时念叨着一系列削减计划:“各院的胭脂减半,月钱减半,伙食亦减半,四季服饰各减去一半,这样足以支撑未来数月。”
丫鬟低声提醒道:“这样做恐怕会引起老爷和老太太的不满。”
王氏手中的笔微微一顿,随即展颜一笑,心中已有定计:“老爷、老太太及主母自是不能得罪,那就先从偏房着手调整吧。”
“老爷身边的四位偏房,月钱减半,伙食维持原状。至于二少奶奶院子里新近的四位偏房,月银和伙食皆减半,至于胭脂,就暂时免去了。”
丫鬟听了主子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后缓缓点头。
在郑府这个错综复杂的大家庭里,那些位高权重的长辈如同不可轻易触碰的龙鳞,相比之下,与那些没有名分、依附于老爷生存的妾室们发生摩擦似乎更加明智。
王氏作为新任的当家人,削减开支的命令一经下达,便迅速在府内各个角落蔓延开来。
姜滢滢和香儿二人,作为郑成晏的心头宠,月钱上自然要比其他妾室优厚,每个月二两银子的零花钱足以让她们偶尔挑选几尺上好的料子制成衣裳。
然而,突如其来的裁减,将她们的银钱一砍为半,仅剩的一两银子在日常开销面前显得捉襟见肘,就连平日里最简单的布料采购都变得勉强维持。
至于胭脂水粉,那些点缀女子姿容的必需品,和伙食一样,遭到了无情的削减。
原本生活就谈不上奢侈的她们,如今日子更是过得紧巴巴,每一分每一毫都要精打细算。
在郑府,妾室们餐桌上的景况与正房夫人有着天壤之别。
夫人苏婉毓每日八菜一汤,丰盛至极,而到了姜滢滢这里,已是减半,仅有的四菜一汤勉强维持体面。
及至再次减半,就只剩下了两菜一汤,贫瘠得让人心生寒意。
面对丫鬟端来的饭菜,姜滢滢的脸色瞬间笼上一层阴霾,嫁入豪门本希冀着锦衣玉食,而非这般委曲求全。
她猛地站起,对着跪地的青月,“这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尚有四菜一汤,今日怎就只余两菜一汤了?”
青月战战兢兢地放稳餐盘,随即跪伏于地,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自今日起,家务事宜皆由大少奶奶亲自主理,因此家中饮食自然有所调整。”
姜滢滢初以为是苏婉毓刻意刁难,闻是大少奶奶所为,虽心中不满,却也只能按下。
她从荷包里摸出几枚母亲偷偷给她塞的铜板,递给了青月,眼中闪烁着无奈,“拿去厨房,让嬷嬷们再添两道菜。”
青月捧着铜板,眼中满是犹豫,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低唤了一声,“姨娘……”
“何事?”姜滢滢的目光冷峻而狐疑。
青月怯生生地低下头,“这点钱,在郑府怕是连一道像样的菜都添不了……”
姜滢滢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鼻翼微动,似有泪意。
身为妾室,她深知自己的地位与正房相比,天差地别。
正房夫人入门,不仅伴随着丰厚的彩礼,更有来自娘家的庞大陪嫁作为后盾,足以确保其一生的尊贵与富足。
反观妾室,既无彩礼之说,只有买卖的屈辱,更不用提什么像样的陪嫁。
想起姜家为自己准备的嫁妆,因苏婉毓一闹,全成了泡影。
不仅没能带走,甚至连她私下积攒的银两都被拦在了门外。
身边唯有青月这个身份卑微的陪嫁丫鬟相随,而这份陪伴,也是母亲以被父亲软禁为代价换来的。
手中的铜板,此刻仿佛是对她身份渺小的最好诠释。
在郑府,这丁点儿财富甚至比不上一个下人。
姜滢滢只能苦笑,强迫自己吞咽下那份清汤寡水,对未来可能连最廉价的脂粉都无力承担的日子感到一阵无力。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覆上尚未隆起的腹部,心中暗下决心,定要诞下男丁,以此换取在府中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