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罗洪英豪坚持请大家转到他家去再欢叙一天,王庭芳作主,全体应邀。
阿候拉什说:“请你们大家先走一步,我要把家人打发走,通知此地的住户撤离,安排完我就赶过去。”
工作组的人拉着古旺元一起回去。可是阿候阿芳说:“不行,现在他还算我家的人,等一会儿我和哥哥把他送回去,正式交给你们。”古旺元也极愿和阿候兄妹一起走,有个告别的机会,便留了下来。
阿候拉什很快就打发走了各支兄弟,给此地曲诺下了搬家的指令。打点出一套崭新的彝装,解下自己原有的一支手枪,双手捧给古旺元说:“你的心,你的人我全看到了。我高兴有你作我的朋友,这点东西留着作个纪念,回到北京后要想起我们来,就穿上它瞧瞧!”
古旺元泪水盈眶,接过东西紧紧地抱在怀中,连连点头。
三个人带了一个娃子,骑马上路,走下山坡后阿候拉什心中高兴,打马跑了一截。阿芳故意使个眼色,叫古旺元和她落在后头。
阿芳看着古旺元,格格地笑起来。
古旺元问:“你笑什么?”
阿芳说:“幸亏我没杀了你。”
古旺元也笑道:“死在你手里,我倒也安逸。比死在吴大头的冷枪下好。”
阿芳说:“你现在又神气了,昨晚吓得那副样子,叫人不忍心下手。”
古旺元说:“你要下了手,现在不后悔?以后再不会有那类误会了,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阿芳说:“人家说一夜的情人,一辈子的表妹。可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能记得我?”
古旺元说:“谁能忘今生头一次吻过的女人?以后你跟罗赤中重叙旧情,正式成家,我永远作你们的兄弟,好吗?”
阿芳红着脸低下头说:“我们彝家女娃,成了家会忠于丈夫。可是我也不会忘记那场好梦。”
来到罗洪家小寨子,工作组全体成员都出来欢迎古旺元。把古旺元抬了起来,一直抬到锅庄前。抬得他伤口火烧火燎,尖声大叫。
张念本围着古旺元转了几个圈,替他倒水,为他点烟。总像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直到宴会开始后,喝了几杯酒,借酒盖脸,才吞吞吐吐地说:“小古,我一直在回想你落水的经过。可怎么也想不清楚。我记得一开头我是拉着你手的,后来你怎么离开了我,又跟谁拉在一块了呢……”
他一开口古旺元就猜到了他的本意,有点可怜他。古旺元记得很清楚,就是一个浪峰打来时,张念本主动松了手他才落进水里,再也挣扎不起来被水卷走的。初到阿候家时,他每想起这一刹那他都恨得咬牙,发誓只要活着回来决不与他干休。经过一番生死折磨,能活着回来已是大幸,其它有何值得计较?人生一世不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对人对事留有余地,心存忠厚,以德报怨,求个问心无愧,身安体泰,腾出手多为社会作点事情才是正理。又替张念本着想,量他也不会有意谋杀自己,巨浪下失去自控,无意间松了手,这也是难免。过后他也许受到客观很大压力,也许已被自己良心折磨很苦,不必再跟他为难。便说:“你记不清楚我记得却很清楚……”
张念本一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古旺元看着他的眼睛接着说:“此事和你没任何关系,是我自己失足落水。当时我在抢物资,跟谁的手都没拉着。这一点我对谁都可以证明,你放心好了……”
张念本紧紧抓住他手用力握了一握。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举杯向古旺元敬了一杯酒。
欢饮了一天,又连上一夜。阿候拉什宣布说他已命娃子搬回老寨,那山头正式还给罗洪家。罗洪英豪则要按当年抢夺娃子的数目,向阿候家赔偿银两,在座的人都为他们言和而高兴。王庭芳对两家说:“二位支头深明大义,是讲团结的榜样,争进步的摸范,回去后一定报告政府,给二位嘉奖!”
第二天清晨宴会结束。罗洪英豪亲自送阿候兄妹出了寨子,又叫弟弟替他送下山。临出寨前阿候阿芳把曲木拉到身边,将自己佩带的蜜蜡项练解下,挂在曲木阿芳脖子上说:“只要你不恨我是个黑彝,我们作姐妹吧。你叫我一声姐。”
曲木亲热地叫了一声,两人拉着手走出寨门很远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