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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陈家洛不爱霍青桐

指间生长 金十四钗 9759 2024-10-16 17:44

  

  顾蛮生雷厉风行,一边扩建展信厂房,一边继续招兵买马,开始全面布局无线通信技术。其实还是跟随外国大厂,不好听的叫“拿来主义”,好听点叫“逆向工程”。余少哲头一个就反对。明里不敢跟顾蛮生对着来,只能背地里又到杨景才那儿去参他一本,说他铺张浪费有异心,说他跟春申、孟尝广结门客一样,身边人来人往,缕缕行行的,不是名流就是富贾。顾蛮生本人的名声是越发大了,可外头的人提及展信,不识真正的老板是杨景才,只认他姓顾的一个。

  到了余少哲嘴里,顾蛮生的一举一动全是话柄,但他添枝加叶却切不中要点。杨景才当年能白手起家,自然没他那么短视,他连女儿的终身大事都想到要托付给顾蛮生,就是决定彻底放权给他了。

  余少哲三天两头就来挑事,杨景才最后被这个大侄子搞得相当疲倦,他眼睛一眯,大手一挥,直接称病不朝了。他交代说,以后展信上下所有的事情都听顾蛮生的,连女儿杨柳也不得例外。

  这一下余少哲偷鸡不成蚀把米,越发记恨上了顾蛮生,只能暂时安静下来,再另想办法不让他如意。这个时候他显然已不是为了争名夺利,甚至也不是为了杨柳的爱情,就是两头雄狼之间白牙相见,注定不死不休了。

  顾蛮生独揽大权之后,就拨出大半精力投注在了新事业部上。通过与汉海邮电研究所的合作,他花大价钱挖来不少邮电专家,气得研究所所长大发雷霆,发誓以后再不跟展信的人来往。就连曲颂宁都笑言,所长逼自己跟顾蛮生断交,说世上少有这样的王八蛋,不仅过河拆桥,还把拆下来的建材全搬自己家去了。

  顾蛮生听得哈哈大笑,挨几声骂怎么了?这在兵法上叫“假道伐虢”。他如法炮制,四处张网,漫天撒饵,又假合作之名从别的地方挖来不少人才,甚至从中科院半导体研究所带回了一个全由女性组成的工程师组,都是硕士以上的学历,除了一个叫乔芮的女博士已婚外,其余还都是单身,也都不是广东本地人。

  五朵金花闪亮登场,这让男性员工占了九成的公司内部一下炸开了锅。展信的传统是老带新,不管多高的学历,多丰富的经验,初来乍到总有一个适应过程,所以以朱旸为首的一拨人纷纷主动请缨,要求帮助公司完成帮带任务。

  “全给我滚蛋,能把兔子交给黄鼠狼吗?”顾蛮生笑着骂了朱旸一声,将人推去一边,清清嗓子,向在场的展信员工们宣布道,“乔博士她们将配合于老师一起攻克公司的移动通信项目,希望各位能够拿出专业态度来欢迎新同事,团结一心为公司发展尽力,不要假公济私,白日**。”

  乔博士带头笑了,其余四位也跟着笑了,五朵金花好像都来自哪个地方的研究所,穿着统一的白线衫搭配水蓝色工服,衬着一张张素净的年轻的女性脸庞格外婉约秀气。

  “当然了,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支持在座各位在工作之余,各凭本事解决个人问题。只不过人家是专家,是高知,癞蛤蟆能不能吃到天鹅肉,你们也自己掂量掂量。”顾蛮生打发走了那些饥肠辘辘、眼冒绿光的雄性动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杨柳靠谱。所以又扭头去找杨柳,请她帮忙照顾乔博士她们的衣食起居。

  “行。”杨柳就回他一个字,就这一个字,也是一贯的骄傲与泼辣。

  “这五朵金花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都是业内专家,你得替我把人看好了,千万别让她们跑了。”私事谈不成,只能谈公事。那夜两人不欢而散之后,顾蛮生倒是想过先低头认错,其实他是个从不低头的人,但杨柳还是不领情。他打过去的电话一律被对方无情掐断了。被掐了几次之后,顾蛮生就不再打了,大丈夫何患无妻,急什么?

  杨柳似嫌顾蛮生这嘱咐太多余,这次连一个字都没有了,只不耐烦地睨他一眼,转过身,一步步走远了。

  结束了一天工作,杨柳派浩子租了辆小面包车,带着五位女工程师一起去住的地方。展信目前还没有自己的员工宿舍,只能跟新厂区附近的农户商量着借住。顾蛮生倒是一直想造一栋展信自己的宿舍大楼,美其名曰“人才公寓”,但无线通信项目蓄势待发,公司资金有些紧张。

  乔芮是个单亲母亲,还带着个女儿,因为年纪最大、资历最深,同行的几位女工程师都唤她作“乔姐”,也都真把她当作长姐,事事按她的意见照办。听浩子提过一句,因为薪资结构调整,展信离职率日高,顾蛮生能挖来这些人才确实很不容易。杨柳自觉不能怠慢了这位乔博士,车上,她向对方保证道:“公司眼下研发项目,资金紧张,员工住宿的问题也没法很快解决,但请放心,一旦公司步上正轨,现在欠缺的这些都会补偿给大家的。”

  杨柳实打实说的是心里话,乔芮也没跟她瞎客套:“来之前确实挺犹豫的,申远其实也来找过我,工资比展信高出不少,但奖金浮动不大,更别提股票分红了。我是一个单身母亲,想为女儿多积累一些,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冒一次险。”车在路上颠簸,窗外蝉鸣阵阵,乔博士与杨柳同坐在面包车后排,她很客气,也很实在,“柳总,不瞒您说,我到现在心里还直打鼓呢,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展信确实比不了申远。申远拥有国企背景,处处都占身份优势,展信只能靠着自己,一步一步扎扎实实地走到了今天。”杨柳说到动情处,微微红了眼眶,她不自觉地握住乔博士的手,推心置腹地道,“一会儿我请你们吃饭,为你们接风,你们要是不嫌烦,我想跟你们讲讲展信,讲讲顾蛮生,他是我见过最有能耐也最有担当的男人,只要留在展信,你们就会发现,他的承诺从来不是空头支票。”

  乔芮虽不比杨柳对顾蛮生了解深刻,但仅仅几面之后,也很为他的气魄与风度折服。她笑着点一点头,也用力握住了杨柳,道:“行业里谁不晓得展信,顾总确实很了不起。”

  乔芮这句话说得真情实意,倒是杨柳一下为自己害起臊来,她夸顾蛮生时就像个被爱情蒙蔽双眼的无知少女,她掩饰着烧红的脸颊,扭头望向窗外。城市中心区域已被高楼覆盖,郊区农村也不甘示弱,这里正在进行住房与农田的统一规划,据说三五年内,全村都能住上别墅。杨柳不禁想,如果用一种植物来形容深圳这两年的变化,那一定是春竹,三更穷,五更富,日新月异,节节拔高。

  浩子的车跑得快,天黑之前,小面包抵达住处。女工程师们到深圳有些日子了,一开始都住招待所,但招待所到底不比住自己家里方便。郑高兴一直在物色房子,好容易找到这里,这一片的老房子是农民自己翻新改建过的,就在展信新厂区的附近,郑高兴提前签了合同,付了房钱,只要展信新招的员工来了,直接入住就行。

  浩子既当司机又当挑夫,替五位女工程师把行李都搬上了楼,一口气扛了几大件,累得“咻咻”直喘粗气。杨柳回头看见,一把从他背上接过看似最沉的一个箱子,说:“扛不动就别硬扛,再压更矮了。”

  这话顾蛮生也说过。浩子反驳道:“我这不还没发育嘛,你再等我两年,我一准比生哥长得还高,比生哥长得还帅。”

  杨柳“嘁”了一声说:“就你?这两年就没见你长过个儿。”她是干过重活儿的,扛着箱子走得飞快,没几步就走到浩子前面,又回头等他,边喘粗气边不耐烦地催促他。浩子先是注意到了杨柳的脸,杨柳长相极妩媚,气质却莫名英武,一个女人的剖切面竟然截然相反,这令他感到惊异。很快他的目光游移,装作不经意地落在杨柳起伏的胸脯上,他被这两座傲然的高峰慑住了,并由此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女人不是他的母亲、姊妹或者其他任何亲人,这个女人就是一个女人,一个可以爱、值当爱的女人。

  这个秘密几乎当场破了他的童子功,浩子脸一红,加快脚步跟上去,心头一阵筛锣擂鼓。

  乔博士她们的房间面积不大,但整洁干净,郑高兴考虑到这回招来的是女员工,每一家还提前备上了酸酸甜甜的各色零嘴。

  杨柳本想请五位女工程师一起去外头的小馆子里吃个饭,没想到大伙儿都很客气,说在家随便解决一顿就行了。远来是客,杨柳便自告奋勇要下厨,请她们尝尝自己的手艺。

  老房子的公用设施比较简陋,做饭只能用蜂窝煤炉子。杨柳忙前忙后,烧开水的时候又一次接到顾蛮生的电话。她掏出手机一看,毫不犹豫地就把电话掐了。

  浩子在一旁帮打下手,见了这幕,忍不住故作老成地叹气。明明就是一张窗户纸的事,顾蛮生与杨柳偏偏就欲擒故纵,你来我往,谁也不肯先把这层关系捅破。浩子比这俩大人还着急,劝杨柳道:“我就看不明白了,你跟生哥小树林也钻了,草垛子也滚了,怎么还这么磨叽?”

  “你个小孩儿懂什么?边儿去!”杨柳心道:自己再为爱苦恼,也犯不上跟个小孩儿谈心事,又去看炉子了。但她确实苦恼,一不留神就把手搁在了铜吊上。铜吊冒着滚滚热烟,烫得她惨叫一声,再看手指,已经起了个偌大的水泡。

  浩子心疼地喊“你看着点”,赶紧抓来杨柳的手,摁在水龙头下用凉水冲洗。冲洗罢,又问邻居借来金霉素软膏与几枚创可贴,搬了个凳子坐到杨柳身边,替她细细处理了伤处。

  杨柳心里暖意融融,嘴仍硬着:“多大点伤,不用那么认真。”

  “杨柳姐,我最近在读金庸,有个问题死活想不明白,想请教请教你?”对方没搭腔,浩子低头垂眸,吹了吹杨柳烫伤的指尖,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说,陈家洛为什么喜欢香香公主,不喜欢霍青桐呢?”

  杨柳不假思索就答:“陈家洛虚有英雄之名,其实是个胆小鬼。”

  浩子十分老成地笑笑道:“也不能这么说。男人其实都一样,骨子里大男子主义,喜欢简单、温顺、柔弱的,不喜欢太强蛮、太厉害的。”

  杨柳这下听出了浩子的弦外之意,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你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她温顺又柔弱?”

  “曲夏晚嘛,我能不知道吗?生哥刚来深圳那会儿,每天晚上做梦都叫她的名字呢。”见杨柳一刹瞪圆眼睛,显是被这句话深深伤害了,浩子忙摆手解释道,“就叫过一两回吧,主要还是听朱旸哥说的。”

  勉力维持的骄傲去了大半,杨柳垂下头,目光黯淡:“你还知道什么?都跟我说说。”

  “我听朱旸哥说,曲夏晚是他们瀚大的校花,人长得跟个仙女一样,家里是书香门第,她是他们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见杨柳垂头不语,脸色越发凄艳,浩子赶紧改口,“但是比起我们杨柳姐,肯定还是差了一点点……”

  “可她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杨柳计较的哪是“谁更漂亮”这样无聊的问题,心头一阵酸意。

  “倘使曲夏晚没结婚,估摸生哥心里也就不刺挠了。就是结婚了才麻烦,听说她婚后生活很不幸福,她老公生意失败,一直打她。”浩子轻轻叹气,道,“我听朱旸哥说,如果不是生哥当初执意跟他有难同当,被学校开除然后南下发展,他们这会儿肯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所以生哥一直挺歉疚的,就跟令狐冲知道小师妹被林平之伤害一样,会悔,会恨,但不代表他就不爱任盈盈。”

  浩子一席话,像一只温柔的手,把茧子缫成轻丝,一根根一线线地都替她捋明白了。杨柳轻舒一口气,面色转晴一些,她转脸望着浩子:“你到底看了多少本金庸?”

  “基本都看了,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这两年TVB武侠剧风靡一江之隔的深圳,浩子一听就来劲,如数家珍般滔滔不绝,“令狐冲的真爱当然是任盈盈,张无忌、赵敏,段誉、王语嫣,他们都像你跟生哥一样,是天作之合,命定一对……”

  杨柳阴霾尽扫,“扑哧”乐了,她伸手揉了一把浩子的脑袋:“行了,我先把这两个菜端进去,排骨煲快热好了,一会儿你替我端进去。就我这厨艺,恨谁才给谁下厨,这是我刚才出去买的半成品,你别在乔姐她们面前拆穿我。”

  杨柳起身就走,浩子摸了摸刚刚被她抚摸过的头发,一双眼睛循着她窈窕高挑的背影一路追了出去。其实有句话他刚才没敢明说,他最喜欢的还是杨过与小龙女。

  进了乔姐的屋摆下碗筷,杨柳擦擦手,又去叫其他人一起来吃饭。刚把几人集齐,就听见楼下有人大喊:“不好了!联防队来了!”

  杨柳忙对身边几位女工程师道:“联防队来查暂住证了,你们赶紧回屋躲起来,任谁敲门也别开门,别出声!”

  几位女工程师连连点头,四散回屋,杨柳赶紧又跑去通知乔姐。推门而入,却看见乔姐正凑在窗前看热闹:“外头闹什么呢?”

  她刚从窗口一探头,就被一个穿着迷彩服却一脸匪气的陌生男人一眼瞧见,遥遥一指她的鼻子道:“看见你了,等着!”

  杨柳一把将人从窗前抱回来,慌慌张张把窗帘拉好。

  民企不受重视,暂住证不好办,最近查得又格外严,一旦发现没有暂住证的外地人,二话不问就得带走。杨柳暗呼不妙,才来没几天就被塞上卡车,逮进局子,一腔创业热情**,保不齐出来就要递辞呈。顾蛮生特别关照过她把人照顾好,她绝不准许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联防队来查暂住证了,没有暂住证的一律得被抓走,如果被盯上了更不得了。”杨柳反应奇快,脱了自己的外衣,要求跟乔姐身上那身水蓝色的工服互换。她边迅速换衣服边嘱咐乔姐,道:“你和小娜躲在床底下,一会儿联防队员进来,你们千万别出声。”

  两个人刚刚换好衣服,联防队的人就砸响了大门:“别躲了!刚才看见你了!”门砸得震天响,天花板被震得簌簌落下飞灰。

  杨柳扯散了头发,胡乱捯饬两下,更像乔姐的发型了。她料定月黑风高,只仓促一瞥,联防队员肯定没看清乔姐的模样。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才慢悠悠把门打开,故意以带点川音的语气问道:“哥子,啥子事嘛?”她早两年跟着顾蛮生走南闯北地推销交换机,许多方言耳濡良久,简单的日常对话不在话下。

  门外闯进两个高大凶悍的男人,一样身穿迷彩服,四只眼睛似机枪,在不大的屋子里一通扫射。没见到还有人,就一脸狐疑地问杨柳:“这间屋子就你一个人?我们接到举报,说有个叫乔芮的外地女人住在这里。”

  见对方果然不记得人脸,杨柳越加大胆,表演得也更逼真:“我就是乔芮,哥子到底啥子事嘛?”

  “身份证呢?”

  “丢咯。”

  “丢了?”联防队员一脸的不信任,“暂住证不用问了,肯定也丢了吧?”

  “丢咯,真的丢咯。”杨柳低头搅弄衣角,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

  “带走!”联防队员又以目光巡视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第二个人,便将杨柳从门里推搡出去。

  浩子也就出去撒个尿的工夫,回来一看,整栋楼鸡飞狗跳,杨柳已经不见了。他屏息敛气地在本就不大的屋子里找了一圈,忽然看见从床底下伸出一只手。

  浩子道:“是乔姐和小娜吗?人都走了。”这时乔芮和女儿乔娜才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她们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联防队员到底走没走,一直没敢吱声。

  浩子一听杨柳被联防队带走了,赶忙回去找顾蛮生。以前展信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旁人求情不管用,非得老板亲自跑一趟治安队,缴纳罚款接人才行。

  联防的人大多不好惹,这是在深圳的外地人一个不约而同的共识。平日里在街上持铁棍、举喇叭、吆五喝六,晚上就挨家挨户地砸门抓人,抓着男的就打一顿,抓着女的,尤其是漂亮的女的,难免就要毛手毛脚。

  顾蛮生听完浩子汇报,急了:“她是本地人,怎么就被联防队带走了?”

  “柳总是为了保护我。”乔芮站出来,很不好意思地说,“好像是我被人举报,柳总代我受过了。”

  顾蛮生看看乔芮身上那件杨柳的衣裳,心头疑窦顿生:乔博士她们才来不久,暂住证确实没来得及去办。这阵子虽然查得严,但也才这点工夫,怎么就被如此精准地举报了呢?事发突然且蹊跷,顾蛮生暂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他命浩子带上现金,连夜赶去治安队要人。

  没想到就这么紧赶慢赶,还是去迟了一步,治安队那边说已经送收容站了。

  杨柳坐在车上,这种联防队专门用来逮人的蓝色五十铃厢式货车,偏偏运气不好,与她同坐一车的全都是“特殊服务”的从业者。她们来自街边的发廊或者按摩店,穿着豹纹黑丝或者艳桃红的紧身连衣裙,反正个个**肥臀、浓妆艳抹,像一只只姹紫嫣红的山鸡。杨柳的淡蓝色工服显得与她们如此格格不入,这群女人就一直以异样眼光打量着她。

  刚到收容站,一个微有些滑边眼的女人就靠过来,明显想跟杨柳套近乎,她尖声尖气地问她:“你长得好白啊,你抹的什么粉,怎么这么白?”

  杨柳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女人,抱着膝盖,往角落里退了退,没搭理她。

  “你长得这么好看,装得这么正经,一晚上肯定不便宜吧?”滑边眼女人是真觉得杨柳好看,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妖也媚的气质令人自惭形秽。她忍不住又贴上去,说着说着还动上了手,她伸手在杨柳的手背上摸了摸,真滑,比水豆腐还滑。

  女人的手势夹带着一丝怪异的暧昧,显然还想得寸进尺,敢情就是把她当成做皮肉生意的人了。杨柳恶心得直起鸡皮疙瘩。无端端被抓来这个鬼地方,她正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于是直接动怒将人推开,骂道:“把你的脏手拿开,别动手动脚的!”

  “哟,还瞧不起我们了,你又多干净了?你干净也不会在这里!”滑边眼女人也生气了,掐着个嗓子,对左右喊起来,“这样的泼女人,哪个男人敢要?我要是个男人,宁可要豁嘴爬牙的都不要她!”

  周围那些山鸡似的女人全都不怀好意地笑了,叽叽喳喳的。

  对方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撞上了她的火药桶,杨柳不由分说地跳起来,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

  发廊女岂是吃素的,随着滑边眼女人一声凄厉尖叫,山鸡们一拥而上。女人打架最喜欢扯头发,但杨柳是实打实地挥拳头,她一个打一群,不讨饶,不认输,不拖泥带水,意识到实在打不过了,就把浑身力气使到一处,她一下掐住了滑边眼女人的喉管,任旁人怎么扯她拉她拽她,就是你死我亡,不撒手。

  由于闹事,也不等厂里来接人,直接就被送去了樟木头,劳务六个月。

  顾蛮生开车了开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中午捅破层层关系,才把杨柳从收容站里接出来。

  “就是个误会。这是我太太,刚从乡下接来团聚呢,手续什么的还没来得及去办。”顾蛮生没有空手来,带着两条中华烟与几只厚厚实实的大红包。

  队员们收下烟与红包,脸色顿时缓和不少:“暂住证什么的抓紧时间办,每个外来务工的都得办,我们也是依法办事。”

  “是是。”顾蛮生从没老实挨过人训,眼下只想赶紧把人带走,一直客客气气地赔着笑脸。

  “你老婆够彪悍的,一个打七个,一点没落下风,要不是我们及时把人拉开,对面那个女人就被她掐死了。”一个彪形大汉挂着二级警员的警衔,可能是这一小队人马的头儿,在杨柳被一个联防队员带出来的时候,他冲顾蛮生露出了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顾蛮生转过头,瞧见杨柳,猛的一愣。不过一夜未见,杨柳好似活生生变了个人,她乱发披肩,两眼微散着光,脸上泥血交加,鼻子、嘴角连着身上的衣服全破了。她走路别别扭扭,一瘸一拐的,像是全身骨架被拆散了又重新拼接起来,骨头与骨头之间还都差了一厘半寸。

  “你可以跟你老公回去了,好好过日子吧。”彪形大汉这么说。

  经过顾蛮生身前,杨柳没抬眼,一声不吭地就往外走。顾蛮生也没出声,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隔着三米左右的距离走着。

  直到远远离开了收容站,顾蛮生才发了火。他脱下外套,狠狠甩在地上,不知道到底在生谁的气。

  “柳总,你好歹管着公司上千号人,到底怎么想的?”顾蛮生骂了一声,他一夜没合眼睛,明明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就是后怕不已,“你没手机吗?有什么问题赶紧找我,你一个女人瞎逞什么能?”

  “人家是博士,平时肯定是只动脑筋不用蛮力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姑娘,不能让人家还没把展信的凳子坐热,就被抓来这种地方吧。”手机早不知道掉在了哪里,杨柳知道自己此刻极不好看,但没所谓了,她实在没精力再跟顾蛮生置气,“我反正是天生野长的,无所谓。”

  杨柳走路还是歪歪斜斜的,宛如醉汉蹒跚,顾蛮生很想去拉她一把,但被杨柳一把推开了。杨柳终于抬眼看了看他,道:“我不会一出事情就找你,我不是香香公主,我永远都不会是香香公主。”

  爱情太没意思了,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任盈盈没意思,雄才伟略、翠羽黄衫的霍青桐就更没意思了,恃强逞强的终究敌不过倚弱卖弱的。她现在不想再跟假想中的曲夏晚较劲了,只想合眼睡上一觉。

  顾蛮生一时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微微愣怔片刻,才恍然明白过来。

  杨柳瘸着腿往前继续走,她好像一夜就瘦了一圈,瘦削单薄的背影令她的倔强更为生动,也更令顾蛮生震动又心悸。他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一半往上,一半往下,他万分确定,自己的灵与肉都想要这个女人。把自己从那点摇摆不定中及时渡出来,顾蛮生快步追上去,从杨柳身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笑着跑向自己的车。

  “你干什么?”杨柳挣不脱,只能喊,“放我下来!”

  “没听见人队长刚才怎么说吗?让你跟着我好好过日子。”

  “神经病!”杨柳仍骂,“快放我下来!”

  顾蛮生的奔驰是浩子开来的,他打开车后门,把杨柳扔向车后座,就冲还坐在驾驶座上的浩子吼道:“滚下去!”

  浩子被吼得直发蒙,连滚带爬地下了车,然后他看见顾蛮生迅速扯开皮带与裤链,也钻进了车后座。

  情到浓时深处,哪里都是小树林,哪里都是草垛子。起初杨柳不肯居于人下,顾蛮生也不愿让出男人的主导地位,两人一边互相撕衣服,一边在狭小空间里争夺,频频磕撞脑袋。

  单凭力气,杨柳哪是顾蛮生的对手,但她实在够凶悍,打不过就咬,还不是情侣之间那种充满情趣地动动牙齿,而是磨牙吮血,一口就深深嵌进肉里。

  顾蛮生的肩膀瞬间就被咬出了血。他忍着疼,笑着骂了一句:“疯婆子。”

  他无奈地躺倒下去,后脑勺又不知磕到了哪里,杨柳顺势骑跨在了他的腰上,彻彻底底占据上风。裤子已被褪到髋下,此时无声胜有声,肉体的欲望不掩不藏,就是最露骨的表白。顾蛮生力气尽失,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你为什么非要压我一头?”

  “唱,唱一支歌给我听。”杨柳不答顾蛮生的问题,反倒在这紧要关头提了一个特别刁难人的要求,“你不是说我们之间是布尔什维克的革命友谊吗,那就唱一支俄文歌来向我求爱。”

  “我不会啊。”顾蛮生早被欲望憋得两眼冒火,不想就此纠缠不清,比出一根手指向下指了指,笑着卖了个俏,“姐姐,你就让我过回瘾吧。”

  “你不是说你什么歌都会吗?快唱,唱一支求爱的歌给我听。”杨柳不依不饶,维持着压制一个男人的姿势。

  “那……那就《喀秋莎》吧,可我词儿不记得了,我得查查。”衣襟已经开了,顾蛮生声音也哑了,被欲望灼哑的。他下意识地伸手去裤兜里摸手机,粗声粗气地咕哝一句:“要是以后手机也能上网就好了。”

  目前手机还不支持WAP连接互联网,杨柳等不了顾蛮生预想的这个“以后”:“唱吧,随便什么词儿,都唱吧。”

  顾蛮生进退不得,只能捺住欲火,编着词瞎唱。他喉结饥渴地滚动,胸膛汗水如雨。

  见顾蛮生求爱求得如此坎坷,杨柳快意地大笑起来,一点血丝渗在雪白牙齿的缝隙间,全无淑女模样。她终于决定放他一马,低下头去吻他,两个人像榫子与卯眼般深深嵌合。

  头顶晴空万里,浩子抱着膝盖坐在马路牙子上,车玻璃上贴了防窥膜,从他的角度基本看不见车里,只能看见宽头大脑的奔驰上下震**,像与海浪搏击的船。浩子感到初夏的太阳太过扎眼,抬起一只手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却还是能清晰地听见——

  快起锚吧年轻的船长,心中怀念遥远的姑娘;

  勇敢冒险征服远方,喀秋莎爱情永远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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