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耀华的鸡场。
蓝天、弯月、繁星。
昼。耀华养鸡场宿舍门前。
腊梅笑盈盈地开着空车回来了。
耀华推运蛋车走了过来:“回来了。”
腊梅:“这下该你出马了。”
耀华放下运蛋小车:“装。仍装一车。”
腊梅欲搬运蛋车上的纸箱。
耀华拦:“别。从屋里拾,先卖陈的。蛇蜕皮狗撵兔那样装。”
腊梅从车上抱下空蛋盘。二人进屋。
昼。一村庄巷头小卖铺里。
有买盐的,有打醋的。店主(男)一一应对,收款付货。
一中年农妇走进门来,边向放鸡蛋处走去边问店主:“鸡蛋咋卖?”
店主:“两块二。刚送的,新鲜鸡蛋。”
农妇惊奇地:“哟!你没听说吗?镇上的鸡蛋昨天才卖一块八,你还卖两块二呀。”
店主:“镇上是镇上,咱村是咱村嘛。你到镇上跑一趟,来回二三十里,不得老半天!这工夫就不是钱?”
农妇:“算了吧,两天不吃鸡蛋也死不了人。哪天到镇上买吧。”
店主笑笑:“好,好。那你就到镇上买吧。”
农妇扭身走了。
店主望着农妇的背影,悻悻地:“哼!离了狗屎还不种南瓜啦。你不买我这店就不开啦?啊?”
昼。耀华养鸡场宿舍门前。
耀华端出一摞摆满鸡蛋的蛋盘,放进蹦蹦车箱。腊梅又端一摞出来。
耀华:“不要了,不要了。车箱已经装满了。”
腊梅站着望车箱。
耀华在整理上边,对腊梅:“别看了。送回去把台秤给我拿过来。”
腊梅不解:“要台秤干啥?还零卖?”
耀华:“你拿过来,让我出去试试嘛。啊。”
腊梅进屋抱台秤出:“那要卖到什么时候呀?”
耀华:“人没理了胡说哩,牛没劲了胡曳哩。多个想法多条路吧。试试看。”
腊梅:“回的早点,啊。无论赔挣,看来今年的大势已定。”
耀华:“垂死挣扎也说不定能多活一会儿。”
车开走了。
腊梅愣愣地站了好一会,这才转身向宿舍走去。
昼。耀华养鸡场内鸡舍门前小路上。
腊梅推着空蛋车向鸡舍走去。
路旁。空地上长满青草。几只田鸡在那里啄草吃。腊梅望一眼愣了下:“啊!”
回忆地——
昼。腊梅娘家。院中。
腊梅爹手里拿着一把草,从门外走进来。他把草往台阶上一放,走进屋去。
腊梅妈从屋内探头望青草。之后从屋内提把刀出。她把青草放在砧板上,“叭叭叭叭”地剁碎,“咕咕咕”地叫几声。一群家鸡咕咕嘎嘎地跑了过来,争抢啄食。
腊梅背书包从屋内出,欣喜地望着这一幅农家图。
母亲对腊梅:“你瞧,鸡儿多么喜欢青草!星期天放了学,到地里给咱鸡儿割草去。啊。”
腊梅笑着应一声走了。
现实:
腊梅欣喜地(心声):“饲料这么贵,鸡蛋卖不上价,为啥不给它加点青草,岂不省点饲料?对,我先不拾蛋,割把草,像妈妈那样把它剁碎……”她转身从另一屋取了把镰刀,向草地奔去。
田鸡吓得嘎嘎地飞了起来。
昼。一村庄的巷头。
耀华将蹦蹦支在大巷口。
一妇女提一塑料袋鸡蛋走了过来,望着蛋车对耀华:“你这鸡蛋咋卖哩?”
耀华:“你那鸡蛋咋买的?”
中妇:“两块二。听说比镇上贵四毛钱。”
耀华:“那你为啥不到镇上去买呢?”
中妇:“听说镇上的都卖光了。再说,咱能吃多少,不就四毛钱吗!”
耀华:“咱这两块钱,保证是新鲜鸡蛋。”
中妇后悔不叠地:“啊!……”
耀华高声吆喝地:“卖鸡蛋嘞!两块钱一斤。卖鸡蛋嘞!两块钱一斤……”
刚才从小卖铺出来的那个中年农妇跑了过来:“咋卖咧?”
耀华:“两块。”
农妇:“人家镇上一块八,你就卖两块。太贵啦!”
耀华:“比你们小卖铺还便宜两毛钱。你别看镇上是一块八,那是两家憋气哩。这不,你没听说吗?镇上早卖光了,再没人给他送啦。”
农妇:“算咧,算咧。两块就两块。称二斤。”
耀华给农妇称鸡蛋。
此间,大街小巷奔来好几个妇女。
来人:“鸡蛋咋卖哩?”
耀华边称边回答:“两块。”
耀华对农妇:“二斤差一点点。”
农妇又放一个。
耀华看称:“哎哟!二斤一两还多。算咧。换个小的,给四块钱。”
农妇满面笑容地付钱。
几个妇女围秤前:“先给我称,先给我称。”
耀华:“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
一农妇将塑料袋放上台称。
耀华边称边喊:“都别挤。保证供应。今天没买上的,明天再给你们送一车。”
耀华称鸡蛋。
又跑来两个农妇,对早来的:“嫂子!人家这鸡蛋咋卖的?”
那位嫂子:“两块。比小卖铺便宜两毛。”
一农妇:“那就多买上几斤。”
嫂子:“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众拾鸡蛋。
耀华在过称、收款。
昼。耀华养鸡场的鸡舍里。
腊梅提着半筐剁碎的青草在往食槽里撒。鸡儿们如获至宝地在争食。
腊梅边撒边望,脸上洋溢着笑意……
昼。耀华养鸡场宿舍门前。
耀华开着蹦蹦空车返了回来。他正在往下抱蛋盘,腊梅在不远处割青草,见蹦蹦手持镰刀急跑过来:“哎哟!这么早就回来了!”
耀华欣喜地:“嗨!比预料的还要好。没出那个村就卖完了。”
腊梅走了过来。两个人在卸蛋盘。
耀华疑惑地:“你拿镰刀干什么呀?”
腊梅笑:“嗨!我想给鸡饲料里加上点青草,不是成本就可以降下来了吗?”
耀华:“鸡儿吃不吃呀?”
腊梅:“吃的可香哩。正像人家有钱人吃腻了大鱼大肉,见了野菜还当宝贝一样。”
耀华沉思地:“吃青草会不会降低产蛋率呢?”
腊梅:“那不正好吗?目前的市场是,产的蛋越多,赔的钱越多。少产蛋,少赔钱,有啥不好呢。再说,也正好做个实验,为以后的饲养开一条路子。”
耀华喜:“好,好。有道理。”
腊梅:“割草剁草的活儿,我想让爹给咱干。你说行吗?”
耀华:“这,回头再说吧。”抱空蛋盘向屋内走去。
昼。镇街。向阳副食门市部内。
门外传来“吁——”一声。稍顷,一青年(东庄茂才)抱着一摞装满鸡蛋的蛋盘走了进来:“林哥!今天给你留上多少?”
男主人(林哥)指柜台旁:“哎呀!你瞧,这两天鸡蛋根本卖不出去。”
茂才不解地:“啊!咋哩?”
林哥:“人家那头那个副食店跟咱憋气儿哩,你卖一块八,她就卖一块七,你一块七,她就一块六,一块五。你咋卖?再卖,还要把你姥姥搭进去哩。”
茂才一脸阴郁地:“这,你说的就是老南头那一家?”
林哥:“哎。那女人心毒着哪。”
茂才:“她进谁家的鸡蛋?”
林哥:“红卫村憨腊梅的。男人是……”
茂才忿忿地:“啊!我知道。我媳妇引弟的娘家就是红卫村的。他叫杜耀华。他那个憨媳妇就是先让有军糟遢以后,怀孕啦,无奈才嫁给有军的。后来又跟这个地主子弟染上了,离了才嫁过去的。”
林哥:“嗨!看样子人家铆上啦,赔钱卖哩,非把你挤垮不可。”
茂才:“知道,知道。送鸡蛋的不发话,她商店哪敢那么卖呀!他赔得起吗?”
林哥:“是啊,是啊。人家这是逼你鸡场下马哩!”
茂才阴毒地:“哼!想得美!”他咬牙切齿地:“林哥!咱也跟他憋,咱一块五、一块四都卖。就不信他猫儿不吃糨子!”眼露凶光。
昼。镇街。
茂才赶着载鸡蛋的驴车(小平车)忿忿地向“好再来酒家”奔去。
昼。镇街。“好再来酒家”餐厅里。
李有军和刘股长(现任红卫乡林业站长)正在桌前豁拳喝酒。
茂才抱一摞装满鸡蛋的蛋盘走了进来,对正在给有军桌上送菜的中年妇女:“张经理!给你留上多少?”
女经理:“什么价?”
茂才:“一块八呀。再不敢少啦。就这我们都不赚钱。”
女经理一脸得意地:“今天人家给我送的是一块六。”指柜台后:“瞧,那一摞就是刚送的。”
茂才“啊”的一声,傻眼了,怀中的蛋盘全部落了地。地上立刻便蜡黄一滩。
众皆惊愕地扭过头来……
李有军:“茂才,茂才!你怎么啦!”
茂才不理,恶狠狠地:“肯定又是那个憨腊梅、杜耀华!”
李有军调唆激将地:“是又怎么样?你敢把人家咋了?还不是干瞪两眼?”
茂才咬牙切齿地:“张经理!咱这一块五,要不要?”
女经理:“那你留上十来斤。”
茂才怒气冲冲地离去
昼。耀华养鸡场宿舍门前。
腊梅和耀华先后从宿舍走出,仍在蹦蹦上卸蛋盘。
腊梅:“三女来电话说,向阳商店的老板找她说话了,说不管进价多少,都按两块钱卖。”
耀华:“好啊。你教三女的那个办法还挺灵的呀。”
腊梅得意地:“哼!你猜三女咋说?”
耀华:“咋说?”
腊梅:“三女说,咱们各卖各的,你愿卖多少卖多少,我不管。”
耀华:“嗨!总算把他治服了。”
腊梅:“三女说,叫咱马上再给她送五十斤。”
耀华:“是啊。鸡儿不撒尿,总要有个去水之路嘛,还能那么等死呀!装车。赶快装车。说不定天黑前还能处理一车哩。”
二人抱蛋盘进屋。
耀华抱一摞装满鸡蛋的蛋盘从屋内匆匆走出
昼。田野。土崖。
崖上是一片未挂果的果树地。路(坡)旁拐弯下去是一条沟。
茂才赶着拉鸡蛋的驴车(小平车)心情郁闷地走在路上。耀华开蹦蹦拉鸡蛋迎面走来。茂才为耀华避路。
耀华对茂才笑笑:“没卖完呀!”
茂才乜一眼不理。他望着远去的耀华,又望望拐弯处下面的深沟,忽然茅塞顿开,得意地笑了声:“啊!好!”
茂才喷火的眼神。阴毒地:“啊!好好啊!”继而“呱”一个响鞭,走了。
昼。耀华鸡场的鸡舍里。
耀华前面撒精饲料,腊梅后面撒青草。
腊梅:“你说咱们这样精料拌青草行吗?”
耀华:“怎么不行?只是没有化验过青草里面都有什么样的营养成份。”
腊梅:“哥!我想,咱们给一部分鸡加点粉碎青草,一部分不加。还可以一部分加两成,一部分加一成。等到产蛋期,留点神观察对比一下,看看有什么不一样,就知道喂草行不行,喂多少最合适。”
耀华喜:“啊!你也学会搞科学试验啦!”
腊梅:“跟着啥人学啥人,跟着巫婆会跳神。没看我韩腊梅身旁睡的是谁吗。”
耀华深情地瞥一眼腊梅笑。
昼。田野。土崖。
崖上是一片未挂果的果树地。路(坡)旁拐弯下去是一条沟。
果树地头堆一堆鸡粪,粪堆旁是小平车,小平车辕杆上拴一头小毛驴。茂才正在给粪堆上培土覆盖。茂才心不在焉地不时望着路的远处另一头(心声):“哼!你想挤垮我!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昼。耀华养鸡场宿舍里。
宿舍外间又堆起一大堆鸡蛋。
耀华抱一箱鸡蛋走了进来,他望了望,没地儿放便进了里间。
腊梅跟着走了进来:“明天再去城里卖一趟吧,这又放不下了。”
耀华从里间出,忧愁地:“唉!这挤垮一个东庄李茂才,西庄、南庄、北庄,还有个张茂才、杨茂才、阎茂才哩。这不行啊,这种无序竞争咋着都卖不上价呀!”
腊梅:“看来今年是赔定了。”
耀华:“不过,再赔都得卖,不卖把这鸡蛋咋了?臭了不是赔的更惨吗?”
腊梅赌气地:“卖。给钱就卖。看他能赔到哪里去!”
耀华:“明天走城里我去。叫我摸一摸城里的情况。”
腊梅:“行。你试试。说不定还能寻个啥门路哩。”
昼。田野。土崖。茂才的果树地头。
夕阳。天边一片火烧云。
茂才的平车和驴还在老地方。驴卧着。粪堆已封严。茂才蹲地上抽烟。他看看天悻悻地:“他奶奶的!今天又白等了。哼!我就天天在这里等,三年还不等你一个闰月?”他在驴屁股上狠踢一脚:“回,明天再来!妈的!你才好过啦,啊!”
驴起。茂才套车。
昼。耀华养鸡场宿舍门前。
蹦蹦停在门口。车厢里已经装满鸡蛋。腊梅又抱一摞蛋盘出来。
耀华:“已经满了。不要了,不要了。”
腊梅瞅了瞅,无奈地又踅了回去。
耀华跳上蹦蹦,打火,缓缓启动。
腊梅急急追出:“路上小心点,啊。”
耀华:“好,好。”扭头:“哎,你那个精饲料掺青草的办法挺好的,今天继续试验。啊。”
腊梅应:“哎,哎。”
耀华走了。腊梅还站在那里望着。
昼。田野。土崖。茂才的果树地头。
茂才赶驴车拉鸡粪刚刚来到地头,“吁!——”一声,车停了。他拿铣正要卸鸡粪,远处传来“蹦蹦”声响。他抬头一看:“啊!他来了!”
茂才立刻扔了铣,从辕杆上解开驴肚带。辕杆猛一翘,驴脖子吊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立刻压住车辕,慌手慌脚吃力地在解系驴夹板的绳扣。刚一解开,驴“突”一下就蹿了出去。他紧忙拉住驴缰绳,扭头向大路望去。
耀华的蹦蹦越来越近。
茂才虎视眈眈地盯着耀华的蹦蹦。当耀华开蹦蹦来到沟边时,茂才拉着驴头朝向崖下的路口,松开缰绳,抡铣在驴屁股上猛地狠狠一拍,驴惊骇地向来路冲去。
茂才故作焦急追赶状,边追边喊:“哎,哎!挡住,挡住!……”
拐弯处,耀华的蹦蹦和驴相遇。驴扭头欲跑,见茂才又扭了回去,慌不择路,横冲直闯。
耀华慌乱中扭了下车头,不防栽下沟去。车翻。“喀嚓!”一声,人被压在车下。
驴顺来路惊慌失措地跑远了。
茂才望着被压的耀华,失声地:“啊!——”惊慌失措声嘶力竭地边跑边喊:“救人!救人啊!”
昼。乡医院。急救室里。
耀华满脸是血,疼痛地“哼哎嗨哟”的喊着。
腊梅和怀祥、常胜、志高等站在一旁。
茂才也不安地站在床前。嘴里不停地说:“哎哟!你看这,你看这,这……”
医生走了进来。
腊梅含泪:“大夫!要不要先透视一下,拍拍片子,看看骨头有没有伤着?”
医生:“对,先拍片子。病情查清楚以后再说。”
护士推活动床走了进来。众抬耀华上床
昼。茂才家。屋内。
引弟正在案板上切萝卜菜,茂才蔫呆呆地走了进来。
引弟:“咋样?伤的要紧吗?”
茂才故作轻松地:“没,没事儿。右边小腿股骨头断裂,养几天就好咧。”
引弟怨愤地:“嗨!你呀,怎么能干那傻事呢!这要出了人命我看你咋收拾!”
茂才不服地:“哼!他要咱死咱要他活呀!”
引弟气呼呼地拿起手里正切的萝卜砸了过去:“为那么点事儿你就下此毒手呀,啊?”
茂才:“哎呀呀,我这不是后悔了嘛!车一翻,人压车下面那会儿我就后悔咧。”
引弟:“耀华是我娘家村的。祖祖辈辈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让我这以后还怎么回娘家呀,啊!”
茂才:“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可千万不敢把真情讲出去,啊。就说是辕掀了,驴惊了,谁让他可巧碰上了呢,啊!”
引弟痛苦地:“唉!知道,知道。我还不至于象你想的那么憨!”
茂才喜:“哎,哎。我就知道,我媳妇聪明着哩。”
引弟无奈地:“吃罢饭,买点吃食,咱俩到医院看看人家耀华去。”
茂才:“哎,哎。”
昼。乡医院。病房里。
常胜:“哎哟!多危险啊,差点就没命了。”
香香:“我看呀,这个李茂才准是有意的。要不咋就偏偏这时候驴跑了,又偏偏在这个拐弯的地方和他的驴碰上呢!”
志高沉思地:“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李茂才也够狠毒的。”
香香:“哼!还是咱红卫村的女婿哩。”
志高对常胜和两个青年:“走,揍这家伙一顿,也坏他一件子!”
两青年:“走。教训教训他!”
志高等欲出。茂才和引弟提点心、罐头走了进来。
志高对茂才:“你来干什么!”说着就抡起了拳头。两青年也欲动手。
茂才急躲。
怀祥和常胜急拦:“志高!”
腊梅一把扯住志高,哀求地:“别,别。事情还没弄清楚哩,别胡来。”
引弟对志高:“兄弟!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难过。都是邻坊村的,又是我娘家人,难道他能是故意的吗?”
腊梅急招待引弟:“坐,坐。坐下,坐下。”
引弟:“唉!我一听这事儿,就骂了他一顿,咋就不小心,能将驴跑了呢!”
茂才蹲一旁故作难过地拍打头:“唉,唉!我真想把这驴杀了哩!不是它脱了缰绳,哪来这事儿呢!啊,啊……”
腊梅:“唉!都是为了钱。钱,钱,钱咋就这么难挣呢!”
香香忿忿地瞪腊梅一眼:“为了钱,咋说也不能干这号黑心肝的事呀!”
耀华躺在病**,身旁立着液架:“唉!都别说了,都别说了。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无论咋着,只要人没死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怀祥:“唉!鸡蛋卖不上价都着急啊。不过像目前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香香:“还能咋样?你能把人家一个一个都杀了,就你一家独占市场吗?”
怀祥有所思地:“是啊,要真能成一家那就好了。”
一个个陷入深思。
夜。除夕。田野。
雪景。树顶,到处是白雪覆盖。
远处。不断隐约传来喜庆的爆竹声。
夜。耀华的养鸡场宿舍里。
屋里有取暖火炉。炉火熊熊。新生和桂花已在被窝里睡着。电视里是春节联欢晚会。腊梅坐在炉旁,边看电视边包饺子。
耀华手拄拐杖走了进来。
腊梅紧忙上前为其拍打身上的雪花:“没事吧?”
耀华:“没事。一切正常。”
腊梅:“好。包饺子。舒舒心心过个好年。”
耀华:“嗨!还舒什么心呀!辛苦一年赔了三万多,还摔坏一条腿……”
腊梅:“唉!伤骨动筋一百天。这有啥!再说胜败是兵家常事。做生意办企业就这样,有赔有挣。要跟其它养鸡户相比,按鸡数多少算,咱们可算赔的最少的了。”
二人围炉包饺子。
耀华:“问题是咱的大棚葡萄现在也正是关键时候呀!你没看,芽蕾都暴起来了,又该浇水了。”
腊梅:“你放心。爹说了,大棚葡萄的活他包了。该干啥,你说句话就行。”
耀华不吭声。过了会儿才:“唉!只能那样了。”
腊梅:“忙不过来时,坡上咱爹说他也能搭把手。”
耀华无奈地:“唉!这就苦了两头老人啦。”
腊梅:“哎哟哟!你呀,自己的爹娘,说那干啥!”
耀华:“不过,我估计明年咱们鸡场的形势一定会非常好。”
腊梅:“为什么?”
耀华:“你仔细算一下,咱村和周边村的大大小小养鸡户三十多家,现在还剩几家?”
腊梅在想:“东庄茂才,西庄百福……”
耀华:“百福前几天三门峡一个收鸡的来了,也全卖了。光那一车,至少有上万只哩。”
腊梅震惊地:“那,就完咧?”
耀华:“可不。剩下的几个鸡场,包括咱家的,总共不超过三万只。你说,明年的鸡蛋价能低了吗?”
腊梅:“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把常胜、香香他们都挡住别卖呢?”
耀华:“我说了,他们不听呀!”
腊梅惋惜地:“哎呀!你看这,我要在场,一定要把他们拦住。”
耀华:“你呀,假如明年还赔钱怎么办?”
腊梅:“啊……”
耀华:“凡事都要赡前顾后。你总是凭着自家的性子,一股劲儿。有时候凑巧碰对了,人家说你好;可有时候就事与愿违,干糟了咋办?人家不骂你行吗?啊!”
腊梅:“骂就骂呗,怕啥?只要咱秉心无愧就行了。”
耀华无奈地:“嗨!你哟,你哟!”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鸡舍里一阵惨烈的惊叫声传进屋来。同时还有狗叫声。
耀华和腊梅同时“啊”的一声。
腊梅拿起手电蹿了出去。
夜。耀华养鸡场的鸡舍里。
电灯照得满屋雪亮。满屋的鸡都在笼里伸长脖子惊叫着:“嘎咕!嘎咕!……”
大黄狗跟在腊梅身旁。
腊梅用手电照着角角落落。
耀华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是不是禾鼠狼或者野猫子钻了进来?”
腊梅:“下雪了,野外找不到食物咧,这就来遭害鸡群。”
耀华:“有没有死鸡?”
腊梅:“没发现。”
耀华抚摸着大黄狗:“嗨!这可是大黄狗一功啊。禾鼠狼是喝鸡血的。要不是大黄,至少得死你一只。”
腊梅:“对,野兽也要活命啊。下雪天,时刻都有这个危险。”
耀华:“除夕夜讲究熬财哩。今夜你就辛苦一下,得多到外面转转。”
腊梅:“回吧,包饺子。马上它是不会再来的。”
二人出屋。
夜。耀华鸡场。屋外。雪花飞舞。
远处。爆竹声骤起。
耀华:“哎哟!十二点了。”
腊梅:“过年了。”
昼。春。田野。
大地一片春色。梨花白,果花红里透白。菜花一片金黄。果树地里也一片繁忙。姑娘们边疏花边说笑。远处《春天的故事》歌声飘来:“有这样一位老人……”
耀华开蹦蹦载鸡蛋路过葡萄大棚,他停下车走了进去。
昼。耀华的葡萄大棚里。
葡萄已经有豌豆粒大了,一嘟噜一嘟噜的。
耀华爹和娘正在棚里拔草……
耀华对父亲:“行里的草拔不拔都行。你们也别太累了,啊。”
耀华爹:“没事儿。”
昼。春。田野。
耀华从大棚里走出,爬上蹦蹦又欲走……
春枝妈从果树地里走了出来:“耀华!你这车鸡蛋往哪里送啊?”
耀华:“城里。”
春枝妈羡慕地:“你哟!去年婶儿卖鸡时你就不挡挡婶儿!”
耀华:“婶儿!你就别后悔啦。你跟二叔都五十多啦,这几亩果树还不够你忙吗?再养上千十只鸡,忙得过来吗?”
春枝妈:“我要养鸡,这果树地就扔给春枝和她那个憨石头啦。”
耀华:“婶儿!只要你把果树管好,比养鸡不少收益。”
春枝妈:“不是。婶儿不服气。去年养鸡赔的那几千,还非从他鸡身上要回来不可。”
香香和常胜也赶了过来。
香香:“今年鸡蛋价咋就这么高呀!差不多翻番了。”
耀华:“物以稀为贵嘛!养鸡的人少了,鸡蛋自然就成了缺货。反正都非吃不可。他不贵行吗?”
香香:“唉!去年没听你的,鸡都卖光了。”
常胜:“是啊!我也是后悔没听兄弟的话,要不今年也准捞一把。”
香香:“去吧,去吧。别耽误了人家的生意。”
耀华:“好。回来谝。我还想扩建养鸡场,再大上一批哩。”
常胜:“对。我也是这么想,再搏他一回。”
耀华:“晚上你过来。喝两盅。”
香香:“给腊梅说,还有我们那一半哩。”
耀华:“好。说话算数。”
耀华走了。
常胜:“要能长上双前后眼多好。”
香香:“早知三天事,富贵几千年。想的美!”欲走。
常胜:“那,人家耀华怎么就没有下马呢?”
香香:“人家耀华高中毕业有文化,你拿什么跟人家比呀!啊?”
夜。耀华的养鸡场宿舍里、外。
外间。屋中间摆张大桌子。桌上放两瓶“老白汾酒”。
里间。常胜、石头和另一青年躺在沙发上抽烟。
宿舍门外,食堂的送菜员正从蹦蹦上的箱子里取出各样的荤菜盘、素菜盘往屋里送。
屋内外间。桌上。送菜员已经摆好。对耀华:“杜场长!你们先喝酒,那几样热的马上就到。啊。”
耀华从里间出:“好。谢谢。”转对里间:“来,都快出来,坐,慢慢喝吧。”
常胜:“等一等嘛,人家那一半还没来哩呀。”
耀华:“来吧,来吧。她们都不喝酒。”众从里屋出。
送菜员走了出去。
数男子刚坐定,腊梅便领着香香、淑贤等进屋来。
香香:“不等我们来,你们就开始啦。啊!罚。每人一杯。”说着就斟酒。
常胜:“说话要讲道理。你们来晚了,反而猪八戒倒打一耙。要罚得先罚你们。”说着就给女士们斟酒。
淑贤紧忙摆手往后缩:“不,不。我不会喝,我不会喝。”
腊梅对淑贤:“嫂子!别怕!我替你喝。”端酒杯转对香香:“香香嫂!咋着?”
香香:“喝。好女人硬死战场,也不能死在炕上。”
众皆望香香喝酒:“嗨!香香嫂这还是红萝卜拌辣子,吃着看不着。啊。”
腊梅对另一伙伴:“桂兰嫂!你呢?”
桂兰支支吾吾地笑着:“我,我,我不行。”
腊梅鼓励地:“只一杯。端起来。”
桂兰犹犹豫豫地:“好。一杯就一杯。”
腊梅等喝酒。第一杯喝下后,她端起淑贤面前的那一杯,对常胜:“看好了,这是淑贤嫂的,啊。”
常胜:“喝。”
腊梅喝下后,常胜对石头和另一青年:“女中豪杰韩腊梅,大家说,对吧?”
石头和另一青年:“对,对。嫂子是名副其实的女中豪杰。”
常胜:“那就再奖两杯怎么样?”
众笑而不语。
腊梅:“奖两杯,好。可是咱们吃饸饹调醋,有盐(言)在先。你奖我两杯,我就得奖你四杯。”
常胜:“为什么?”
腊梅对女伴:“咱们来迟了该罚,他们来早了是不是该奖呀?”
众女伴:“对,对。该奖,该奖。”
腊梅对常胜:“怎么样?”欲倒酒。
耀华急拦:“别,别,别。”转对常胜:“我说,今晚咱们有要事相商,喝两圈,喝好就行啦,不准闹酒。怎么样?”
石头和另一青年:“对,对。耀华哥说得对,咱们还要商量正事哩。”
腊梅:“嫂子们!别理他们,咱们吃菜,吃菜。”
淑贤对耀华:“我说,你干脆把酒瓶拿走,一杯也别让他们喝了。”
耀华笑:“不能那样,不能那样。但要限量。”
夜。耀华的养鸡场宿舍外。
送菜员开着蹦蹦走了进来。
夜。耀华的养鸡场的宿舍里。外间。
酒桌上。男士们在喝酒。
腊梅招呼数女士:“菜挟上,吃呀。热的马上就来了。”
众女士:“吃,吃。”挟菜。
送菜员端火锅进屋:“哎,让一下,让一下。”
火锅放桌中间后,对耀华:“杜场长!老板让我问你,还需要什么吗?”
耀华:“什么也不要了。告诉老板,明天我跟她算账。”
送菜员:“哎,哎。那我就走了,啊。”
耀华:“谢谢你。”
送菜员:“不谢,不谢。”走了。
电话铃声响。
腊梅站起来对女伴:“你们吃,啊。”跑里间接电话:“喂!哪里?什么公司?啊!听懂了,听懂了……一斤鸡蛋三块八。贵?就这还没货哩。多少?五十斤。哎呀!实在对不起,你要用个十斤八斤的我可以想法给你调剂一下,多了不行。不行。……那,啊,明天到城里再说吧,啊。”放下电话走了出来。
外间。耀华:“谁的电话?”
腊梅:“副食品公司门市部。这一段不知道是靠谁送的,他想压人家的价,人家不给他送了,着急啦。”
耀华:“那个经理能的很。可抠门啦。不给他。”
常胜:“那你为啥不卖四块呢?”
耀华:“零售商卖三块九毛五,四块。咱要卖四块,那零售商不还得加一毛两毛嘛。这样,吃的人就少了。卖不动你赚谁的钱呀!伙计,这里边学问大着哩。”
常胜和另一青年:“啊!……”
大家都钦佩地望着耀华。
常胜对诸位:“你们说,咱们还养不养?”
香香思索地:“咱们现在要又都养起来,后半年的鸡蛋价格不是又要下来了吗?”
耀华:“是啊,现在的鸡蛋极缺,这个价格属不正常。多了,自然就便宜了。”
香香:“再卖不上价,咱还养那鸡干啥?”
腊梅:“咱们算成本哩嘛,只要有赚头,咱就养嘛。想老跟现在一样,这么翻番的挣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石头:“凭啥不可能?”
常胜:“嗨!世上能人多着哩,一见干啥有利,哗,哗的就都上来啦。货这一多,价格马上就下来了。”
香香:“说了半天,你到底是养还是不养,人家啥也没听明白。”
常胜:“你愿养就养,不愿养就别养呗。”
香香:“这是你说的?”
常胜:“当然是我说的。咋哩?”
香香:“你还不如放个屁,人还能闻股臭气儿哩。咋哩?”
众笑。
常胜:“香香嫂!我咋闻着你上边这张嘴比下边那张嘴还臭呢?”
众更大笑。
淑贤:“常胜!你胡扯啥,我撕裂你的嘴巴哩!”
耀华:“算咧,算咧。言归正传。”
场面静了下来。
耀华:“我说,形势就是这么个形势,自己掂量,根据自家的条件,愿再干就上,不愿干就算咧。明天我准备再上一批鸡苗。”
腊梅对香香:“上不上?”
香香:“叫我回去跟我那个死鬼商量商量再说嘛。”
耀华:“对,对。这不是个小事儿,回去都好好商量商量。啊。”
众皆起身离席。
夜。村街。巷头舞台前。
常胜、石头,以及香香、淑贤等人一行人边走边谈。
常胜对石头:“你丈母娘今晚叫你来的意思……”
石头:“我丈母娘的意思是想养,却又怕挣不了钱。让我来听听大伙的意见,拿回去再做商议。”
常胜:“你的意思呢?”
石头:“我当然不想养呀。她要养了鸡,果树就全扔给我俩啦。我家也有果树呀!”
香香:“瞧,瞧。这女婿就是女婿。猪肉贴不到羊胯上,啥时候都跟丈母娘隔着一层皮。”
众笑。
桂兰嫂:“是啊,是啊。哄丈母娘说到底为的是为了讨好媳妇儿。对吧?”
淑贤:“别,别。都别胡说,石头对他丈母娘也够意思咧。”
身后一阵“嘀,嘀”声。
众扭头,李有军骑摩托驮着彩蛾过来了。众避让两边。有军志得意满地飞了过去。
众皆惊奇地瞪着眼睛不解地望着远去的有军。
香香:“嗨!看见了吗?李有军!”
常胜:“这家伙鸟枪换炮了啊。”
香香:“你知道啥!听说李有军和贾有德在哪个山岔岔里办了个什么农药厂哩。”
常胜:“屁!他还能办个啥农药厂!哪得多少钱摊底呀!”
淑贤:“是么。他哪里拿得出那大的本钱呀!”
香香:“鬼知道在哪里弄的钱!嗨!腊梅这一步可走对了。嫁给她这个干哥……”
常胜:“哼!人家耀华是啥人么!”
夜。耀华养鸡场宿舍里。内间。**。
耀华和腊梅躺在一个被窝里。
腊梅:“你打算明天上多少鸡苗?”
耀华:“我想,要上就大上。从酒桌上这些人的想法上能看出来,有人敢上有人就不敢上。所以估计站在一旁看形势的人居多。抓住这个机会咱大上,我分析,下半年鸡蛋价格肯定要降,但落差绝不会太大。”
腊梅:“那就上。尽量上。不行就雇个人。”
耀华:“对,要雇人。只是我们得有个预算。比如,鸡舍、鸡笼、鸡饲料等等,总投资得多少。”
腊梅:“就眼下这形势,你估计今年能赚多少?”
耀华:“十万左右吧。”
腊梅:“那咱就大胆扩建嘛,你还犹豫啥?”
耀华:“还要保证流动资金呀!这一上,我们就差不多上万羽了,手头不留点机动资金,到用钱的时候咋办!”
腊梅:“你忘啦?咱的大棚葡萄还不卖它几万元!”
耀华平静地:“我怎么能忘呢!只是这大棚能用多长时间,换一茬塑料布得不少钱哩。这一切我们心里都没底儿呀!”
腊梅激动地一把抱住耀华:“哥!你真了不起!跟着你我学会了好多东西。”
耀华:“你本来就很有本事嘛,咱办养鸡场的启动资金不就是你挣的吗?”
腊梅不语。轻轻地在耀华身上抚摩来抚摩去地:“哥!……”
耀华会意地:“怎么?你……”说着便伸手去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