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田野。
鲜红的苹果挂满枝头。地头是一群妇女在给苹果装箱。另几人在一边过秤封箱。已装箱过秤的停在一旁。
牡丹(已小三十岁了)挺着大肚子和一果客在检查质量。
耀华开一辆两吨工具车拉着鸡蛋路过这里。
牡丹:“哥!你去送鸡蛋。”
耀华摇下窗玻璃对牡丹:“秋生呢?”
牡丹:“叫车去了。”
耀华:“你这个样子还敢出来呀!”
牡丹笑:“没事的。还有两个月哩。”
耀华:“小心点,啊。”
牡丹:“哎,哎。给我姐说,春梅妹子跟她一个同学对上象咧。妈叫你们过些日子都回来。”
耀华应:“哎,哎。”
耀华摇起窗玻璃欲开车。
常胜开蹦蹦迎面走来。
耀华:“怎么样?”
常胜:“这二年鸡场又多了,又出现那年无序竞争的那种情况了。”
耀华:“是。我也发现鸡蛋价格在不断下滑。肯定有人又在相互拆台,割肉补疮了。”
昼。村街。
茂才开着一辆工具车停在巷头。干电喇叭在不住地喊着:“收鸡蛋嘞,收鸡蛋嘞。”
春枝妈走了过来:“咋收的?”
茂才:“两块三。”
春枝妈:“哟!人家都卖三块钱一斤哩,你才给两块三。”说着转身就走。
茂才急拦:“老嫂子!你别走嘛。生意不成仁义在,你跑啥嘛!”
春枝妈:“你才出那么个价,那不是抢人嘛!”
茂才:“你有多少鸡蛋?”
春枝妈:“有没有还不一二百斤。”
茂才:“上一百斤给你两块五,怎么样?”
春枝妈:“低于两块八就不说啦。”佯走。
茂才:“两块六。卖不卖?”
春枝妈:“不卖。”说着就走。
茂才:“嗨!你没算算,你拉着一车鸡蛋跑一天,油钱、工钱、机器磨损又得多少钱!”
一老头走了过来:“咋收呢?”
茂才:“百斤以上两块五,以下两块三。”
老头:“咱说百斤以上的。”
茂才:“两块五。”
老头:“你不是刚才说两块六吗?”
茂才略思:“行。两块六就两块六。”
老头:“两块六毛五,要不要?”
茂才:“多一分也不要。”
老头:“哟!就这么硬气啊。”
茂才:“实话给你说,两块六,我这油搭上,人搭上,车搭上,跑一天还不知道是赔是挣哩。”
老头无奈地笑着:“唉!今年养鸡又是个白忙奔。好啦,跟我来。两块六给你啦。”
茂才开车跟着老头走了。喇叭还在边走边喊:“收鸡蛋嘞,收鸡蛋嘞。”
春枝妈跟着追了过来。她望着远去的收蛋车气呼呼地:“啊!这个老不死的坏透了,坏透了。竟敢拆自家人的台呀,啊!”
香香走了过来:“婶儿!怎么啦,跟谁生气呀!”
春枝妈:“引弟那个鬼茂才来收鸡蛋,我在跟人家扳价钱,贵宝老家伙,竟然插一杠子,两块六就给了人家。”
香香:“啊!这不是坏行情吗?”
春枝妈:“我今天非骂他个狗血喷头不行。”欲走。
香香急拦:“婶儿!你别去。去了不是要吵架吗?”
春枝妈:“我就是要跟他吵,不骂他一顿就出不了这口气。”挣扎要走。
香香再拦:“婶儿!人家说我的鸡蛋,想卖多少就卖多少,白送人你也管不着。你咋说?”
春枝妈愣了下:“啊!”然后又忿忿地:“管他哩!是他的也不行!因为养鸡的不是他一家,行情捣乱了我就得骂他!”
香香:“婶儿!你说得有道理。咱们去找村长,商量一下这事儿咋办好。你说呢?”
春枝妈思:“对。找村长。决不能让他们这么胡来!走,现在就走。”
昼。田野。路上。
常胜和耀华一个坐在蹦蹦驾坐上,一个在工具车的司机楼里。两车并驾前行。
常胜:“看来搞养殖这条路不通。”
耀华:“不。你得看到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了。民以食为天。食蛋量在不断增加。鸡养的不是多,而是咱们的销路没找对。”
常胜:“你这是给哪里送?”
耀华:“惠民食品厂。我这虽然有合同,他没法降价,但老板最近也不断的挑毛病。”
常胜:“我怕今年又会有不少人收摊子了。”
耀华:“千万不敢。告诉大家,一定要坚持住。我想出去跑一趟,到一些大城市的糕点厂和大超市看看。不打开大城市的销路,这养鸡事业就发展不起来。”
常胜:“对,对。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销路。”
耀华:“你去吗?咱俩出去跑一趟?”
常胜:“这,让我考虑一下。”
耀华:“好。我走了。啊。”
耀华和常胜各自驾车走了。
昼。耀华的养鸡场。
腊梅穿着白大褂从鸡舍里出来。一女工推蛋车从另一鸡舍走出。
腊梅:“快收完了吗?”
一女工:“六号鸡舍还没收哩。”
腊梅:“天黑前一定要收完。啊。”
女工:“哎,哎。”
腊梅进了消毒室。
女工推蛋车朝库房走去。
耀华开车进来,将车停在库房门口。腊梅已脱去消毒服,朝汽车走来。耀华下车。
腊梅:“今天咋回这么晚呢?”
二人向宿舍走去。
耀华:“食品厂的丁厂长硬是拦住不让走嘛。好话说了一蒲篮,又减了咱三分钱。”
腊梅:“没看,不拉里膘吧?”
耀华:“今年赔不了,只是挣的不会像第二年那样猛了。”
腊梅:“可是和去年前年相比,基本稳步,没有什么大起大落。”
耀华:“咱们有固定销路。可对于那些刚发展起来的小户,今年怕又要赔钱了。”
腊梅沉思地:“啊!……”
昼。耀华的养鸡场宿舍里。外间。
耀华躺在沙发上抽烟。腊梅在收拾清理餐桌。
耀华:“听说了吗?有军准备盖新房了。”
腊梅:“你啥时候听说的。”
耀华:“我刚进村时,碰见峰娃开车出村。我问干啥去,峰娃说给有军拉砖。有军准备盖房哩。”
腊梅惊奇地:“这又在哪里胡整咧。他哪里来的钱?”
耀华:“谁知道!别管人家咋来的,只要装进人家腰包,就是人家的。”
腊梅:“不过盖房子也算是件正经事儿。天赐眼看也要大学毕业了”
常胜走了进来:“哎哟!俩口子说啥哩,这么热闹呀!”
耀华:“听说有军要盖新房子,不知道哪里来的钱?”
常胜:“你没听说?”
耀华:“听说什么?”
腊梅也在用心谛听。
常胜:“听说有军和有德在哪个山岔岔开了个农药厂。”
腊梅:“屁!准是胡说哩。别说他没钱,就是有钱也不会去下那么大的苦。”
常胜:“不管咋说,人家现在崭新的大阳摩托压在屁股下面咧。”
腊梅不屑地:“哼!一辆摩托能值几个钱呀!”
黄昏。李有军家门前。街巷。
一辆三轮汽车拉来一车砖,正在卸车。有军站在砖停前查看。几个男女群众走了过来。
钢蛋(大青年):“有军啊,这要盖新房啦,是吧?”
有军:“嗨!这算啥!不过就是个二层小洋楼嘛。”
钢蛋:“最近逮着什么好生意啦,这么挣钱的呀!”
有军:“咱能有什么好生意,哪比得上你们,又是果树又是鸡场,门里窗里都进啊!”
众七嘴八舌地:“屁!鸡蛋就卖不上价,怕还要赔钱哩。”
李三民:“对着哩,还门里窗里啥哩,果子卖俩钱又都扔鸡场咧!”
有军:“人家耀华的鸡场不是一年挣十来万哩么?”
有人在撇凉腔:“人家是人家咱是咱。咱怎跟人家比呀!”
有军:“当初不是他动员你们养鸡的吗?去呀,找他去呀!他的鸡蛋能买上好价钱,为什么就不能给你们也卖个好价钱呢?”
李三民:“对呀!走,找他去,问问。”
一妇女:“村长不是说,他去和耀华商量吗?”
钢蛋:“管他咧。他研究他的,咱找咱的。走。”
不少人:“走就走。”跟着走了。
昼。耀华的养鸡场宿舍里。外间。
耀华和常胜正在谈话。腊梅刚刚收拾完餐桌在洗手。
“耀华在屋里吗?”春枝妈人没进来,声音就传了进来。
腊梅紧忙起身应着:“在哩。”她撩开帘子:“婶儿呀,快进来坐,进来坐。”
春枝妈走了进来:“耀华啊,这鸡蛋卖不了咋办呀!”
常胜:“卖不了?一毛钱一斤,送我屋里来。有多少要多少。”
春枝妈:“说的是你娘个脚!一块钱一斤,你有多少都给我送来。”
腊梅笑:“婶儿!你坐,你坐。坐下咱们慢慢说。”
耀华:“婶儿!你别着急。鸡蛋卖不上价,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看来这鸡蛋的销路是影响咱们发展养鸡事业的一个关键问题。我和常胜正在商量,看咋解决这个问题哩。”
春枝妈:“咋解决?反正都急着卖哩。只要人家给钱,**子就往人家怀里偎哩。你两块八,他两块六就卖哩。”
众笑。
王怀祥刚好走了进来,紧接话茬:“婶儿!你那尻子也不瘦呀,你也往他怀里偎嘛。”
春枝妈不防地:“啊!你,你个坏祥子!我把你……”她从身旁摸了把笤帚,举起佯砸。
怀祥:“婶儿!你坐下,这事儿咱们村干部都注意到啦。我家不是也养着鸡吗?我也在着急呀!刚才几个人哄到我屋里来要找耀华闹事,我把他们都挡回去了。你说,当初养鸡是你们都愿意嘛。赔了钱你来找耀华,要是赚了呢?你给人家分吗?动员你养鸡,那是出于好心,是对乡邻们的关心嘛。婶儿,你说是吗?”
春枝妈:“是啊,是啊。祥子!你可趸清楚,婶儿是来求耀华出主意想办法的,可不是来闹事的。”
怀祥:“哎,哎。这就对了。”
门外传来哄吵声:“耀华!耀华在家吗?”
怀祥等急出。
耀华欲出,被腊梅拉住:“你坐下。叫我出去。”她出去了,同时将门拉上。
黄昏。耀华的养鸡场宿舍门外。
黑压压站着八、九个人。有男有女有青有壮。
怀祥:“你们来干什么!我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嘛,当前的问题也不是光咱村有,全县到处都是这种情况。我们正在和耀华研究,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大家都先回去,先别着急。啊?”
钢蛋:“村长!我们来找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来问问,叫他帮我们把鸡蛋也能买个好价钱。”
腊梅:“你们都听,这是什么话!这不是难为我们吗?耀华给你们讲技术谈经验,是想帮大家把鸡养好,想让咱村的养鸡能上规模。俗话说,树大招风。什么事都是一成气候,自然就会有人找上门来的。可你们现在却互相拆台,来个贩子收鸡蛋,别人三块,你就说我只卖两块八,气的那个人两块六就卖了。搞的鸡蛋卖不上价,人心不和,背后还你骂我我骂你。你说,这也怪耀华吗?今天你来找耀华卖鸡蛋,耀华是神仙?还是耀华是收鸡蛋的?啊?大叔大婶!大哥大嫂!你们都手拍胸膛想一想,耀华哪点亏待你们啦!”
石头:“嫂子!你别生气。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别理他们。”他推腊梅:“回,回。你回屋里去。”
王怀祥对腊梅:“你回去吧,没事儿。”
腊梅:“我不回。我回去干啥!我倒还真想听听他们要把耀华怎么样了呢!”
怀祥:“乡亲们!腊梅说的是事实吗?啊?先回去,都先回去。鸡蛋卖不上价,都很着急。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大家都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咱们回头再说。行吗?”
三民媳妇在咕哝:“有屁办法!货一多就非贱葬不可,还能有啥法子!”
钢蛋媳妇:“耀华说养鸡能挣钱,我才劝娃他爸也养鸡。谁知道鸭子把鸡引河里去啦!”
三民媳妇:“人家养几年啦,把钱挣啦。只能算咱倒霉呗!”
另一妇女:“这就叫人家偷牛咱拔橛。”
有人苦笑:“嘻嘻!”
众散去。
怀祥和腊梅又返回屋里……
夜。耀华的养鸡场宿舍里。外间。
耀华牢骚满腹地:“这些人!咋是个这!他妈的!这才真正是公公背着儿媳妇朝华山,出力不讨好。咱好心好意想帮大家都能挣俩钱,谁知道,唉!”
常胜:“别生气,生什么气呀!宰相肚里弯过船哩,看你……”
怀祥:“百姓百姓,百人百性。他们的认识水平就那么高嘛。挣了喜欢赔了恼,再要有人在后面胡调唆上几句,可不就来劲啦!”
腊梅对耀华:“哥!听大家的别生气啦。啊。刚才我也把要说的话都说啦,咱该办的事儿还要办,可是不敢含糊。啊?”
耀华不语。
怀祥:“你们想去广州、上海跑一圈,什么时候走?”
众望耀华。
耀华思想斗争好一会后:“我现在思想很乱,过几天再说吧。行吗?”
常胜:“行。咋不行。只是早比迟好。实话说,我也想在养鸡上大抓一把哩。”
怀祥:“耀华!我也坦率的讲一句,公社党委王书记还想通过咱们村在解决这一问题的过程中,能找点什么哩。他说,他目前还没有想清楚,只是感到做为领导,政府应当着手重视解决这个问题。究竟应当怎样解决?他把希望寄托在咱们身上。他说,人民群众是创造历史的主力军。耀华,路在脚下。我希望你能尽快出去一趟。我想只要咱们想想办法,就一定能够解决的。”
腊梅:“怀祥哥!我说你跟他俩一起去不是更好吗?”
怀祥:“这,只是……”
腊梅:“只是啥?怀祥哥!你的心情我了解,主要是考虑花销问题。我给你拿一部分。”
怀祥不防地:“啊!这,我回去跟你嫂子商量一下,啊。”起身欲走。
腊梅:“你告诉嫂子,你走后鸡场有啥事找我。”
怀祥:“好,好。”
夜。耀华养鸡场宿舍里间。炕上。
耀华和腊梅并排睡在炕上。
耀华:“我真的不想出去了。”
腊梅:“去。去一趟大有好处。看看广州的繁华世界。再看看咱们的鸡蛋还有什么去路。要能像咱现在这样,跟哪个大的食品厂、蛋糕厂订个长期产销合同,咱的鸡场就可以再扩大他个一倍两倍,甚至更多倍。”
耀华:“行了。要知道世人的心理都是患均不患寡。既爱笑话人穷,又极端仇富。我们不愁没钱花就行咧,绝对不要太冒尖。现在咱们的鸡蛋又不愁销,管他哩,他们垮了才好哩。鸡越少,咱的鸡蛋才越能卖上好价钱。你着什么急呀!”
腊梅:“一辈地主就把你当怕啦,是吧?”
耀华:“没听人常说的,下一辈死苦,落一个地主。我可再不干那号痴熊事了。”
腊梅不语。
(闪回):
昼。村街。临巷有个古旧小舞台。马车来在舞台下,停在人群后面。车上人都望着台上(腊梅坐在车上)。台上,一边站着一个半老头(耀华爹),一边站着一个年轻小伙子(杜耀华)。二人都戴着纸糊的高帽子,脖子上挂着纸牌。
台下围着一片人,正在挥动拳头呼口号:
“打倒反动地主分子杜继祖!”
“打倒反动地主子弟杜耀华!”
现实:
腊梅理解同情地把手搭在耀华身上。过了很长时间,她才抚摸着耀华:“哥!把过去的事情都忘掉吧,总装在脑子里不是负担吗?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中央不是也提倡叫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那就是叫这些人先做个样子,让大家都这样做。咱没那么大的本事带动大家,可是能挣钱的时候咋不敢挣呢?”
耀华不语。
腊梅:“你要不去,我去。说不定在那里还能碰上几个认识的果客哩。”
耀华:“你……”
腊梅:“怎么,又吃醋啦?”
耀华:“去你的!我吃什么醋!办企业,首先就是要有销路。没有销路哪能做成什么生意!这一点我一清二楚。只是见咱村上这些人太气人了!前两年养鸡赚了,见面就哥长叔短的,亲热的不得了。这一赔钱就怨天尤人,招了咱的祸啦。哼,这要有个啥再大的波折,还不骂死你呀!”
腊梅:“人在世上受委屈被冤枉的事情多着哩,这算个啥呀!你也太经不起坷坎啦。”
耀华:“我为什么非要受这个委屈被人冤枉呢?没听人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点没假!”
腊梅:“人家都讲为人民服务哩,哪能像你这样,这么点小事就……”
耀华:“屁!什么为人民服务!都是骗人的。人前冠冕堂皇说的好听,哪个背后没有个小九九!”
腊梅不语。
耀华思索地:“愿去你去。能通过那些果客跟一些大型的副食厂、做糕点面包的联系上也好。这样也有利于咱们今后的发展。”
腊梅:“也可以让他们两手抓,旣做苹果生意又做鸡蛋生意。难道他们还怕钱扎破手?”
耀华:“对,对。你去,你去。你去比我去强。”
腊梅:“明天我就去见见秋生,让他也帮咱跟这些果客联系联系。”
耀华:“对,对。明天你就去,就去。”
熄灯。睡了。腊梅又拉开耀华的被子钻了进去……
昼。县城汽车站门外。
王怀祥背着挎包站在台阶上不住地张望。
耀华拉着一车鸡蛋在怀祥面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腊梅跳下车:“见王书记了吗?”
怀祥:“见了。书记大力支持,还承诺,如果能拿两份合同回来,旅差费乡政府全部报销。”
腊梅:“那,太好了,太好了。”
耀华从司机楼里探出头来,对怀祥:“常胜呢?”
怀祥笑:“常胜媳妇说,常胜这两天拉肚子去不了啦。”
耀华:“嘁!这家伙是泥鳅变的,怕花钱,溜了。”
怀祥:“没关系。有腊梅在,就一个顶仨哩。”
腊梅不好意思地:“怀祥哥!你可千万不敢这么说。”
耀华打了两下“嘀”,走了。
怀祥对腊梅:“你们的鸡蛋这两个厂消化得了么?”
腊梅:“差不多。就是这些厂长一见市场鸡蛋价格下来了,就胡挑剔找毛病,总想克扣你一点。”
怀祥:“嗨!如果咱们能在外边打开销路,咱当地的鸡蛋价格就可以稳定下来。”
腊梅:“是啊。”
怀祥:“可是咱们在那里人生地不熟,我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非常的茫然。”
腊梅:“不要紧,到那里先到市场里转转,说不准就能碰上那些专门做鸡蛋生意的人。两条腿走路嘛。到商店买他几种糕点,看看商标就可以知道它的厂家和地址了嘛。找到那些糕点厂、副食厂,问问他们的鸡蛋用量和原料的来源,进一步就可以商量事情了嘛。你说呢?”
怀祥惊喜地:“嗨!你这做生意还满有一套的嘛。”
腊梅笑:“这都是前二年接果客学来的呀。”
怀祥:“好,好,好。”
开往运城的客车来了。
怀祥对腊梅:“快,上车。”
二人上车。
昼。公路上。
各种车辆来来往往……
昼。运城汽车站。
腊梅和怀祥刚刚走下汽车,就看见从三门峡开来的汽车正进站。数名接果客的男女青年都一哄儿向那辆车拥去。腊梅望着那辆车死盯着不动。
怀祥:“你看什么?咱们还得赶火车去呀。”
腊梅头也不回地:“等等。”
一个个旅客走下车来。
接果客的青年男女忽然向一旅客拥去:“师傅!我那里苹果便宜的很,去我那里吧。”
那旅客不理会,只顾往出挤。
腊梅突然地:“啊!李松林!”遂即就跑过去:“李哥!”
李松林愣:“腊梅!怎么,你又做起接果客生意啦?”
腊梅激动不已地:“啊!终于又见到你了!”
李松林气愤地:“唉!那个李青梅可不是个好东西啊!”
腊梅埋怨地:“嗨!你们这些男人呀,咋都是这么脆弱!就那么几张小传单,就把你吓回去啦!身正不怕影子斜,又咋讲呢!”
李松林:“嗨!咱是做生意的,犯不着跟她生那些闲气。”
腊梅:“可你想过没有,你这再不露面,不是正好中了人家的诡计么?”
李松林:“唉!当时实在是生气啊!”
腊梅:“小李呢?咋你一个?”
李松林:“小李现在包果档了。”
腊梅:“啊?……”她有点不解,正欲再问。
怀祥:“腊梅!咱们走吧,还得赶火车哩。”
腊梅紧忙转过来:“怀祥哥!你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李松林:“他是谁?”
腊梅:“我们的村长王怀祥,大好人。”
怀祥走了过来。
腊梅:“怀祥哥!这是我过去的一位果客朋友,李松林大哥。”
二人急上前握手,互致:“你好,你好。”
腊梅:“李大哥是湖南岳阳人。做生意跑遍了全国。”
怀祥喜出望外地:“啊!那就好,那就好。”
李松林望望二位:“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呀?”
腊梅:“李大哥!我现在办了个养鸡场,想到外面跑跑,给鸡蛋找销路呀!”
李松林也大出所料地:“是吗?你们的鸡场有多大?我也正在考虑想搞点别的哩。”
腊梅也喜不胜收地:“那……”
李松林:“你们急不急呀?要有时间咱们吃顿饭,边吃边谈。怎么样?”
腊梅望怀祥。
怀祥:“可以呀。这趟车赶不上赶下趟也行嘛。”
李松林:“那就走。找一家小吃店,随便吃点。”
昼。运城一小吃店内。
餐桌上。几样简单的小菜。每人一小碗鸡蛋炒大米。三人边吃边谈。
怀祥:“我们一个村现有产蛋鸡六万多只。腊梅一家就上万只。现在如果销路有保证,腊梅的那一口子还想再上一万只。”
李松林望着腊梅:“啊!那好啊!眼下做苹果生意的人太多,我也是想转行,搞点别的。”转对怀祥:“腊梅这个妹子厚道诚实,我信得过。我永远也忘不了她为退八百元,竟开着蹦蹦赶汽车,翻山越岭的……嗨!我们那些同行们谁听了都感动得咂舌头。所以她的客人就多。这一多就遭嫉妒。就……唉……”摇摇头。
腊梅:“李大哥也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啊。绝对信得过。”
怀祥:“李大哥!如果你能联系到鸡蛋的销路,咱们就可以签定个产销合同,保质保量的供应。”
李松林:“王村长!是这样,让我把这一趟苹果生意的手续弄清爽了,我就去跑跑看。搞糕点生意的还有几个认识的朋友。”
腊梅:“你要到咱那边去,我给秋生打个电话,让他到县汽车站接你。现在他们盖了个小楼房,秋生和牡丹也结婚啦。”
李松林:“好。我会和他联系的。你们不是要去广州吗?”
怀祥:“哎。”
李松林:“小李就在广州的‘白云果品市场’。他有一个果档。”掏名片给怀祥:“到那里你就去找他,他会给你们鼎力帮助的。”
怀祥接名片,紧紧地握住李松林的手:“啊!这就好,这就好。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
李松林:“不谢。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我也非常高兴。”
腊梅:“走吧,咱们都还要赶路哩。”
李松林:“好。再见。”
王怀祥边握手边说:“李大哥!我等你的电话。”
李松林:“好,好。”
夜。开往陇海线的列车上。
腊梅和怀祥对脸坐在座位上。
腊梅:“怀祥哥!刚才在运城汽车站那一群争抢果客的场面你看见了吧?”
怀祥:“看见了。怎么啦?”
腊梅:“这些天咱们那些养鸡户,互相拆台,就是春枝家婶儿说的那,见了收鸡蛋的**子就往人家怀里偎哩。刚才那些引果客的,你总看见了吧?就那样子。”
怀祥:“是啊,是啊。你想说什么?”
腊梅:“怀祥哥!从我卖葡萄,有德骗我那一次起,我就想过,政府应当在农产品销售这个环节上管一管。”
怀祥:“这不好管啊。人家产的想咋卖就咋卖,你咋管?”
腊梅:“是啊,当时我也只是那么想想,究竟应当怎样管,也是糊里糊涂的,根本想不明白。只有在竞争果客的过程中,这才想到,咱们政府应当把果农和经纪人都组织起来,统一管理,统一销售。比如咱们村,你总负责,手下有一班人马。张三负责验收质量,把苹果统一收回来;李四负责组织接果客。果客来了就找这个总负责的,他要什么品种、什么标准的、什么价格,随行就市统一予以销售。王麻子负责收入支出的账项。这样,果农省心,果客省事,啥时要货啥时有,随到就走。对于工作人员,按劳付酬。这样,就避免了那种相互拆台,你争他斗的局面。那种单打独斗的做法,结果呢,实际上吃亏的是咱们,占大便宜的是人家做苹果生意的人。人们说,会管是银,会卖是金。你说这话对吗?”
怀祥:“对,对。就这么回事儿。”
腊梅:“眼下,咱们的鸡蛋销售也仍然是这样一个问题。我们需要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应当叫个啥,我不知道。你是村长又是党支部书记,你说说。”
怀祥:“腊梅!你说的非常正确。乡党委王书记告诉我,别的地方已经有这方面的经验了,人家就叫什么‘经济专业合作社’。王书记就想叫咱们也试着这样做哩。”
腊梅:“那你为什么还不动势呢?”
怀祥:“我想,我们这次出去只要能把鸡蛋的销路打开,回去解决这个问题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腊梅恍然大悟地:“啊。对,对。”
火车在“哐哒,哐哒”地前进着。二人均陷入了沉思。
昼。有军家门前。
有军正在和司机清点砖数。
一妇女慌慌张张的跑来:“嫂子!什么事?”
一妇女:“派出所开车进巷来了。”
有军“啊”的一声,急忙从砖停旁绕过去不见了。
一妇女装做在搬砖。
警车停在砖停旁。
一警察望那妇女一眼:“见李有军了吗?”
一妇女:“没有。”
二警察朝有军家里走去。
昼。村外。田野。
李有军顺着沟边撒腿跑着。来到沟边一个小路前,他扭头望一眼,急急沿小路跑下沟去。
昼。李有军家。院中。
一警察:“李有军在家吗?”
彩蛾和有军妈急从屋内出。
一警察对彩蛾:“有军呢?”
彩蛾:“不知道。吃完饭就出去了。”
一警察:“他回来叫他到派出所来见我一下。啊。”
彩蛾:“好。他回来我告诉他。”
二警察离去。
有军妈对彩蛾:“有军这又干啥犯法事啦?”
彩蛾:“谁知道。人家干啥事,哪肯给我说呀!”
有军妈愣愣地站了会儿:“唉!这个孽种!”
昼。耀华的养鸡场里。
耀华拉鸡蛋正要出门。腊梅风尘仆仆地迎面走了进来。耀华紧忙跳下车:“回来了。”
腊梅:“哎。”
耀华:“怎么样?”
腊梅:“有收获。你先去吧,回头再说。一会儿怀祥哥就来了。还要商量件大事儿哩。”
耀华:“好。那我去了。”
腊梅:“快去快回。啊。”
耀华走了。腊梅向宿舍走去。
夜。耀华的养鸡场宿舍里。外间。
怀祥、常胜和腊梅、耀华坐在那里。
怀祥:“在广州就签了这一份合同。一月六万斤,他们来拉。价格,只要没有特大灾害什么的,全年保持每斤三块钱。”
耀华:“这小李还真行。啊。”
腊梅:“小李在广州几年啦,有一帮兄弟。对各个市场都通气眼。”
怀祥:“虽然这六万斤数量不大,可总算开了个好头,打开一条路子。现在的关键是怎样把大家组织起来,选个负责人,定个地方,每天负责收购这项工作。”
常胜:“那就放他这里,由腊梅和耀华负责吧。”
怀祥:“我们在路上也商量啦,就这么定。你们再盖个库房,鸡蛋都往你这儿送。”
耀华:“行。就这么定。”
电话铃声响。腊梅去里间接电话。
里间。腊梅声:“啊!李哥!你好。啊,行,行。你来了再说吧。好,就这吧。”
腊梅从里间出。
耀华:“是李哥的电话?”
腊梅:“是。李哥说,三五天他就拉一车,一万斤。先试一次再说。”
众喜:“好啊!好啊!”
怀祥:“只要能外销一部分,咱们当地的市场价格就能稳定下来。”
腊梅:“怀祥哥!明天这个会就先由你主持召开。怎么样?”
怀祥:“行,行。就这么定。只要这个统一销售能落到实处,合作社的组织就有了一定的基楚。自愿参加,民主选举,健全组织,一步步完善机构,完善制度。”
腊梅激动地:“好啊!咱这养鸡合作社一旦成立起来,咱村的养鸡户就会更多。咱家的鸡场也要再扩大。我看,用不了多久,咱也会变成腰缠万贯的大款哩。”
常胜戏逗地:“嗨!那时候咱腊梅同志就敢到他城里大喊一声,‘瞧!我们农村人哪点比不上你们城里人!’对吧?”
腊梅:“是啊!咋不敢!我就不相信,咱农村人为什么不能跟他城里人比!”
众大笑:“哈哈哈哈……”
怀祥:“说得好!我们农村人为什么不能跟他城里人比呀?啊!”
众皆赞同地:“是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