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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政治,其实就是玩脑子。苏一玮的脑子没闲着,同样,刘长福的脑子也闲不下来。他也有个睡午觉的习惯,而今天的午觉,他也没有睡着。想起早上发生的一切,总感觉心口难平,仿佛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处,想发,又找不到一个发泄点,憋着又实在难受。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都令他不顺心,先是苏一玮上任,堵住了他的路,然后是于有光的死,又让他感到命运无常。那天,他本来是要亲自接待省建设厅周成东副厅长的,准备好好喝几盅,没想到省政府秘书长普扬从金州路过来高州,他不能不出面接待,这样,他只好委托于有光全力接待周副厅长了。没想到他的一声吩咐,于有光从此走上了黄泉路。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很悲痛,于有光毕竟是跟了他多年,又是他的心腹,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有了,他实在难以置信,但是,这又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到于有光家里看过一次,老的老,少的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死者正个名,多给予生者一些安慰。省建设厅的周成东副厅长也曾经给他打了多次电话,让他多多关照一下于有光的家属,并说,趁着他现在有权,能为兄弟们做事就多做一点,也是对死者家属的一个安慰。其实,这何尝不是他想做的?于有光的家属提出要赔偿一百万,还要追认为因公殉职。这个要求似乎有些太过分了,不过,无论是出于对于有光的友情,还是出于工作的需要,他都要召开政府常委会,把问题交给集体来讨论。而事实上,这种会议大家都很清楚,名义上是集体讨论,实际上还是围绕着他这个中心轴在转,他说东,没有人敢说西,他说西,也没有人敢说东。在几年的政府工作中,他认定要做的,没有做不成的。他的开场白一说完,大家已经听出了他的意图,很快就形成了共识,大家都说于有光为工作而死的,应该给予家属以切实的安慰,这样才能告慰于有光的在天之灵。然而,当决定很快形成之后,他又觉得应该让市委这边也挂上名,把苏一玮也套进去,这样就多了一道挡箭牌,如果有人想拿这件事做文章,政府就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市委那边,让苏一玮去承担。没想到苏一玮非但没有吃他这一套,还在常委会的交锋中让他节节败退,这使他感到很窝火。多年来他还从来没有在市委常委会上这么尴尬过,没想到大江大河都过来了,却败在了苏一玮的手里,这让他心有不甘呀。
下午上了班,他还在想着常委会上的事,还在想着抬棺上访的情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江满天敲门进来了。江满天嘿嘿笑了两声说:“没想到这个苏一玮,也太不近情理了。”
刘长福知道江满天心里也不舒服,就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坐吧,坐一会儿。”说着自己也起身坐到了沙发上。
秘书姚文章从里屋出来,向江满天问了一声江市长好,并为江满天泡了茶,然后便知趣地退出了。
刘长福这才说:“于有光的事,现在到了这一步,进退都难了。”
江满天吹了吹茶杯中轻浮的茶叶,喝了一小口,才说:“要不,于有光的事儿先放一放,等冷却一下再说。至于于有光家里的工作,到时候我让玉涛去做。”
刘长福从茶几上拿过软中华,给了江满天一支,自己点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随着烟雾弥漫开来,才问:“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如果市委那边不表态,我们这边要是硬坚持,也不好,到时候省上怪罪下来就有些划不来了。抬棺上访的事,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江满天嘿嘿一笑:“什么事都瞒不过首长。那是玉涛出的馊主意,没想到效果不是太好。”
江满天说的玉涛就是市政府的秘书长黄玉涛。江满天和黄玉涛都是刘长福的爱将,也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但是,在办事风格上,这两个人却截然相反。黄玉涛心细如发,考虑问题很周全,免不了有些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而江满天哩,却性格粗犷,敢说敢为,霸气有余细微不足,有时候因急于求成却考虑不周。这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性格,正好一左一右,对他而言是两个好帮手。
刘长福知道黄玉涛是为他好,也不责怪,只长叹一声:“我们都有点小瞧他了,这个苏一玮,不简单,以后遇事还是要谨慎些为好。”
江满天有点不服气地说:“那我们也不能让他左右了高州的局势。”
刘长福正要说什么,突然电话铃声响了,刘长福起身去接,江满天也立即起身,打了一声招呼要告退。刘长福回身说:“还有事,你先坐会儿,别急着走。”
刘长福接起电话,说了没几句,挂了电话回到原位上说:“是下河县的王有江,他从省上办事路过高州,晚上想请我们一起吃个饭,我答应了,你晚上没活动吧,我们一起参加。”王有江是下河县的县长,也是刘长福一手提拔起来的。昨天去到省上跑水利改造的资金,路过市里还特意来刘长福家里拜访过一次,临走时放下了一个红包。
江满天笑了说:“老大发话了,有活动我也得推掉,要紧随老大才是硬道理。”
刘长福呵呵一笑说:“这个王有江,想挪个位子,到建设局来当局长。可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呀。”
于有光死了以后,官场的许多人并没有对他的死给予多少同情,倒是把注意力都放到了他空出的位子上。建设局局长虽然是个正处级,可是这个位子含金量却很高,这便成了许多二级局的一把手和大局的二把手们所向往的,正因为如此,有的人亲自跑上门来要位子,有的通过别人的关系来说情。无论是直接上门来的,还是托人情关系的,刘长福都没有向任何人做过任何承诺,他还不知道苏一玮的深浅,不好决定。今天早上他与苏一玮的第一个回合,已经领略到了苏一玮绝对不是一个软柿子。
江满天一听刘长福所说的不容乐观,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便说:“那也不能由他说了算,你毕竟是咱们高州的元老,大部分的干部都是你一手培养起来的,该控制的还得你控制。”
刘长福冷笑一声:“没有那么简单呀,兄弟,我看这苗头不大对劲,我们也不能心太急,先稳住阵脚再说。”
正说间,刘长福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公安局长常安的电话,就接起说:“什么事?”常平告诉他,经过查证落实,于有光酒后上了桑拿中心叫了两个小姐,被活活累死的。刘长福不觉“啊”了一声,大张着嘴,半天才说:“这是真的?”常平说:“曹刚上午查的,人证物证俱全。”
刘长福挂了机,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江满天说:“怎么会是这样的?这个于有光呀,白费了我们的一片苦心。”
刘长福说:“真是哀其不幸,怒气不争。这个货,做了这种没屁眼的事,让我们都跟了丢人。不去想了,也不再管了。糖厂的事,你要多留个心,随时注意动态。苏一玮想翻天就让他翻去,翻过来了算他本事大,翻不过来他就主动走人。我明天参加化工厂扩建论证汇报会,如果这个项目能尽快实施,等年底一投产,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江满天呵呵一笑:“这真是一个大手笔,化工厂扩建,一举两得,既为市上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也可以消化糖厂的一部分职工,不愁我们高州的经济不腾飞。”
江满天告辞而去后,刘长福感到心情比先前好了许多。当遇到不顺心的事,千万不要纠缠下去,先放下不愉快,然后再想想高兴的事,这样一来,不仅会改变你的心情,更会促进你的工作动力。此刻的刘长福就是这样,当他一想起化工厂的改造和扩建,他就不由得为他描绘的宏伟蓝图而热血沸腾。为了把这个大项目从南方拉到地处西部内陆的高州,他出了不少力,也费了不少心血。从前年招商引资开始,签订合作协议后,前前后后双方几经谈判、沟通,又经过省市专家多方论证,现在基本就绪,等待的就是征地扩建,然后就是投入生产。这的确是一个大手笔,更是高州市今天要完成的十项实事之一,他没有理由不为此项工程而高兴。等到年底建成投产了,不仅能给高州市带来几个亿的利税,更重要的是,也为他个人的官场生涯中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到时候,自然会引起上面的关注,即使高州市的市委书记的位子错过机会没有坐上,也不能排除调往别的市去做一把手的可能。
这样想着,刘长福的心就像春天般的花朵,慢慢地舒展开来了。
这一舒展,他又不由得想起了李倩倩,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美人儿。
他打算今天晚上应酬完了,趁着酒兴,与她好好亲热亲热。
记得上一次与倩倩相聚,差不多一个星期了。那天,他也是喝过了酒,有点兴奋,就打电话给倩倩,让她等着,他一会儿到。倩倩住在新东方花园,那是市里最好的小区之一。房子是一个名叫高峰的房地产商送的,只不过送得很隐蔽,李倩倩通过他给高峰办了一件实事,然后高峰转手送给了李倩倩一套房子。没办法,女人就是靠男人来疼爱的,男人是靠女人来滋润的;金钱再多,死了也带不走,房子再大,也不能当棺材用。他已经有几套房子了,留着也无用,通过这样的方式送给倩倩,也等于从此拴住了她的心。有时候,女人就是一只金丝鸟,房子就是关鸟的笼子。有了笼子,鸟儿有了依赖性,也就不想再飞了,这就是生活的辩证法。倩倩过去没有房子时,成天嘴里嘟嘟囔囔地羡慕别人,自从有了房子,就把这家收拾得一尘不染,让他一进屋,就感到神清气爽,乐不思蜀。
那天他把司机小赵打发走了,自己直接开车来到了新东方花园。
他不想让自己的司机和秘书知道得更多,尤其是与女人的关系。这种关系,是两个人的秘密,就像**一样,完全是两人的事,不能与外人分享,更不能张扬出去。他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倩倩就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小鸟,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老公”,然后伸过双臂揽住了他的脖子,随着那柔软的玉体往他粗壮肥胖的身上一贴,一股香气便在他的怀中弥漫开来,他的身体就像充了气似的一下膨胀起来了,他伸过手来,揽住了她的小腰儿,感觉紧紧的,很有韧性,然后朝下滑了下去,就滑落到了她的臀部上。他喜欢她的臀,肥而不腻,饱满、结实,而且很有弹性。他每次抚摸时,就想起了一位著名作家写的《**肥臀》,他没有看过那本小说,却记住了这个名字,这是男人们喜欢的名字,简单,直接。别看倩倩表面上很苗条,一旦扒光了她的衣服,这部小说名字中所说的这两样东西都占全了。他隔着她的衣裙抚摸了一阵后,就直接掀起了她的裙子,伸手摸了去。原来倩倩没有穿**,一摸就摸到了她光滑的屁股上。他用手轻轻拍了两声,不由得想起了一个玩笑话:有一位农村老大爷,在城里的街上摆摊卖菜,一女子看到他摆在地上的茄子,就撩起衣裙蹲下来挑,原来这女子没穿**,被对面的老大爷看了个一清二楚。老大爷突然对这女子说,我不卖了,你也别挑了。女子惊奇地说,你不卖摆到这里做什么?老大爷说,你把买菜的钱省下买条**穿上吧。刘长福想到这个故事,不觉哈哈大笑起来。倩倩就娇嗔道,神经啊,笑什么?他便给她讲了这个故事。倩倩听完疯笑了起来,笑完才说,我跟她不同,她是张开嘴巴吃茄子,我是打开城门迎大王。刘长福被她的幽默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好,那就进城了。说着,就双手揽着她的大腿,抱起走到卧室,然后朝**一扔,倩倩的春光就一下泄露了出来,真像大开的城门,刘长福再也忍不住了,匆匆脱了衣,急不可耐地一头钻进了城。倩倩轻轻地啊了一声,随之,声音细长如水,轻柔而富磁性,像音乐般在室内漂浮起来。这些都是刘长福所喜欢的。刘长福不仅喜欢她的**声,别的方面也很喜欢,比如从她身体中发出来的气味,比如狐狸精一样的妖味,还有她的**肥臀。也正因了他的喜欢,他才不惜一切地来呵护她,关爱她,并且,给予了她优越的生活和幸福的保障。
此刻,当他刹那间想起李倩倩后,还是止不住有些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小**,真是个狐狸精。他忍不住有些疼爱地骂了一句,不觉笑出声。随之,打开手机,调出了她的号码,一摁键,拨通了她的手机。
4
这一个阶段,苏一玮集中力量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机场建设,另一件是中央商务区的论证。
机场建设,上次省城之行已经有了点眉目。那天他到省城后,在省发改委主任赵多柱的安排下,与国家民航总局吕司长会了面,又一起共进了晚餐。几杯白酒下肚,两个人的话也越来越多,苏一玮不失时机地邀请吕司长来高州考察,并且希望把西夏省的西部机场确定在高州,他将在征地、配套服务等方面给予总局积极支持与配合。赵多柱也向吕司长介绍了一下高州的情况,说在高州、西川、金州三市中,最积极主动的,思想最统一的还算高州。吕司长当即表态说,这次来西夏,重点工作就是来选址,这几天他先去东庆市视察,视察完了再到西部三地做一次系统的考察。苏一玮不指望他当场表态,有了这样的回答,他已经感到很满足了。他心里清楚,金州的高天俊不是很热心的,西川的位置比不过高州,只要吕司长能下来考察,他就有信心把这个大项目争取过来。
苏一玮在省城住了一宿,次日返回时,又顺道拐到金州的家,想利用双休日的机会陪陪老婆,再带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六年前,他从西川调到金州,把家也搬去了,夫人李兰花原在西川医院,他就直接把她调到了金州医院。他这样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断绝一切念头,断绝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和干扰,更要排除别人的猜忌,来做他想做的事。这次调到高州后,他打算与夫人一起过来,没想到李兰花却说,好不容易把家安顿好了,单位里的人也混熟了,又要折腾。你先过去吧,等蹲安稳了再说。既然如此,他只好独自一人过来了。到了他们这一级,在别人眼里至高无上,而事实上,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上面一纸调令下来,让你走东就得东,让你走西就得西,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
苏一玮刚把司机和秘书打发走,却接到了李教授的电话,说他明天从新疆返回,如果这边方便的话,他中途可以到高州来一趟。苏一玮一听,非常高兴,当即邀请李教授到高州来,届时他亲自接机。
李教授在高州只待了两天,对高州糖厂做了实地考察,然后又对整个城市的布局人口数量做了了解,经过科学的预算后得出的结论竟与苏一玮不谋而合,觉得在糖厂的旧地修建一个中央商务区要比修建住宅区更有利于城市的完整性和经济持续性发展。这使苏一玮心里更有了底,也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送走李教授后,他又分别与个别常委和有关人士做了单独的沟通,通过了解,他才知道钟晶晶给他信中透露的情况是真实的,何得权已经与华夏集团公司签订了意向性协议,等糖厂正式搬迁后,再签订正式合同。华夏集团公司实力雄厚,在省城名声很大,它是集公路、桥梁、房产建筑于一体的一家大集团公司,高州的几条公路和高州红河大桥都是由这家公司承包修建的。
至于公司的背景,说法不一,有的说省委副书记马长安是公司的后台老板,有人说省市许多要员都参了干股。不管所说情况是真是假,苏一玮只抱着一个信条,顺应民意,科学地发展。
又一个周末到了,苏一玮吃过晚饭后,独自散步到了宾馆外面,走了一段路,一辆的士突然停到了他旁边,司机问他去哪儿?他本来不想打的,看司机挺热情的,也想与司机聊一聊,就上了车说:“随便走走吧,要不,哪里热闹就拉我到哪里去。”
司机说:“要说高州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当然是东城的夜市。”
他说:“那好,就去夜市看看。”
司机问他是外地来的?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是的,听说高州这几年发展很快,果然不错呀。”
司机说:“要说发展,现在哪个地方不发展?都在发展,车辆越来越多,道路越来越挤;楼房越盖越高,住房越来越贵;商品越来越多,物价越来越高。表面上看是发展了,可是,再发展也是少数富人的天下,像我们这些穷人还不是照样穷。”说着,听到广播中说到国足零比五输给了泰国,司机气愤地关了声音说:“不听了,这样的消息一听就上火。如果国家找十几个二十岁左右的死刑犯,让他们练四年足球,然后让他们踢世界杯,出线了就出狱,不出线拉回来枪毙,中国足球一准会出线。”
苏一玮呵呵一笑说:“没想到你的歪道理还挺多的。”
司机说:“出租车司机现在就剩下一点穷开心了。上次街道办两个女同志坐我的车,说最近说要收房产税,离婚率大幅度提高。我就接了说,如果新婚姻法再加一条,离婚了房子归国家。保证再也没人离了。”
苏一玮不觉哈哈大笑着说:“挺有趣。请问你当司机当几年了?”
司机说:“我正式当司机才五年,过去是糖厂的职工,后来糖厂半死不活的,工资拿不全,厂里动员我们,有能耐的可以自谋出路,我只好停职来当司机吧,等混到六十岁退休了,拿退休工资算了。”
苏一玮一听说是糖厂的,便来了兴趣,问:“你对糖厂搬迁有什么看法?”
司机愤愤地说:“什么搬迁?那还不是当官的瞅准了我们糖厂的那块地皮值钱,想把糖厂的人撵走了他们好卖地。”
苏一玮说:“听说上次群众为此还上访过,动静闹得很大。”
司机看了他一眼:“你这人还挺在行的,来我们高州出差,对这里的情况知道这么多?对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闹得不可开交,我们高州最近新来了一位市委书记,听说这个人比较硬气,他当时就拍着胸脯对上访群众做了承诺,说要让大家放心,他要办不好这件事,就主动下台。听说这位新书记来厂里做了几次调研,还有人说他一个人来到了小区家属走访群众,买了烤土豆边吃边与群众聊。人倒是不错,可是,承诺的时间都快要到了,还没有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忽悠人?”
苏一玮其实心里要比任何一个人都着急,他也知道承诺的时间快要到了,他必须要尽快给大家一个答复,但是,他必须要把问题搞清楚,工作做扎实了才能上会,否则,要是他的计划在会议上被大家否决了,那他真的就成了群众说的大忽悠了。想到这里,呵呵一笑说:“你的生意挺好的吧?”
司机道:“一般般。前几年,像我们出租车司机一个月还能挣三、四千块钱,那个时候还行,物价不太高,也能过得去。现在物价飞涨,公务员的工资也涨了好多了,我们出租司机的收入却下降了。”
苏一玮说:“过去打的起步价是五元,现在成了七元,不是也跟着涨了吗?”
司机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打的费是涨了,可是油价也涨了,给老板上缴的管理费也涨了,就是司机的工资没有涨。再说了,现在黑车也多得很,跟我们抢生意,这也大大影响了我们的正常营业。”
苏一玮说:“有黑车,交警不查吗?”
司机说:“查?查什么?现在不是说警匪一家嘛,那些黑车为什么屡禁不止?主要是有人撑腰呀,据说开黑车的也有个黑车公司,有专人撑控,从中向这些车主收取管理费,然后每月再上缴一些给交警队管事的人,那个人就是黑车的大哥大,听说很有来头的。”
苏一玮感觉真是触目惊心,经济发展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越来越突出,如果不及时扼制,任其泛滥,必将会影响社会正能量的发挥。不知不觉,车开到东城最繁华的商业一条街。下了车,苏一玮心里还在想着出租车司机的话,承诺、黑车,这些都是与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的社会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必然会引发许多矛盾。执政者,不仅要关心大事,还要关心民生。司机的话真是给他提了个醒,也让他了解了很多他不知道的问题。
东城的夜市果然繁华,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有卖各种小吃的摊点,有卖各种杂物和衣服的摊点,各种各样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苏一玮转了一大圈,返回时,看到路边有一个摊点在卖书刊,来到旁边,挑了两本书,一本是叔本华的哲学,一本是老子论著今译。苏一玮结账时,推主一共收了他二十元,两本厚厚的书,这么便宜。苏一玮问钱是不是找错了?推主说每本十元,一共二十元。说着突然推起车子要走。苏一玮说,这么早就下班了?摊主说,哪里下班,城管来了。
苏一玮一看,果见城管来了,两个城管正与旁边一个卖水果的摊主发生着争执,城管要扣押,摊主说他不知道,以后不来还不行吗?城管说,上次已经警告过你一次,你还不听劝阻,这次非要扣押。双方在拉扯中,许多人就立即围了去看,有的还拿出手机在拍照。
苏一玮只好掉头离开,边走边想,管理者与被管理者永远是一对矛盾,管理者想把自己所管的事情管好,被管者总想钻点管理的空子,于是矛盾不断,网上总是曝出城管抢东西的照片,舆论导向也似乎都倾向于弱者,不论何地的城管口碑都不怎么好,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城管的管理,就没有很好的城市秩序,一味地指责城管也有失公允。看来,不论哪一个行业,哪类人群,都有他们的难言之苦。
正走着,看到迎面有一女子款款而来,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正想着,那女子却突然叫了一声:“苏书记?”
苏一玮这才突然想起,她就是城关区副区长周欣,上次在党校毕业典礼上还一起就过餐,便说:“是周区长呀。”
周欣笑了说:“没想到苏书记还记着我呀,你来体察民情?”
苏一玮呵呵一笑说:“什么体察民情,随便来逛逛,没想到买了两本书,却是盗版的。”
周欣一下咯咯笑了说:“没想到书记也有上当受骗的时候。”
苏一玮说:“不是有,而是常有。你也来逛街?”
周欣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说:“我刚逛了一圈,买了几样小东西,没想到却碰到了您,真让我高兴。如果书记不太忙的话,我想请书记到旁边的茶社去喝茶,不知能否赏光?”
苏一玮不知是答应好还是拒绝好,正犹豫着,周欣又补充说:“书记不必担心,旁边这家茶楼是我表妹开的,很安全的。”
“好呀,那就到你表妹的茶楼里去坐坐。”苏一玮一听很安全,这才答应了。
这几年,苏一玮一直很谨慎,他几乎为自己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告诫自己不要单独与漂亮女人吃喝来往,这样既可以堵住别人的嘴,也封住了自己走向欲望深处的路。男人所犯的错误基本上是一致的,就是在正确的时间里遇到了心动的人,在错误的冲动下上了错误的床。人生最怕的不是犯错,而是不能从错误中吸取教训。看着周欣风摆杨柳般地走在他前面,那样子本来就很性感,再加上她身上随风飘过来的香气,更让他心里有点蠢蠢欲动。但是,他还是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要淡定,时间不宜过久,坐坐就走。管好自己的身体,首先要管住自己的心,心静,身体自然静。心如野马奔腾,身体难免出轨,身体闯了祸,埋单的还是你自己。
就这样,他跟着周欣,来到了茶楼,又上了二楼的风雅厅,入座后,要了一壶西湖龙井,泡开,随着茶香弥漫开来,看着窗外的大街,欣赏着对面的美人,才感觉这里蛮不错的,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周欣说:“我现在才明白,难怪书记大人的办事风格与众不同,这与你特殊的体察民情不无关系。”
苏一玮叹了一声:“什么办事风格呀,我现在都被架到火山口上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周欣说:“是的,现在社会舆论已经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老百姓把希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你只能朝前走,不能朝后退。如果退下来,不仅仅是你个人声誉的损失,更主要的还会伤害到他们的情感。”
苏一玮点了点头说:“这我知道,所以,也有压力。”
她笑了一下说:“我相信你有足够的智慧,能化解一切矛盾的。”
说着,为他沏了一杯茶,双手递过去:“书记请用茶,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苏一玮接过茶,闻了闻,欣喜地说:“好茶,真是好茶,香气逼人,没喝已有三分醉了。”说着,轻轻呷了一口。
周欣咯咯笑着说:“酒能醉人,茶也能醉人。酒醉人,是醉的神,茶醉人,是醉的心。”
苏一玮也呵呵一笑说:“没想到还有如此之说?那好,我今天就来个一醉方休。”说完,他觉得这话有些暧昧,怕继续说下去不好收场,就转了话头说:“说说吧,工作还顺心吧?”苏一玮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周欣时,就在心里犯过嘀咕,觉得这么一个漂亮的人儿,能进入官场,必定后面有人。正如女人对自己欣赏的男人有一种好奇心,男人对漂亮的女人也不例外。
周欣浅浅一笑,才说:“也不算顺利,我主要负责区上的招商引资这一块,因为我们的软环境上不去,所以,有时候也感觉力不从心。”
苏一玮点了点头:“慢慢来吧,一切都会有改观的。”说着,站起来问:“这里有卫生间吗?”
周欣马上站起来说:“有,我带书记走。”
苏一玮笑了说:“免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周欣也自知失言,以手掩嘴,笑着说:“出了门,向左拐到头就是。”
苏一玮出门去了,周欣不觉想起了一个有关上厕所的笑话,忍不住咯咯地一个人大笑着,待苏一玮来了,她还在笑。苏一玮就好奇地问:“为何这般大笑?”
周欣有点深情地看着他,说:“想起一个笑话,忍不住地笑了。”
苏一玮说:“什么笑话,讲出来让我也听听嘛,光你一个人笑有什么意思?”
周欣说:“不能给书记讲,有点黄。”
苏一玮越发好奇:“说吧,笑话哪有不黄的,这是休息时间,又不是会议室,怕啥?”
周欣这才鼓起勇气说:“那我讲了。”
苏一玮说:“讲!”
周欣这才说:“在党校干部培训班,教授向学员提问:如果你与心仪的女子晚餐,中途要上厕所,怎么说才得体?县长说:我去撒个尿。教授:这不太礼貌。市长说:我上个洗手间,马上就回来。教授:这还凑合。省长说:请稍候,我去跟一位兄弟握个手,我希望今晚有机会把他也介绍给你。教授赞叹说,好!好!领导干部官越大,水平就越高。”周欣讲完,一下以手捂面,笑得花枝乱颤,目光却水水地盯着苏一玮不放。
苏一玮也被她的笑话逗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再看周欣,越发的生动可人,双目如水,一脸含情,很有女人的味道,让人不得不想入非非,只好机智地应对说:“按着教授的评价标准,我只属于凑合的那种,还不算好,以后多努力。”
周欣又笑了说:“没想到书记这么幽默。”
苏一玮说:“你这是在夸,还是批评?”
周欣定定地凝视着他,悠悠地说:“那是欣赏!”
苏一玮听出了她的话中话,不觉暗想,妖精,真是个妖精,但是,我却不能任性。想着,便故意虚张声势地哈哈一笑:“好呀,有美女区长欣赏,今晚定能做个好梦。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说再见了。”
周欣说:“好,今天与书记喝茶很开心,希望以后有空再请书记来喝茶。”
苏一玮说:“好,好的。”
周欣高兴地拿出手机说:“书记如果方便的话,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的电话。”
苏一玮说:“好,相互留个电话,以后常联系。”
相互留了电话,周欣要送苏一玮出门,苏一玮挡住说:“别送了,让人看到不太好,还是我一个人出去吧。”
周欣看了他一眼:“搞得我们像地下党接头的一样。”
苏一玮应了一声:“差不多。”说着就下楼走了。
周欣听到苏一玮远去的脚步声,心里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自从在党校结业典礼上,她听了苏一玮的讲话,就感觉他是一个有能力、有水平的领导。没想到吃饭桌上,又与他坐到了一起,这使她深感无比荣幸。自此,她总是常常想起他,他的影子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想排除也排除不了。她知道,这种现象有一种说法叫喜欢。其实,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是非常简单的,也许是刹那间的一个眼神,或者是彼此的回眸一笑,便会深深地把对方装在自己的心灵深处,留下一世的情缘。对他,周欣真的如此。有时,她也想借汇报工作到他办公室里去看看他,可是,她又实在找不出一个理由。因为她毕竟是副区长,她上面还有区长、区委书记,她觉得她汇报工作还隔着好几层。没想到刚才的邂逅,让周欣既紧张又兴奋,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秘密会晤了高州市的一号人物,更重要的是她会晤的是她早已心仪的男人。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自己能有这么优秀的老公该多好呀?
她这样想并不是说她没有老公,她也有,只不过她的老公让她彻底失望了,让她一提起老公这两个字,就感觉羞愧得无地自容。她的老公在一家银行当副行长,虽然谈不上多么荣耀,但也能说得过去。
她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也从来没有背叛过他。没想到她没有背叛他,他却背叛了她。一次她到外地出差,她的老公竟然带着夜总会的一个小姐悄悄在家过了夜。如果事情仅仅发展到这个层面倒也罢了,她眼不见,心不烦,她会和别的傻女人一样,认为自己的老公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可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的,隐患迟早会找上门来的。那一天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隐患终于找上了门来。“扫黄”办公室的两个民警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孩敲开了她家的门,民警让女孩指认她的老公是不是这个人?女孩子点了一下头,果断地说,就是他,带我来这里过了一夜。老公一听,面色蜡黄,结结巴巴地申辩说,你胡说,谁带你了?小姐说,是不是还要让我说出你身上的印记?老公一下像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地一下陷到了沙发中,就像一堆退了骨的肉。民警说,那好吧,请你跟我们到派出所去一趟,去做个笔录。
千幸万幸,她的女儿在学校里就餐,没有回家,否则,她不知道会在女儿的心里留下多大的伤害?她突然伸手在桌子上一拍说,不就嫖了一个鸡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至于到派出所去备案?你们少在我面前绕弯子了,跑上门来不就是想收点罚款吗?直说吧,多少钱?老娘给你们!民警说,五千。她二话没说,从卧室里拿出五千,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拿去吧,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就是从那天起,她与老公分房而睡。她宁可独守空床,也无法容忍同一个嫖过娼的男人同枕而眠。就这样,他们谁都碍于面子,没提出离婚,这个家却早就有名无实了。
一个没有男人滋润的漂亮女人,遇到她心仪的男人想一想本也无可厚非,更何况,她又处在如虎似狼的年龄段。可是,没想到的是,苏一玮却这么的谨慎,这么淡定,这让她越发对他产生了一种尊敬和爱慕。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想出轨太容易了,只要她对那些成天在她面前大献殷勤的男人稍稍还去一个迷人的笑容,一切就会顺理成章。可是,她不,无论是她的同事,还是她的上司,她都无一例外地对他们抛来的橄榄枝加以巧妙的回绝。她从来不想把自己卷入到男女关系的漩涡之中,更不想为了某种目的用自己的身体做交换。她觉得什么都可以交换,唯独不能交换的就是身体。男女之事,那是一种自觉自愿的美好,是两情相悦的给予,来不得半点的勉强与虚伪,否则,受伤的不仅是身体,更多的是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