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鬼上身
白水河没有冬天,只是微微有点冷风。
刘浪仔细地把活动室的桌子擦了一遍,满意地笑了,这是发自内心幸福的微笑。想想已经开始复读,明年就要高考。屈小芳的面馆已经开了起来,并请了一个阿姨帮忙,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刘浪留在活动室,用自己精湛的牌技和血泪人生告诫一个又一个痴迷赌博的人:远离赌博,家庭才会幸福……
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是个50岁左右的乡下男人,脚大手粗,穿着灰色的旧西装,腋下紧紧地夹着一个黑色的皮包。他看了一眼刘浪,瓮声瓮气地问:“请教,您是刘浪老师吗?”
刘浪老师?我什么时候成为老师了?刘浪笑了笑,点了点头。
“幺儿,快点给刘浪老师磕头!”这个男人立刻双眼放光,声音也提高了八度,然后侧过身。一个小孩扑倒在刘浪的脚下,一边磕头,一边大声说:“刘浪老师在上,请受徒弟邱小宝三拜……”
刘浪一怔。
“咚!咚!咚!”三个响头。
“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快起来!”刘浪一时间慌了手脚,忙把这个小孩子拉了起来。这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浑身黝黑,一双眼睛大胆地打量着刘浪,居然有几分狡黠。
“我叫邱大宝,这是我儿子邱小宝,我今天特意带儿子来拜师学艺的。”邱大宝拉开黑色的皮包,从里面拿出10叠钞票,堆放在桌子上:“这是学费,乡下人钱少,不成敬意,请刘浪师傅收下。”
刘浪吃了一惊:居然有人出10万的学费要跟自己学技术?
邱大宝,白水河乡下人,世代出海打渔为生,到他这一代已经是单传。邱大宝忠厚老实,孝顺父母,友好邻居,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喜欢赌博,特别喜欢赌金花、天九。基本上是逢赌必输,家里没有存过一千块钱,所以一直没有娶上老婆。
一晃已至四十,父亲去世,临死前闭不上眼睛:因为他的儿子没有老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老母亲天天祈祷,也许是母亲的祈祷感动了上天,奇迹发生了。有一天,邱大宝输光了钱,懊悔不已,独自驾着小船出海,一网下去,捞起了一条鱼。
这可不是一条普通的鱼。
这是一条和黄金一般贵重的鱼:黄唇鱼。
这条鱼卖了两百多万,实际价值更多。因为邱大宝留了点鱼膘,黄唇鱼的鱼鳔比黄金更值钱,更主要的是有很高的医药价值,特别是对女人产后出血,药到病出。
邱大宝留下点鱼鳔,是想万一自己娶老婆生孩子出血能用。
有了钱,自然能讨个年轻,漂亮的老婆,而且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母亲笑得合不拢嘴。
但是幸福只过了一年。
有了钱的邱大宝不找别人赌博,但是别人想方设法地找他赌博。
很快,邱大宝就输掉了100万。这一天,本村一个二流子带着一个密码箱来和他单独赌博。
这个二流子30多岁,游手好闲,没有老婆,以赌博为生。他是特意来做邱大宝的,他箱子里有20万,却说成100万,大多是白纸扎在中间的。
赌到**的时候,邱大宝输掉几十万,但是他手里却是三条K,这么大的牌怎么能放弃?“我下10万!”二流子下的是约定的最高注。
“我跟10万。”邱大宝自然要跟。
“可是你没有钱了。”二流子说。
“我去借钱!”邱大宝说。
“不用了吧!其实你不是没有钱,而是有一大笔钱,只是你不清楚而已!”二流子眼睛溜溜一阵转动,提醒他。
“什么?”大宝只读过小学三年纪,请原谅他的耿直。
“你老婆……这样吧!如果我输了,桌子上一百多万全部是你的;如果你输掉了,你老婆和我睡一个晚上……怎么样?很合算是不是?10万啦,什么金的女人也可以买到了……”二流子给他想了一个最好的办法。
邱大宝立刻答应:如果赢了,赢一百多万,如果输了,老婆和别人睡一个晚上也不会缺少什么零件,这么好的事情我不答应就是猪……
结果一开牌,邱大宝傻眼了,二流子手中居然是三条A。
愿赌服输,邱大宝眼睁睁地看着二流子一手提着钱,一手搂着自己老婆的腰扬长而去,最后回头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如刀剜他的心。不过更糟糕的是第二天老婆没有回家,二流子也不村里,有人说看见他们连夜远走高飞了。
这个时候,邱大宝才恍然大悟:这对狗男女早就勾搭成奸。
邱大宝母亲气死,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
十年过去了,邱大宝一直在努力练习牌技,他认为是自己技不如人才输掉一切的,他要把输掉的都赢回来。儿子在他的潜移默化之下,展现出过人的赌博天赋。
自己不行,儿子邱小宝一定行。
无意之中看到了那期电视节目,邱大宝兴奋得发狂,儿子有前途了。他借了十万,要帮儿子拜师学艺。本来他这种赌徒是借不到钱的,不过邱大宝的一个邻居,现在已经成为千万富翁,老婆在生了个儿子之后大出血,是邱大宝用自己的黄唇鱼膘救了她。邻居感激他,才借了10万。
经过千难万阻,邱大宝父子终于找到了刘浪。
这一对父子简直走火入魔了……
“你没有读书吗?”刘浪觉得这个事情太严重了,有必要和邱大宝父子好好谈谈。
“我爹说,读书屁前途,会打牌才有前途。”小宝高高地昂起头,一双眼睛溜溜乱转。
“刘浪老师,我儿子有赌牌的天赋,绝对不会给您丢脸。小宝,先给师傅表演一下。”邱大宝一声吆喝,邱小宝就拿出一副扑克,洗牌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发牌如天女散花,果然是有模有样,难得的人才!
刘浪沉默了很久,苦笑了笑,对邱大宝说:“我决定收小宝和你一起做徒弟。”
“连我也一起收?我没有拜师钱……不过我可以先欠着,等我艺成之后,赢了钱再给您。我先磕头拜师……”邱大宝喜出望外,语无伦次,手舞足蹈。
“现在是新社会了,拜师就不要了,你先和小宝找个旅社住下来,把这十万块钱放好……”刘浪想把他们安顿下来,慢慢地劝他。
“难道新社会连拜师钱也不要了?”邱大宝吃惊地问刘浪。
“是的,不过你放心,我会教给你们不输钱的秘诀。”
“我们要学习赢钱的秘诀。”邱家大小宝异口同声地说。
“要学习赢钱的秘诀,必须先学会不输钱的秘诀才行。”刘浪无可奈何。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习?”
“今天下午,但是学习的时候,你们只能看,不能问,该给你们讲什么,我自然会讲。”刘浪说。
一连很多天,邱家父子规规矩矩地来到活动室学习。他们看到许多来玩的人,听到许多关于赌博的故事,无一例外,没有一个好下场。
“这就是赌博不输的技术,只有一个条件:不赌博,才能不输钱。”刘浪把自己的手放在邱家大小宝的眼前,把自己的故事也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邱家大小宝终于明白了点。
“怎么才能学习赢钱的技术?”邱大宝还没有死心。
“劳动。”刘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
不赌博,劳动!通过自己辛苦的劳动,才能赚到钱。
若干天之后,邱大宝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赌博,是一个无底的深渊,要想家庭幸福,只有远离赌博。
离开的时候,邱大宝拉儿子再一次给刘浪磕头:“刘浪师傅,你救了我,救了我的儿子,我们感谢你!我回去打渔,儿子回去读书……”
“有空我来看你们。”
“我们经常会来看刘浪老师!”
还是这个冬天,并不冷,只是天有些阴沉。
刚打开门,刘浪就在地上发现了一个信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刘浪收。什么人要把信从门缝里塞进来?
刘浪有点疑惑。
他拿起信,打开,里面有一张纸,纸上写着:刘浪先生,我们都是同行,也曾经是朋友。但是你的行为已经损坏了同行和朋友的利益,请立刻停止你的所作所为,好自为之。否则,发生什么意外,就不要怪我们绝情……
一封恐吓信。
刘浪看了看,没有多想,不慌不忙地把信撕成碎片,丢到垃圾桶里。无论将发生什么事情,也改变不了他的意志。
几天之后的夜晚。
刘浪骑着电动车回家,现在他已经没有住在吴良根家。想想在读书,屈小芳在学校附近开了一家面馆,和刘浪距离有十几里,刘浪要在活动室关门之后才赶到面馆。平时想想住在学校,只有星期六和星期天才回家。
这些天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但是刘浪也在车上放了一根三尺来长的木棍。
回家的路上要过一个幽深的巷子,一边是墙,一边是几米宽的水渠。只有几盏清冷的路灯。
两三个醉汉在路口摇晃。
刘浪把车开进了那条小巷,远远地,看见水渠旁边的栏杆上依靠着四个男人,东张西望。刘浪微微一怔,那四个男人忽然跳到路中间,手里提着菜刀和铁棍,口里乱叫:“挡住了,挡住了,砍死他,砍死他……”
身后也传来乱纷纷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刘浪回头一看,几条汉子也冲进了小巷子。
前有拦截,后有堵截,而且对方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刘浪刹住车,跳到一边,已经把木棍拿在手中。但是前后最少也有八个人,刘浪肯定不是对手。
刘浪翻过栏杆,跳到水渠之中。
冰冷的水让他浑身一颤,水渠里的水有几米深,水流不急。刘浪的水性不错,他一个猛子扎进水中。这些想袭击刘浪的人纷纷把手中的菜刀铁棍砸了下来,但是刘浪钻到了水里,没有砸到。
吵闹声惊动了旁边的住家人户,有好心人悄悄地报了警。
几分钟之后,几辆巡逻车赶来,那几个男人居然还在水渠边骂骂咧咧,等他们发现警车时,已经无路可逃。
“砍这些破警察。”这些歹徒发了疯一般冲击巡逻警察。
巡逻警察用橡胶棍,电警棍对付这些穷凶极恶的歹徒。几分钟之后,歹徒都被制服,铐在一起。一个警察用电筒照着水面,大声喊:“有人吗?有人吗?”
刘浪从水渠的过道下面游了出来,靠在岸边,一个巡逻警察扔下一根绳子,把刘浪拉了上去。
“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砍你吗?”一个警察问刘浪。
刘浪摇了摇头。
“认识这些人吗?”警察把刘浪带到这些歹徒的面前。只见这些歹徒大多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和刚才的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只有一个歹徒低着头,不看刘浪一眼,也不发一言。
“抬起头来!”警察厉声喝道。
那个人浑身一阵哆嗦,就是不敢抬头。一个警察把他提了起来,电筒光下,一张惨白,羞愧的脸。这个人闭上眼睛,努力把头移动到一边。
刘浪一呆。这个人他认识,就是曾经在自己赌场的兄弟王老三。
“先把他们带回派出所,你也跟到派出所做笔录。你先让你的家人带衣服来换。”警察的负责人担心其中牵涉到别的案件,不放心刘浪。
几个警察把刘浪的电动车抬上警车,刘浪上了车,用警察的电话给刁平打了电话。他不敢告诉屈小芳,怕她知道之后会担心。刘浪想了想,又给黄玉琪打了一个电话。
“哪位?”
“我是刘浪,我遇到点事情,能不能麻烦你到派出所来一下?”刘浪说。
“我立刻过来。”
刘浪进了派出所不久,刁平和黄玉琪都来了。刘浪把大概的经过告诉了两人。刁平听到是王老三带领人来砍刘浪,脸色变了变,一双拳头握得咯咯直响。
“能不能让我和王老三单独谈谈?”刘浪问黄玉琪。
黄玉琪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和派出所的关系自然很好,更何况刘浪的这个要求也没有违反警察的纪律。他一开口,派出所的警察就把刘浪带到审讯王老三的审讯室里。
王老三被铐在铁窗上,狼狈不堪。
他一看到刘浪就羞愧难当,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刘浪。
“王老三,是谁让你来的?”刘浪淡淡地问。
“是董哥……董里,他看了你上电视的事情,说你断了兄弟们的财路。他一直在找你……”王老三小声地说道。
“其实我早想到是他。”刘浪苦笑了一下,说:“我并不怪你,毕竟,你要跟董里吃饭的。不过,我真心地劝告你,不要再赌博了,迟早会毁掉你的。”
刘浪的话刚说完,王老三就哭了起来:“浪哥,我真不是人啊!是畜生。我在董里的场子里输了很多,还欠30万的高利贷。他说只要我砍了你,那30万就一笔勾销……我就昧着良心,带了些粉哥(吸食毒品)来砍你……”
刘浪叹了口气:“你是在赌场混过多少年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十个赌博九个输的道理?董里的场子是专杀猪的,几个人合伙做牌,说得好听一点是赢了你的钱,说得不好听的话就是抢你的钱……”
“浪哥,你打我吧!我心里会好受一点。”王老三继续哭道。
“这一次警察最多拘留你几天,出来之后找个正当的工作做,不要在赌场里混了。自己的路是自己选择的,结果怨不了别人,好自为之。”刘浪叹息了一声,走了出去。
后来王老三向警察坦白交代,警方到董里的赌场却扑了个空,董里换了个场子。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刁平和黄玉琪劝刘浪换个地方。刘浪却没有,他说:“我就是要让白水河市的人都知道,赌博是个无底的深渊,赌博危害家庭幸福,赌博是一切罪恶之源!”
刁平只劝说了一次,刘浪不听,他就在暗中保护刘浪。他知道,董里恨刘浪入骨,不会轻易放弃报复的。
黄玉琪也想抓住董里,但是董里和他的贴身小弟们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白水河电视台重播了刘浪的专访:赌道深渊。
加入刘浪反赌Q群里的人更多。
许多人述说自己的血泪人生,无一例外,他们都是被赌博害的。
深夜里,刘浪正在写字,一个头像跳了出来,是“一个人哭泣”,也只有三个字:小心点……
这三个字用不同的语气说出来就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但是刘浪认为这三个字不是警告自己,而是担心自己。
是谁在担心自己呢?
难道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吗?
刘浪忙回了一个谢谢,能谈谈吗?
但是,“一个人哭泣”沉默了,消失了……
生活每一天都在继续。又是一个晚上,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刘浪拉下门。在他刚刚锁上门,身后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
如一个黑色的幽灵一般。
一个人已经拉开车门站在刘浪的面前,冷冷地说了句:“刘浪先生,我大哥有请。”
这个人居然是阮四,丁成渝的贴身保镖。
很显然,他已经掌握好了刘浪的一切活动规律,来得恰是时候。
刘浪看了一眼那车,黑色的车,而且没有车牌照,阮四站在距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自己想逃是不可能的。
“是丁老板要找我?”刘浪问。
“是。”阮四的话简单,生硬。
“我想不去也不行吧!”刘浪只是微微一笑说。
“是。”阮四的话冷冷冰冰,不容置疑。
“好。”刘浪心里坦然,该发生的事情总要发生的,无论会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面对。
刘浪上了车,阮四立刻锁了车门,然后车就走了。车窗是黑色的玻璃,根本无法看到外面,车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车停了下来,刘浪下车,才发现这是在一片废旧的工地之中。四周黑幽幽的,空旷,静寂,诡异。
一个架子上挂着一盏矿灯,下面是一个水泥台子,台上铺着一张油布。台子边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刘浪,但是刘浪可以认出来,那是丁成渝。
“丁老板。”刘浪不慌不忙地问了句。
“刘浪兄弟。”丁成渝转过身来,他的右手上翻转着一副扑克牌,面无表情。
“丁老板请我来,有什么指教?”刘浪觉得,自己和丁成渝根本就不是兄弟,用不着以兄弟相称。
丁成渝叹了一口气:“我一生以赌会友,遇见过无数的高人,但是刘浪兄弟这样的人是第一次遇到。我上次给你留过电话,说要和刘浪兄弟合开一个场子。刘浪兄弟,你想好没有?”
“我说过,我不愿意再赌下去了,所以我更不会再开什么场子。”刘浪淡淡地说。
“你以前的兄弟,向风、冷云、周华林都愿意跟我开个场子。你可以不为自己做想,难道你也不为他们做想?”丁成渝问。
“他们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我的事情也与他们无关。”刘浪说。
“这么说,我们的意见是无法统一了?”丁成渝问。
“道不同,人各有志。”刘浪说。
“青山弯赌场是警察联合你一起端掉的吧?”丁成渝忽然问。
“是。”刘浪没有否认。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筹备在白水河市开一家大赌场,我需要你这样的赌博高手。只要你我联手,最多一个月,我们就可以收手,从此退隐江湖,过上富裕的生活。这么好的机会,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答应?”丁成渝看着刘浪,百思不得其解。
刘浪淡然一笑:“许多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我不想明白太多。”丁成渝把手中的牌放在台子上:“我们以前是朋友,但是赌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既然我们无法为了利益达成一致,那么就赌一把。如果我赢了,你就得停止对赌博界朋友的不利行为,离开白水河市,永远不许摸一下牌,更不能说与牌有任何关联的话……”
“如果我不和你赌了?”刘浪反问。
“这里是一片废弃的工地,我已经让阮四选择好了一个几十米深的机井,如果把一个人丢在里面,估计没有人会发现,即使被人发现了,也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丁成渝冷冷地说。
刘浪回头看了一下,阮四果然站在一个机井边,他的人如一杆枪一般挺直,冰冷,无情。
“我是不是已经没有选择?”刘浪苦笑。
“除了赌这一把,你没有别的选择。”丁成渝说。
“如果我赢了呢?”刘浪问。
“如果你赢了,我离开白水河市,从此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如何?”丁成渝目光如刀子一般直逼刘浪的心。
“我赌!”刘浪一字一顿地说。
“好,你喜欢赌金花,我们就赌一把金花。这个规则很简单,把54张牌到扣在台子上,我们依次从里面抽出三张,谁的牌大,谁就算赢。”丁成渝把牌推到刘浪面前,说:“你先洗牌。”
刘浪接过牌,随意洗了几下,也看了一下,54张牌,一张也不少。
丁成渝接过牌之后,也简单地洗了几下,然后把牌呈一字形状展开。
“现在,我们决定谁先摸牌,为了公平起见,我们猜单双。”丁成渝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张钞票,说:“钞票是我的,你猜最后一个数字是单还是双,如果你猜中了,你先摸牌,如果你没有猜中,我先摸牌,原则上讲,我们都有一半的机会赢。”
“双。”刘浪说。
丁成渝哈哈一笑:“如果我是你,就猜单,因为这里只有三个人。”丁成渝把那张钞票推到刘浪眼前,果然是一个单数。
“我先摸牌。”丁成渝抽了一张牌,刘浪知道,那是一张大鬼。他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丁成渝在扣牌的时候,已经记住了四条A,两条鬼的位置。说起来是天方夜谭,实际上,这种技巧并不神秘。任何事情,做熟练之后,都能达到一定的高度。
刘浪抽了一条黑桃A,他也能记住四条A和两条鬼的位置,但是这样的结果却是自己输定了,因为自己无论怎么抽牌,都不可能是2、3、5。而三条A唯一的克星是2、3、5的杂牌。
两人已经把牌抽完。
“你开牌?”丁成渝冷冷地说,他手中是两条A和一张大鬼,刘浪手中是两条A和一张小鬼。这样的结果,完全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刘浪并没有急于开牌,他却说:“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丁成渝一怔。
“董里在白水河市有很大的势力,而且他的牌技也非常的高超,你为什么不和他联手呢?”刘浪不慌不忙地问。
丁成渝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的技术赶不上你。”
“其实这不是技术的问题,而是你身份的问题。如果我没有看错,你不叫丁成渝,而是叫陈军。你不和董里合作,是因为董里的兄弟都是你曾经的兄弟,你怕他们认出你。你做过整容手术,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刘浪肯定地说。
丁成渝手一颤抖,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他惊讶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很早就注意你了,从董里第一次带你到我场子里玩牌。你和董里的关系密切,是因为他清楚你的身份,但是你从不和他的兄弟们往来,是你必须避开他们。你有这么高的技术,却很少听人说起过,而且你有一个越南保镖。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你的身份非同一般……而且,白水河市大名鼎鼎的陈军却没有一点消息。他是一个逃犯,无论逃到哪里,都应该有点消息,没有消息,就说明他并没有离开白水河市。在青山湾赌场,你也只赌了一天就没来,我现在猜想是因为你知道了李东方就是李树芳……”刘浪一边分析,一边把自己的牌翻了过来,是两条A和一张方块五。
丁成渝,不,就是白水河市曾经大名鼎鼎的赌王陈军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精心改编的身份这么轻易就被别人识破了。
“我是两条A,翻出你的牌比个大小。”刘浪说。
“我是三条A,我赢定了,请你遵守我们的赌约。”陈军把自己的牌翻了过来,是两张A和一条大鬼,还有一张红心2,不是三张牌,而是四张牌。
“你出千,你四张牌怎么赢我一对A?”刘浪说:“所以,这把牌是我赢了。”
陈军吃惊地低下头,良久,才发出了一声惊叫:“鬼上身,你居然有这一招?你是怎么把牌放过来的?”
鬼上身,是赌博之中一个最高难度的千术,就是给对手的牌中多添一张牌,神不知,鬼不觉,反诬陷对方出千。在赌桌上,自己的牌多了一张,无论如何,你也说不清楚,而且,必输无疑。
鬼上身,赌徒最恐惧的梦魇。
鬼上身,将摧毁自己一切的梦魇。
陈军是一张一张摸牌的,他自己绝对不可能摸多一张,但是现在的关键是自己手中是4张牌,那么这一张牌从何而来?毫无疑问,是刘浪给他添的。但是,刘浪是怎么把牌添过来的,他不知道……
这个刘浪太可怕了!
有我无他,有他无我。
幸好这一次的赌局没有别人知道。
“我输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把牌上在我的牌中?”陈军看了一眼刘浪,有些落寞,但是,杀机正在他的心里一点点升起。
“我不会告诉你的。”刘浪扭头看了一眼阮四:“今天你请我来,就是要我和你联手。只要我不联手,你根本就没有要放我走的意思,对吗?”
“我没有选择,你的所作所为是和我为敌,有你就不能有我,有我,就不希望有你。而且现在,你知道得太多,我想留你也不行了……”陈军露出狰狞的面孔。
“但是现在,你想杀掉我灭口已经不容易了,因为我的朋友已经来了。而且我相信,警察也来了,警察对你更有兴趣。”刘浪平静地一笑。
陈军心一沉,忙四下仔细地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人,于是哈哈一笑:“你想诈我?别忘记了,赌金花只有我诈别人的。”
陈军发出了一个动手的信号。
阮四面无表情,他已经从腰上拔出了一把军刺,一尺多长,三棱,灰乌色,不见一点光芒。
这是部队早已经禁止使用,杀伤力强大的武器。
阮四扑向刘浪,也仅在那一瞬间,一声大吼,一块砖头横飞向阮四,然后,一个人冲了出来,挡在阮四与刘浪之间:“浪哥快走,我挡住这个人,黄警官就在外面。”
这个人就是刁平。
刁平这些天一直在暗中保护刘浪,刘浪被阮四叫上车他亲眼看到,一直骑着摩托车跟踪,并且把消息告诉了黄玉琪。他进了工地之后,一直躲在暗处。发现阮四扑向刘浪的时候,他先飞出一块砖头,然后才冲出去,挡在刘浪前面。
阮四曾经在越南特种部队当兵,心冷如铁,杀人不眨眼,而且他只听命于陈军。不过今天,形式对他不利。
阮四用刺刀拨开了砖头,动作慢了一点点。刁平已经挡在前面,任何人挡他的路,他都只用一个方法:杀。
阮四和刘浪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交上了手。阮四的刺刀刺进了刁平的胸口。刁平根本就没有躲闪的意思,他手中的两把匕首一把从阮四的肩头插下去,另一把匕首捅在阮四的腰上。与其同时,刘浪的一拳打在阮四的一只眼睛上……
阮四出手,如果刁平躲闪,那么就只有一个结果,刁平死。但是刁平却用了一个与他同归于尽的招式,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阮四的对手,但是为了救刘浪,他别无选择。
而且,刘浪也出乎了他的意料,并没有自己逃走,而是和刁平一起对付他。
“警察,不许动!”枪声响起,警察的怒吼声。
阮四挣扎脱后,如狼一般飞跃出几步,但是在翻过一堵墙壁之后,下面刚好有两个警察。其中一个警察一个扫堂腿把他扫倒。阮四还没有来及翻身,就被一股强大的电流狠狠一击,立刻昏迷过去。
两个警察按住他,缴了他的军刺,把他双手反扭住,铐了起来。
里面,刁平一只手捂住胸口,鲜血从手指缝之中往外涌。
“刁平!”两个警察已经跑了过来,前面一个正是黄玉琪。
“兄弟,挺住,我送你上医院。”刘浪把刁平拦腰抱了起来,一边对黄玉琪喊:“丁成渝就是陈军,不要让他跑了……”
“陈军?”黄玉琪立刻追了过去,但是已经看不到陈军的影子。
刘浪抱着刁平跑出了工地,远远的,两辆警察开了过来,这是增援黄玉琪的警察。他们一看到刁平,立刻给他紧急包扎,然后通知120急救。
“浪哥,我不行了!”刁平已经气若游丝。
“兄弟,你一定要挺住!”刘浪肝肠寸断。
120急救车赶来,把刁平送往医院;另一辆车把阮四送往医院急救。陈军是公安部通缉的要犯,黄玉琪组织了大批警力搜查,但是,陈军居然不见了……
陈军逃到了什么地方?
一夜紧急抢救,刁平的手术非常成功,被送进了重症病房。
天亮之后,黄玉琪来了,虽然没有抓获陈军,但是抓住了阮四。经过网上对比,已经可以确定,阮四是曾在云南犯下几宗命案的凶手,云南警方已经派了警官过来审讯。
阮四的伤比刁平轻多了,他配合医生治疗,就是一言不发。
十几天之后,阮四的伤好了,被白水河市警方移交给云南警方。刁平也脱离了生命危险,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才出院。
出院那天,黄玉琪开车把他送回家。刘浪、屈小芳、想想、吴小雨在刁平家泡茶,深夜才告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