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牟大成和夏临渝在扬州逗留了两天,得到华静竹一家的盛情款待,临行前,华大妈还特意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给两位客人和女儿饯行。
华静竹告别了双亲和兄姊,随同牟大成和夏临渝乘江轮沿江而上,当日便到了南京。康维廉已经买好了四张回北京的火车卧铺票,于是,他们收拾了一下,就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一行四人走进卧铺车厢,手里拿着卧铺票对卧铺号。康维廉走在前面,首先找到了铺位:
“喂,在这里,正好在一间格子,面对面两个中铺两个下铺!”
一个身穿四兜军官服的年轻人正坐在下铺上,见这一行四人“对上了号”,便礼貌地站起来说:
“哦,这中下铺是你们的,我在上铺!”
“没关系,你坐吧!”牟大成抬起大手向下摆了摆示意对方坐下,问道:“你到哪去?”
“北京。”
“唔,咱们同路去北京,又都是军人,更不必客气啦!”牟大成说着,就坐在了那个年轻人的旁边。
这边,康维廉让华静竹进里边靠窗子坐,夏临渝坐中间,自己就坐在边上。
“你在北京哪个部队呀?”康维廉看看对面靠窗坐着的那个年轻人,随便地问。
“八三三四部队。”那个年轻人回答。他扫了一眼面前的四个同样身穿四兜的军人,自信地微笑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和我是同一个部队的!”
“没错!你是哪个室的?叫什么名字?”
“我是五室的,叫韩伟涛。你们呢?”
“好,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都是二室的,你旁边这位叫牟大成,那女的叫华静竹,这位叫夏临渝,我叫康维廉。”
“噢!原来这位就是夏临渝同志!”韩伟涛惊喜地把右手伸到夏临渝的面前:“久仰大名啊!”
夏临渝礼貌地和韩伟涛握握手。
康维廉是个爱聊天儿的人,而且对这个年轻人颇有好感,便问:
“这趟是出差呀?还是探亲?”
“两者兼有。主要是到上海办事,顺便回家看看两位老人。对了,又到南京办点儿事,这么巧碰上了你们。”
“听你的口音,不像上海人,倒像江北一带的,是吧?”
“没错,家在江都。”韩伟涛礼貌地微笑着说,“康老师知道江都吧?”
“你不要称呼我‘老师’,我不过比你提早几年喝完了大学墨水而已!还按我们的习惯——男的称‘老’女的称‘小’,就称我‘老康’吧!唔,你是江都人?离扬州只有十几公里嘛,喏,”康维廉指了指华静竹,“小华是扬州的,你们是老乡。我是南京的,离得也不远!”
韩伟涛听说面前这位俊美的姑娘是自己的“老乡”,兴奋得眼睛放光,热情洋溢地对华静竹说:
“噢,想不到,在我们部队里还有一位老乡呢!小华——哦,咱们部队里都管女同志叫小张、小王的,我这样称呼你,你不介意吧?小华同志,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很高兴能和你认识!你呢?”
“我也很高兴!”华静竹并不在意地回答。
“哎,人家都说扬州出美女,”康维廉看看华静竹,又盯着韩伟涛说:“看来这话并不全面,扬州还出美男呢,我说你老韩这么帅气呢!”
听康维廉这么一说,牟大成和夏临渝都不禁瞥了韩伟涛一眼——这小伙子确实挺英俊的!华静竹一直捧着书本看书,这时也悄悄地溜了一眼:小伙子身材魁伟,举止潇洒倜傥,脸庞端庄白皙,两道长眉黑浓,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流露出谦和的目光,一张轮廓分明的嘴唇带着礼貌的微笑,说笑中露出一排齐整的皓齿,啊,确有几分气度不凡!
韩伟涛听康维廉夸赞他“美男子”,略有些局促地笑笑说:
“康老师真会开玩笑!我这个人不过是个相貌平平的凡夫俗子,老师可不能这样说!”
康维廉坚持说:
“老韩哪,我可是会看相的哟!小伙子眉宇间透出才气,谦虚的人往往就是勤奋而有本事、积极上进而又有很强事业心的人!”
“康老师说的这种人,是我毕生进取的目标!”韩伟涛认真地说。他见康维廉从鼻梁上取下眼镜,呵了口气,用手绢擦着,赶快扭转视线,调换话题。他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俊美姑娘,头向前微微探了一下说:
“小华同志,看什么书呢,这么聚精会神地看?”
华静竹没有用语言回答,而是把书轻轻合上,将封面转过来对着韩伟涛让他看。
韩伟涛摇摇头说:
“是英文书吧?很遗憾,我不会英语,中学大学都学俄语,只是俄语略通一些而已。”
“唔,我们过去都是学俄语的,英语是近年来才开始学。”华静竹不经心地抬眼看看韩伟涛,发现小伙子正谦和地看着她,便将视线移向窗外。
窗外,温柔的暮色悄悄地在原野上降落,村庄树木的轮廓都模糊起来。
不知怎么的,华静竹脑海里出现了遥远的戈壁大漠,呵,在暮色中,她和夏临渝在一起,第一次从肺腑中迸出亲热的呼唤:“夏哥——就让我这样称呼你好么?”她用胳臂肘轻轻碰了一下身旁的夏临渝,然后站起来对康维廉说:
“老康,你年岁大些睡下铺吧,我上去睡中铺,好吧?”
“好!好!”
华静竹爬到中铺上,上铺空着无人。夏临渝也站起来对牟大成说:
“老牟,你睡下铺吧,我上中铺睡。”
夏临渝说着便爬到中铺上去。韩伟涛看看天色已晚,车厢内亮起了灯光,也知趣地站起来对牟大成说了一声“休息吧!”便爬上了夏临渝上方的上铺。
华静竹趴在铺上,从衣兜里掏出一方小手绢打开来,从里边拿出一对漂亮的雨花石捧在手心里看着。这对小卵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异常美妙的光彩。她扭过头看看对面铺的夏临渝,发现他在安详地看着自己,投去甜甜的一笑,说:
“BrotherXia,thispairofsmallstonesisverybeautiful,doyouthink?”(“夏哥,这对小石子很美,你说是吧?”)
“Certainly,becauseofbeingonthehandsofbeautifulgirl!”(“当然,因为在美丽的姑娘手上!”)
“No,youarewrong!Thispairofsmallstonesisverybeautiful,becausetheyhadhailfrombrother'shands!”(“不,你错了!这对小石子之所以很美是因为它们来自哥哥之手!”)
华静竹一对秀美的眼睛深情地看着夏临渝,把一对雨花石按在心口上,躺下了。
夏临渝微笑地看着对面铺的姑娘,他的心在说:呵,她这么俊俏,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呢?
在夏临渝的上方——上铺,韩伟涛也还没有睡。他听不懂中铺上二人的英语对话,也不想听,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总想好好看看斜下方中铺上的那个姑娘。他悄悄端详她:她眼睛美,鼻子美,嘴唇美,脸型美,身材美,啊,无处不美!啊,特别是她的笑,她笑得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