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快到年底了,按照计划,除一小部分人留北京搞设计加工或去外地继续采购器材外,大部分人员都要开赴新疆核试验基地,到那里去进行人员培训和空爆测试准备工作。
今天,第二研究室的赴疆人员起程了。吃过午饭,人们就高高兴兴地登上了北京开往西安的列车。
一大批只有三个月军龄的新学员,初次西行,又是去开创那种“伟大的事业”,心情都格外兴奋。瞧,这些年轻人眼睛放着光,脸上堆着笑,叽叽嘎嘎欢声笑语满车厢。
夏临渝拿着一本《全国铁路列车时刻表》,正在查看这次西行旅程中所经过的大站和到达这些大站的时刻,忽然,他觉得这些列车时刻对于他们的西行来说有些缺憾:
“老牟,我们到西安还不能马上去新疆,明天上午到西安,后天早晨才能坐上西安开住乌鲁木齐的车,多别扭!”
“是啊,每次都是这样,要在西安住一宿。”牟大成赞同地说,“日后有北京直达乌鲁木齐的列车就好啦!”
“不,还是这样好!我们到西安可以玩一玩嘛,也免得长途跋涉疲劳啊!”一个胖胖的学员说。他叫徐海昌,是个爱说爱笑、活泼好动的小伙子。
“哼,你是头一次新鲜!我可是愿意一下子就到基地!”牟大成乐呵呵地说。
“哎,老牟,我们到吐鲁番下车是吗?”小上海佟家驹问,他看牟大成点点头,又问:“吐鲁番离基地远吗?”
“嚯,坐汽车得在戈壁滩上跑一天呢!”牟大成笑笑说。
“那可没劲儿!”徐海昌说。
“估计很快就会有吐鲁番开往南疆的列车了,到那时候就方便多了。”牟大成说。
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起来,列车已经过了潼关。初次西行的人们,对就要到达的古都西安既陌生又新鲜。大家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听着土生土长的西安人邢和义介绍西安的风土人情、名胜古迹。
列车徐徐开进西安车站。大家随着人流拥出出站口。
“捞着!捞着!鸡蛋捞着!”站前一片叫卖声。
好奇的年轻人走过去瞧瞧,不禁摇摇头:
“喔,白水卧鸡蛋嘛!”
“那可不同哟!”邢和义笑笑说,“对了,回头我带你们去吃羊肉泡馍吧,那可是西安的风味食品,不能不吃!”
“用羊肉泡馍?”徐海昌问。
“确切地说,是用羊肉汤泡馍。你们可别小瞧喽!乍到西安来,不会吃羊肉泡馍还会闹出笑话来呢!不信,你们问问高岭!”邢和义左瞅瞅右看看,见高岭正在给两个学员说笑话。“哎,老高,你给他们讲讲羊肉泡馍!”
大家说着笑着,来到了站前旅馆。安排好了住处之后,爱听高岭讲笑话的学员还没有忘记让高岭讲吃羊肉泡馍。
“哎,老高,你给我们讲讲吃羊肉泡馍的经历,一定很有趣儿吧!”徐海昌催促说。
高岭佩带上尉军衔,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同志。他说起话来十分幽默:
“那是去年的事。我来到西安,要品尝一下西安风味,于是便到一个饭馆里坐下。过一会儿,走来一位服务员,把一只像小盆儿那样的大碗放在我面前,并给我一张小盆口那么大的大饼。唔,在吃羊肉泡馍之前先吃一张饼!我便一口一口地吃起来,好家伙干噎!大饼吃完了,羊肉泡馍还没上来!左等,右等,羊肉泡馍还是没送来!服务员来了,我问他:‘羊肉泡馍昵?’他看了看我,一看我面前只有一只干净的空碗,以为忘记给我大饼了,便又拿来一张大饼给我。我说:‘我吃过了,你再给我这么一张大饼,我肚子里还能装羊肉泡馍吗?’他愣了一会儿,笑了,指着我说:‘你把馍干吃啦!嘿!这馍,你用手一块一块地掰碎放在碗里,然后到那边给你舀汤泡上!怎么样,再来这一个馍吧?’为了尝到西安风味,我只好再来一张饼,这下子差点儿没撑死我!”
几个年轻人听了哈哈大笑,便张罗着说:
“走!我们也尝尝去!”
男客房里,只剩下了夏临渝。现在安静了,他打开挎包,拿出一本书阅读。这时,传来几下敲门声,他轻轻喊了声:
“请进!”
两个穿军装的姑娘推门进来。前边一个是白淑荣,个子不太高,白白胖胖的,是个爱说爱笑的。她咯咯咯地笑着,手便扯进后边一个来。后边一个是华静竹,和前边一个不同,中上等个儿,苗条而匀称,是个文文静静的,连笑都不出声。
“哎,人哪?”白淑荣喊道。
夏临渝慢慢地抬起头来,慢条斯理地回答:
“这不是!”
“我说他们!”
“都出去‘视察’西安了。”
“嘿!你坐这儿干嘛!走,和我们一块儿去看看大雁塔!”白淑荣说着就去拽夏临渝,不由分说地把他手上的书本夺过来塞入挎包,硬拉着他走出了门。“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好歹你是个男的,陪陪我们!”
三人同游大雁塔。这一路上,白淑荣开始真正认识夏临渝。她是高岭那个0506项目大组的,和夏临渝不在同一个组,只是听人说夏临渝整天捧着书本,不爱说话,名牌学府出来的高材生,架子很大。现在,她才发现,夏临渝是一个秀外慧中而谦虚诚恳、言语不多却热情洋溢的小伙子。白淑荣不禁悄悄观察夏临渝的外表:个子不算高,人长得清瘦,一对大眼睛深邃而有神采……咳,大姑娘家怎么仔细研究起小伙子来啦!白淑荣这么一闪念,心突突跳得厉害,脸上有些发烧。这只是一瞬间,很快就平息下去了。此刻,夏临渝正和他的“学生”华静竹谈古都西安,并未发现白淑荣的微妙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