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呜——噜噜噜噜,呜——噜噜噜噜……”卡车在沙窝子里喘着粗气,两个后轮像鼠刨洞般刷刷刷地向后边抛石子、沙子……
司机推开车门下来,冲车上的人们歉意地一笑,还没有开口,牟大成已经站起来,一挥手:
“同志们!下去推!”
牟大成说完,第一个跳下车,接着,大家劈里扑棱地都跳下来,跑到卡车后边拉开了推车的架势。
“大家齐使劲呀!”牟大成起头喊号子。
“一——二——三——咧!”大家和着号子,一齐鼓劲向前推。
“汽车向前走呀!”
“一——二——三——咧!”
卡车从沙窝子里爬出来了。人们抹一把汗,重新爬上车,继续前进。
车陷住了,推出来,前进;又陷住了,再推出来,前进……卡车就这样在“路”上爬行。爬着爬着,卡车终于呼呼地出着长气——确切地说是汽——水箱开锅了,再也爬不动了。
山——不,它实际上是一座大沙丘——并不高,也不陡,但这满“山”坡的石子、沙子却给车给人铺设下难以通过的“路障”。
“同志们!我们还是像大庆人那样——人拉肩扛吧!”牟大成说着,打开了卡车的后车箱板,开始卸车上的木料和工具,并率先扛起一根长长的木杆向坡上走去。跟在他后面,有的扛着锹镐,有的扛着木板,开始向“山”上搬运。
人们扛着木料在这铺着厚厚的碎石和沙子的斜坡上“滑行漫舞”,每向前迈一步都要向后出溜回半步,左出溜一下,右出溜一下,那动作比秧歌舞还美呢!
“哎,我说,在这地方行走哇,人是不如骆驼!”高岭尽管喘着气,还是闲不住他的嘴,也许他的嘴生来就是说笑的。“我说,老牟!你要卡车拉着我们来干嘛,还不如要一个骆驼队,有你一个人骑着‘头’骆驼,一队骆驼驮着木料,不是很容易的么!”
“老高,这你就不对啦!”牟大成停下来,将木杆子往地上一戳,喘着长气说:“到上面挖坑树标,你就比骆驼有用啦!”
“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干脆也将木料放下喘口气,从身后拽过水壶来喝一口。
如此“滑行慢舞”,到达“山”顶,已近中午,所以只好吃了午饭再干。
戈壁滩上两年宝——军用水壶小挎包。这两件军人常备物品对于这些核试验工作者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不管是在野外作业,还是去工号上班,都是左右交叉地斜背着这两件宝物,装着吃的、喝的和用的。此刻,他们各自打开自己的挎包,拿出早晨出发时在食堂装的干粮——白面馒头和朝鲜咸菜,就着军用水壶中的饮料——凉白开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喂,朋友,瞧瞧咱们这‘三明治’!”高岭把馒头平掰开,中间夹上咸菜,举起来晃了两晃。“据说,外国人喜欢吃‘三明治’,那可能是小面包夹酱肉或香肠之类的食品,既好吃又方便。我们国家将来也说不定会时兴吃面包呢,那东西终究比冰凉干巴的馒头要好吃方便吧?”
“嘿嘿,这个……”路大刚摇头晃脑地笑笑,也不知是对高岭的说法有怀疑呢,还是对面包食品有异议。
“噢,面包会有的,香肠也会有的!”徐海昌学着苏联电影的语调说。
“面包香肠有没有没关系,我倒要建议这军用水壶应当做得再大一些!”牟大成摇了摇喝干了的水壶:“不要让咱们老是体验‘上甘岭’生活!”
“来,老牟,我这壶里还有半壶呢!”夏临渝说着,伸臂低头取下水壶来,递到牟大成面前。
“咦?我发现,你的水哪天都剩下!”牟大成接过水壶。
“嗯,我既不爱喝水,也不爱出汗。”夏临渝随便地应着。
“那你可比骆驼强!”高岭又凑趣儿上来。
“哈哈哈哈……”又引来大家一阵哄笑。
夏临渝微微一笑,心在说:我们要有骆驼精神就好啦!
“同志们,开始干吧!”牟大成左右环顾一下。
“现在?刚吃完午饭,不大符合生理卫生吧?”夏临渝顺口嘟哝了一句。
“瞧,老夏的理论真多!”吴伟说,脸上堆出难以捉摸的笑纹。他的心在说:工人、农民什么时候不干活,还管什么饭前饭后?他说话,常常扫视周围的人,也许是争求大家的赞同,或许是观察别人的反应?
“嘿嘿,这个……这个……”路大刚见吴伟看他,便摇头晃脑地支吾。
“干,早干完早收工!”牟大成挥挥手,然后做了简单的分工。在他的带领下,刨坑的刨坑,锯的锯,钉的钉,七手八脚地干起来。
“老牟,树这个大木牌子干嘛?”徐海昌一边往两根准备做立柱的木杆子上钉木板,一边问。
“这是标牌。它代表预定爆心,摄影机标定用。”
“噢!”
足足干三个小时,两个四米高的标牌树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