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孔相机已制造出来并已运到马兰。采用针孔相机拍摄核爆炸火球，进行核爆炸的实际当量和实际爆心方位的速报，这个测试项目的代号定为1516。自然，这个项目由夏临渝来负责，牟大成安排佟家驹参加这个项目的工作。

　　夏临渝除了参加0102项目的学习培训以外，还要抓紧时间调试针孔相机并拟定1516项目的测试方案。他每天从早忙到晚，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每次都是佟家驹先叫起来：“吃饭时间到了！”当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工作室里的时候，吃饭时间错过了，只好饿肚子。

　　现在是间操时间，夏临渝让佟家驹出去活动活动，自己留下来作经纬仪标定针孔相机实验。夏临渝标定了针孔相机，正从经纬仪的望远镜筒中再次观测并从旁边的读数镜管中读取水平和垂直两个方向的读数。突然，望远镜视场中的针孔相机标记“漂移”出去。他惊讶地抬起头来，向前一看，原来是王玉凤随意摸弄针孔相机下面的云台座。夏临渝大叫一声：

　　“住手！”

　　这一声喊，来得突然，王玉凤被吓得一哆嗦，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气愤地说：

　　“你喊什么！这玩艺儿，摸摸有什么了不起嘛！”

　　“同志，到了别人的工作室里，未经主人同意，请不要随意动手，特别是仪器设备！”夏临渝郑重地说。

　　“哟！瞧你这穷酸味儿！”王玉凤觉得夏临渝的话太刺激，脸上一红一白的，又顺手拨弄了一下针孔相机，忿忿地说：“你不就搞了这么个一个眼儿的破筒子吗？有什么了不起！”

　　“要说了不起，就了不起！”夏临渝见王玉凤如此蔑视人、挖苦人，真的生气了。他针尖儿对麦芒地说：“你了不起！不就是挂个上尉军衔么，岂能掩盖住不学无术！”

　　“好啊！你敢污蔑你老娘！”王玉凤感到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气急败坏地就要上手抓挠夏临渝。

　　间操刚刚结束。人们听到王玉凤尖声尖气的叫喊声，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儿，纷纷跑来看。一看王玉凤正要抓挠，急忙拉住劝解。

　　牟大成把夏临渝拉到一边问了问，回过头来乐呵呵地对王玉凤说：

　　“老夏刚刚入伍，有什么不对之处，你老大姐还得多包涵、帮助嘛！”

　　“喂！我说牟大组长，你不要庇护你的小兄弟！”王玉凤见牟大成来给夏临渝解围，更加来气。

　　“私心！”不知什么时候，女战士张连捷站到王玉凤身边来的，当啷附和一句。

　　“哼！私心在你爹肚子里！”夏临渝嘟哝着白了张连捷一眼。

　　夏临渝的话一出口，张连捷的脸刷地红上来，突然，“哇——”地一声哭着跑了出去。在场的人都莫名其妙。

　　牟大成怒目圆睁，吼道：

　　“还看什么！走吧！走吧！都回各自岗位！”

　　人们慢慢地散去。王玉凤也被人连拉带劝地拖走了。

　　不多时，吴伟来告诉夏临渝，说曹指导员叫他去一趟。

　　夏临渝心情紧张忐忑地走进指导员的办公室，见曹指导员原本不带笑容的脸绷得紧紧的，心下便明白了八九分，不免手里捏着一把汗。

　　“夏临渝，你说张连捷什么啦？什么‘私心在你的裤子里’，这是什么话！”

　　夏临渝尚未站稳，指导员便开始训斥，看来火气很大。看那模样和语气，使夏临渝感到自己像是被审讯的犯人，浑身一阵紧缩发冷。他觉得受了冤枉，必须解释，于是捏紧拳头使自己迅速镇定下来，申述：

　　“指导员，我说的是‘私心在你爹肚子里’而不是‘私心在你的裤子里’！我们知识分子要下连队当兵锻炼，张连捷她那基地后勤部长的爸爸却把女儿送到科室知识分子堆儿里来当兵，这不是私心么？说私心在她爸爸的肚子里不确切么？”

　　“吓！你还振振有词！”曹凯陡然想起那天吴伟汇报的情况，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说：“知识分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傲，稍有点儿成绩就翘尾巴！夏临渝同志——不要以为自己搞了个针孔相机就了不得啦！你那速报方法真行假行，不是还没有经过测试实践证明吗？上次我就嘱咐你不要骄傲自满嘛！王玉凤同志念过军工，又有这么多年的实践经验，难道就不如你夏临渝？你的眼睛里还有同志吗？你的眼睛还能看见别人的长处和优点么！夏临渝同志，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指导员……”夏临渝嘴唇颤动。

　　曹凯从桌上拿起一沓材料装进公文包里，拉好拉链站起来，边往外走边挥挥手说：

　　“去吧！回去好好检讨检讨！想通了，再来找我！”

　　夏临渝回到工作室里，越想越窝火：刚刚参加工作，竟碰上这样的人；刚刚交上入党申请书，却让党支部书记产生了这样的印象……咳！来日方长，要进步，要入党，就不能计较这些，这点儿气还是咽下去，忍了吧！

　　牟大成走进工作室，看见夏临渝闷闷不乐，又长出一口气，就知道他挨指导员“斥”了。牟大成心里说：我和曹凯共事这几年，还不知道他何许人——一贯认为知识分子“臭”得很，必须“脱胎换骨”地改造。牟大成心里这么想着，走到夏临渝身边用温和的语气安慰他说：

　　“好啦，事情过去就算了！一切都会明了的，你安心好好工作吧！”

　　佟家驹也劝慰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