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牙还牙
滟秋感觉这一切是梦,却又不是梦。
每天醒来,她都要狠狠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看看那种疼痛感还在不。疼痛感会告诉一个人很多事,更会让一个人改变自己人生的方向。
还好,滟秋发觉自己并没有死,也就是说,她还得活着。
活着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啊,滟秋每天睁开眼,第一个闪出来的就是棉球的影子,那个影子清晰、热烈,温情脉脉地看着她,有时还会伸出手,抚抚她弄乱的头发。
当她伸出手,试图抓住那只充满爱意的手时,影子忽悠一下,不见了。滟秋四处寻找,影子像是跟她捉迷藏,明明就在这间屋子里,但她就是找不到。
滟秋会流下泪,她发现对一个人的记忆是那么的难以抹去,如同烙在心上,你用多少泪也洗不掉。
如果这个人曾经带给你感情,那就更可怕了,感情原来是一株坚硬的草,一旦生根,就再也拔不掉。
滟秋对自己是那么的恨,这珠草早就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为什么没让它茁壮成长呢?否则,她心里早就茂密得装不下任何东西了。
棉球!滟秋疯了似的,会发出一连串的叫声,这叫声带着血,带着毒,带着匕首般的锋利,直到她嗓子出了血,心出了血,她才能停下来。然后,她就像一只失去双眼的羔羊,空空洞洞地望住某一个方向,等待屠夫的到来。
太多的日子,滟秋想死,想寻着那份爱去,当她发现这份爱是那样的刻骨铭心时,活下去的欲望是那样的淡,那样的经不起推敲。是啊,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活下去是多么的无耻,多么的自私,又是多么的虚弱。但是另一个声音又跳出来,那是棉球的声音,某个夜晚,棉球抓住她的手,深情地说:“你得答应我,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开开心心活下去,一定要活得精彩,活得幸福,不然,我这颗心,可要结冰了。”
结冰?滟秋会冷不丁地打出一个战,而后,她会死死地抓住自己头发,
他怎么在那个时候就会说出这样的话啊?
痛过悔过后,滟秋开始面对现实,人必须得面对现实,就像羔羊必须面对屠刀一样,当上帝把你的一切路堵死后,你就只剩了一条路,朝着死亡的方向狂奔!
滟秋在**躺了有一个小时,一骨碌翻起身,不能这么浑浑噩噩,必须振作,必须咬紧牙关,绝不能趴下,不能!
她光着身子奔向卫生间,洗脸,刷牙,然后奔回卧室,套上衣服,再奔到镜子前,涂上唇膏,描眉,画眼影,将自己打扮一新,提上那只蛇皮坤包出门了。
蛇皮坤包是棉球死后她买的,有次棉球陪她到商场转,她看中了那款包,五万八千八,价格不菲,但她很爱。
棉球笑笑,拿过另一款价格更贵的,说:“我不想让你变成蛇,拿这款吧,还是牛皮让人心里踏实。”
亮子等在楼下,滟秋现在让亮子开车,一是别人给她开车她不放心,另外,亮子留在公司她更不放心。由于她只字不提棉球的事,好像这人压根没存在过,引得孙月芬她们很不满,二娘孙月芬正在煽动大家,要找季平报仇。月芳甚至发誓,要拿季平的人头祭棉球。
滟秋没时间阻拦,她现在做的事远比复仇重要,而且,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复仇。她要让整个东州看看,害死棉球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姐,今天去哪?”亮子问。
“去省政府。”
“昨天不是去过了吗,人家不见咱啊。”亮子道。
“让你走你就走,问那么多干嘛。”
亮子挨了训,不吭气了,专心致志开车。
滟秋掏出手机,又给那位秘书发了条短信,这样的短信已是第十次,那位名叫柳大为的秘书竟然置之不理,昨天她直接找到省政府,
办公厅一位留短发的女秘书很客气地说:“对不起,柳秘书跟着方副省长到西州去了,下周才能回来。”
小丫头片子说了假话!昨晚她看新闻,没发现有方卓力出镜,证明方卓力根本就没到西州。于是她又给姓柳的发了一条短信,很简单:不想理是不是,那好,我直接发给姓方的。很快,姓柳的回了短信,也很简单,带着警告:你太疯狂了,记住,玩火者必自焚。
我就是要自焚!滟秋一边咬牙,
一边想姓柳的和姓方的慌张的样子。不慌张才怪,省公安厅姓田的一开始不是很牛么,还有他那个秘书崔鸣,居然威胁她:“信不信我把你灭了?!”她呵呵一笑,道:“信,怎么不信呢,你们那么丑恶的事都能做出,灭我一个冷滟秋算啥。不过我把丑话撂前头,说定的日子见不到田副厅长,到时候这东西传得满大街都是,可别怪我啊。”
姓田的到底不敢,在她限定的最后一天晚上,规规矩矩在她指定的宾馆开了房,像个乖儿子一样等着她。
滟秋刚进门,姓田的就打开一皮箱,指着里面一大撂现钞说:“这里是三百万,我还给你备了七百万,你把东西交出来,这些就全归你了。”
滟秋看也没看:“钱我见过,我不是冲钱来的,请田厅长把箱子收起来。”
“那你冲什么来?”
“一块地,外加两个官员的帽子。”滟秋显得十分坦然。
“这我办不到。”
“那好,我找能办到的人。”
姓田的猛地起身,一双眼睛凶恶地瞪住滟秋。滟秋不为所动,二郞腿高跷着,拿一把指甲刀修指甲。姓田的尽管是公安厅长,怕也想不到,那把指甲刀是特制的,上面装着微型摄像头,房间的一切,包括姓田的一声喘息,此刻正通过一套特殊装置,传到滟秋电脑上。姓田的定定瞅了她一会,浑身一泄气,颓然坐下。
“说吧,哪块地,哪两顶帽子?”
“鱼塘往西五百亩,少一亩也不行。”
“这有难度。”
“六百亩。”
“我说了有难度!”
“一千亩!”
“好,好,冷滟秋,算你狠,你这是要我命呢,知道不?!”
“知道!”
“知道就好,两顶帽子呢?”
“高安河,季平。”
“你—?”
“不想做这笔买卖是不是?”
“姓冷的,我—”田副厅长差点又弹起来。
“姓田的,我冷滟秋不求人,也不逼人,双方自愿,我说过,你可以不做。”滟秋继续把玩着指甲刀,风平浪静的样子着实骇人。
田副厅长只能缴械,聪明了大半生,却栽在一个女人身上,这等羞辱,简直想让他跳楼。但一想那些秘密传播出去的后果,吓得连跳楼的勇气都没了,只能乖乖听任冷滟秋摆布。
就这样,先是田副厅长,接着是国土局长,银行行长,不几天,滟秋愣是凭着棉球交给她的那些证据,顺利拿到她向往了许久的那块地,还有三千万贷款。
至于高安河和季平的帽子,她相信姓田的不会食言,她可以给姓田的一点时间,姓田的胆敢耍她,一夜间定让他身败名裂!等把高安河和季平的官帽摘了,怎么收拾,还不都由着她滟秋?
滟秋激动得笑出了声。
不过这都是小鱼,现在滟秋开始钓大鱼了,副省长方卓力是她要钓的第一条大鱼。
戒备森严的省政府大院,远远就给人以威严感,车子在离大门五十米处停下,滟秋走下车,冲大门口两名站岗的武警望了会。上次进里面,受到了他们的盘查,滟秋说了好几个名字,两位武警都不让进,后来她不得不将电话打给王叔。王叔是滟秋老家的人,他是滟秋老家走出来的最大的官,目前在海东省政府政研室担任副主任,还编着一份《海东政策研究》的杂志,滟秋中学的校长是他弟弟,当年王叔衣锦还乡,到他曾经求过学的母校作客,校长特意将滟秋和几个学习好的叫去,作为特殊的礼物献给哥哥。那次接见留给滟秋很深印象,记得王叔当着她们几个的面,语重心长道:“你们还年轻,路还很长,一定要发奋苦学,将来考上名牌大学,为家乡争光,为母校争光。”滟秋没有食言,以优异成绩考到了重点大学。
大学一年级,她给这位写过一封信,汇报自己的战果,没想王叔很快回了信,鼓励她再接再厉。这之后,她跟这位叔叔便有了半固定的联系。当初跟洪芳创办三和,洪芳带她找过这位领导,滟秋原以为王叔会骂她,没想听完滟秋的述说,王叔半是遗憾半是勉励地说:“既然选择了,就把它做好,绝不能半途而废。”
滟秋尊敬这位长者,也曾确确实实想为王叔争光,可是……滟秋掏出电话,这次她没打给王叔,而是那份杂志的一个编辑,她已经以赞助的形式给这份杂志打了二十万元钱,那位编辑很激动,非要在封底宣传三和公司。
里面有人接应,进大门就容易得多,两位武警尽管表情冷淡,但态度跟上次大不相同。滟秋上了楼,先把编辑需要的资料双手呈给他,又说了一堆客套话,然后抽身就往目标地去。到了十二楼,又遇上上次那位女秘书,客气地问滟秋找谁。滟秋大方说:“是柳秘书约我来的。”
女秘书笑笑,热情道:“大为正好在办公室,你过去吧。”
滟秋看到了柳大为,跟她想象得实在差太远,这是一个秃顶男人,年龄看上去有三十多岁,背稍弯,他起身的样子,让滟秋想到一头不堪负重的骆驼。
而她手中的资料却显示柳大为年轻有为,是省府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笔杆子,简单没人敢跟他相比。
他结婚不久,妻子在海东商学院教书。
“你找谁?”柳大为陌生地盯住她,那双眼睛里有一种官场上司空见惯的东西,居高临下。
“我就找你,柳大为!”滟秋将柳大为三个字说得很重。
柳大为一下清楚了,到这里来的人几乎都是谦恭的口气,而且没人敢直呼他大名。
“胆子不小啊,冷滟秋!”
“没你大,跟你比起来,我这算什么,小巫见大巫。”滟秋说着,一脚跨进去。柳大为显然不想让她进,可她进去了,柳大为也没有办法。他慌忙走出门,冲楼道里望了望,然后缩进身子,一把锁了门。
“谁让你找到这里的?”
“我!”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省政府。”
“知道就好,你马上走,不要逼我采取措施。”
“措施?”滟秋一屁股坐下,
满不在乎地看着这个过早谢顶的男人:“柳大秘书是不是也想找人把我做了?”
柳大为猛地一颤,这句话显然击中了他,他僵了一会儿,伸手捋捋额上垂下来的那一缕边疆支援中央的头发,想说什么,一时又找不到词。
“不顶用的,秃了就是秃了,往上扒多少也遮不住,实在不行,还是买个假发,反正你们也假习惯了。”
滟秋极尽讽刺地挖苦了一句,柳大为脸上白一道赤一道,咬牙切齿的样子十分可爱。
“我发了那么多短信,柳秘书就一点没兴趣?”嘲弄得差不多了,滟秋开始切入正题。
“你以为你是谁,凭那些短信,就想敲诈我?”
“我知道柳秘书不害怕,不过我手上还有一样东西,想必柳秘书一定感兴趣。”
“什么东西?!”
“你在张朋公司拿的干股。”
“哈哈,冷滟秋,你拿我当小孩啊,老子才拿几个,有本事你现在就把它交给纪检委,看我怕不怕。”
“柳秘书好胆量,我是不会交给纪检委的,我知道纪检委对这些不感兴趣,你们都是一条河里的鱼。
不过有样东西你老婆感兴趣,要不我这就去找她?”
“好,马上去找,就你这两刷子,还想恐吓我?!”
“柳秘书看来真是不怕了,好,我这就去商学院,我倒要看看,那位为人师表者看到他老公定期到夜总会开处的镜头,会做何感想。”说着,滟秋屁股离开了沙发。柳大为这次怕了,没想到滟秋会说出这句话,比之拿干股,开处这件事爆炸力就大多了。他脸色陡变,嘴唇抖嗦着:“你……你……你还掌握了什么?”
“多,不瞒你说,我手头五花八门的东西多得是,柳秘书如果不怕,我就慢慢地把它们贴到网上,保证柳秘书很快能出名。”
“冷滟秋,你到底想干什么?!”
“就一条,引我见方卓力!”
“不可能!”
“甭说那么肯定,我想见的人,没一个敢说不见,我是给你机会,想让你这个秘书在主子面前表表功。”
“我要是不呢?”柳大为还不死心,还想做垂死挣扎。
“那就甭怪我不客气,
我想三年前省电视台女主播海蓝离奇死亡案柳大秘书还记得吧,我手上有她一份遗书,还有马小涛从你手里拿钱的照片。”
“你—”柳大为终于撑不住了,泥鳅一样瘫地上,明晃晃的光头上不知何时挂满了豆大的汗珠。
跟常务副省长方卓力见面是五天后的晚上,东江边卧虎山庄是省政府接待宾馆,这里景色宜人,绿树成荫。二号贵宾楼静静地卧在虎头山下,四周是茂密的植物和高大的芭蕉树,一座人造假山耸立在花坛边,山上流水潺潺,叮咚悦耳。
方卓力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人长得很魁梧,此刻他坐在一把仿古太师椅上,两道浓眉紧锁,面目不怒而威。秘书柳大为已不止一次跟他提起这个冷滟秋了,起先吞吞吐吐,只说有人在造谣,具体造什么,不敢说。
方卓力没当回事,这怎么能当事呢,如果连这也当回事,他还怎么工作?可是两天前,柳大为突然说,冷滟秋手里有海蓝死亡的证据,这女人还知道马小涛!
方卓力被这话吓住了,海蓝,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一个已经在他心里彻底死去了的影子原又复活,尘封的往事决了堤似的,浩浩****冲他涌来,方卓力坐立不安,他秩序井然的生活终于被这个叫冷滟秋的女人彻底打乱。
太可怕了!方卓力此刻坐在这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豪华套房里,满脑子是海蓝的身影,还有她那可怕而又可爱的笑脸。
海蓝曾是海东电视台着名节目主持人,方卓力认识她的时候,海蓝27岁,这女人气质绝佳,才华横溢,姿色更是超群,跟央视那几位美丽女主播比起来,一点也不逊色。
让人看一眼能回味三天,看两眼,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整天脑子里就是那张甜甜的笑脸,不只是分神,魂都被她摄去了。
方卓力那时还不是常委,刚从东州调到省里,担任副省长,分管文教卫广播电视,海蓝是奉台里之命,前来采访他。
一次访谈后,就觉神没了,魂也没了,似乎不得到这个女人,生活就会失去全部色彩。要说方卓力也是一个久经考验的人,特别在女人方面,他自信是闯过大风大浪的,一度时期他还笑着跟自己的同僚说,什么东西经见多了都没意思,特别是女人,玩多了你就会发现,她们千篇一律,味同嚼蜡,实在没什么劲。但这个海蓝,让他已经麻木的神经瞬间活跃,身上每一个细胞都鼓胀起来,逼迫着他往前冲。方卓力后来果然就冲锋了,那是异常兴奋的一段日子,
50多岁的方卓力感觉人生忽然打开了新的一页,那种刺激、沮丧、算计与被算计、**与征服、冲锋与陷阵,还有绝望和困顿,把他的日子写得饱满充实,快意连连。终于,就在这间屋子里,就在套间里面那张**,他攻下了美丽的堡垒,将那只高贵的天鹅拔光了漂亮的羽毛,把她变成一个光丢丢的肉饼,馋而又馋地吞下了她。
这是一枚带毒的果子,世上但凡美丽夺目的东西,必定带着某种毒素,一切皆如罂粟,越是绽放得耀眼,其毒性就越强。这是方卓力后来总结出的,其实如此简单的人生道理,他应该早就明白,可惜他把自己看得太过强大,
所以也就忽略了世事的艰难与凶险。
或者他认为自己已经够恶够损,
也就没必要再去顾忌人性的贪婪与险恶,结果,他就被那枚性感的毒弹击中。
方卓力跟海蓝好了三年,这三年,是方卓力人生中极为特殊的三年,他像是掉进一个陷阱,想突围,但一根充满**的绳子牢牢系住他,突围不了,也逃不掉。海蓝这个女人,一旦绽放出她温柔可人的一面,那简直就是一张巨大的海绵床,再有定力的男人,也会掉进去弹不出来,只能任其把自己吸干,情愿醉死在那张**。可一旦她露出贪婪的的一面,方卓力就会感到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纵是把满世界的金银财宝填进去,也喂不饱那张饥渴的嘴。
方卓力使出浑身解数,变戏法似的满足着海蓝。
他手中的权力一次次变成魔笔,
为海蓝绘出一张张披金带银的图,房子、车子、多达六个公司、十几处不动产、四次出国机会,都是他送给海蓝的礼物。
为给海蓝过一次生日,方卓力能包下一条船,在江里飘**上一天一夜。为给海蓝母亲祝寿,方卓力被迫推掉跟英国伯赖尔公司的签约仪式,专程从东州赶到洛阳,
花费五十万元为海蓝母亲包下洛阳最豪华的酒店。这且罢了,花得都是张朋他们的钱,方卓力并不心疼。关键是,海蓝拿他们的关系四处招摇,先后将自己的弟弟、弟媳还有表哥表嫂及表嫂的娘家兄弟统统从企业单位弄进了政府部门,
她弟弟从一名车间电焊工直接升任东州市区城管大队副大队长,弟媳从一名厂办幼儿园的老师摇身一变成为省图书馆馆员。
她呢,从节目主持人连升三级,当上了省电视台专题部主任。
啥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不是他,而是海蓝啊。
如果仅仅这些,方卓力也能忍受,世上绝没有免费午餐,更没有不花代价的艳遇,小蜜小蜜,就是你花最大的心血换来那么一小点甜蜜。可恨的是,当他升任常委、常务副省长后,海蓝野心愈发膨胀,居然想轰走他结发妻子,完完全全占有他!
方卓力岂能答应,他什么都可以给她,独独这名份不能,那成啥样子嘛。他是常务副省长,一个常务副省长离了自己老婆娶一个花瓶,这事要是传播开,那他岂不成了全国新闻人物,
他的仕途还有前程岂不都要毁在这女人的裤腰带上。
毕竟这社会还没宽容到那份上。海蓝大闹他家的时候,省里另一名要员、
曾经的西州市委书记现在的省委政法委书记庞海生已经在看热闹了。他苦苦地哀求海蓝,想结束这一段惊险生活,海蓝猛地撕去迷惑了他几年的面具:“姓方的,你玩腻了是不,想甩我了是不?那你看看,我怎么让你身败名裂,变得连屁也不是!”
听听,这就是让他疯狂追求的女人,她居然用屁这种肮脏的字眼!
“有啥条件你尽管开出来,这种生活必须结束!”
他保持着一个副省长应该保持的冷静和体面,尝试着用金钱或别的手段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海蓝哈哈大笑:“方副省长,你以为拿钱就能买回我的青春,那行,你给我一个亿。”
“你疯了?!”方卓力叫苦不迭,原以为只有权力可以潜规则女人,没想到女人也可以反过来潜规则权力的持有者。
“我疯得还不够,你给我老实点,把你那黄脸婆休了,最好让她死掉,我要光明正大做副省长夫人!”
“休想!”
“是吗?”海蓝阴森森地笑着,
一双曾经风情万种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一丝柔情和蜜意,全他妈成了刀子!
“那好,我就把话挑明。”海蓝继续说:“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你如果还让我处在地下,我就把你那些破事儿烂事儿肮脏事儿全捅出去,你不是一直说我们的专题片太僵化么,好,这次我来点刺激的,还记得那些录影带么,那东西要是直播出去,可太过瘾了。
让海东人民看看,他们敬爱的方副省长在**是多么卖力,多么无用而又多么的不肯罢休。”
“你是条毒蛇,是**!”方卓力听不下去了,他跟海蓝所有的**生活都是录了影的,他好这一口。
“你说的没错,我要不**,能落你**?我不但**,还骚,你不是很喜欢那种味道吗?”
“婊子,啥叫婊子,你他妈是地地道道的婊子!”
“现在你才懂了,晚了,当初你跪在我面前,怎么不说我是婊子?”
“我杀了你,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婊子,**,母猪!”
方卓力一气骂出许多,骂到最后,竟又突然地跪下去,哀求海蓝放过他。
不哀求不行啊,他和海蓝的关系已吵得沸沸扬扬,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再闹下去,他这个副省长,怕真就要毁在这女人手里。
哀求无济于事,飞蛾一旦决定要扑火,那是谁也无法阻挡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拍子把她拍死。
方卓力终于做出一个决定,他要拍死海蓝这只毒蛾子了。
事情自然由张朋出面,这种事不找张朋还能找谁?
张朋爽快地应了下来,很快,
一个名叫马小涛的男人从广州来到东州,他的职业就是替人消灾,经过一番密谋,马小涛终于以投资商的身份跟海蓝见了面,想在电视台做几期瘦身新产品的软广告,并力邀海蓝做代言人。海蓝微笑着拒绝,说电视台不允许。马小涛说你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帮我推荐一个,不过必须有你这样的身材。
海蓝十分开心,
想不到自己被方卓力霸占了三年的身子还这么招人喜欢。
晚上她开车去接自己的好友,一位海东时装界相当有名的模特,车子穿过桥洞时突然爆胎,海蓝刚走下车子,就有一铁棍朝她飞来,而后,她被装进麻袋,投入了江中。
当时马小涛正跟电视台一位副台长喝茶,事后警察给出的结论是,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凶手做案后拿走了海蓝装在车子里的黑色密码箱,里面装着马小涛付给海蓝和那位模特的劳务费,一共二十五万。不过到现在为止,警方还没找到杀人凶手。
方卓力足足盯了滟秋有半个小时,那双老辣的眼睛喷出的不只是火,还有惊疑、惋惜,以及用目光撕碎一个女人的快感。见滟秋一动不动,稳若泰山般坐他对面,方卓力暗自感叹这个女人的镇定。
一般说,到他这里的女人,不论背景多深,不论姿色多不寻常,能做到镇定两个字的,没有。就是海蓝,刚开始到他这里,也是双腿偷偷打着颤的,至于她蛮横,那是后来的事。
可是这个冷滟秋,却以大无畏的气概让方卓力长了见识。
“你到底想做什么?”方卓力终于开了口。
“我是来向省长检讨的。”滟秋说。
“检讨?”
“棉球他不该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更不该交给我,我真不知道拿它怎么办。”
滟秋一改在田副厅长等人面前那种凌厉的气势,话说得又软又绵,听上去真是被某样东西吓住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问你为什么三番五次要求见我?”
方卓力显然没被滟秋迷惑,对滟秋软绵绵的态度毫不动容。
“我是想把它交给柳秘书,可我又不放心,省长,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方卓力警惕地问。
“能见到省长我很荣幸。”
“少来这套,冷滟秋,你到底想做什么?”
“省长误会了,我就是想把东西亲手交给省长,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说的东西我没兴趣,我警告你,老老实实搞你的企业,少打如意算盘,更不要异想天开。”
“滟秋不敢。”
“量你也不敢!”
然后就是空白,长时间的空白。方卓力将目光从滟秋身上移开,望到对面墙壁一幅字画上,上书四个大字:难得糊涂。
滟秋呢,规规矩矩跨在沙发沿上,两腿并拢,两只手学生样放在膝盖上,目光盯住自己的脚,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一段空白后,方卓力又问。
“省长面前,滟秋不敢乱说。”
“少给我装,冷滟秋,你演的戏够多了,说吧,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滟秋不敢,省长千万别误会。”
“误会,你要挟恐吓我的秘书,还说我误会?!”
“我没有,柳秘书不让我见省长,我就大着胆子那么说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
“不知道。”滟秋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方卓力不由地皱眉,这女人没柳秘书说的那么可怕啊,样子蛮乖的嘛。不,千万不能被外象迷惑!
自从发生海蓝事件后,方卓力副省长见了女人,总要大大地画上几个问号。他现在除了老婆,外面的女人一个也不敢碰,原来那些业余爱好,全让海蓝给废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东西呢?”方卓力试探着问过去一句。
“在,在,我全带来了。”滟秋赶忙起身,从蛇皮坤包里拿出一个密封了的袋子,双手递给方副省长,道:“全在里面,一样也没遗失。”
方卓力并没接,用目光示意对面的板桌:“放那儿吧。”
滟秋走过去,将袋子放板桌上,站在那儿,等方副省长的指示。
“你可以走了,我很忙。”方卓力说。
滟秋如释重负般:“谢谢省长,我现在就走。”说完,真的拿起坤包,就要离开。快要出门的一刻,方卓力忽然叫住她:“等等。”
滟秋停住步子,方卓力起身,从沙发边挪到门前,在距离滟秋两三步的地方停下脚:“就这么走了?”
“省长很忙,不敢占用省长时间。”
“我问的不是这个,冷滟秋,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滟秋不敢,滟秋就想把东西送给省长。”
副省长方卓力让这个女人搞懵了,她到底在玩哪一出?罢罢罢,先打发走再说。于是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好,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滟秋听话地走出了房间。
滟秋刚一离开,方卓力便急不可待地打开了袋子,天呀,果真有一份海蓝的遗书,不用鉴定,方卓力就坚信是海蓝自己写的,草草看完,惊出他一身冷汗。
原来海蓝早就预感到方卓力要害她,于是找到一名叫郭杰的律师,写下了这封遗书。
方卓力没有时间去想,遗书是怎么到冷滟秋手里的。
他接着往下翻,上面有十多张条子,都是他在东州当市委书记或后来调到省里后写给有关部门的,内容无外乎就是帮张朋和他朋友拿地或者减免税款,其中一张他记得特别清楚,是他刚当上副省长后去澳门考察,结果忍受不了赌场的**,跟张朋一起去试试手气,一晚上试掉了五千多万。回来两个月后,张朋说他从银行协调了八千万贷款,副行长很同意,行长却吞吞吐吐,要方卓力给行长写个条。
当时方卓力是不想写的,他已经后悔给张朋写了那么多条,这些东西可都是炸弹啊,都怪自己政治上不成熟。
他说打个电话吧,电话比条子管用。张朋也不阻拦,就让他打,结果,那家银行的行长说,最好还是领导批个条子吧,我们也有难处。没办法,这八千万拿不到手,张朋就会一直惦着澳门输掉的五千多万,方卓力一狠心,提起笔写了几个字,对民营企业应予扶持,下面是他非常漂亮的签名。
现在这张条拿手里,方卓力就不只是觉得烫手,而是在烫他的心了。因为他拿的只是复印件,原件呢,留在行长手里还是在张朋手里?
把条子一一看完,方卓力又接着往下翻,这一翻,就翻出几张光盘来,他拿出一张,急不可待放进DVD里,电视画面上立刻闪出让他心惊肉跳血脉贲张的图像……方卓力是没有勇气把这些光盘全看完的,看了不到十分钟,他就清清楚楚意识到,自己的末日要到了。
这些光盘随便泄露出去一张,他的政治生命,不,准确说应该是他的生命将会受到严重威胁。
毕竟,他身上担着一条人命啊——冷滟秋,他从牙缝里恨恨吐出这三个字!
可是他很快又看到一封信,不是什么机密,是刚才来过的那个女人写的,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道:方省长,这些东西我悉数奉还,还是由您来销毁的好。
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省长,据我所知,同样的东西张朋手里还有一份,目前就在他身上,据说庞海生书记对此很感兴趣,已经在四处寻找张朋了,请方省长采取果断措施。
庞海生!方卓力叫得太狠,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他看到了血。
随后而来的另一条消息立刻让方卓力成为真正的惊弓之鸟。
张朋外逃数日,令庞海生大为不满,他在视察东州时严肃批评了华喜功和佟昌兴,责成东州加大对黑恶势力的打击力度,全力缉拿逃犯,一定要将黑恶头目及其帮凶绳之以法。
听听,他用了帮凶这个词!
随后,东州方面召开专项会议,佟昌兴在会上做了六条指示,其中最让方卓力副省长揪心的,就是向公安部报告,请求缉拿逃犯张朋及其死党。
还好,当天晚上,方卓力便得知,抓捕张朋的工作由庞龙副局长全权负责。
万般无奈之下,方卓力亲自拨通庞龙电话,让他连夜到卧虎山庄见他。
庞龙早就在等这一刻了,他相信方卓力副省长会找他,但没想到会找得这么快,而且是亲自打电话。
他兴冲冲赶到卧虎山庄,车子开进宾馆大门的一瞬,庞龙心里有一种庄严感。都说省委大院省府大院是权力中心,其实不然,真正的权力中心,应该在卧虎山庄。
这家依山傍水终年掩映在绿色中的五星级涉外酒店,留给人们的永远是神秘。尤其一号、二号贵宾楼那几套特殊的房间,几乎就是权力核心中的核心,有多少人的命运,是在这几套房里发生改变的。
庞龙从步入权力场那一天起,就一直幻想着能走进这家宾馆,并能轻松自由地出入那几套神秘的房间。
现在他终于实现了这个夙愿,
但是他的命运会不会就因此而发生戏剧性的变化呢,庞龙还不敢确定。
但是当他半小时后走出卧虎山庄时,他就十分肯定地跟自己说,会的,一定会!
谈话很短暂,短得超乎了庞龙想象。
方卓力副省长简单过问了一下打黑情况,然后抓住庞龙一个话柄:“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打黑打黑,打掉的都是小毛贼,真正的黑恶头目,却让他溜了!”
庞龙紧着检讨:“是我们工作不周,措施不力,我向省长检讨。
”
“检讨顶什么用,检讨就能让他回来?”火发得差不多了,方卓力语气一转:“我完全同意海生同志的意见,对黑恶分子绝不能手软,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不过抓捕过程中,一定要保护好同志们的安全,必要时,可以就地击毙!”
就这么一句,庞龙便彻底清楚,有人不让张朋活了,他必须死!好,死了干净!庞龙边想边往回开,手因兴奋,不住地发抖,好几次差点将车子撞别的车上。不过后来他还是平静了,是方卓力另一句话让他彻底平静的:“这次是考验你的机会,有消息第一个向我报告。”
考验?我还用得着你考验,枪在我手上,让他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庞龙呵呵发出了笑声。刚笑完,猛地看见一个黑影,就堵在他车前。庞龙狠摁了一下喇叭,黑影不动,他正要探出头骂几声,忽然发现那人是冷滟秋。
被冷滟秋纠缠,已不是第一次。
恶梦是从棉球死后的某一天开始的,那个深夜,庞龙正对着棉球的照片发呆,到底要不要替棉球正名,这在庞龙来说是一件非常难的事,表面轻松的他其实内心里一直被这个难题折磨着,他既怕知情人戳穿老底,更怕棉球手里那些重要东西外泄,但是替棉球正名,又有一大串麻烦事。再者,棉球背叛他,实在令他不能原谅。
一怒之下,庞龙将那张照片撕了,就像撕碎棉球这个人。
他刚把碎屑扔进垃圾筒,门被叩响。敲门声极轻,轻得几乎跟夜晚的声音融在一起,不用猜,这声音定来自一个女人。庞龙以为是黑妹,或者是他生活中某个女人,比如吴江华,那晚他真的想到了吴江华,他想跟她认真探讨一下,看能不能商量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打开门后,庞龙看到了冷滟秋,他着实怔了一下,心里一紧张,手就摸到了腰上,他以为冷滟秋是找他复仇的。
冷滟秋呵呵一笑:“庞局长这么害怕?”
“我害怕什么,我有什么害怕的!”庞龙一边说,一边迫使自己镇定,是啊,他有什么害怕的,他干嘛要害怕。
“我就说嘛,庞大局长如果乱了方寸,这东州,可就大乱了。”
“你来干什么?”庞龙不想跟这女人斗嘴,在他看来,冷滟秋这种女人是祸水,沾不得的,谁沾谁倒霉。
“我来看看庞局长,怎么,不想让我进去?”冷滟秋目光莹莹,说话的口气也很暧昧。不过这些都麻痹不了庞龙,他生硬地道:“不想!”
“看来庞局长是对我没兴趣,那好,我走。
不过有样东西我想庞局长一定有兴趣。”
“什么东西?!”庞龙本能地问出一句。
“当然是你想要的东西。”冷滟秋说完,目光很有意味地望住庞龙,那样子就像猎手在欣赏猎物,看得庞龙极不舒服。
“进来吧。”庞龙最终还是投了降。
那晚冷滟秋并没让庞龙看到他想看的东西,甚至提都不再提起,她径直就冲庞龙说:“帮我办一件事,这事只有你能办得了。
”
“口气不小啊,凭什么?”
“凭什么你应该清楚,如果不想办,我只好找别人。”
庞龙恨恨地想了一会,道:“说,什么事?”
“我朋友的项目被皮天磊夺了,你帮我夺回来。”
庞龙气得差点嚣叫起来,活到现在,他还没被人这么威胁过,刚要破口大骂,冷滟秋又开口了:“千万别说不,庞局长,不这个字你不爱听,我也不爱听。我朋友叫周火雷,他跟皮老板之间的恩怨,庞局长一定清楚,麻烦你跑一趟,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等事办成了,我请客,到时咱们接着再聊。”
这女人,说完她就真的走了,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庞龙。
庞龙气得把黑妹送给他的那么名贵的一件瓷器砸了,还不过瘾,又砸碎了一尊石膏像,这才作罢。但是第二天,庞龙还是约了皮天磊。
皮天磊当然不肯舒舒服服把从周火雷手里抢去的地盘再让出来,庞龙先是晓以利害,见皮天磊听不进去,一下火了:“是不是你也要逼我,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皮天磊慌忙站起,赔着笑道:“二哥别生气,千万别生气,你一生气,我就看不到太阳了。”皮天磊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闪出的全是张朋的影子。原以为打掉张朋他会快活,其实一点也不快活。
“那好,听我的话,怎么从人家手里拿来的,怎么送过去。”
“送不过去啊二哥,楼都建起了,全售了出去,你让我怎么送?
要不,跟他商量一下,我把浅水滩那片地给他?”
“要商量也是你去商量,记住,别再给我添麻烦!”
皮天磊是没给他再添麻烦,
很守规矩地就把浅水滩那片已经动工的四十亩地连同项目一并转给了周火雷,严格算下来,皮天磊是没吃亏,只是吃了一肚子火药。不过庞龙也听说,周火雷不敢相信这一切,吓得不敢接手,后来还是冷滟秋出面,那块地才到了周火雷手中。
冷滟秋的麻烦却连续不断,尽管庞龙一而再再而三跟她讲,棉球遇难是别人的阴谋,是高安河在里面操纵,季平谁的人啊,公安局的蚊子都知道,他是高安河的人!
冷滟秋却照样纠缠个不休,她道:“他们的账我会另算,现在还是谈谈我们的事。”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
“有,听说你要提拔米小阳当副所长了,这女人我看着不舒服,让她离开看守所。她不是爱出风头么,把她弄到缉毒队,给二姐当个助手什么的。”
“这事你也要管啊?”庞龙简直要哭了,怎么能把米小阳调给吴江华呢,这么歹毒的点子她也想得出!
“舍不得是不是,你不是常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么,三年前你逼迫让一无辜的女人吞下毒品,然后栽脏给她,将她逼疯,而让当事者逃出法外,那时你怎么就舍得?”
一语惊得庞龙嘴张了几张,脸都成死灰色了。
这些事她都知道啊!棉球,你死百回都不冤!
庞龙怕是想不到,三年前替市人大主任女儿顶罪的那位无辜者,正是朵朵的姐姐。她到东州来寻朵朵,被码头上的混混抢光了钱,夜里没处去,溜到火车站过夜,被当时东州女毒犯、外号一枝梅的人大主任女儿查玉梅盯上,查用一顿饭外加两套衣服还有三千块钱就让朵朵姐姐帮她送货,结果被外地追踪来的缉毒警发觉,为帮一枝梅洗罪,庞龙命令手下让朵朵姐姐喝下毒品,最后将罪强加在朵朵姐姐身上。一枝梅是逃过了,可朵朵姐姐却被逼疯,最后惨死在车轮底下。
类似的事情庞龙还干过不少,都是替人消灾,没想到,灾却找到了他头上。庞龙心里一千次一万次地诅咒冷滟秋,姓冷的,将来我会让你死得比任何人都惨!
诅咒无济于事,冷滟秋这次是拉满了弓,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前,庞龙还得乖乖听命。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这天冷滟秋却不是来找庞龙麻烦,跟方副省长交过手后,滟秋改变了策略,她发现对待这些手握重权的高官,没必要来横的,他们被这个社会尊重惯了,喜欢别人用服服帖帖的口气跟他们说话。
那她就装出一副服帖的姿势,这有什么难呢,比她陪着笑脸做三陪小姐简单多了。
她送给了方副省长一碗甘甜的酸梅汤,里面多加了一根鱼刺,就是庞海生。这晚她找庞龙,就是想把这根鱼刺再送给庞龙,因为她知道庞龙比方副省长更怕庞海生,曹雯雯的事还没了掉呢,这根鱼刺还卡在庞龙喉咙里,不难受才怪。
天啊,滟秋怎么想到了曹雯雯,这后面,可藏着海东省另外一个大秘密呢,这秘密要是泄出来,海东怕是要发生八级地震呢。
不怕,滟秋还不打算把这个秘密泄出去,时机不到,她留着最后一手呢。
抓捕张朋及罗妍的方案很快摆到庞龙桌子上,这次庞龙是逼上梁山,且不说方副省长那边有暗示,就算没有,凭冷滟秋那晚几句话,他也得抢在别人前面将张朋灭了。
冷滟秋那晚轻描淡写说:“庞大局长还能坐住啊,换了我,早成惊弓之鸟了。”
“?!”庞龙的眼睛瞪成两个大大的问号。
“别这么看着我,我今天可不是跑来看你脸色的,既然庞局长肯出手帮我朋友,咱就是朋友,朋友之间就得相互罩着,我说的没错吧?”滟秋说着,将一沓钱放庞龙面前:“我朋友给的,甭嫌少。”
“拿回去!”
“庞局长这就见外了,哪行有哪行的规矩,庞局长不想让我坏了规矩吧,我冷滟秋可不是过河拆桥的人。”
庞龙再次将钱推滟秋面前:“冷老板还是明说吧,跟我兜圈子没用,是不是又看上哪块地了,让我去排雷。”
“痛快,庞局长这么痛快,难见啊。”滟秋抚了抚头发,做出一个妩媚的姿势,眼里也涌出一团柔情:“不过今天来,绝不是给庞局长添麻烦,我哪有那么贪呢,我是想给庞局长送个信,有人抢在你前面,去找张朋了。
我想那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庞局你说呢?”
“你消息倒灵通啊,干脆你来当这个公安局长好了。”
庞龙挖苦道。他真是搞不清这个冷滟秋,忽而像厉鬼,忽而呢,还是像厉鬼!
“不敢。庞局长看来对这没兴趣,那好,算我白说。
不过有句话我还是留在这儿,庞海生对省厅,可是有指挥权的。”
“你是说?”庞龙一下紧张起来。
“我什么也没说。”说完,滟秋像一股风,飘走了。奶奶的,庞龙真是遇上鬼了,他后悔当初太过马虎,早知道冷滟秋如此狠辣,就该在解救黄蒲公时将她也干掉!
但是眼下最最紧要的,是干掉张朋,绝不能让东西落到庞海生手里!这么想着,庞龙冲小郑道:“出发!”
外人都说张朋逃远了,逃到公安找不到的地方,这是屁话。
纵是张朋插上翅膀,也逃不过庞龙手心。庞龙是谁啊,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他的眼线四处都是。
黑社会就那么几条线,他们逃来逃去,都还在一个网里,而能收住这网的,就一个庞龙。再者,就算庞龙这边耳聋了眼瞎了,还有皮天磊呢。
从张朋带着罗妍逃出东州那天起,有关张朋的消息就源源不断从皮天磊那里传到庞龙耳朵里。
庞龙所以装听不见,是他动了恻隐之心,想放张朋一马。
张朋老窝已端,手下的人抓的抓,逃的逃,苦心经营的黑金矿还没经怎么打,就轰然坍塌。就算张朋回来,再想建起这么一个帝国,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庞龙这个常务副局长,说穿了就是打黑打出来的,他还打算一路打上去,打到局长,副市长、市长的位子上。
要是一次把人家弄尽了,将来打谁去?
你见过为了抓鱼把水放干的么,肯定没见过。
这次不同,这次是有人逼他,庞龙就不能不狠。坐在车里,他不停地在心里说,张朋,不,朋老弟,要怪你就怪另一个姓庞的吧,别怪我,我已经放你出去了,是他硬逼我把你再带回来。而且只要死尸,不要活人!
这次出击,庞龙没带多少人,人多了无用,再者,人多了坏事。他只带了四个人,重案组李东,刑侦二大队方泽阳,小郑,还有一名狙击手。前面两位都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带着放心,再者,也得给他们创造机会,让他们抓紧立功,为下一步提升做准备。带小郑出来,当然是要锻炼他,考验他,看他到底可靠不可靠。
当天晚上,五个人下了飞机,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广州公安局刑侦一大队三名同志,庞龙跟他们队长熟悉,问过好,车子朝市区开去。
路上并无他话,相关手续早就发了过来,对方也很重视。
等到了宾馆,庞龙拨通一个电话,跟对方说了几句,对方马上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道:“放心吧,人跑不了,明早八点行动,到时我会在现场。”
“好!”
第二天天还未亮透,庞龙就起身了,每天起床,他会先抽一阵烟,这天抽得更猛,毕竟要干一件大事,而且不容许出半点闪失,他还是有点紧张。小郑听见动静,从另间屋子走过来,请安似的说:“局长起来了,昨晚休息得好不?”庞龙没吭声,小郑站了一会,知道不能再站下去,退出去了。庞龙又点了一支烟,继续狠抽,抽得嘴里火烧火燎,心都要冒烟了,还是不扔掉。
终于定下神来,庞龙看了看表,七点差一刻,他开始洗漱,等收拾完,门被敲响,
进来的正是昨晚跟他通过电话的大队长丘长健。
丘长健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庞龙咳嗽一声,丘长健立马用目光示意,那几个人便进了小郑房间。
“人住在丰台大酒店十二楼,前晚住进去的,一共三间房,张朋跟罗妍住一间,两个手下住一间,另一间住的是这边金四的人。”
金四是广州名流夜总会老板,道上的人称四阿哥,也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号称有五百手下。
几年前金四曾到过东州,追杀一个叫阿泰的,那家伙跟外人合手,想黑金四,被金四发现,最后被逼到绝境,想找张朋跟金四说个情,结果被蝎子他们活活打死。
庞龙跟此人有一面之交,阿泰之死,就是庞龙一手遮掩过去的。
“没察觉吧?”庞龙不放心地问。
“不会的,要是让他察觉,咱这碗饭就白吃了。”丘长健笑着说。
“那好,马上行动。”
“怎么,早饭吃过再行动也不晚,我都布了控的,他跑不了。”
“还有心情吃早饭,他要是溜了,我把你带回去!”庞龙一边说,一边拿枪。丘长健见他这样,也不敢再坚持。
等庞龙武装完备,又道:“具体方案要不要再强调一边?”
“不用了,你的人看住楼下,楼上有我们几个就够了。”
“不行吧,万一?”丘长健面露难色,他原来的方案是自己带几个防暴警察跟上去,十二楼和十三楼各留一个小组,以防张朋狗急跳墙,拿旅客做人质。
“万一什么,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庞龙诡秘地笑了笑,冲楼道里等候的李东他们说:“打起精神来,别在丘队面前给我丢脸,收工后再吃饭,到时请你们喝酒!”
李东脸上闪过会心的笑,相关方案他们在路上早就说好,重要的就是只让广州方面协助,而不让他们真正参与进来。
看来,丘长健他们是插不上手了。
张朋跟往常一样,不到七点就起床了,尽管是在逃亡路上,张朋仍保持着良好习惯,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上网。
张朋上网主要看两样东西,一是时政新闻,大到国家大政小到地方上发生的琐事,张朋都有兴趣。可以说,他对这个社会的认知还有把握一半就来自于这些新闻。
新闻是什么,商人来说,新闻就是商机,政客而言,新闻就是信号,而对于一个靠拳头和义气吃饭的人来说,新闻就是安全!
张朋总能从那些看似很平常的新闻中闻到一种气味,这气味对一个江湖中人的确很重要。
比如说,张朋能从新闻中读到官员命运的起落,进而决定该拿下谁该放弃谁。比如说,张朋能从一条不起眼的消息中读到地产价格的起伏,进而迅速做出判断,该对那块地下手,哪块地出手。还比如,他能从领导一句讲话中,马上闻到异常,果断而有力地对自己的战略战术做出调整。类似的事,张朋真是做得太多太多,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张朋上网第二件事,就是利用网络控制他的帝国。
甭看东州那边轰轰烈烈,貌似把他的帝国给摧毁了,早着呢,想让他张朋完蛋,没那么容易。况且也没人敢让他完蛋,不信就试试!
张朋连续收了三个邮件,又一一回过去,最后他冲东州那边的坚守者发了条命令:让判官承担一切,否则灭口!
做完这些,张朋关了电脑,背往椅子上一靠,闭目养起神来。
说是养神,其实是费神。出来已经有些日子了,东州那边搞得一塌糊涂,完全超出他的预想,这令他沮丧。
当初逃出来,一是怕有人趁火打劫,二来,他也想给东州方面做个姿态,这点很重要,有些人最终被人家干掉,就是该给人家面子的时候愣是不给,横充老大,结果把人家逼上梁山,没了退路。
比如西州的万氏兄妹,当初如果稍稍屈服一下,就不会有那个结果。大凡带官这个字眼的,他们做一切事,就是想要一个面子,虚虚实实来那么几下,给百姓一个说法,并不是非要做到撕破脸打破头,鱼死网破对谁也没好处。
官也是人,他不高兴时,你就装装孙子,让他体面一点,风光一点,他不就高兴了?他一高兴,不就又回到了酒桌上?
可惜太多的人不明白这个理,非要在官面前充爷!他不,他知道啥叫台阶,也知道怎么给官台阶。
这里面不存在自尊不自尊的问题,更不存在低头不低头的问题,只存在利益,利益才是根本!
卧室里响出动静,张朋知道,是罗妍起床了。这次出来,罗妍跟他受了不少委屈,整天提着心,吊着胆,还要为他一日三餐操心。这些他都记在心里,将来太平了,他会给罗妍一个交代。男人可以负一切,独独不能负为自己献出全部的女人。张朋亏待过不少女人,这没办法,谁让那些女人另有所图呢,罗妍不同,罗妍是上帝给他送来的一份最最珍贵的礼物。
张朋正打算起身,去看看罗妍,昨晚她说胃不舒服,随便喝了点药,他太累,睡着了,罗妍后来折腾,他都不知道。这阵该关心关心,女人是需要关心的,越细微她越开心。
谁知房间里突然停电,空调似乎响了一声,然后就断气了。
被窗帘裹着的屋子里此时还罩在黑暗里,张朋不习惯黑暗,很多的时候,他睡觉都要灯火通明,他喜欢闭着眼睛也能看清世界角角落落那种感觉。
张朋抓起电话,想打给总台,想了想,又放下,怔怔地在昏暗中站了站。卧室里传来罗妍的声音:“朋哥,怎么没电,我要洗澡。”
妈的,广州这是怎么了,五星级酒店也停电。
张朋拿起电话打给总台,话筒里很快传来热情的声音:“对不起啊先生,可能是您房间的电路出了故障,我马上派修理工过来,先生请稍候。”
这个时候庞龙他们已经化妆完毕,该设伏的地方都已设伏,整个酒店被牢牢实实包围起来。
几分钟后,张朋房间的门铃响了,张朋在里面问:“什么人?”
“修理工,先生您房间还没电吗?”
“怎么搞的,大清早停电!”张朋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服务员客气而又礼貌地冲他笑笑:“实在对不起,最近线路不太稳定,先生请原谅。”张朋扫了修理工一眼,没在意。服务员跟着又问:“先生今天退房不?”
“不退。”张朋说完,关上了门。遗憾的是,他没看修理工长什么样,不过看了也没用,那家伙个子老高,五大三粗,一看就是干下等活的,穿一身工作服,头上戴顶帽子,帽缘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个脸。
张朋原又回到板桌前,修理工拿着电笔和改锥,在墙角接线盒里捣腾着。如果不是突然响起的电话,张朋是不会怀疑的,他太自信了,压根就不会想到庞龙会追踪而来,更不会想到这一天会成为他的末日。刚刚打开的邮件中,还有省里那位要员让秘书发来的一封信,说一切正常,等风声过后,他就可以回去。
回去,他当然要回去!
电话就是这时候突然叫响的。张朋抓起电话,里面意外传来金四的声音:“朋老大,你房间没进去人吧?”
张朋下意识地就冲修理工看,这一看不要紧,一眼就瞅见了庞龙后脑勺那个疤。
“庞龙?”张朋惊然失色,身子猛地抖了几抖,瞬间,他意识过什么,手猛地伸向抽屉。
庞龙比他更快,进门那一刻起,庞龙就在寻找机会,电话响起时,枪已从挎包到了他手里,动作既隐蔽又果断。
“好小子,有眼力!”庞龙暗叫一声,一个箭步跃起,张朋手刚触到枪,庞龙枪口已对准了他。
“朋老弟,乖乖投降吧,反抗没有用,我的人已包围了酒店。”
庞龙得意地笑着,那神色,让张朋无地自容。
外面候着的小郑一听里面有了动静,急不可待就踹开了门:“不许动,把枪放下!”
“我操你祖宗!”张朋一个后仰,身子倒在板桌下,手里的枪毫不犹豫就射出子弹。张朋还是太心善,或者是他太遵从某种规则了,到了这时候,他还愚蠢地按惯例出牌,
枪口没对准庞龙而是对准破门而入的小郑,这一枪打得太漂亮,小郑还以为能立大功,正得意呢,子弹已残酷地穿过他额头,还没来及嗯一声,就一头栽地。
“局长—”
一滩血盛开,很鲜艳。
“哈哈,二哥,这出戏演得太真……”
真实两个字还没出口,庞龙手里的枪响了,张朋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姓庞的怎么能开枪呢,没这惯例啊。
巨大的困惑中,那颗子弹毫不客气地从他左眼打进去,他感觉到一种锐利,一种致命的疼痛,随后,整个世界就不听他指挥了,包括他的身体还有思维。
“庞……庞……”倒地的一瞬,张朋喊出了两个庞字。
“娘的,下手比老子还快。”庞龙走过去,小郑的死让他可惜,不过也好,省得到时候再跟别人解释了。刚走两步,卧室那边突然有了动静,庞龙已经收起的枪猛地举起,未等罗妍闪出身,第二颗子弹就已飞出。可怜的罗妍,她刚刚冲完澡,浴巾还没裹好呢,就稀里糊涂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时,外面两间房的战斗也已结束。相比这边,那两个房间解决得快且轻松。李东和方泽阳一人把着一个门,这边枪声刚起,两扇门像是听到召唤似的,突然就打开。
里面的人刚探出头,李东手里的家伙就重重砸了过去。
方泽阳下手更快,还没等飞身出来的保镖搞清怎么回事,手便死死卡住了保镖脖子,保镖挣扎了几下,但怎么能挣扎过方泽阳呢,一番搏斗后,嫌犯被制伏,锃亮的手铐戴在了四个手腕上。
丘长健这时才气喘吁吁跑上来,庞龙冲丘长健笑笑:“现场留给你,这四人我带回去。对了,有空到东州来,咱们交流交流。”
消息几乎同时传到方卓力和庞海生耳朵里,庞海生愤怒的拳头砸向了桌子。
庞龙化妆成维修工进入张朋房间的那一刻,他派去的人刚刚到宾馆门前,遗憾的是,负责警戒的丘长健没有放行,省厅几位干警又不好交涉,人家是明,他们是暗,只能眼睁睁望着果实被别人夺走。
等丘长健指挥着干警抬下尸体时,省厅带队的柴副处长懊恼不已地发出感叹,动作还是慢了啊。
方卓力倒是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出得真不容易啊,尽管那么跟庞龙暗示了,但庞龙能不能完成这一使命,方卓力还是心中没底。庞龙这人,出牌太没规则,有时候他会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一头不容易驯服的豹子,方卓力担心庞龙会突然出什么花招,从而将他置于危局。
现在好,现在好啊,他端起水杯,如释重负般喝了一口水。
奇怪,一向滑润的嗓子怎么干得要冒烟呢?
再次端起水杯时,板桌上的手机动了一下,方卓力知道是来短信了,翻开一看,竟是那个叫冷滟秋的女人发来的:首长受惊了。
什么意思?自那天见过后,这女人每天都要发给他一条短信,每次都几个字,要么首长放心吧,要么给首长报个平安,看着好像很亲切,方卓力却总感觉脊背在冒冷气。
这女人她到底要做什么?
各种各样的消息铺天盖地涌来,整个东州处于**不安中,天天都有关于张朋黑恶集团的消息,先是说,判官宋老五一口咬定地窖中两位人是他杀的,但不是警察,也不是卧底,是两名混混,犯了帮规,是按帮中规矩处死的。
随后又说,通过DNA鉴定,证实两具骨架就是周铁和张向明。
判官宋老五立马改口,说他糊涂了,这两人拉来的时候就是死的,至于怎么挂到了钢管架上,他记不大清了。
“老了,我这记性一天不如一天。”宋老五显得镇定自若。
一周后,看守所突然传出消息,宋老五死了!
他是被一口开水呛死的。办案人员正在审讯他,宋老五说口渴,要喝水。办案人员很人性,倒给他一杯开水,宋老五刚喝一口,就开始咳嗽,咳着咳着,就没了气。
马雪丽这边倒是交代出不少,但都是经济领域里一些犯罪活动,比如她借助张朋黑恶势力,搞变相传销,一度时期控制了来自广州、河南、甘肃等地的打工者五百多名,其中一大半是女孩子,让她们疯狂爱上一种叫“丰胸宝”
的美国产品,其实这种产品就是马雪丽自己制造的,就连上面的广告也是她自己拍的,不过头像被PS成了一女艳星,那对露出来的丰胸,经办案人员确认,的确是马雪丽的,对此马雪丽很是自豪。她如此反问办案人员:“你说没效果,我这对胸难道是假的?”问得办案人员哭笑不得。
除了经济活动,别的马雪丽闭口不谈,办案人员很扫兴。
不过庞龙发下话来,大家用不着焦急,这一场打黑运动,要搞很久呢。
于是大家就都不急。
冷滟秋也不急。
张朋黑恶集团被打得分崩离析的这一天,滟秋跟着周火雷来到曾经跟三姐洪芳一同来过的那个鱼塘。
才一年多时间,鱼塘这边就已变了样,曾经被滟秋预言过的神话已经在这里上演。
鱼塘四周偌大的空地上,竖起了好几块醒目的牌子,上面写着宣北开发区工业园区第几号,5号地上面,已经有人指挥着施工队平整土地了。5号地是皮天磊的,论面积还是论将来前景,5号地都要比滟秋拿到的8号胜出一筹。不过能拿到这么一大块,滟秋还是很欣慰。想想,两年前那个冬天,她跟三姐洪芳站在这里时,这块地对她来说还是一个遥远的梦,或者只是一个幻想,一个虚无得不能再虚无的影子,而现在,她居然把这个影子抓在了手中。
“开工报告已打了上去,明天我去催催,最好下月初就动工。”
周火雷说。
滟秋将这块地作为礼物,送给了周火雷,当然不是白送,她还没那么大的手笔,是跟周火雷合作开发。
这里除了建成东州最大的食品加工基地,滟秋还野心勃勃,要建一座食品包装厂,她要做大食品产业链,一定!
为这个包装厂,滟秋不得不去找那个梁栋,因为市规划局领导不肯见她,滟秋又不想劳其他人大驾。
她的想法跟别人不同,遇到什么事就找什么人,而不是缠住某一个死缠烂打。
各有各的用途,绝不能混为一谈,这是她天天警告自己的话。
好在梁栋现在学老实了,见她如同见到娘娘,跑前跑后,很快帮她将批文弄到手。
接下来,她就要在这块地上描绘蓝图了。这是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都在她心里,她要迅速而稳妥地,朝自己的目标靠近。
两个人正**澎湃地望着这块地,滟秋手机响了,一看是天麻,滟秋紧忙接起。
“老大,我在五佛,毒球这杂种敢不听话,让我给收拾了。”
滟秋心头一震,最近天麻他们在打顺风仗,想趁着公安打黑的东风,顺手拣几块地盘。张朋一死,江湖大乱,很多依赖他的小势力跟着土崩瓦解,顺三他们也在趁势抢占地盘,已经将几个黑公司攮于手中。
“怎么收拾的,没出什么大祸吧?”
“老大,乱子动大了点,毒球这杂种捅了亮子一刀,我就把他……”
“亮子怎么了,现在他在哪,伤得重不?!”滟秋一连问出许多,那边天麻说:“亮子没事,送进了医院,正输血呢。”
“浑蛋!”滟秋骂完,丢下周火雷,就往堤坝下奔。
周火雷紧追上来:“滟秋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你这么着急?”
“亮子……”滟秋刚一说话,泪就扑簌簌下来了,大风吹过来迷住了她的眼,一双脚却丝毫不敢怠慢,等周火雷追到堤坝下,她的车子已吼叫着离开鱼塘。
还算万幸,毒球那一刀捅到了亮子肚子上,如果再上一点,滟秋怕就见不到亮子。她赶到医院,亮子还在手术室,滟秋一把抓住送亮子进医院的胡悦:“怎么搞的,不是不让他去吗?!”
滟秋离开公司时再三叮嘱,不要让亮子跟着天麻他们乱跑,这阵子天麻他们动作很大,二娘孙月芬几个也像是疯了,赶着跟公安争夺打黑果实,还美其名曰“打土豪分田地”。
滟秋阻止过他们,他们哪里听得进去?
胡悦吓得面无血色:“老板,我,我……”
滟秋松开胡悦,又转向于干头:“医生怎么说?”
正问着,有医生从手术室出来,问哪个是伤者家属,滟秋扑过去:“我是,医生怎么样,亮子他……”
“伤者已过了危险期,不过要大量输血。”
“输我的。”滟秋说着就卷起了胳膊。医生瞪着她,冷冰冰道:“我们医院有血,请你跟我到办公室去一趟。”
到了办公室,医生忽然问:“伤者以前到医院做过检查吗?”
滟秋摇头,不明白医生问话的缘由。医生道:“是这样的,刚才我们给伤者做手术,发现他腹腔内留有一颗弹头,时间大约有两年左右。”
滟秋脸色惊变:“医生,不会有危险吧?”
“危险倒没,不过暂时还不能帮他拿出来,过一段时间再做一次手术。”
滟秋揪着的心这才松下来,不过神情依然紧张。也不知怎么,当下她就从包里拿出一撂钱,硬往医生手中塞。
医生吓得往后躲:“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嘛,我不是这意思。”
滟秋最终还是把钱塞给了医生,仿佛一塞进去,亮子的生命就打了保票。重新回到手术室门前,见天麻几个也赶了来,滟秋火冒三丈,没头没脑就将天麻训了一顿,然后才问:“毒球呢,没给我闯祸吧?”
天麻白着脸,不说话,滟秋感觉不对劲,又问一句,天麻才道:“龟儿子让我报销了,敢冲亮子下手,他找死!”
“报销了?”滟秋喃喃道,半天,猛然醒过似的吼:“那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走,走啊,走得越远越好!”
一句话提醒了所有人,是啊,现在是啥时候,全东州都在打黑,警车整天震得人耳膜痛。
“走啊,你们几个都走!”滟秋又吼。
滟秋的表情吓坏了天麻,天麻一直沉浸在杀人的痛快中,压根没想过后果。毒球这挨千刀的,那年的教训还不够,还敢跟三和作对。三和现在是谁啊,东州新起的老大,正以发酵般的速度壮大呢。你个死毒球,也敢跟老子叫板,不灭你龟儿子才怪!这阵经滟秋这么一吼,登时醒过神来,命案,我手上有命案了!
“快走!”滟秋这声吼出,天麻几个就不敢磨蹭了,好像警察已追到医院。“老大,你保重!”
说完,比风更快地消失在楼道口。
警察果然很快就追踪到了医院,令滟秋大跌眼镜的是,负责这起命案的居然是米小阳!
米小阳她们赶到时,亮子已转移到病房,滟秋打发走其他人,只留下于干头和胡悦。亮子打了麻药,睡着的样子很安详,滟秋像母亲一样抓着亮子的手,不时呼唤着他的名字,心如刀绞。
米小阳跟五佛公安局一位姓邓的副大队长走进病房,两人相见,滟秋怔住了,米小阳也怔住了。
谁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相见,滟秋更是诧异,姓庞的不是把米小阳调二姐身边了么,她怎么会……其实这事就连米小阳也纳闷,她是调到二姐身边了,出乎意料,她跟二姐吴江华关系处得很好,吴江华很是器重她,已经拿她当重点对象培养。庞局和她担心的事都没发生,二姐吴江华并没发现她跟庞大局长的那层关系,这让他们很兴奋。上午她本来是溜去跟庞龙幽会的,刚一进门,庞龙的电话响了,五佛公安局副局长报告,五佛县城发生一起命案,
死者是强生农副产品经销公司老板强大生。强大生就是毒球,强生公司也是去年才成立的,被丘白华他们狠狠教训后,强大生一度心如死灰,差点一蹶不振,后来他遇到了蝎子,是蝎子给了他机会,他才重新扯起大旗,想借五佛这块地盘东山再起,短命的是,公司刚有点起色,蝎子就没了命。紧跟着,张朋也命丧黄泉。正沮丧呢,天麻这王八蛋就带人找来了,口气凶蛮地说他是来收编的,还指给他两条路,一是解散公司,当乞丐去,二是跪下喊声爷,磕三个响头,以后跟着三和干,保他有吃有穿。
毒球哪能受得这气,不等天麻说完,就哇哇大叫着扑过去,天麻飞起一脚,差点踢飞毒球眼珠子。毒球仗着在自己地盘上,喊了声打,手下便跟天麻他们打了起来,混战中,毒球掏出刀子,本来是要捅死天麻的,谁知节骨眼上,亮子用身体护住了天麻,那把锋利的刀捅进亮子肚子。
天麻一看亮子挨刀,登时红了眼,一铁棍抡下去,毒球倒在了人堆里,天麻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夺过毒球手里刀子,狂叫着就开始扎。一下,两下,天麻足足扎了十五下,还不解恨,还要扎,有人喊他,大哥别捅了,他翻白眼了……
当然这些并不是五佛公安局长告诉庞龙的,没人告诉他,他也不想知道这么详细,有时候真相是不需要知道那么清楚的,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你需要它是什么它就该是什么!
接完电话,庞龙立刻做出部署,市县公安两级联手,迅速侦破此案,抓捕凶手,而且心里特别期望,这案跟张朋案有关联,最好再折腾出什么秘密来。
具体派谁去执行此项任务时,庞龙遇到了难处,局里能派的人都派了出去,张朋案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住了他手里全部精兵强将。高安河那边倒是有人,但不能用。正犯着难,抬头看见了米小阳,呵呵笑了笑,咋把她没想起来?
米小阳受宠若惊,不过她马上想到一个问题,她能办得了此案么,一无职务二无经验,名不正言不顺,让她负责,这也太离谱了吧。庞龙哈哈笑着说:“啥叫名正言顺,我说名正就名正,去吧,我给你再派几个人,重点有五佛那边,你当当领导就行。”
“我也能当领导啊?”米小阳夸张地叫了一声。
庞龙一把扭过米小阳,脸色一转,松开她道:“记住,这对你是个机会,局里马上要竞聘上岗,干漂亮点。”
“明白!”米小阳脸上飞满红晕。
米小阳抓不了这个机会。
滟秋倒是没怎么难为她,看到她,滟秋先是愣,而后,就像清楚什么似的站起来说:“有事?”
米小阳没吭声,只是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五佛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邓赟说:“我们接到群众报案,曾明亮涉嫌一起聚众斗殴,非法致死人命案。”
滟秋起身,表情惨淡地看着邓赟:“是吗?”
邓赟没回答,走到床前,手在亮子鼻子前摸了会,转身跟米小阳说:“他还昏迷着。”
“保护现场,让闲人走开。”米小阳斜睨了滟秋一眼,非常傲慢地说。
“我也要走开吗?”滟秋依旧惨白着脸,似乎对米小阳的态度没有反应。
“难道你不是闲人?”米小阳不只是刻薄了,多少有些恶毒。
滟秋什么也没说,抓起手包走了出去。
外面守着的于干头不乐意,跳进来想跟米小阳理论,被滟秋喝住了:“想干什么,她是警察!”
米小阳看着他们灰溜溜走开,脸上浮上得意的笑。
但是当第二天曾明亮醒过来,米小阳就再也得意不出来。
她万没想到,曾明亮会把所有的事揽到自己身上。
邓赟刚问了几句,还没把中心话题问出来,曾明亮就说:“人是我杀的,他该死!”
外围调查更让米小阳张不开嘴,那天毒球跟天麻他们打斗,围观者不下两百人,报案者是一名中学教师。
可是外围人员找到这位教师时,他只说:“我就看见两伙人打架,打得好凶,我想这样打下去,定会出人命,就向110报了案,具体怎么打的,死没死人真的没看清,我说没看清就没看清嘛。”
找围观者调查,居然没有一个人承认,那天看到了打架。
“谁晓得哟,人围那么多,还以为他们耍呢。”
一位卖菜的老大爷含含糊糊说。
走访了五天,办案组一无所获,不只是围观群众不敢出来作证,就连毒球这边的人,也没一个敢作证的。
米小阳这才知道啥叫黑社会了,副大队长邓赟一语中的:“你可能对他们缺少了解,这些人全都为老大活着,老大一死,他们心里那根筋就没了,你看他们现在的样,哪还像个黑社会,全都没了魂。”
“他们不是挺讲义气的吗,就没想过为老大报仇?”
米小阳十分不理解,她看到的情况跟想象中的完全两样。
“义气?他们那也叫义气?”邓赟哭笑着脸,他十分纳闷市局怎么会让米小阳这种根本不像警察的人参与到案子中来?
邓赟倒是对滟秋十分感兴趣,这个女人的确不一般,从他们到医院那天起,她就一直守在这里,不让进病房,她就守在楼道里,谁也把她劝不走。短短几天,人瘦了一大圈,两只眼睛深陷了进去。邓赟虽跟滟秋接触不多,只是例行公事地谈过两次话,滟秋的回答看似轻描淡写,细一品味,却字字有声,密不透风。
是个人物啊,邓赟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