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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空气里充斥着太阳的燥热和淡淡的紫薇花香的七月的下午,陈志安尽情地把他跟曹丽娜的过去重温了一遍,重温到后来,他都要热泪盈眶了,那泪是为一个生命的早逝预备的,一朵鲜艳夺目的花过早地夭折、凋零,难道不值得活着的人去痛惜?太值得了。陈志安打算,等有一天,他一定要把心中的这份痛好好跟曹辛娜诉诉,他要让曹辛娜知道,失去她姐姐,他是多么的痛苦。
对男人而言,人生中最不能失去的东西有两样,一是权力,另一个,就是红颜知己!
陈志安极为幸运地抓住了权力这根魔杖,却不幸丢失了他最最舍不得的另一半。
痛心啊——
快到六点的时候,陈志安冲了一个凉水澡,换了件新T恤,穿了条米色长裤,然后对着镜子静静观赏了一会自己。
镜子里的他有些道貌岸然,但他不觉得道貌岸然,相反,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有气质,越来越有领导那种派头。是的,派头,一度时期,陈志安为自己不具备某种派头而苦恼,后来他刻意加强这方面的修炼,工夫不负有心人,现在他基本上满意了,不过更满意的,是他留给外界的印象!
印象才是关键!
在官场,没有比印象更重要的东西,陈志安能有今天,印象帮了他太大的忙!
陈志安对着镜子,自信地笑了笑,然后掉头,出了门。
他要心情明亮地去赴柳彬的宴,哪怕是鸿门宴!
云水间位于安平区与翠烟区中间地带,前面是开阔的翠柳湖,旁边是翠柳大道,这条道多少带点红灯区的味道,是东江有名的消费一条街。
酒店后面,则是东江有名的紫光山。
单是凭了这紫光山和翠柳湖,这家酒店的档次,就很不一般了。再加上酒店老板的背景,云水间的名气,可以压过东江任何一家饭店。据说,这家酒店的老板以前是影视界大腕,他投资的电视剧,上央视是常事,有两部片子还获得了国内大奖。
后来他在影视界玩腻了,拉了几个“哥们”,捣腾古玩字画,差点捣腾成古玩专家,再后来,这人便在全国各地开酒店,据说仅北京城,他投资的五星级酒店就有三家。他到东江投资,完全是因了这紫光山。此人跑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独独对紫光山情有独钟,说他一到东江,就能看到紫光缭绕,祥云高悬,哪怕是雨天,
他的双眼照样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紫烟。陈志安不信这一套,但对云水间的名气,却不得不佩服。没办法,有背景的人做事就跟别人不一样,单是这里的服务,就让他咂舌。甭看他是副市长,见过的世面也算不少,但到云水间吃饭,对他来说,仍然是件奢侈的事。
陈志安赶到时,柳彬早已候在云水间外面的状元桥上,看见陈志安,柳彬笑呵呵迎上来:“大市长,我还真怕你不来呢。”
“你柳大行长设宴,我敢不来?”陈志安一边说话,一边目光朝四下扫,状元桥另一侧,两位袅袅婷婷的女子倚栏而立,美目流盼。陈志安发现,今天的曹辛娜打扮得很庄重,完全是职业女性的着装,心里似乎有丝失望,但又不好意思流露出来。
他定晴望了一会曹辛娜身边的叶眉儿,发现这女子姿色非常,虽然也学曹辛娜那样把惊人的姿色紧裹在呆板的套裙里,但她**出的脖颈还有裙摆下两条细腿,就让陈志安想入非非。陈志安咽了一口唾沫,悄声问柳彬:“边上那位是谁?”
柳彬一看陈志安眼里露出令他害怕的光,紧忙道:“她叫叶眉儿,辛娜的助理,不过她已名花有主了。”
“小气了不是,我又不跟你抢。”陈志安剜了柳彬一眼,随柳彬往前去。这两个人,要说亲密,那真是亲密,当年陈志安被杨天亮打入冷宫,在市府坐冷板凳时,是柳彬像兄弟一样陪着他,帮他走过了那段极为暗淡的日子。
要说不亲密,彼此之间设障或是使绊子的事也常有。当然,如今再亲密的关系,也不能保证没有裂缝,就看你怎么玩这层关系。陈志安跟柳彬,说到底也是互相利用互相抬举,有时候呢,也带点沆瀣一气的味道。
其实世间太多的关系,都脱不了沆瀣两个字,只不过,更多的人是拿一层纸掩着,生怕把它捅破。夫妻还各怀鬼胎呢,何况他人。
曹辛娜先叶眉儿一步走上前来,粉面含黛,吟吟道:“陈市长好,辛娜还怕市长不肯赏光呢。”
陈志安笑笑,没说话,目光仍就忍不住往叶眉儿脸上凑。
曹辛娜是何等人物,一看陈志安的神色,便知道,这男人又起花心了。便冲叶眉儿说:“眉儿,这位就是我跟你常说的陈市长陈大哥。”
叶眉儿紧忙往前迈了一小步,迎住陈志安火辣辣的目光,启齿微微笑了一下,道:“大哥好。”这声大哥,叫得陈志安骨头都在发酥,陈志安被人称官衔称得都麻木了,猛然遇见一个不称他官衔的,反倒觉得格外亲切。
他本来也想唤叶眉儿一声眉儿的,又觉这样太**,咳嗽了一声,目光重新回到曹辛娜脸上,道:“没想到是你们。
”
曹辛娜说:“我们也是刚刚从金江过来,应该先到府上拜访的,又怕打扰了陈哥,只好让柳行长冒昧请您了,市长不介意吧?”
这话让陈志安难以作答,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介意。
要说心里没想法吧,那是假话,毕竟,对曹辛娜和万盛集团,他还是心有余悸。要说有想法吧,这些想法又不能明白无误地表露出来,因为他太清楚万盛集团和眼前这个女人的背景了,抛开柳彬和郭栋不说,单是程副省长那层关系,他就理该鞍前马后的效劳。但今天收到的那份礼物太烫手了,陈志安一时还不能从那巨大的不安中走出来,只好道:“不就吃顿饭么,应该我请二位的。”
“大哥开涮我了不是,一顿饭辛娜还是请得起的,大哥能来,就是给我最大的面子,大哥快请。”
四个人结伴往里走时,就有礼仪小姐一字儿码开,冲他们躬腰施礼,腰是标准的九十度,脸上的笑也是天仙女看见董郞的那种甜蜜蜜的矜持。
柳彬订的是豪华包房,在十二楼。乘电梯往楼上去时,迎宾小姐换成了一位俄罗斯女郎,年纪大约十七、八岁,发育却比二十几岁的本土姑娘还要好。
该女郞不仅讲一口流利的汉语,而且热情起来,立马就能达到奔放的程度。从一楼到十二楼,陈志安眼前,挥之不去的,就是俄罗斯女子那对朝气蓬勃的**。
幸好电梯时间很短,要不然,他那双眼睛,就要把人家俄罗斯姑娘的胸衣撕破了,也把自己彻底暴露了。
真是不争气啊,怎么见谁都贪?陈志安恨了自己一句,极力收回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又恢复到他良好的正经状态上来。
陈志安就有这等本事,柳彬他们就不行,他们只要一起贪欲,什么都是**裸不带遮掩的,这不好,太明显了么,典型的修炼不够。陈志安不,只要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立马就能纠正,立马就能让你猜不透他的心思。果然,等到了包房,坐在那张柔软无比的沙发上时,他的一双眼,就安静了许多,也理性了许多。他倒要看看,今天这三位,到底给他唱什么戏?
包房的豪华自然不用多说,单是面积,就有陈志安的两个办公室大,陈设也是极尽奢侈,什么不该摆在这里,它偏摆在这里。记得三年前,程副省长来东江时,也在这里用过一次餐,一开始杨天亮并没通知陈志安作陪,后来在饭桌上,程副省长突然问杨天亮:“志安同志今天怎么没来?”
杨天亮急了,这才慌慌张张给他打电话,让他立刻赶过来。
那天程副省长说过一句让他们脊背起汗的话,程副市长吃到中间,突然搁下筷子,扫了一眼包房,慢吞吞道:“你们看看,单是这间包房,怕就能在山区建一所学校,奢侈啊。”一语惊四座,等程副省长说完,众人再欣赏包房时,就觉得他们不是坐在皮椅子上,而是坐在学生娃们的目光尖上。那天要说也是陈志安镇定,
见杨天亮等人如坐针毡满脸露出不安,他却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企业行为,政府不好干涉,再说了,也不是每家酒店都如此,让它来刺激一下东江的神经,也有好处。”
“这话讲得好,改革开放嘛,就是要让一些新鲜事物涌显出来,什么都约束了,我们的经济就会变成一潭死水。”
程副省长出人意料地夸奖了陈志安一句。
当然,这只是三年前的一个小插曲,今天的云水间,跟三年前相比,又上了一个新台阶。陈志安坐在里面,却再也感觉不到学生娃们的目光。这证明,他比三年前又成熟不少。
四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聊天。陈志安心里想的是,他们为什么要送钱给他,送了为什么又不承认?柳彬想的是,到底该不该直接把曹辛娜的那层意思表达出来,如果陈志安翻了脸,又该怎么收场?曹辛娜呢,只盯着陈志安,像是在琢磨一道难解的数学题,盯着盯着,眼前蓦就闪出姐姐丽娜那张脸来。只有叶眉儿,非常轻松地品着茶,间或抬起目光,盯住对面那道水墙。
香港的水墙藏着什么,叶眉儿自然清楚,那是有节目的,客人吃到中间,水墙上的水珠会哗地消失,然后,一道幕缓缓启开,男人女人爱看的节目就有了。
只是这内地的水墙,到底是一种装饰还是香港的翻版?
叶眉儿开起了小差。
菜点得极为丰盛,柳彬一开始是想点人体宴的,云水间出了名的服务,就是人体盛宴。据柳彬掌握,云水间老板手里握着一大把日本和台湾女孩,这些女孩个个如花似玉,身材更是婀娜无比,拿她们做盛菜的器皿,那真是绝美的创意。曹辛娜坚决不同意,她说请的毕竟是政府副市长,不是你柳行长,想怎么来都行,我们得替他维护一点官员的脸面。
甭看曹辛娜一副软绵绵的样子,一旦强硬起来,柳彬也怵三分。柳彬心里一边嘲讽,屁个副市长,大色狼还差不多,一边又装作猛然醒悟似地说:“说得对,我倒把他的身份给忘了,还当他跟我是一丘之貉呢。”
柳彬最终点了“金錂十二钗”,就是一共十二道菜,由十二位小姐上,这十二位小姐,有的半裸,有的近乎**,有的呢,羞羞答答遮三片树叶。如果客人乐意,还可以请她坐陪,当然带出去开房那又是另一回事。
今天有曹辛娜和叶眉儿在,开房是不可能的,坐陪也没那个必要,柳彬所以要点“十二钗”,就一个目的,借色助兴,彻底打掉陈志安那身虚伪气。
果然,“十二钗”露面了还不到五位,陈志安就有些坐立不稳了,他一边叹服柳彬这方面的才能,一边又恨他的恶毒,他怎么能如此恶毒呢,这不明摆着,是让他出丑么?陈志安强忍了一会,等挂着三片小树叶的小姐上菜时,就强忍不住了。
“柳老弟真会点菜啊,这哪是吃菜,简直就是让人吃我嘛。
”
柳彬不怀好意地一笑:“她们哪个有胆量,敢把老兄你吃了,她敢,还是她敢?”说着,柳彬故意撩起最下面那片树叶,一朵黑色牡丹盛开,柳彬讶了一声:“老兄说得对,这十二钗,真吃人呢。”
曹辛娜静静地观察着陈志安,她对柳彬的恶作剧视而不见,也不能见,柳彬是在帮她,就是再过分,她也高兴。
让她费解的是陈志安,到现在她还琢磨不透,陈志安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说他色吧,那晚在省城,她把自己完美无憾的身体呈现给他,他居然无动于衷。
说他不色吧,那双眼睛又时时刻刻喷着欲火。
曹辛娜倒不是怕陈志安色,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就是想把自己献出去,但不是学姐姐丽娜那样献出去,丽娜不但把身子献了,把情也献了,这是姐姐的悲剧。她不,她只献身,情她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女人只献身而不献情,是永远不会输的,因为心不会丢失。只要心在,胜利就在。女人最可怕的,就是献身的同时,把心也丢了,那样,女人就不知道献身是为什么了,这种愚蠢的错误只有姐姐那种女人才犯。曹辛娜这次到江东,不只是想替万盛打一场漂亮的商城争夺战,还要替姐姐讨回公道。是的,公道!曹辛娜想一箭双雕,说穿了,就是利用陈志安,让他乖乖为自己和万盛服务,最后再让他身败名裂!
必须身败名裂!
曹辛娜绝不容许一个把姐姐逼到绝路上的男人厚颜无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