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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文婕叫陈志豪把301 会议室的一块白板搬过来自己办公室。然后她叫来郑岩和慕容曦,她当“讲师”介绍案情,郑岩和慕容曦当“观众”。
她在白板上写下余远航和田宏图两个名字,然后在这两个名字之间画了一条横线,然后对“观众”们说:“你们看,如果这个案子是单纯的余远航杀害田宏图,那么,余远航的故意杀人罪就可以成立。”
说到这里,她又在一旁写下了“黑恶势力”几个字,并画了一个圈圈住它,说:“如果有黑恶势力,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案件的性质就变了,余远航杀田宏图的行为,就是一种过失杀人。”
慕容曦点了点头,举手发言说:“所以说,我们现在必须弄清楚余远航的供述是否属实。是不是真的如余远航所说,黑恶势力曾经敲诈勒索过余远航。”
叶文婕手持油性笔,来回踱了几步,表情有些严肃地说:“可是,从目前的情况看,余远航的这个供述没有办法得到印证。余远航说王二妞可以证明黑恶势力设计勒索了余远航,拉走了余远航的烤箱。可是,王二妞并不能证明有这件事。”
慕容曦摇了摇头,说:“文婕姐,我倒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如果现在就说王二妞不能证明曾经发生过这件事,为时过早。”
叶文婕抿了抿嘴唇,疑惑地问:“为什么?”
慕容曦笑了一下,眼神亮亮的:“你还记得王二妞怎么说的吗?我年纪大了,好忘事,所有的事儿都忘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王二妞不愿作证。事情或许确实发生过,或许并没有发生过。”
就在这时,丁一楠、章文颖从办公室外面走了进来。
叶文婕停下正要在白板上写字的手,很是惊讶地望着她们:“丁律师,你们怎么来了?”
郑岩和慕容曦也特别惊讶,不过几秒钟后郑岩的表情就变成惊喜了。他很热情地笑着说:“欢迎啊,欢迎,丁律师,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分析余远航的案情呢!”
丁一楠笑说:“不好意思,郑主任,我原本想提前打个电话给您说一声我们过来这事儿,但我恰好刚刚在你们隔壁的中院开完一个庭,想着反正来你们这也就只几分钟的路程,所以干脆直接上来找你们了。是这样的,关于余远航案,有个情况要跟你们谈一下。”
郑岩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丁律师真是给我们送及时雨来了,欢迎,欢迎!”
丁一楠被他的热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笑了笑,然后表情严肃地进入正题:“是这样的,我会见余远航时,余远航曾经告诉我说,黑恶势力敲诈勒索他时,他的老乡王二妞劝过架。
昨天晚上,我就去了王二妞家调查核实……”
昨天下午,丁一楠和章文颖找人打听了好半天,才得知王二妞的住处。晚上,她们两个人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工农路附近的城中村一个灯光昏暗、垃圾遍地、潮湿阴暗的民房里找到了王二妞。
敲了好久,王二妞才慢慢打开了那扇简陋的刷着绿漆的房门,且只拉开一个小缝。她躲在门背后,只伸出半个脑袋,昏花的老眼极为警惕地朝门外打量,发现是两个衣着光鲜时髦的年轻女子。
丁一楠从手提包里取出律师证递到她跟前,很热情而礼貌地说:“阿姨,我是滨海市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丁一楠。想找您调查个情况。”
王二妞拿过那证左看右看,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还给丁一楠,冷冷地说:“我不认识字,知道你是个律师就行了。你想调查啥,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她就想把门关上,却被章文颖今天出门前早就准备好的用于防身的一根粗木棍给塞门缝里了,王二妞见状便又用力关了几次,章文颖哪能让她占了上风?这章文颖平时也是个健身达人,还从小练剑,拜过师傅的,别看她苗条纤细,可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对付一个小老太绰绰有余。
丁一楠笑了笑,还是很礼貌地说:“阿姨,是这样的,我是余远航的辩护律师……”
王二妞听到这里,忙摆了摆手:“我不认识余远航。今天公安局的也找我了,说要调查余远航的事儿。我已经告诉他们,我不认识什么余远航。”
说着她又要关门,章文颖的倔劲儿上来了,她上前把木棍一撬,门就开了,王二妞力气哪里敌得过,没两下她就自动放弃了关门的想法,再加上这丁一楠如此热情而礼貌,自己要是再阻止她进屋可也说不过去,于是她就打开门,让她们二人进了屋子。
屋里实在太逼仄,只有一张小小窄窄的单人床,铺着薄薄的棉被,被套已经被洗得稀疏脱色,还起了好些球,一个玻璃底部乌黑的灯泡从不高的屋顶吊下来,发着昏黄惨淡的光。床头一个简陋的木架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床尾一个简易的学生课桌上也摆满了各种杂物,门后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塑料袋,想必是王二妞平时收集起来装东西用的。
她尴尬地把两个年轻女子往**让了让,示意她们坐床边。两人对视一眼,靠着床坐下了。
屋子里散发出一股霉味儿,丁一楠吸了吸鼻子,说:“阿姨,您说的您不认识余远航,这……这怎么可能呢?”
王二妞坐在一张很矮很小的简易木凳子上,手里翻着黑黑的茶叶,语气生硬地说:“怎么不可能呢?我一个老婆子家,不想惹这么多的事儿。你让我消停一会儿好不好?”
丁一楠顿了顿,又四处张望打量了一下屋子里各种陈设。
过了十几秒,她笑着望着正忙活的王二妞:“阿姨,您也有儿女吧?”
王二妞头也没抬,没好气地回答:“有!”
丁一楠笑了笑,继续耐心引导,说:“阿姨,您想想,如果您的儿女受了冤屈,您会怎么想?”
王二妞抬眼看了丁一楠一眼,不说话。
丁一楠接着动情地说:“余远航被抓,进了看守所,他妈因为这事活活气死,儿子成了杀人犯,老人家丢不起这个脸呀!
现在,余远航的父亲找到了滨海,却被查出患了癌症。眼望着一家人死的死、病的病,关的关。阿姨,您就忍心望着他们家破人亡吗?”
王二妞闻言停下了翻茶叶的手,顿了好久,屋子里一片寂静……
良久,王二妞长叹一声,重又翻捡起茶叶来,说:“唉,余远航那个娃,是个好孩子呀!”
就在这时,王二妞家门外响起了汽车喇叭声,紧接着又传出了敲门声。
王二妞还是很警惕地拉开一条门缝,姜志斌和刘小海两个人从外面强行把门推开,王二妞被推得打了一个趔趄,说时迟,那时快,章文颖忙上前扶住了她,她才不至于摔倒。
姜志斌站在门口乜斜着眼看了丁一楠一眼,问王二妞:“哟,你家来客人了?”
王二妞忙点头笑着说:“这是我娘家侄女,看老姑来了!”
姜志斌再次盯着丁一楠看了看:“好,好,好!不过,我望着你很面熟呀!”
丁一楠逼视着姜志斌,颇有气势地说:“是吗?我们见过面?”
姜志斌又看了看丁一楠,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刘小海向王二妞走过去,说:“你今天表现得不错,我们大家都望着呢。你呢,这么大年纪了,做生意不容易。我们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从下个月起,不再收你的占道费了。”
说完他很是得意地回到原地,站在姜志斌身后,趾高气扬地望着丁一楠和章文颖,活像上帝。
听说不用再收占道费了,王二妞则真有点感激和高兴地连连点头说:“谢谢,谢谢!”
没过十几秒钟,姜志斌便带着刘小海离开王二妞家。
王二妞赶紧关上房门,回过头来紧张地望着丁一楠、章文颖。
丁一楠站了起来,很威严地问:“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王二妞又扭头警惕地看了一眼已经被她自己关上的门,仿佛是确认有没有人在门外偷听似的:“余远航的事儿,你问别人吧!你看到了吧?我一个孤老婆子家,怕事呀!”
说着,王二妞便上前拉着推着丁一楠、章文颖,把她们往屋外推。
丁一楠叹气说:“哎,阿姨,你还没有和我说为什么呢?”
王二妞连连求饶作揖说:“你饶了我吧!你还是让我多活几年吧!”
讲述昨晚发生的事儿,丁一楠说到这里后,非常惋惜地说:“……我们两个马上就要谈到余远航的事儿了,进来这么两个人,一下子就打乱了,王二妞不由分说把我推了出来。”
郑岩沉思了一下:“你刚才说,那两个人对王二妞说不收她的占道费了?”
丁一楠在她记忆的仓库里搜索了几秒钟:“是!我印象中,这占道费应该是城管收呀!怎么两个穿便装的人上门通知王二妞?”
叶文婕提醒说:“现在,国家有规定,城管也不许收占道费了。”
郑岩突然明白过来:“你们大家还记得吗?余远航曾经说过,那黑恶势力团伙中的两个人,也是以占道费的名义收保护费的。”
叶文婕、慕容曦眼神一亮,不约而同地惊喜道:“对!”
丁一楠说:“我调查余远航时,余远航也是这样说的。有两个人先是以收占道费的名义向余远航要钱,后来余远航不给,他们就要拉走余远航的烤箱。”
叶文婕蹙着眉思索着,自言自语道:“难道找王二妞的这两个人就是黑恶势力团伙的?”
郑岩表情很是严肃,咬紧牙关说:“看来,昨天晚上王二妞说了谎,我们一定想办法从王二妞嘴中问出真实情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