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外部世界时,心理陷入了无言的纠结
过了好大一会,她心情平静了下来。她将目光望向窗外,继续说道:结婚后的第四年,我们才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是个女儿。女儿的到来为我们的家庭增添了一些生机,也让我们的家终于有了点家的样子。但是,从此后他的注意力便完完全全地转移到了女儿的身上,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感受,在他看来,作为丈夫的义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做个好爸爸了。就这样,我们夫妻间的感情不但没有因为女儿的到来变得深厚,反而更加疏淡了。
我依旧只有躲在工作中去麻木自己,去忘记那些难言之痛,工作上取得的成绩越大,我们牺牲也就越大,心里就越觉得悲哀,在外人面前还得强颜欢笑。我就这样戴着面具活着。
2000 年,我认识了我今生最希望遇到但又是最不应该遇到的一个人,这个人的出现改变了我的一生。估计你也了解到他是谁,他叫谢中安,美籍华人,父母是1958 年从台湾去的美国,那时他只有两岁,当然,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是不是真的就难说了,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2000 年11 月份,
在北京召开了一个我们
专业领域的全世界性的
研讨会。这个会议级别
很高,每三年举行一次,
国内国外的学术权威,
著名学者到时都会出席,
这种机会非常难得,会
议主要探讨一些本专业
的学术前沿和疑难课题
以及一些最新发现成果,
最后,还要评出一些奖
项,能够获得这些奖项
是我们专业的人一种很
高的荣誉,在这次会议
上,我提交的一篇关于
高能物理方面的论文获了奖。在午餐会上,就有不少人来跟我聊一些学术方面的问题,我刚获了奖,心里特别高兴,所以有问必答,不厌其烦。其中有一个便是谢中安,他当时问了我几个问题,很有水平,而且有一个问题是我自己也没有彻底搞清楚的东西,感觉跟他比较合得来,谈了足有半个小时,他中文、英文都很流利,又有幽默感。我们俩都觉得谈得没有尽兴,便相互留了电话和通信地址,约好以后有空一起讨论一些问题。
会议结束后,我又象往常一样投入了工作。没过半个月,他就打电话找我,约我中午去一家餐馆吃饭,顺便讨论几个问题,我很高兴地答应了,说实话,结婚这么多年,我丈夫就从来没有带我到外面吃过饭。到约定的地点我们见了面,坐在那儿边吃边聊。会议那天人太多,又匆匆忙忙,所以对他也没什么太多的了解,只是觉得他这人跟我好像比较谈得来。如今两个人在一起,我才发现他很有男人魅力,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打着领带,风度翩翩,个儿也挺高,块儿不小,相貌、举止、谈吐之间都透出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韵味。我心里马上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自己在很久以前的什么时候已经见过他,但就是想不起来,尽管心里这么想着,但脸上我并没表现出来,只是暗暗地奇怪为什么对一个陌生的男人却没有陌生的感觉,他一个电话我就马上出来了,竟然没有一点起码的自我防范意识,为什么自己如此地信任他?真是说不清楚。
不过,他讨论的确实只是学术方面的问题,而且还挺严肃,没什么过分的地方,正常得连我都觉得有点乏味。他稍微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背景,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他是美籍华人,美国一所著名大学毕业,也是博士,现在正受邀在北京一所大学里作访问学者。上次给的电话和通信地址已经变了,他又给了我一个新的。总之,整个会面过程中他都非常正派,非常得体。
不知为什么,第一次约会后我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心情,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一种曾经有过的东西在慢慢地苏醒和蠕动,究竟是什么,我躺在**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我只是知道自己很喜欢和他在一起,希望能快点有第二次约会。
第二次,他邀我去他作访问学者的那所学校看看,我自然是答应了。
我第一次约会时是随随便便出的门,穿着打扮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而且心情也是非常平静。跟我丈夫说出去吃饭时讲的也是真实情况。但这一次,就显然有点不一样,我穿了一件自己平时很少穿的衣服,在梳妆台前还转了半天,心里也有一丝莫名的紧张,衣服的扣子都差点扣错了,头发梳了又梳,生怕弄乱了,这样的情况是平生第一次,记得当年导师介绍我和现在的丈夫见面时根本没有这样的感觉。走的时候,跟丈夫打招呼,本来想直说的,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我们以前的同学聚会”,其实,我就实说他也不会在意,因为在感情方面,他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他不懂得爱,当然就更不懂得吃醋,他很少过问我的情况,了解我的感受,对于他那样一个书呆子加工作狂而言,根本就丧失了对情感的把握能力,当然包括他自己的情感。
我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敲响了他的房门,他开了门,见到我之后先是一惊,然后马上用英文说我很漂亮,请我进去之后,在我背后轻轻把门关上,动作极其优雅,就像中世纪欧洲的绅士一样,非常细心和体贴。
我想他已经意识到今天我以这样的装束,这样的身份来这样一个地方的背后所隐言的东西。房里只住着他一个人,各种摆设不多,但布置得很得体,营造出一种温馨的氛围。他双手一摊,幽默地说这是为了迎接我的到来,花了一个下午才好不容易收拾出来的。他沏了一壶咖啡,我们便坐下来边喝边聊,有了上一次接触,我们彼此都比较放得开,虽然仍然讨论一些学术上的问题,但更多的时间却是在聊人生,特别是我们自己。
他中英文都很好,说自己是中西方文化的混血儿。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奇怪的事物,还拿出许多他在世界各地拍的留影给我看,不得不承认,他的表达能力确实非常好,表情也极其丰富,把他的那些经历讲得绘声绘色,我坐在那儿看着他讲,就像小时候听老师讲故事一样……我时不时地被他逗乐,笑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我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显现出一个真实的自我,剥去了面具和伪装,往日压抑的心情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解放,似乎自己变成了蓝天里自由飞翔的一只小鸟,忘记了哀愁,忘记了一切不顺心的事。
我真想一辈子就这样一边喝咖啡,一边听他讲,真的,就一辈子。
然后,我们开始各自谈自己的现在的生活。他告诉我,他还没有成家,“我这人不适合结婚”,他耸了耸肩,“当然,也许是我以前一直没有遇到一个可以促使我去结婚的人,我不会勉强自己去结婚,在美国,像我这种人很多,可在中国,就不一样了。”
听完这话,我心里一酸,当年我也下了独身的决心,可最后仍是拗不过社会的压力,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结了婚,为什么会这样?我从来没有向除了母亲之外的任何第三人诉说过一直憋在心底的那些话,因为我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我那样做,而且,说了之后不但毫无益处,反而会引来许多想象不到的麻烦,其实,生活中大家都是把苦憋在心里,都这么活着,我又何必去作傻事呢?可是,这一次在他的面前,尽管我时时警告自己要注意形象,感情不能太流露,但我说着、说着,最后竟黯然泪流。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挨着我坐下,一把拥住了我的肩头,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扎在他怀里忘情地哭起来。我自己也不明白,我所说的那些工作成绩,社会地位,物质生活,似乎都应该是让我快乐起来的理由,可为什么自己却伤心地哭呢?
等我慢慢地平静下来,他突然说道:“你如果离开你丈夫,会怎样呢?”
我一听这话,马上醒悟过来,发觉自己失态了,我第一反应便是本能地挣脱他的拥抱,站了起来,对他说:“你太过份了!”然后抓起旁边的提包,扭头就走,他追上来,连声说对不起,可我根本就没有理他,一种羞愧和自责使我夺门而出。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呆在实验室里,从小时候、上学、工作、结婚,直到现在,想了很久。我是成功的,至少别人是这么认为,可我为什么总不快乐,总觉得生命中缺点什么呢?平心而论,丈夫对我不错,生活也平平稳稳,可我为什么还是不满意呢?母亲在我当初结婚的时候就坚决反对,她说我丈夫人虽然很好,但是我和他在一起不会有幸福,我就不相信,问她为什么,她就说自己也没什么理由,就是凭自己多年生活的一种经验和感觉,她说她知道我的性格,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而我丈夫注定不能为我提供那些东西。我当时对感情这回事已经心灰意冷,不愿再去考虑那些虚的东西,最后还是结婚了。
慢慢地,我开始理出了个头绪,我一直在回避感情,压抑感情,但心底深处却又一直在执拗地追求那种感情。这就是我为什么貌似成功幸福而实则空虚痛苦的原因。本来我一直在以拼命的工作来麻木自己,使自己忘记那些痛苦,放弃那些追求,像其他人一样糊里糊涂地得过且过,不幸的是,我遇到了谢中安,他使我以前的一切努力都化为泡影,跟他在一起使我感到一种以前从未体验过的人生乐趣。但是,我现在已身为人妇,身为人母,我必须承担起一个做妻子和母亲的责任,所以,我是继续这样下去,还是一切从新开始,在牺牲自己和伤害别人之间,我必须做出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