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骆必达看到那个拳头朝自己挥来，脸颊一阵剧痛，然后睁开双眼，发现周遭一片昏暗，迟疑片刻后拿起枕头边的手机察看时间：晚上五点十分。

　　一个货真价实的噩梦暂时到此结束。

　　宿舍里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几个室友不是在网吧就是在宾馆之类的地方。骆必达起身到洗手间好好用冷水洗了个脸，顿觉清爽。

　　他今晚有个重要的约会，不能迟到。

　　几天前那次忽如其来的大停电并没有没有影响到校园交响音乐会照旧举行。学校的学生交响乐团已有十几年历史，历经几多风雨，目前成员八十多人，还请了歌剧院交响乐团的专业指挥作为指导，每两年举行一次春季音乐会。虽说乐团在外面拿到的奖项不多，但每次在自己学校举办音乐会都是座无虚席场场爆满，反正票子免费，只要凭学生证领取即可。

　　骆必达不是高雅音乐爱好者，更不喜欢凑热闹，他会来，只因为简若宁是乐团的小提琴手。

　　但他没想到今天来捧场的人里面还有劳凯。

　　当时他在学校超市买了两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当作晚饭，就骑车去了举办音乐会的八百人大礼堂。快抵达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一阵蝗虫般的轰鸣声急速逼近，他微微回头，就看到劳凯和他的小弟、朋友组成的暴走一族裹挟着喧嚣的气浪而来。骆必达放慢车速，任由他们顺利地超过自己，然后眼看着他们朝大礼堂方向而去，然后在拐角处消失。

　　骆必达心里掠过一丝不安，立刻加速往目的地骑去。果然，劳凯他们到达八百人礼堂这里就停下了，十几辆摩托车和助动车在门口台阶下排成人字形，然后翻身下了车。此刻礼堂门口的台阶和空地上满是等着排队入场的学生，纷纷好奇的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尤其是刚从蓝白相间的YAMAHA摩托车上下来的劳凯引人注目：他鼻子上戴着一付金黄大墨镜，染成灰白色的长头发向后梳去，身穿白色丝质长袖衬衫和灰蓝牛仔裤，外套一件帽口带毛的黑色羽背心，衬衫领口里露出的古铜色胸膛上一根粗粗的银项链闪闪发亮。

　　不过骆必达知道，无论黑车之王今晚打扮得多少亮丽，他都绝对不是来接受高雅艺术熏陶的。

　　人有时候真是种古怪的动物，你看劳凯现在的样子，一定想不到他当年也是交响乐团成员，黑管吹得很好，属于典型的艺术青年，所以有不少女生喜欢他，最后劳凯在她们之中选择了比自己小一届的简若宁。只是那段美好而简单的岁月极度短暂，因为不久劳凯的天性就暴露无遗——他骚扰别的女孩，蛮横无理，顶撞老师，最后打伤了乐团里面一个吹法国号的男生，对方偏偏是乐团指导老师的侄子。凭着劳凯的家势虽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情被处分，但被乐团开除是免不了的。但很快他就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并且找到了符合自己的性格、抱负和财力背景的社会实践活动——贩卖黑车。

　　从那之后他就结交狐朋狗友，成为学校黑车的大宗，越陷越深，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尽管今天他已是黑车之王，但学校乐团依旧是他大学生涯里的耻辱，他当然一直找机会要报复回来。无奈乐团的全校汇报演出也就是春季音乐会两年一度，直到今天他才有机会一雪前耻。否则他绝不会带这么多人过来仅为博取大众的眼光。

　　只是，有人不会让他轻易得逞。

　　莫尚桑听到外面马达喧嚣的时候正在礼堂入口大厅叮嘱几个负责内部安保的监察部干事。他循着声音走到大门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劳凯的身份和背景莫尚桑早就知道，所以一直都无法对他轻举妄动。黑车之王跟学校乐团的渊源他也是了解的，但万没料到对方今天会带着这么多人杀将过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莫尚桑无法对他们有所举动，因为现在表面上他们也不过是听众而已，奈何不得半点。但莫尚桑还是很快发现了一个小破绽：劳凯他们为了贪图方便，车子没有停在礼堂边上专门的机动车停车区，而是直接停在自行车区，这样一来十几辆摩托车助动车占了很多地方，使得其他学生的自行车无法正常停放。莫尚桑皱着眉头立刻用对讲机吩咐了一遍在大礼堂外面的监察部干事。很快，劳凯他们还没把车全部停放好，就过来了一两个胸口挂着工作证件的干事，告诉他们停错了地方，请马上把车子停到礼堂下面的机动车库。

　　不出所料，劳凯他们对这几个小干事根本不予理会，把两个人往边上一推，要继续停车。其中一个干事反应比较快，先他们一步闪进停车位内侧，不让车子进去。这群人正要发作，想进去把那个干事揪出来，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转身但见莫尚桑带着另外几个人已经从后面包抄过来。他带来的人虽然远比劳凯少，但几个干事都是学校散打队、空手道和跆拳道社团的成员，身强力壮，均有几分威慑力。

　　劳凯也听说过莫尚桑的名声，之前一言不发，见他来了，这才开口：学生会什么时候帮交响乐团看起门来了？

　　莫尚桑回答得不温不火：都是学生机构，一家人，当然要把门守得严一点。劳凯笑了，却话里有话：你看我们停都快停好了，何必再推到地下车库？你一直骑老爷车，我们摩托车有多重，你应该不知道吧。

　　莫尚桑还是面无表情：我们照章办事。

　　劳凯微微斜下头，透过墨镜与眉骨间的空隙看了看监察部众人，然后把滑到鼻梁中间的墨镜往上推了推，说既然如此，就卖给莫部长一个面子——大家把车停到下面去！言罢，他率先带头回到车上发动引擎，带着一干人在莫尚桑的监视下进了地下车库的通道。停车的时候一个大一小弟不识相的问道：凯哥，这姓莫的什么来头？

　　劳凯回身把一副摩托车手套扔在他脸上：他算个屁！但我不能让他坏了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