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乐山回到自家楼下,想起很长时间没听到手机响,他从包里摸出手机,手机关着,到曾琅那就一直关的。他刚想打开,一转念到家了,更没有必要打开了。家门口冷冷清清,不像有客人的样子,大周末的许菡没有聚众打麻将,皮乐山觉得新鲜。
推开门,坐在沙发上的许菡蹦起直扑过来,“乐山,森林出事了,我打你手机你一直关机。”皮乐山手臂上的肉被许菡尖长的指甲掐得刺痛,“出了什么事?”
许菡又扑到茶几上拿起她那只粉红色的手机,匆忙地点动,调出一条短信息,“你看——”
短信息写着:爸妈,我和异性朋友在宾馆开房的时候被派出所抓了,现在让朋友带钱来保我出去,请你们火速将三千块钱打到我朋友戴芹花的账户XXXXXX上,详情过后再说。
皮森林两年前让皮乐山送到外省读国际中学,读完成绩优秀可以直接申请到国外上大学。送皮森林到外地读书当时还有一个原因是皮森林早恋,才十四岁就早恋了,和班上一个小女孩鸿雁传书卿卿我我,皮乐山为了将他们分开不得已为之。这则短信息说的事情倒是符合皮森林的性格。
“什么时候收到的信息?”“下午三点。”“三点?”皮乐山再看了一遍短信息,“你联系过森林了?”“联系不上,他和你一样关机。”许菡说。“这发短信息过来的手机你打了吗?”“我打过去了,是个姑娘接的,只说事情很急,马上要去保人,不然派出所就要通知学校了。”“你汇钱过去了?”“汇了。”
皮乐山心里有数了,一颗心落回肚子里,他顿了顿说,“许菡,你肯定被人骗了三千块,我们的儿子没事。”许菡一脸茫然,“没事,这是怎么回事?”
皮乐山说,“即然我们儿子能拿这姑娘的手机来发短信息,为什么不能跟你直接说话?”“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许菡说。“这种信息十有八九是群发的,像你这样的傻瓜蛋家长骗一个是一个。”许菡说,“不可能吧,现在的骗子这么厉害?”“太可能了,骗子也不厉害,看骗的是谁了,”皮乐山说,“你别怪我一直不把家交到你手上,凭你的脑子不用多会功夫就败光了。”许菡说,“不想交就不交,找什么借口呀!”
皮乐山和许菡结婚十来年,他一直搞不懂许菡究竟是聪明还是笨蛋。说她聪明吧,她的社会经验比一个小孩强不了多少,类似今天这种事情在她身上发生过太多,传销、非法集资都被骗了,骗的数目还不小,连打麻将也经常被另外三人联手起来收拾,光输钱。要说许菡是个笨蛋,乖乖的不得了,在对待皮乐山和异性的交往上,她的洞察力异常出众,凭皮乐山的智商照样被看得不敢乱动弹,与曾琅的约会小心翼翼,每次必须做好充分的铺垫,留有充分的回旋余地才敢出行,而这种小心又不能让曾琅看出来,小瞧了他,做个双料间谍着时把他累坏了。
在皮乐山的印象中,他和曾琅在一起的时候,许菡没有不打电话过来查问的,有事没事瞎扯,旁敲侧击。有一次皮乐山不耐烦地打断许菡的话头说,“我正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许菡说,“开车?你摁一下喇叭给我听听。”那时辰和曾琅躺在**精神饱满蓄势待发的皮乐山一下疲软了,此症状延续了将近一个月。还有一次皮乐山以出差的名义约曾琅到外地玩,许菡像鬼一样突然出现在他住的宾馆,把一套西服递给他说,“你忘记拿西服了,这么重要的会议怎么能不穿西服呢?”那天没有穿梆是因为皮乐山和曾琅刚吵了一架,曾琅收拾自己的行李跑了,跟许菡来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皮乐山往皮森林的学校打长话,因为是周末,先是找到他们班主任,再托班主任去找皮森林。皮森林大概半个小时后来了电话。听电话那头有气没力地传来喂的一声,皮乐山吼到,“你的手机呢,你妈从下午三点打到现在没打通过。”皮森林说,“手机坏了,还没来得及拿去修。”“你多久没有和家里联系了,不是让你隔两三天给家里个电话报平安吗,不然给你买手机干吗?”皮森林满不在乎地说,“没打就表明是平安无事了,要打那才有事呢。”“你一下午都在干什么呢?”皮乐山问。“打球。”“学习怎么样?”“凑合。”“没谈恋爱吧?”“还没碰到合适的。”“臭小子,你再敢想那些花花的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你。”……
和儿子通上话,许菡合起手掌连喊祖宗保佑,忙不迭找打火机要点蜡烛烧香。皮乐山坐在沙发上,指着对面的沙发说,“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说。”许菡说,“等我烧完香再说。”皮乐山把沙发拍得吧吧响,“许菡同志,请坐下!”许菡吓了一跳,听出皮乐山火气不小,小步跑向沙发坐下,偷偷抬头打量皮乐山。
皮乐山皱着眉头,“我手机没电关了几个小时,马上出这么一摊事,许菡,你让我很失望,我不是心疼那三千块钱,你打麻将亏的比这多十倍不止。我问你,这么些年,你的脑子都用在什么地方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家我不在了,你和皮森林怎么过日子?今天开追悼会我那死掉的同学才四十岁,留下老婆孩子抱团哭,还有一屁股债。”许菡拍拍胸口,“乐山你别吓我,怎么说这种话,你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皮乐山说,“我身体好得很,你不要咒我。你成天干什么,报纸该看看看吧,电视新闻该看看吧,该知道这个社会上发生什么事情吧,不要把心思总放在怎么监视丈夫和打麻将上。”许菡不服气地撇撇嘴,“两码事怎么能扯一块?我自罚一个月不打麻将行了吧。”
皮乐山歪躺在沙发上,浑身软软的,一天的疲惫全上来了,他连走到卧室的力气也没有了。香火的味道一阵阵扑面而来,奇异的香味让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他冲着许菡喊,“把房门关上,这味道跑出来熏死人了!给哪路神仙烧的香,管用吗?!”
许菡手里拿着几支燃着的香,正准备把阳台的香炉子也插上,听皮乐山大不敬的话脸变了,“你身上那股骚味才熏死人呢!”皮乐山说,“你说什么?”许菡说,“你心里明白,鬼才信你和梁东顺他们喝到现在,把你手机拿出来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没电池了?”
皮乐山将手机掏出来作式要递给许菡,等许菡伸出手来他又收回了,“我们先签一个协议,如果我的手机真是没电池了,我们离婚!”许菡想不到皮乐山来这么一手,看皮乐山大义凛然的神气,伸出的手慢慢收回,“给你面子,不看了。”皮乐山说,“算你识趣,说实话你今天如果真看了我的手机,我们的婚姻就走到头了,你说夫妻之间连这种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还有什么理由在一起生活?”
许菡脸色灰败,忍气吞声地到阳台上插香。皮乐山暗自得意,心想这一顿子训斥产生的威慑力至少可以持续两个星期。看时间晚了,为了再给许菡加强教训,他除去外衣躺到沙发上,不进卧室睡了。
许菡从阳台进来看皮乐山闭眼躺在沙发上,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冷冷地抛出一句,“皮乐山,在你回家前的几分钟,杨信和梁东顺都有电话打到家里来,我问他们有什么事他们不说,让你回到家再给他们打。”
皮乐山闭着眼睛继续装睡,心暗下狠狠沉了一把。杨信梁东顺这两个靠不住的家伙,他从他们那里偷来的几个小时又被他们出卖了。等许菡进了房间皮乐山跑到厕所将手机打开,一条接一条的短信息进来,杨信的是:今天中午喝多了,我没有乱说什么吧?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啊,改天再喝。梁东顺的是:乐山,今天中午喝多了,我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当真!皮乐山合上手机骂了好几句“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