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黄土岭仁义会总会后山,演武场。
一队队杂色衣着的仁义会弟兄,一排排、一队队来到演武场就位。
演武场正面一座陋的木台,上罩篷布遮阳,皮东来和会中几名高手同一些各门派来宾台上就坐。台下,昂然立着十名护卫,虽衣着简朴,打着补丁,但个个气宇轩昂,为首的正是唐生。
皮东来等人本让苏剑也到台上就坐,可他觉得自己尚未就任副会主之职,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前辈为伍有失礼节,同时他又一向不喜欢出头露面,便竭力推辞。皮东来觉得他言之有理,就未再勉强。但告之不要走远,待演武之后就议定副会主之事,到时再招他上台。
所以,苏剑为免引起他人注意,分散演武大会风光,在台下就特意混杂到一群应邀而来的各门派弟子之中,并站在人们身后,观察场上的情形。而这群人又来自各地,互相都不认识,也都以为他同他们一样,是哪个帮派的普通一员,谁也没注意他。
苏剑仔细观察场上情形,但见义会虽然衣着不甚整齐,但皆神情昂奋,斗志勃勃。再往台上看,但见皮大伯一改往日的土装束,换了一件皂色武服,束腰紧?,面透红光,双目闪闪,显得比平日年轻精神很多。他的两侧坐着十几个面生的汉子,是一些中小门派的长者,他不时与他们亲切交谈,台上一派和睦气氛。仁义会的五高手除了林中虎未在会中之外,其他四人与巧姑坐在二排:明空和尚也一改平日散漫之像,换上了一件新袈裟,只是坐在台上还不停地东张西望,咧口嘿嘿而笑,不甚严肃;罗子瑞也恢复了沉稳而又不失豪迈的气度;江风乔凤一红一绿相挨而坐,显得格外英姿飒爽,江三叔昂着头,神情豪迈而骄傲;巧姑坐在罗子瑞身旁,现在,她换了一件青色俗装,显得比往常年轻不少。
演武场上,人越聚越多,渐渐达一千余人。只见台下的唐生走到皮大伯跟前施了一礼,说了句什么,大伯点点头。唐生就立于台侧,高声宣道:
“仁义会演武大会,现在开始!”
这唐生的声音十分宏亮,偌大演武场,一千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可见内力也是不凡。等众人肃立后,他又朗声道:“参加我仁义会这次演武大会的有:总会兄弟五百人,每个分会十人,二十八个分会计二百八十人,还有五湖四海贵宾一百三十三人。计有:点苍派掌门袭自生前辈及门下七人;鲸海帮帮主黎山民前辈及门下五人;沙陀门主沙千里前辈及门下九人;紫衣会会主袁天印前辈及门下十二人;岷山四义四兄弟;湘水三杰三弟兄……”
这些帮派和兄弟的为首之人都在台上就坐,唐生念到谁,谁就在台上站起,抱拳向四下施礼,仁义会的弟兄就猛劲地拍巴掌。可苏剑听着听着就奇怪起来:怎么念的都是自己没怎么听说过的小门派呢?少林、武当、昆仑、峨嵋、青城等大门派怎么没听到念呢?就是中小门派,来的也不多呀。正在想着,就听唐生最后念道:
“少林寺二代弟子法明及三代弟子三人;武当派二代弟子明阳道长及三代弟子三人……”
看来,少林武当还是来人了。可奇怪,这两大门派却排在其他小门派的后面念出,而这两派来的首领也坐在第二排的角落处,这是怎么回事呢?当他们应声站起来时,苏剑看得清楚,那个少林和尚和武当道士都十分年轻,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他正在疑惑,就听身旁一个青年低声道:
“少林、武当太不像话了,竟派个二代弟子来赴会,这不是明明小瞧人吗!”
一个年龄大点的汉子低声道:“不管咋样,人家还是来人了,你没见昆仑、青城、峨嵋那几个大点的帮派,根本就没来人?泰山大会后,仁义会的名声是大跌呀。哪像我帮,跟从前一样给他们捧场!”
“这事不假,”年轻的道:“可不过,听仁义会说,那都是苍生教搞的鬼,把苏公子用迷药迷去本性,让他胡言乱语,骗天下英雄。”
年纪大的道:“耳听是虚,眼见是实,泰山大会,苏公子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得明明白白,仁义会杀了他爹爹,仁义会就是有一千张嘴也分辨不清啊!咳,假做真时真亦假啊,这江湖上往后就?着多事吧。”
苏剑听得脸上直发热,他明白了,因泰山大会自己被迷,帮苍生教诬陷仁义会,致使很多门派对仁义会失去信任,这虽不是自己本意,是苍生教搞的鬼,可每提起此事,他还是总觉心中有愧。
这时,唐生介绍完毕,皮东来慢慢站起,抱掌胸前向四方鞠躬。然后,含笑四顾道:“仁义会演武大会今日举行,承蒙各派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前来捧场,皮某不胜荣幸。我会今日演武,绝非为炫耀武力,实乃献丑于天下英雄面前,为的是纯朴切磋,互有补益。”停了停,他继续道:“为求武学真谛,东来多年苦苦探寻,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近年来,东来根据我会弟兄之长短,自创了一种武功,今日大会,即展示给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诚求各位观后,不吝赐教,以使仁义武学臻于更高之境,如此,东来幸甚,仁义会幸甚!但东来必声明一言:东来创武,并非好武,天下英雄皆知,武字乃止戈之意也,东来修武,全为止息兵戈息纷争,还望天下英雄悉之。”
皮东来说完,又向四周一恭落座。苏剑望着大伯,见他衣着打扮并不华贵,极其普通,与常人无异,甚至还不如一般人穿得好,可不知为何,却怎么看怎么与众不同,自有一种豁达豪迈之气派,叫人望之信赖仰慕。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跟着大伯,剿灭苍生教,平定武林,一统江湖,干一番大事情。
这时,唐生已经宣布:“各路英豪,各路朋友,下面就请各位观我会主创出的仁义五行阵!”稍这停,一声断喝:“仁义钢铲队出场--”
随着唐生的号令一出,场上出现了一支五十人的方队,为首一人,正是蒋豪,他的身后,皆是雄赳赳的汉子,可手中的兵刃却是一把普通的铁铲,那本是庄户人家挖土之用具。苏剑旁边有人见状“吃吃”笑出声来。他扭头一看,见一堆人站在自己身后一个土堆上,衣着鲜亮,不是本会弟子,想来是那些来客。只听其中一人轻声道:“仁义会的这种阵仗可真新鲜,莫非是要在这演武场挖个大坑?”说得周围好几个人都窃笑起来。
这时,就见场上的铲阵已经发动,窃笑之人顿时住口。随着一声声“铲如山来”、“惊雷落地”、“挖地三尺”等口令,但见钢铲闪动翻飞,耀人眼目,变化万千,令人眼花缭乱。苏剑看在眼中,不由地暗暗称奇。他发现,这钢铲的功夫是将挖土动作巧妙地与武功技击融合在一起,既别出心裁,又收击杀之效,特别那招“席卷乾坤”,人铲合一,凌空飞射,更是势不可挡。苏剑虽来仁义会两个多月,还真未见过这种阵式,看来是大伯暗中练成,今日骤然亮出供大家观看的了。
钢铲队退下后,是一队肩找长锄的方队上场。锄头本来杠子就长,这队人又皆是细高身材,显见这队人是以远攻为长。苏剑望去,但见这些普通的锄头闪着寒光,又演成了勾镰枪的招式,吞吐盘旋,勾斩砸杵,更显精妙。招术的名称动作也是与锄草之动作巧妙相合,什么“斩草除根”,“除恶务尽”,甚是动听。再接着是银镰队上场,全是小巧玲珑的汉子,但见刈、割、砍、搂,镰刃闪闪,神出鬼没,令人心寒;铁攫队则全是车轴汉子,只听呼声震天动地,深重的攫头在手中呼呼生风,横三竖四,左七右八,下砸上击,正刨斜打,威势逼人。最后,上场的铁犁队更是奇特,全是矮趴趴往横里长的汉子,每人肩上一块雪亮的铁犁,叫人猜不到他们如何使用,正在疑惑,却听一声:“铁犁入地”,“刷”的一声,几十张铁头全部入土,再一“神犁耕天”,犁又“刷”的从土中出来,飞起两丈多高,犁片与阳光辉映,刺人眼目,众人正担心 落下砸伤演练之人,却听一声“停犁待种”,犁头齐刷刷落到演练者肩头,叫人上瞠目结舌。接着是一声“土破石开”,忽见早已在场旁准备好的一队人,手中无数的石块和暗器相伴发着啸声砸向铁犁队,然而只听一阵急雨之声,石块纷纷崩向四方,有的还落到了几丈外的观阵之人脚前,而那些暗器,凡为铁造者都有去无回,众人一见,每个犁头上都刺猬般密密麻麻沾满了暗器,原来,这犁头竟有磁性。
仁义五行阵演练毕,雷鸣般的掌声在演武场上响起。掌声平息后,唐生再次朗声宣布:
“各位朋友,各位高人,我仁义会五行阵演练已毕,在天下英雄面前献丑,实在不足一哂,不知哪位朋友想下场赐教。”
话虽说的似说谦虚,可其中暗蕴之意谁都听得明明白白,这意思是谁不服就下来比划比划。也真有不知好歹之辈,只见众来客互相望望,一粗豪汉子在台上站起,正是鲸海帮帮主黎山民。只听他高声道:
“我鲸海帮愿领教仁义会妙招儿。大海,你与神铲队的兄弟切磋切磋!”
就在苏剑身后的一群人中,一个汉子应声而出。苏剑一看,此人正是刚才窃笑中的一个。见他虎背熊腰,手使一把钢斧,一个筋斗翻入场中,落地极稳,显见下盘功夫不凡。他进入场中站稳,已归列的钢铲队中跳出一人,正是首领蒋豪。两人客套几句,动起手来,正是针尖对麦芒,铜锅遇上铁笤篱,两人皆身大力猛,皆走阳刚路子,皆以攻对攻,只听铲斧相击,金铁之声震耳,约三十几合过去,只听“啊”的一声,打斗停止,众人看去,只见钢铲架在使斧人的脖子上,而斧刃却离使铲人的胸脯还有三寸许,胜败已分。蒋豪“哈哈”一笑,收铲鞠躬,“承让!”昂然退下,不论是武功和气度都让人赞佩不已。想那铲刃能在激斗中架在脖子上而不伤人,岂是易举?战败的鲸海帮青年面红耳赤,突然手中利斧“嗨”的一声砍向自己天门,竟然羞得无地自容而要自尽。然而,却听“当”的一声,斧头落地,斧柄上缠着一根细细的绳索,绳索的头上,还带着一个尖头。随之一人跳入场中,对鲸海帮青年恭手一礼:“胜败乃兵家常事,兄台万勿过份烦恼,待兄弟为你找回场子!”
跳入场中者也是一个青年,身穿紫衣,他手中的绳索有一丈二尺有余,头上有一枪头,正是有名的绳镖。他向四下一恭手:“在下紫衣帮常志强,未尊师命,贸然入场,如败于仁义会弟兄手下,只怨本人学艺不精,与本门无干,现请铁犁队兄弟指教。”
众人一看,此人心思甚密。细想,他手中的绳镖乃棕麻编制,黄油浸泡,坚韧柔软,又长又滑,本难对付,铁犁队的兄弟手中又只一张铁犁扛在肩上,长短相差极大,自然占有便宜,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紫衣帮的常志强心思之巧可见一斑。再说,那铁犁虽有磁性,能吸兵刃,但对绳索却无能为力。然而,铁犁的头领却毫无怯意,应声而出,两人场面话一毕,就动起手来。只见紫衣帮的常志强果然大占便宜,一根绳镖如怪蛇般吞吐缠绕,围着使犁的仁义会兄弟转个不停,使他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又是三十招过去。只听一声异常的金铁之声,绳镖头上的枪尖被铁犁吸住,紫衣常志强不但不慌,反而叫了一声“好”,身随绳进,绳如盘龙将铁犁缠住。常志强一抖手中绳索,发力要夺下铁犁,不想使犁者喝一声,“开!”,只听几声“咔咔”响动,缠在犁上的棕绳寸断,常志强手中只剩下二尺多长的一截操在手中,顿时目瞪口呆。
接着,向银镰队、铁镢队挑战的来客尽皆败北,再无人出场。唐生请了几遍,亦无人应声。来客顿觉脸上无光,可又觉五耕阵中的一个普通的头领技艺已然如此,更别说仁义会的高手了,为此,谁也不想下场再去丢这个脸,可又觉面子丢得太大。众人目光不由都往台上角落的少林和尚法明望去,天下功夫出少林,这些年,少林虽呈式微之状,可终不是一般的小门派可比,因此,在尴尬之时,众人不约而同,仍盼少林和尚下场,为大家伙挽回个面子。不想,却见那少林的二代弟子法明从台上站起,双手合十于胸:“阿弥陀佛,仁义会五耕阵初露峥嵘,已足见高明,皮会主就地取材,因材施教,将耕作之具巧妙化为御敌之器,实在高明之致,贫僧甚是佩服。会众已然如此,会中高手一定更为惊人,还望仁义会不吝赐教,让吾等大开眼界。”
轻轻一句话,就把身上担子卸下,众人顿觉气夺,可又没有办法。好在法明的话移了场上注意力,使大家稍脱尴尬,立即跟着一齐呼应:
“对,请仁义会高手献技!”
“让咱们开开眼界!”
“俺们服了,可得让俺们学几手啊……”
皮东来闻言呵呵一笑,尚未开口,身后的明空和尚早已技痒难熬,一声“阿弥陀佛,和尚献丑了!”肥大的身子从木台上翩然而起,袖袍飘飘,落在三丈开外的场中,却如棉花落地一般轻柔,未出一点声响。众人一见,顿时“好”声大起。
明空笑嘻嘻对四下施了个僧不僧俗不俗的礼道:“和尚我自创了一套明空腿,又蒙会主指点,演化成仁义明空拳和仁义明空腿,现在,就让诸位看看到底明空不明空。”
言毕,慢慢起手,但见他先是躬身藏手,在场内绕起圆圈,由慢渐快,且越走越快,人就如在地皮上二尺多高处飘浮一般,渐渐看不清人形,只见拳影和腿影盘旋不已,都呈弧形,但却不向外攻,犹如划圈一般。众人正看得迷惑不解,只见明空和尚突然闷吼一声,身子横空,双掌前伸,双足后蹬,在空中一个“脚蹬北斗掌推山”,只听一阵“哎哟”乱嚷,三丈外两边看热闹的倒了一片。掌推的方向摔倒七人,脚蹬方向仰倒九人。摔倒之人只觉一股柔和大力加身,不可阻挡,可摔倒后却无一处伤痛,大为惊奇,不由皆扯着嗓子又一声“好--”。
明空笑嘻嘻收势四下敬礼,也不谦虚,得意扬扬回到台上。还对那法明一笑道:“法明老弟,看俺的功夫比你少林金钢腿如何?”
法明谦逊地一抱拳。“明空大师高明致极,法明佩服。”
法明的话回答得极是巧妙,不说少林武功如何,只说自己佩服,自是堵住了明空的口。明空也没细想,只是更加得意,还要再说两句,却见场上“好”声再起,日月双刀已经入场。
江风和乔凤与明空又不相同,二人同时落入场中,只那么一站,就顿使众人眼睛一亮。这对夫妻虽已三十左右年纪,但却亦英风飒爽,俊逸不凡,衣着也特别鲜亮悦目,日月又刀江风乔凤的大名,人们早已耳闻,都知与他们夫妇对阵者,少有完人而退,可是在场真见过的人没几个,所以二人还未动手,已经“好”声大起。
江风乔凤向众人微微一笑,又互相注目,同时单足跺地,两人身影已经不见,众人眼睛看到的只是一金一银两道刀光绞在一起,耀得人眼睛睁不开,人影已全被刀光遮住。大约二百招过去,突然一声清啸,一红一绿两条人影从刀光中飞出,正是江风乔凤。然而,人虽飞出,双刀却依然在原地飞舞,众人瞠目结舌:这是什么功夫,人离开,双刀却自己在练武?还未等众人想明白咋回事,江风乔凤清啸一声,已冲回刀光之中,刀光于是更炽。这是江风乔凤的师门绝技,名称叫“离魂日月刀”,其意是说,人虽离开刀,刀却仍可伤人,亦是说,观者或对手见之,失魂落魄。其实,这是二人在舞刀时将内力注入刀身,使到极限之时又突然撒手,刀却靠惯力仍能进行搏杀。此技足见二人功力确实不凡。
就这样,三进招后,就在场上刀光最烈之时,两人长啸再起,刀光突逝,二人已燕子穿云般飞起,落下地方正是自己的座位,而手中刀早在空中归鞘,落座后气不长出,面不改色。众人惊绝,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暴雷似叫出一声,“好--”
叫好之声未落,又有两条人影从木台上飞落场中,众人看去,却也是一男一女。两人都四十余岁,女的面目清雅,微带蹙容,正是巧姑,男的却是一条独臂,原来是罗子瑞,也是面含忧愤之色。原来,二人见明空和江风乔凤都显露了绝技,不由激出豪气,二人又想借机泄胸中积郁,遂飘身下场。他们本是一师之徒,相商后当即一拍即和,双双飞出,一使长剑,一使钢刀,两人落场也不说话,刀剑相交即暴风骤雨般战在一处。这二人与江风乔凤截然不同,人家是夫妻联手,刀锋向外,练的是斩杀外敌之法,他们二人则是互相为敌,好似世仇一般拼死相斗,不知内情的人都有点嘀咕起来:“这是咋回事?别出人命啊……”只有皮东来等几个台上的人沉住气,但见二人刀剑渐渐展开,先是巧姑抢得上风,千山剑法如山峰倾倒一般穿射罗子瑞,罗子瑞虽仅剩单臂,正字武诀已是炉火纯青,防个风雨不透。百合过后,形势又变,罗子瑞正字刀法横横竖竖,真草隶篆,神出鬼没。巧姑转攻为守,倒也恰恰守住。可奇者二人越打越慢,越打越慢,刀贴剑,剑贴刀,最后二人同时长笑一声,刀剑相连收住招式,众人一看,剑峰竟剌入刀背,刀刃又砍入剑身,两件兵刃已被二人用内力互相扭曲击入。这份内力,自也惊人。一些围观者不知咋回事,待凑上跟前才看明白,后补一声:”好--”
罗子瑞和巧姑归座之后,场上一片寂静。看来,这仁义会的高手委实不同凡响。来客你看我,我看你,回味一下,更觉脸上无光:自己的本事和人家差得太远了。可又人人希望能有人出面,能给大伙挣回面子。正在想着,就听一个粗豪的声音在观阵的来客中叫起来:“仁义高手,果然个个高明,可常言道:天下功夫出少林,向闻法明禅师功力深湛,何不趁此时下场,一显身手,使天下英雄一观少林绝技?!”
此言一出口,顿时引起群豪的呼应。立于场外的一群外帮弟子立时鼓噪起来:“请法明禅师下场,请法明禅师下场,请法明禅师让我等开开眼界……”还有的竟把心里话喊了出来:“请法明禅师为俺争口气!”这些帮派四场较量皆败,未下场也自知相差甚远,都觉脸上无光,恨不得法明禅师马上下场将仁义会的高手打个落花流水,给大伙争回面子,以消心头之气。
可法明禅师虽然年轻,却甚有涵养,只见他恭身而起,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赴会之前,曾听真德主持教诲,皮会主乃武林奇士,所创仁义武学包罗万象,独出心裁,世间已无出其右者,嘱我等此来,一为演武大会祝贺,二为开阔眼界,以更新少林武学。今观仁义五耕阵演练,果然神妙无匹,仁义高手更非同凡响,我少林武学虽博大精深,惜多年来弟子中无良材美玉,未能发扬光大,已无法与仁义武学匹敌。法明懒惰愚泯,对武学一道,领会更少,岂敢在天下英雄面前献丑,有损师门声誉?还望皮会主,仁义会兄弟及各门派英雄恕罪。主持还嘱贫僧告之皮会主及各路英雄,他年岁已高,身体多病,实在不能前来为仁义会助兴,法明代主持一并谢罪。善哉,善哉!”
这法明,年龄不大,话可说得滴水不露,众人听罢无语,好一会儿,苏剑只听身旁一汉子道:“奶奶,这少林寺的秃驴武功不行,嘴巴可不善,少林寺这些年是不是不练武功,改练嘴功了,那就是‘天下说客出少林’了,哈哈哈哈……妈呀……”
苏剑一惊,只见那说话的粗汉子手捂腮帮叫了起来:“奶奶个熊,谁打我?谁打我?”原来,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挨了一记耳刮子。气得他三煞神暴跳,四处找打自己的人,见离自己不远处有一个头戴英雄巾的少年正冷笑看自己,二话不说冲了过去。“奶奶个熊,一定是你他娘的干的!”手起拳落,向少年面门捣了过去,气势极为凶猛。
然而,却听“忽”的一声,一个偌大的身躯突然升在空中,从人们的头上飞向场中,正是挨耳刮的粗汉。还算他有功夫,落地后脚先着地,可仍连退七八步,倒在地上。苏剑看得清清楚楚,正是头扎英雄巾少年使出的手段。人群顿时乱了,几个汉子操起兵刃逼上前去。“奶奶个熊,你是哪个门派的,这么欺负人?有本事上场跟仁义会的高手较量,在场下练什么……”
这都是随师傅来参加演武大会的各门派弟子,都是些粗莽汉子,他们没感到自己骂人,骂得不堪入耳,又动手打人,却怪人家反击自己,一个个气势汹汹,一涌而上,动手就打人。少年却好像独身一人,没有帮手,可他不慌不忙,抓住打过来的拳头就往场中抛,只听“扑通扑通”一连五六条汉子栽到场中。苏剑这才觉得此人身手相当厉害,不由大为诧异。这时,场上人全被这边的骚乱吸引,但见一人身如飞鸟,疾落纷乱的人群中,伸掌就向少年抓去,正是唐生。少年正在应付众人这拳脚,不防一掌临头,等要躲闪已晚矣,还算他闪得快,一招少林武学中的“狮子摇头”,对方手掌从头上擦过,但是,头巾却被扯掉,露出一个光头,却是一个小和尚。人们顿时吵嚷起来:
“和尚,是个和尚。奶奶,原来是少林寺的!”
这一来,众人的怒气全对少林公然发泄出来:
“他奶奶的,少林秃驴要干什么……”
“他们不是来捧场的,是来拆台的……”
“揍他们个秃杂种!”
……
这群汉子,本因技不如人脸上无光,心中有火儿,又对少林寺不肯出头大为不满,正好借此发泄出来,污言秽语骂个不停。唐生却见机行事,发现对手竟是个小和尚,且身手不凡,立刻奔回台前,对法明一礼道:“此事还请法明禅师解释!”
法明一脸又怒又愧之色,惶然站起:“阿弥陀佛,这事贫僧实在不知……虚无,你还不快快过来!”
少年和尚还在抵御众人拳脚家什,闻法明招唤,使出一招“童子拜佛”的普通招式,就将身前众人逼退,然后跳出圈外,来至台前,向法明一礼,一动不动了。
法明怒道:“虚无,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又因何动手打人?快快从实招来!”
叫虚无的小和尚合掌道:“回师叔话,弟子知师叔要来仁义会后,即尾随在后,改成俗装。弟子实无他意,只是想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仁义会高明武功,谁知他们竟在下面污言秽语,辱骂师叔,辱骂少林,弟子忍耐不住,就惩戒了他们一下,不想他们却又一涌而上,以多欺少,弟子不得不以武护身,还望……还望师叔恕罪!”
虚无说完,还瞥上一眼皮东来,显然,他的话不只是对法明说的,看来,这虚无虽年纪不大,脑瓜绝不简单。
可是,法明却不听这些,更加恼怒道:“虚无,你一向不守寺规,多受责罚,仍屡教不改,又乔装改扮,私离寺门,混入仁义会演武大会,惹起事端,成何体统?好在皮会主胸襟开阔,若遇心胸狭窄小人,你这不是将少林卷入是非之中,无以辩白吗?今日之事,你自己向皮会主讲清吧,皮会主无论如何降罪于你,少林寺概不过问。”
这法明也真会办事,竟把包袱一下甩给了皮东来。皮东来一听,急忙立起:
“法明禅师说到哪儿去了?我观这位小师傅为人机灵,行事洒脱,武功高明,恐怕我会弟子中能与其相比者也无几呀。法明禅师,你过于自谦了,从这小师傅的身手上,就足见少林武功高明啊,今日我仁义会之演武大会,本就是邀天下英雄共献艺,互相切磋,取长补短,现在,就让这位小师傅一显身手,为我演武大会助兴如何?”
皮东来的话音虽不高,可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还没容法明说话,就有不少人乱嚷乱叫起来:
“对,少林乃武林泰斗,正该一显身手!”
“叫小和尚上场,露一手绝活给大伙看看!”
“小和尚,别怕你师叔,有天下英雄给你做主,亮了功夫,给俺们大伙争口气!”
这句话可说露了底。其实,大伙所以鼓噪,还是为了让少林寺给大伙回搬面子。这话一出口,众人也就不再掩饰,竟公开呼叫起来:
“对,仁义会也派个高手,跟小和尚斗一斗,看是仁义会厉害,还是少林寺高明!”
“小和尚就看你有胆子没有了?你要怕让人打死,就赶快夹着尾巴回少林寺去,再也别出山……”
在这种气氛之下,谁能打退堂鼓啊?法明也无法喝止众人呼声,他又气又无可奈何,念了声佛,回落本坐,不再理会虚无。这虚无也真是人小胆大,见没人管他了,向皮东来一拱手:
“阿弥陀佛,众位施主既然如此抬爱,小僧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会主派哪位高手指点在下。”
这不是叫阵吗?皮东来闻言宽厚地一笑,回顾四周一下,台上几名高手却谁也不出声,眼见这虚无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仁义会高手和他过招,太丢身份。皮东来见状,正有些为难,就听有人大叫:
“杀鸡焉用牛刀,请会主下令,由属下领教一下少林寺的高明功夫。”
众人视之,却见此人身材细高,手中一根足有一丈多长的锄头,正是神锄队的首领。原来,他见“五耕阵”其他四队的首领都露了脸,一直未轮到自己,甚是着急,一直在盼着有机会出出风头,此刻见虚无如此,岂能放过机会,当即跳下场来请命。皮东来一见是他,不由迟疑一下,可无法喝退,只好嘱咐一句:“千万小心,不可轻敌。”就让其下场了。
神锄手见会主允诺,满心高兴,长长的锄头一抖,跳到虚无面前,大喝一声:“快亮兵刃!”
虚无却笑了一声:“小僧乃出家人,习武只为强身健体,从不用兵刃。平日在寺中习练,也只是少林降魔杖,别的兵刃,皆不称手。”
这下难住了神锄手,也难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了。在场的兵刃林林总总数不胜数,可还就是没有少林降魔杖,那是少林的独家兵刃啊。别人有几个会的?今日于会的法明等人,也未带兵刃而来,哪里去找这降魔杖?正在着急,却听虚无道:“其实,我使不使兵刃都一样,你用你的神锄,我用双掌就行了。”
这不是瞧不起人吗?神锄手的脸都气紫了,“当啷”一声把手中锄头扔了,双掌一拍,“好,我也用双掌与你一搏!”
虚无道:“阿弥陀佛,施主这是舍长取短。贫僧观你身高臂长,一定使锄多年,神锄乃你的成名之器,若真是弃而不用,必难发挥五成武功。小僧却不同,双掌就是兵刃,奉劝施主还是用锄一战吧。”
这话还真说到神锄手心里去了,他最擅长的真还是锄,让他撇了不用,他自觉心里也没底,刚才之举也只不过是一时负气罢了。听了虚无的话,他不由也一怔,不知如何是好,就听皮东来道:
“虚无师傅果然慧眼,申楚,你就用锄头向小师傅请教吧!”
这叫申楚的头领听会主有言,正好就坡上驴,脚一勾,扔在地下的神锄又回到手中,再次拉开门户:“小师傅,请吧。”
“请!”
虚无合手一礼,身如轻猿,直取申楚面门。申楚急忙舞锄相迎,可虚无步法又怪又快,没等他锄头展开,人已踏入圈中,使锄无法发出。只见他右手向申楚门面一挥,左手却在身旁一拍,“啪”的一声,申楚的神锄掉在地上。
太快了,全场一惊,尽皆呆住:这小和尚了不得呀,奶奶,这不是踩踏咱们大伙吗?!
本来,在场的来客都盼小和尚虚无赢,可当他赢了之后,又赢得这么快,这么利索,不但没有得到好,反而还引起了众人的反感:奶奶,俺们上场一个败一个,丢人现眼,可你这小和尚凭一双手,眨眼间就将对方兵刃打落,这不是打大伙耳光吗?操你个奶奶,你要赢也得打上个三五十回合再赢啊,这么快,显你少林寺本事大呀?哼,想让俺给你喊好?屁,好你奶奶个孙子,有好也不给你喊哪。不喊!
怪不怪,人心就是这样,虚无取胜,不但得罪了对手,还得罪原来向着他的人。
这功夫,苏剑已在场外看出,这“五耕阵”之威力在于群战,只有列成阵式,联手对敌,才见厉害,要单打独斗,与寻常一人无甚差别,因此,这申楚败在虚无手下,不应大怪。可不是人人都看出这点啊,只见场上一片寂静,申楚更是怔在当场,脸如死灰。皮东来面上失去了笑容。江湖人士,无论心胸多宽,也不愿见本门弟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哪?怎么办?正在尴尬中,却听一声内力充沛的呼叫:
“少林武功,果然高明,任忠平特来求教!”
任忠平?众人目光都转向来人。
正是身材健壮、面色黑红、神容忠厚的任忠平。但见他大步走到台前,向皮东来一礼道:“忠平原向虚无师傅求教,请义父恩准。”
皮东来面上现出一丝欣慰之色,稍作沉吟后道:“义父准你所请,但要牢记仁义武学宗旨,仁为帅,义为将,仁义双全,无胜无败。”
台上的法明却在这时又惶然站起。“阿弥陀佛,这……任施主乃皮会主亲传弟子,虚无他岂是对手?这……”
苏剑听得清楚,看得明白。他知道法明禅师说得不错,任忠平虽然年轻,刚二十多岁,可他的武功除了仁义会五高手之外,在年轻一代中已经出类拔萃,这些年,他跟在皮东来身边东闯西杀,早对武学深有所得,并闯出名头,他虽资质中常,可勤学若练,目前之武功,已入一流高手之列。虚无虽露了几手,震惊众人,显出不凡武功,可对手终究太过平常,现与任忠平对阵,恐怕难占上风,即使功力悉敌,这二虎相争也必有一伤啊。这可如何是好?苏剑和一些年纪大的人都有些担心。
但他们却已无法阻止这场相斗,一则皮东来已经允诺,此时已成骑虎之势,二是场外兴灾乐祸的大有人在,他们起哄不停:“好哇,仁义会武学对少林绝技,看哪个更高!”
“今日可叫咱大开眼界了,看是少林道行高还是仁义武学深!”
“快快动手,谁要退让谁就是熊包……”
……
这种气氛下,谁也退不下来了,更可怕的是,这成了仁义会与少林寺比高低了。两个都是年青人,谁能让师门丢脸?霎时间,两人场中站好,拉开决战之态,不过,这回是赤手对空拳,比较公平,可也更有决战意味。
任忠平微微屈体,双手抱拳,目光端视对手:“小师傅,请了。”
虚无也不答话,像刚才一样,鸟儿一样飞起一丈来高,空中下击,连踢一十三腿,正是少林武学中“我佛出世”的莲花腿法,踢的神妙万分,令人眼界大开,也使人们对虚无的轻视之意尽去,反过来替任忠平担起心来。可任忠平双脚不动,含胸塌背,暴喝一声,掌势如涛,怒卷长空,双掌眨眼间击出三招十二掌,正是罗子瑞擅长的“正字掌”,而他只施出了三招儿,都以“横”为主,“横空出世”、“横刀立马”、“沧海横流”,但,这三招却各变四种楷、草、隶、篆掌法,恰好十二掌,低开虚无的十二腿,剩下一腿,却又见任忠平身子左倾,右腿“嗖”的高扬,一招“义愤冲天”与虚无之腿“啪”的撞在一起,竟发出金铁之声,虚无落地摇了一摇,任忠平收腿则晃了一晃。二人战个平手。但,刚一站稳,二人同时吼了一声,又战到一处。
苏剑很快看出,这二人三百招内难分胜负。任忠平掌法沉雄谨密,罡风凛厉,但稍嫌滞重,灵活不够;而虚无却身法如猿,招法也随机应变,甚是诡异,似又沉稳不足。所以,二人各有长短,势均力敌。但二人都年轻气盛,肩负本门荣辱,谁也不后退半步,只见他们以攻对攻,出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狠,渐渐施出全部所学,二百招后,双双飞在空中,四掌对击,下落后,竟四腿如柱,四掌相沾,拼开了内力。
这下,所有看热闹的心都提了起来,完了,完了,这少林寺和仁义会的小梁子是结下了!
原来,凡习武之人都知道,双方相斗之最激烈之处莫过于比拼内力,此种拼法一旦开始,双主内力发出,即再不可收,谁先收谁受伤,而比拼下去,如一方功力较弱,最后定然力竭而死,功力如相若,拼到最后,必然两败俱伤。除非有人从中将他们分开,可保无恙,但分开二人又必须在功力上远超过二人合在一起的功力。现在,这二人功力正好差不多,比拼下去,结局可想而知,谁能分开二人呢?如单打独斗,在座的仁义会高手及法明等人都能稳操胜算,可要分开二人,除了皮东来,恐怕谁也没这份功力。但,人们向皮东来望去,却见其面容沉静,神情泰然,丝毫也没有出手的意思。这……待目光落到他的胳膊上,顿时明白了:分开二人起码要两只手,可皮东来本领通天。现在也只剩下一只手臂。怎么办?
再看场上二人,两袋烟过去,四只脚已入土半尺,一个脸色喷红,一个脸色苍白,显然功力已近竭,二人的汗水“刷刷”地流出,脊背都已湿透,呼吸已清晰可闻。一个时辰过去,两人双腿已入土盈尺,身旁地面,已被汗水淋湿,呼吸越发粗重,脸色愈红愈白,眼见,惨果就要造成。可如何让他们分开呢?众人心慌起来,有些年纪大的、江湖老道的想得就更多;这些年江湖上有苍生教和仁义会相争就够乱的了,万一少林寺再搅进来,咱这小帮派不就更遭罪了吗?天哪,谁快伸伸手,解开二人吧……
正在危急时分,只见一条人影,箭也似的从人群头上直向场上相斗的二人中间射去,只听此人舌绽春雷“开--”,一声啸叫,随之“啪”的一声闷响,人影又如箭般向高蹿起一丈多高,而地下两相斗的人已经分开。几乎与此同时,台上两条人影飞下,正是皮东来和法明,但见皮东来奔向虚无,急忙为其推宫过血,法明则坐在任忠平身后运起少林心法,助其调息。再看场中分开二人者已从空中落地,身子稍微向左一晃,又马上稳稳立定,只见其十八九年纪,玉面黑眉,双目如星,潇洒英武,秀出群伦,身材颀长,一袭蓝衫,有玉树临风之姿,一见就觉非同凡俗之辈,众人一时为其仪表和武功惊住,俄而,有老江湖叫出声来:
“苏大侠……”
哪里来的苏大侠?这里只有苏大侠的儿子。
对,此人正是苏剑。
原来,苏剑自从修了艾天明的武学秘籍,又恢复功力后,再经仁义会这些日子的深造,不知不觉,武功已经达极高境地,因此,对场中比斗也看得比一般人要明白得多。他见二人谁也不肯收力,也无法收力,再比下去,势必两败俱伤,实在忍心不下去。本来,他也盼大伯出手,可却见他虽面色深重,却没有出手之意,才想起他是独臂,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情急之间,也顾不得自身功力是否能分开二人,是否有危险,就飞身而出,一招“野马分鬃,运起全部功力,“啪”的一声将二人分开。当他双掌与两人四掌相交之际,一招“怒羿射日”,将二人攻来之力引向空中。就在此时,他感到任忠平的掌力比虚无重了一些,为此,身子失去平衡,落地之时晃了一下。他由此心中已明,尽管表面上二人旗鼓相当,真拼到最后,恐怕受损的将是虚无。
因比掌二人内力尚未耗尽,又各有一高手以内力度体协助调息,所以很快恢复如常,就在全场人都注视着苏剑之时,二人已双双立起,齐向苏剑施礼。
任忠平道:“苏公子果然功力高深,愚兄甚为佩服!”
皮东来跟在任忠平一旁斥道:“比武过招,切磋技艺,本是习武人平常之举,你又比小师傅年长几岁,为何不知自敛,反使出比拼内力之招,实在该死,有损仁义武学名声!”
任忠平面上赤红,不敢还口,喏喏而退。
虚无合掌对苏剑道:“多谢施主出手相救,大恩大德不敢忘怀……什么,您……您就是苏公子?”
法明也走过来施礼:“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救本寺弟子一命,莫非施主就是苏公子?”
苏剑急忙回礼:“苏剑见过法明长老。”
来客中未见过苏剑的正在对他猜测纷纷,此时听见场中之语,顿时欢呼起来:
“苏公子,苏公子,真是苏公子!”
“是苏公子,你们瞧,多像当年苏大侠!”
“是啊,真有乃父之风,不但武功高绝,且侠肝义胆哪!”
“这可真是江湖之幸啊……”
同时,也有不解者窃窃私语:
“奇怪呀,那次泰山大会他明明是大骂仁义会一通,说仁义会杀了他爹爹,还劈了罗子瑞的手臂,怎么这功夫与仁义会成一家人了?”
“是啊,怪事,你瞧,他的神色也与泰山大会时大不一样啊!”
……
众人议论声中,皮东来拉着苏剑走上看,二人并肩而立,面向整个演武场,只见一个老当益壮,深沉伟健,一个少年英姿,豪气满身,顿使场上之人都静下来。只听皮东来自豪地一笑,朗声宣道:
“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请大家看清,这位就是一代大侠苏浩然之子,苏剑苏公子。刚才之事,想必诸位已经看清,本会弟子任忠平与少林寺虚无小长老比拼内力,危险万分,皮某本应出手分开二人,惜仅剩一臂,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同时低住四掌。可苍天有眼,造就了武林奇才苏公子。他不但侠肝义胆,舍己救人,其武其德,皆足令我辈敬佩万分。现在,我代表仁义会正式向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宣布,即日起,苏公子就任我仁义会副会主之职!”
此话一出,场中来客又皆一怔,可仁义会的弟兄们都欢呼起来,纷纷拥戴。原来,苏浩然之名当年如日中,即使退隐之后,仍未减弱,江湖好汉无不敬服。苏剑到仁义会后,其武功,为人又深得会中人心,此时又显出如此功力和侠义之心,如何不同心拥戴?
在这种局面下,苏剑已无法推辞,只能四面施礼,慨然受任。
皮东来声音又起:“各位掌门,各们帮主,各路英雄,泰山大会,今日在场之人有的亲临,有的耳闻,想必已知之甚详,当时,苏公子曾一口咬定我会杀了苏大侠,并与我会为敌,刀劈罗北使左臂,几乎使我会陷万劫不复之境,今日我会却又任其为副会主,在场英雄一定大惑不解,此中秘辛,还是请听苏副会主亲口之言吧!”
言毕,转向苏剑:“苏副会主,你把一切都对天下英雄讲明吧。”
苏剑回首往事,眼望群雄,心潮起伏,万语千言,一时不知如何说起。良久,才双唇启动,迸出一句:
“苏剑对天发誓,一生永记仁义会恩德,与苍生教势不两立,不灭苍生教,誓不为人!”
语调铿锵,震人心肺,可内情众人还是不明。这时,巧姑在身后轻声道:“剑儿,别着急,慢慢说,把一切向大伙讲清楚。”
唐生又端过来一碗水,让苏剑饮下,苏剑这才平静些,慢慢开口讲起,从长白山靠山屯爹爹遇害到自己被苍生教掳去,直到被艾天明所骗服下迷药,一一道来,把全场听得鸦雀无声,却又人人心中暗涛汹涌。
其实,那次泰大会后,一些老江湖静下来一思量,已察觉苏剑表现反常,仁义会又派出人马,四处说明真情,已有不少人知道苏剑是被苍生教所迷,但无真凭实据,不敢深信,今日苏剑亲口说出真情,如何不信?待他的话音一落,立刻,呼应之声大起,虽用词不同。其意相同。
“他奶奶的,苍生教也太阴损了,竟敢对苏公子使用这种手段,从今后,他们就是咱们武林的仇人!”
“对,咱们跟他们拼了,不然,一旦他们得了势,还不知用什么更阴狠的手段对付咱们呢!”
“皮会主,苏副会主,今日你们就是咱们小帮派的大哥二哥,就带着俺跟苍生教干吧!”
……
呼声此起彼伏,在场的各帮各派掌门人亦纷纷立起,向皮东来和苏剑恭手表示敬服,甘心听命,皮东来听得满面红光,一一谢过后,道:“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承蒙各位抬爱,皮某不胜惶恐,想皮东来何德何能,敢凌于各位掌门邦主之上,只是反思江湖之苦,我等中小门派为何受人欺凌?追本穷源,就是人少力弱之故,只有我等联为一体,才可与苍生教一争。今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和各路英雄既一力推举,皮某若再推辞,就有愧与众人了,从今日起,仁义会即与各帮派结为一体,为我武林正义出力。但,仁义会虽人数较多,也断不敢号令各位,只希望武林有事,皮某若为江湖正义出声,各位鼎力相助,皮某就感谢不尽了!”
“那还用说?俺鲸海帮听皮会主的!”
“俺紫衣帮也愿为仁义会效命!”
“皮会主仁义待人,只要你一句话,俺岷山四弟兄没二话!”
“从此后,皮会主苏副会主就是咱们大伙的会主副会主,俺们都是仁义会的分会……”
群情激奋。
除了少林、武当两派,在场的所有帮派,异口同声唯仁义会马首是瞻,这顿时使这俩大门派的弟子陷于孤立。众人静场后,目光自然又落于他们身上。鲸海帮主黎山民竟然不客气地当面质问:“法明长老、明阳道长,你们两派为何不言不语,莫非觉得你们是大门派,没把仁义会放在眼里吗?
“罪过,罪过!”法明和明阳慌忙一同站起。法明双掌合十道:“少林武当岂敢妄自尊大,贫僧与明阳道长亲见仁义会之风,目睹皮会主高风亮节,又见苏副会主之风采,实在仰慕万分。只是贫僧与明阳道长都是本门二代弟子,岂敢在如此大事上妄做主张?还望皮会主和各位英雄容我等回山之后,禀报掌门,再做定夺。想皮会主胸襟似海,各位掌门和帮主乃江湖高士,亦深明大义,定能恕贫僧与明阳道长不能与众同行之罪。阿弥陀佛!”
一席话说得又是滴水不漏,是啊,这么大的事,他们二代弟子怎能做主?就是他们答应了,也不当事啊!有人暗骂贼秃果然嘴功不凡,正在鼓噪,只听皮东来朗声一笑道:“法明禅师明阳道长差矣,我仁义会乃江湖草莽之众,岂敢施命于少林武当?少林武当乃武林泰山北斗,皮某敬仰之至。只可惜皮某事务繁忙,无暇瞻仰仙山之姿,还烦请禅师道长归山后,代皮某向掌门人致敬才是。”
“阿弥陀佛,岂敢岂敢!”
“无量佛,罪过罪过!”
皮东来向法明和明阳一礼后,目光又转向场中虚无道:“这位小师傅小小年纪,功力如此深湛,实令东来震惊,看来,少林武学后继有人哪!”
没等虚无说话,法明已在旁道:“罪过,罪过!此乃三代弟子虚无,平日顽劣难驯,今又不守寺规,私离山门,莽撞出手,得罪诸位,无礼致极,幸皮会主襟怀宽广,不究其罪,法明代其谢会主了。”
“岂敢岂敢!”皮东来目注虚无道:“我观这位小师傅虽然年轻,但武学造诣委实匪浅,实乃良才美玉,少林有此弟子,实乃少室山之福啊!”
“阿弥陀佛,”法明道:“皮会主言重了,据贫僧所知,此子平日与众僧修习武功,可适才出手,似与本门手法有所不同,心正疑之,贫僧回山,还要禀明主持,从严是问。”
“哦?有这等事,”皮东来一怔,向虚无招手道:“小师傅,请你过来。”
皮东来距虚无三丈有余,可手掌招处,只见虚无衣衫被风鼓起,袍袖和下摆尽皆向前猎猎飘动,身子亦不由自主向前一倾,脚步浮动。可他猛力一挣,又强力站稳,但皮东来手再一招,他终于把持不住,踉踉跄跄奔向前来,在皮东来一丈之内站稳,只见他面红耻赤,双手合十道:
“小僧拜领皮会主神功。”
众人见皮东来招手之功如此,各个心中惊讶不已,因为虚无的武功大伙已然见识,知其相当不凡,没想却禁不住皮东来招手的吸力,由此可见皮东来的武功已到不可思议地步。人人内心惊叹不已。
皮东来却以慈爱的目光望着虚无,像自语又像对众人道:“可惜,可惜。”然后用商量的口吻问道:“小师傅,皮东来有一不当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刚才,听法明长老之言,你回去之后,恐怕要受责罚,我见你似尘缘未断,如少林无法容身,仁义会随时待小师傅到来。”
“阿弥陀佛,”虚无垂目道:“小僧蒙会主见爱,诚恐惶恐,只是即身许佛门,岂能背之,这岂非大逆不道?小僧害怕佛祖降罪,虽对会主奇功心甚仰之,也不敢领受会主美意,只望会主今后多多照佛我少林一门。”
小和尚虽年轻,可话说得也相当不错。周围听着的一此江湖汉子不由又心中暗骂:
“奶奶个熊,这些秃驴怎么嘴巴一个赛一个,八成他们真他娘的有什么嘴功不成?!”
皮东来听虚无之言,宽厚一笑,又转向法明。“法明长老,皮某之言太过了,只是心有所感,随意而发,还望长老见谅。东来对少林绝无不敬之意。”
法明垂目道:“阿弥陀佛,会主惜才爱才,实乃大英雄本色,贫僧敬仰不及,何怪之有?”
寒暄过后,场上又归于沉寂,唐生再次亮相,高声宣道:“仁义会演开大会之最后一项,由皮会主释讲仁义武学。”
唐生话音一落,场上欢声大起,仁义会弟兄纷纷聚拢木台之前,整整齐齐一排排坐好,木台之上的明空和尚、罗子瑞、江风乔凤巧姑等亦走下,席地而坐,苏剑尚在彷徨,巧姑拉他一把,也坐在前排。又见各门各派的来客纷纷要告辞离去。因为,凡习武之人皆知,窥学别人的武学是一大忌。因此,尽管心里痒痒的,还是纷纷告辞。皮东来急忙朗声道:“众位掌门帮主已言明同我会结为兄弟,虽帮派不同,实与我会同仁无异,皮某武学心得乃吸取天下武学精髓所创,为天下武林所用,岂能让各路英雄回避?诸位若觉东来武学造诣浅薄,不足一哂,尽可离去,若觉得尚有可取之处,就请屈尊姑妄听之,皮某讲后还要向各位就教。”
此言一出,哪个还想走?江湖汉子个个嗜武如命,一个个挖空心思偷习别人武功还来不及,现在有人把自已的武学功底全亮出来让你学,还能推之不受吗?何况,这又是武学登峰造极的高人,于是,一个个顿时喜得眉开眼笑,美滋滋地也坐到演武场上,支楞起耳朵,恨不得马上把皮东来的武诀秘籍全都掏弄出来,从耳朵塞到脑子里去。只有少林、武当两派坚决告辞,皮东来未深挽留,人家是武林的两大名门,怎能坐下来听别人传授武学呢?人们对两派的做法亦全理解,当然也有不少人对他们这种本已式微,偏又还要拿架子的做法感到气愤,骂什么秃驴、牛鼻子不识好歹之类的话,可都装在肚子里没说出来。因为大家都见过那小秃驴的手段,别没事找大耳刮子挨,再摔个鼻青脸肿,太不上算。
苏剑目送虚无随着少林几个和离去,忽听耳边有人说话:“苏公子,多谢你出手相救,小僧没齿难忘,今日一别,还望公子多多保重。”
正是虚无的声音。苏剑刚要出声,马上又想到这是传音入密。他正也要用此法回答,虚无却已随同门远去。
这时,皮东来已经在木台上坐好,面含微笑,目光慈和地望着众人。众人顿时被他的目光吸引,垂目寂静,洗耳恭听其言。
只听皮东来缓缓道:“放眼武林,纵观古今,我中华武学,门派众多,渊远流长。论外功,以少林为最,说内家,武当为长,昆仑刀法凌厉,峨嵋剑法精奇,青城武技以短搏为长,点苍善能以弱抵强,蜀中唐门暗器一流,丐帮打狗棒法天下无双。更有三山五岳英雄,东南西北好汉各家秘术,可说是异彩纷呈,浩如烟云。但无论何门何派武学,万流归宗,同理同源。即:武学可分武德武技两宗。武德者,习武之人心天性是否仁义爱人也;武技者,攻击防守之术也。但,武德武技密不可分,武德乃武之魂也。武德低下者,其武技即或已入高手之境,难称侠字,只能称贼,且长此下去,必遭天遣;武德高尚者,即或武学平庸,亦可称侠,且长修苦练,必入高手之列。因此,习武者必修德。如诸位问东来武学之秘诀的话,皮某现就坦然告之,这就是皮某之最高之秘。在此,皮某亦不能不对诸位掌门、帮主和众兄弟讲明,学武者非侠既盗,非盗既侠,此外无他……”
皮东来由慢渐快,环环入扣,进起武学之理。场上鸦雀无声。苏剑更凝神敛性,专心致志,越听越觉皮东来的话深有寓意,是啊,天下习武之人甚多,可善恶大不相同,就说这几年自己的经历吧:罗叔叔、明空和尚、林三叔、江四叔和乔五姑……对,更有皮大伯,都是武学之士,他们行侠仗义,扶弱除强,堪称侠义之辈,那苍生教的潘辉、侯海、尉迟云飞、刘金龙、吴双吴对呢?对,还有艾天明,他们的武功也相当高,可他们只能称为武林败类……可是,那崆峒双吧、辽东六畜呢?他们算什么呢,这些人说坏吧,也干好事,说侠客吧,坏事也干过,他们算什么呢?皮大伯说武学之人非侠既盗,那他们是盗是侠呢?这……
他脑袋一走神,心中则一划浑,却听皮大伯声音一高:“为此,皮某谨告诸位门主帮主、仁义会弟兄:习武之人,必武德在先,武技次之,武德为帅,武技为将,武技从于武德,才能入我仁义武学之门,才能窥我仁义武学之精要,如有不以为然者,绝难学到仁义武学之精髓……”
苏剑听得一惊,聚目向皮大伯望去,见他口气深重凛然,面上仍是慈和之色,眼睛半睁半闭,却有一道精芒如光似电般射出。他一抬头,恰恰发现目光射向自己。四目相对,不由心一热,头脑顿觉被电触一般,顿觉眼前豁然开朗,好像大伯的话就好像专为自己讲得一般,汨汨注入脑海,流入心田。他渐渐完全被说服,进入一种忘我之境,越听越想听,越听越入迷。
“我仁义武学之根本,在于仁义二字。仁者,爱人之心也。仁者需持慈悲坦**之胸襟,爱同类,爱他人,爱天下众生;义者,豪然正大之气也,即武林正义也。何为武林正义?无论大小门派皆平等也。如为武林正义而不得不怒剑愤刀,奔走江湖,喋血献身,亦义也。故仁义武学之义字可意会为杀人者也。诸君一定惑然,仁者爱人,义者杀人,岂非自想矛盾哉?非也,武学之秘在于仁义不可分也。仁者爱人,爱同类,爱众生,岂能爱恶虫残兽之类?义者仁之将也,义杀巨奸大恶之徒,庇护善良众生岂非大仁乎?故仁义不可分也,仁中有义,义中有仁焉。”
苏剑听得神驰气**,完全被大伯的话而征服。是啊,学武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杀人吗?这么说好像不好听,可自己所遇到的武林人士,有几个不是刀头舔血,谁没人命在身?可他们杀的人就大不一样了!像苍生教的艾天明、潘辉之流,难道不该杀吗?杀,要把他们全杀光,以尽仁义之道。他听得频频点头,更加贪婪地听下去。
“我仁义武学虽平庸无奇,亦仁义贯通其中也。皮某穷几十年智虑,创仁义掌、仁义拳、仁义刀、仁义剑、仁义五耕阵等十八门武学,而这十八门武学又各有分支,变化出七十二种武技。这全部武技又无不以仁义为本。仅以仁义武耕阵最凌厉的仁义镰之技为例:一式‘快刀**’,本杀意极浓,施出后对手绝难抵挡,电光石火中,必人头落地,然施刀者如心存仁义,其式可发可收,又有巧妙之变。如对奸恶之徒,当除恶务尽,一刀毙命,若遇虽有恶心,却可自省者,则杀招中含有爱人之心……众位请观皮某施展此招--”皮东来说着手一招,一个飞镰队会众手中镰刀就轻巧地飞到他的手中,只见他亮出一式,右臂突转,镰刃闪亮,势如闪电,斜向削下,却在削到极点之时,身子轻轻一旋,飞镰只是转了一圈就停住,就好像围着人的脖子转了一圈而未割下大伙脑袋一样。此式果然神乎其神。众人看得入神,“好”字都忘了喊,一个个身不由已地随着皮东来的式子一抖一转,都觉特别自如灵异。苏剑更觉大伯乃神人也。
于是皮东来开始讲起仁义武学的技击,他没有一招一式讲来,而是从仁义掌开始,每一类武功先讲精要之处,神奇之点,然后又做出示范,讲得虽快,众人却皆如雨淋旱田,畅然入心,心领神会,大有收获。但见演场的人已经不复如前静坐不动,所有人皆不由自主地随着皮东来的讲述,扭动起身子,舞臂伸腿,动个不停。苏剑和大伙一样,也如醉如痴,沉迷其中。不知不觉,午时已过,人们虽未进食,亦不饥渴,听着皮东来讲下去,直到红日偏西,十八门七十二种武技精要才大略讲毕。最后。只听皮东来口气一变道:
“皮某所创之仁义武学,现已倾囊献于诸位,望诸位评点雅正。但皮某不得不补缀一言:仁义武学之仁义,乃大仁大义,非妇人之仁义也。大仁大义,济苍生,平天下,惠武林,益万民也。而当前之大仁义,莫过于剿灭武林公敌苍生教,解武林于倒悬也,皮某创仁义武学之旨即在于此。诸位皆高人,不难发现仁义武学中一些精妙异招,正是苍生教艾天明武技之克星。为此,皮某谨望诸君习得仁义武学,行仁义大事,与我等同心同德,无忘剿灭苍生教之大业!”
雷鸣般的呼声骤然而起:“跟着仁义会,剿灭苍生教--”
苏剑亦从肺腑中发出誓言。他感到,今日不但武学大有心得,心境亦与以往大不相同,觉得特别的开阔,豪迈。
皮东来再不开口,只是巍然立于台上,慈和的目光罩住所有听众,每个人都觉得他在望着自己,心情格外感奋。
唐生再次走上前来,朗声宣道:“仁义武学,无敌天下,皮会主创此神功,我武林受用无穷,实是功德无量!”
众人齐呼:“仁义武学,无敌天下,仁义会主,功德无量……”
听此呼声,皮东来急忙挥臂大声道:“此言过矣,皮某岂敢受此称颂,在下所创武学仅是一孔之见,还要诸君在克敌之中举一反三,使之更臻完善之境!”
演武大会结束,众人怀着昂奋的心情散去,苏剑回到居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武学天资奇佳,今日收获自然超过他人,回到居室,将一些精要之处演练一遍,再演练一下艾天明的武功,觉得仁义会武学确如大伯所说,有很多克制艾天明的武学之处,同时也更觉所用技法确有与自已所创的野路子拳有相通之处,这说明,自己误打误创的几手功夫真和仁义会武学相合了。
苏剑不知,他的武学天资确非常人可比,在苍生堡的三年来心无旁鹜,天下武学之理本又相通,所以,他针对艾天明的武学创出的招式与仁义武学相通并非奇事。苏剑进而又想到江湖人,皆视自家武学为秘宝,往往深藏不露,唯恐他人偷习,而大伯却把自己的仁义武学向天下英雄合盘托出,这份胸怀,实在无人能比,越思越想,对大伯越是佩服,可又转念一想,苍生教天明奸诈无比,若派奸细混入演武大会,将仁义会的武学之秘偷习而去,不是对本会大为不利吗?想到此处,不由担心起来。
他正想去见大伯,将心中所想告之,却听外面脚步声响,皮东来推门而入,苏剑立即将心中疑团说出,皮东来一听,先是一惊,后以变成喜色:
“剑儿,难得你心智大有长进啊。你想得对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不过今日之事你尽可放心,一切,大伯自有应对之策。”
皮东来没有细说应对之策是什么,但苏剑看出大伯沉稳的神情,顿时放下心来。心想,仁义会真是全靠大伯操持,今日,自己已任副会主之职,今后可要替大伯多分忧啊!
正想着心事,又见皮东来改换了一种关切的神色道:“剑儿,你心怀仁义,扶危救困,实该夸奖,可你现在已是副会主,今后遇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万不可贸然将自己置于险地呀。就说今日之事吧,忠平和虚无比拼内力,你冒死冲出,将二人分开,这实在太过危险,万一自身受损该如何是好?他二人的内力同时加诸你一身,岂是小可,别说你,就是大伯我也不敢轻率上前哪?来,大伯看你身子是否受损?”
皮东来说着,抓过苏剑的手腕摸脉,苏剑又感动又不好意思:“大伯,没事,侄儿身子好好的,啥感觉也没有……”
他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眼见大伯神色严峻起来,他也不由心里一惊,难道……
皮东来又转他的背后,双掌抵住他后心,沉声道:“别动。“苏剑只觉一般暖烘的热流注进自己体内,他明白这是大伯的内力。可这是为什么?莫非……一会儿,大伯停了手,转到他前面看看他的面色,摇摇头道:
“我果然猜的不错,你还说没有受损,今日你还未调过内息吧,现在试一下。”
苏剑心中疑惧参半,连忙闭上双目,五心朝上调息,开始尚觉通畅,可当内息在周身运行时,却觉经络之中有一处无论如何打不通,他慌了,一下睁开眼睛,“大伯,我……我这是怎么了?!”
皮东来脸色沉重地说:“你这是在分开他二人之时,不知不觉,受二人内力的暗伤。”
“这……有大碍吗?”
“还不打紧,”皮东来道:“眼前看,无性命之虞,也不影响武功,可是……”
“大伯,可是什么?你快说呀……”
皮东来叹口气道:“可是,恐怕你今后的武功进境要受到影响,任督两脉就更难打通了。”
“那……那可怎么办哪……”
苏剑一听这话就急了。他早听爹爹说过,任督两脉打通是练武之大关,自古以来,真能打通这两脉的武人寥寥,而一旦打通这两脉,习武之人就进入一个新地境界,成为武林奇人,没想自已……皮东来又叹口气,宽慰道:“剑儿,你别着急,今后,大伯每天用内力助你运功,或许慢慢会有些效用。”又放低语调道:“剑儿,大伯再跟你说一遍,江湖诡诈,人心难测,今后,万望处处小心,不可滥施仁心哪。这,你千万要记住哇。”
苏剑心乱如麻,木然地点头。但,皮东来接着的话却一下把他从这木然中吓得警醒过来。
皮东来说:“剑儿,有个疑团,在大伯心中搁了好多日子了,今日实在不能等了,第二次天下英雄大会在即,若不有所准备,恐怕到时为艾天明所害。大伯是想,那艾天明狡诈无比,艾小凤怎么能轻易将解药为你盗出呢?”
“大伯……你……你是说小凤她……不可能,我知道小凤她……”
“剑儿,你别急,我不是说小凤,我是说艾天明,能不能这里有什么阴谋呢……是不是他有意让凤姑娘得手,可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大伯的话使苏剑打了个寒战,他摇摇头,发觉自己一切正常,才稍稍放心。不过仍心有余悸:难道,艾天明真的还有什么要加害自己的阴谋在后面?
还是皮东来的话给他壮了胆子。他大声说:“艾天明,你有多少阴谋诡计就都使出来吧,我皮某不会输给你的。剑儿,你尽管放心,有大伯在,谁也休想加害于你!来,大伯这就给你用内力疗伤。”
苏剑急忙推辞,“大伯,让你耗费内力,我……”
“剑儿,”皮东来正色道:“你以为我是为你一个人吗?你一个人关系到武林的命运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能对得起你爹爹,对得起天下英雄,快来!”
于是,苏剑再次感到,大伯那雄浑的内力又滚滚注入自己体内。但是,尽管皮东来每次都累得满头大汗,可效果并不明显。苏剑练武过招时,与平常无异,但,一旦再修习内功或新的武学,却进境极慢。皮东来传了他一套新创的腿法,他修习起来也觉不甚顺畅,皮东来虽然看出,但不表现出来,反而劝他道:“剑儿,你现在的武功已不在大伯之下,等平定苍生教之后,大伯一定带你遍访名医妙手和武学高人,帮你打通任督两脉,助你大成。”
可是,当他修习日月双刀时,江风乔凤看了出来,他就把实话告诉了二人,二人虽然英雄了得,可对此无能为力。乔凤叹息道:“看来,这是命啊,我夫妻不该有传人哪!”
终于,苏剑没有练成日月双刀。
但是,对这一切,他已没有时间焦急懊悔了,因为,第二次天下英雄大会已临近。皮东来几乎每日都要告诫他:“剑儿,你切切要小心,在天下英雄大会上,艾贼一定还有更阴险的奸谋,到时,你要把得住啊!”
于是,苏剑的注意力全转到第二次天下英雄大会上。他一边潜心练武,一边暗暗发誓:“艾天明,你等着吧,我和你算总帐的时候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