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第一次天下英雄大会一年之后,又是深秋时节。
洞庭湖,烟波浩渺,横无际涯,秋水涟涟,一派寂寥。
洞庭之景,自有妙处,一年四季,游人不断。但,此时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一望无际名湖的深处,在一个无名的荒岛上,正在上演着一出外人所不知的奇剧。
岛不大,也就方圆五里许。沿湖一周,有芦苇,有沙滩,也有的地是方怪石。岛的中部却是一片平整的草地,草还不高,正好做战场。
不过,此刻还没有开战,只看到草地上是黑压压一片人。人群又分三簇,相对而立,皆虎视眈眈,一派紧张的气氛。
原来,第二次天下英雄大会正在这里召开。
这次大会是仁义会发起的,但时间和开会的地点,是苍生教一手选定的。仁义会想的是,只要大会发起,天下英雄到场,就能提揭破苍生教的阴谋,使之成为武林公敌。因此,任凭苍生教提出任何时间地点皆由之了。
可是,与会者中有点江湖经验的,都觉得苍生教选的这个时间很怪:十月初七,不是节日,不是忌日,不知他们为什么要选这一天。地点也怪:名山大川有的是,却选了这么个荒岛。唯一的解释是,这里离苍生堡较近,仅有两天的路程。或许,他们是心有鬼胎,防备一旦被揭破阴谋,好尽快逃回吧。天下英雄乘船上岛后,苍生教又提议:此次大会,不把苏大侠之死真相弄个水落石出,就不散会,谁也不能离岛,为此,各派只留下一只小船,余下的统统打发回岸。
这个提议有点让人费猜疑。可大家想:天下英雄在此,看谁敢搞什么阴谋诡计!因此,尽皆依从。
依然是黎明时分,依然是三拨人众,鸦雀无声分而立之。但这次人数更多,达两千余众,仁义会足足用了三个月时间,派出数百名快腿健足各处传言,说要在这次大会上揭露苍生教极大阴谋,事关武林命运。各派在上次泰山大会上已有不少不解之迷,震动不小,这次岂能放过。因此,各派来人比上次还多。一些从未来过中原的中小门派也纷纷派人予会。
仁义会和苍生教的人马也比上次要多得多,尤其仁义会更显势力强大,不但本会弟兄精锐尽出,什么紫衣帮、沙砣派,鲸海帮、岷山四兄弟等各帮派的三百多人,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总数达六百余人。苍生教也有五百多人。应邀到场的各路英雄豪杰约六七百余人,他们虽是旁观者,但也无不心情深重,本能地感到此次大会危机四伏,弄不好将是一场空前的血战,其惨烈,将大大超过上次泰山之战,恐怕,谁也躲不了清净。
来人虽不少,可反常的是少林、武当两大派未有一人前来。少林捎来的信是:本寺主持正在闭关,寺内高手负有守卫之责,派辈份较低者前来,对天下英雄不敬,因此,就无人可派;武当的信息则是:掌门人远游在外,无处可寻,观内道长无人可做主。
分明是耍滑头,躲是非。
但少林武当虽未到场,眼前的英豪足可称天下英雄了。只是主持人换了昆仑派的掌门朱富武。论声望,昆仑仅在少林武当两派之下,论武功,朱富武虽少与人争,但据闻其造诣已直逼少林武当两派的高手,只是该人处事谨慎,与世无争,在少林武当无人在场的情况下,被众人推举为这次大会的主持,自是勉为其难。
苏剑与皮东来并肩而立,身后是明空、罗子瑞、巧姑、江风乔凤及任忠平、林玉莲、清云等。与上次泰山大会时相比,苏剑这一年多出落得益发俊逸,他身材颀长,高大匀称,一举一动显得沉稳而又英气勃勃,其风度气质,都使一些老江湖感到,中原大侠又回来了。苏剑与乃父之肖如此,令人感慨万端。此刻,他朗目如星,注视着艾天明,虽心如怒海,可面上却平静如磐,几年的江湖历练,已使人渐趋成熟,皮大伯的谆谆教诲,也使他受益非浅,大有长进。
众人见苏剑与皮东来亲密地站在一起,心中不觉惊异,因上次大会,他曾大骂仁义会,大骂皮东来,还刀臂了罗子瑞一臂,现在却与他们站在一起,叫人心有不解。大伙猜测,这其中一定是大有原因。
这次大会有更好的热闹看了!与会者心中都这么嘀咕着。
苏剑望着艾天明,心想,艾贼已经知道自己的迷性治愈,他的阴谋行将被揭破,可是,为什么不见恐慌之态,反倒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呢?这又是怎么回事?莫非真如皮大伯所说,他还有什么大阴谋?
确实要小心。他双目不离艾天明,将其一举一动尽摄于目中。心中说:我看你能耍什么诡计。而艾天明也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毫无惶恐之色。
太阳终于从湖面上露出一片脸颊,进而红色的脸膛全部露出。时刻已到,昆仑铁剑朱富武走到三拨人众当中,咳嗽一声,手捋胡须,开始履行主持人的职责。
“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朱某德薄技平,人微言轻,有幸被推为本次大会之主持,实乃惶恐之至。本次大会,系应仁义会之邀而召开,称有关乎天下武林之秘要向天下英雄宣示,各门各门派闻之莫不心动,应邀而至。时刻已到,现在,就请仁义会皮会主言明,请各位英雄洗耳恭听。”
这位昆仑铁剑与少林的真德和武当的松阳相比,无论气派还是说辞,显然差了一大截,他把话说完就急急退回本派人中,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将其甩给了皮东来。
众人的目光立刻都落到皮东来身上,只有苏剑与艾天明依然对视不改。艾天明依然似笑非笑地眼看苏剑,就像个可亲的长者遇到了可心的后辈一般,亲切慈爱之情,溢于面上,与此情此景极不协调,反给人以诡异之感。
皮东来这次的表现与上次英雄大会截然不同,再不惜言如金,而是等朱富武话音一落,即上前一步,手搭苏剑后背,口发金石之声道:
“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请看此人是谁?”
大家对他的话不甚理解,苏剑已是江湖家喻户晓的人物了,经过泰山大会,还有几个不认识他的呢?因此,没人呼应他的话。
皮东来冷笑一声:“诸位显然不陌生,可我要在这时问问名满天下的苍生教艾教主,你可认识此人是谁?”
艾天明的目光从苏剑的面上移开,微微一笑:“这还用问吗?他是中原大侠苏浩然之子,姓苏名剑苏公子,也是我苍生教副教主啊,艾某如何不认识?上次泰山大会被你们仁义会掳走,今日该还给我教了吧!”语毕,目光又回到苏剑的眼睛上。
“好!”皮东来一声又道:“想天下英雄一定已经听清,此子就是苏大侠之子苏剑,还有谁动疑吗?”
有人不耐烦了:“皮会主,你不要绕圈子了,这位就是苏公子,咱们早就看清了,你有啥大秘密,快抖落给俺弟兄听吧,要不,俺都急出火轮症了来了!”
“是啊,”有人呼应道:“这位就是苏分子,如假包换,皮会主有话快说!”
皮东来又叫了一声好,然后又问艾天明道:“请问艾教主,你看此苏公子可是泰山大会时你那个苏公子吗?”
艾天明平静地点点头,“正是同一人。”
“那么”皮东来逼视着艾天明道:“你还记得在泰山英雄大会上苏公子说了些什么话吗?”他又“刷”地转向众人,口气变得咄咄逼人,“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天下英雄,大家想必记忆犹新,就在泰山英雄大会上,苏公子出现在艾教主的身边,亲口说出我仁义会杀害了苏大侠,并指出是我皮东来是主谋,我罗北使是凶手,为此,我仁义会引起天下英雄公愤,一场血战,我会一百三十七名兄弟喋血玉皇顶,罗北使臂落尘埃,这一切,想必诸位都没有忘记吧?
众人点头。有人呼应道:“不假,是这么回事,咱兄弟亲眼所见,莫非这其中有啥说法不成?皮会主,你有话尽管说,说明白!”
皮东来脸色惨然。“可惜我那一百三十七名好兄弟呀……”他声音放慢,“这一年里,我仁义会陷入困境,名声扫地,元气大伤,众叛亲离,几成孤家寡人,只是,还有些正义之士信任我会,敢与我来往,使我会得以**自强,此刻……”他说得更缓更慢:“我就是要在这第二次英雄大会上,为我仁义会讨还公道,让我一百三十七名兄弟血不白流,含笑九泉!”他又转向艾天明,“艾教主,你说,我这样做应该吗?”
艾天明神色不变,只是目光盯得苏剑更紧,嘴里应道:“好说,好说……”
“好说?”皮东来沉沉一笑,“艾教主,恐怕好说不好听啊!”他又转向众人,“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假如有这样的一个帮派,这样一个人,他巧设阴谋诡计,害死苏大侠,又掳去苏公子,用阴毒药物迷去苏公子本性,使他成为傀儡之人,用他的口,去嫁祸于人,欺骗整个武林,戏弄天下英雄,制造江湖大冤案,该当何罪?请大家说句良心话,说名公道话,对这样的门派,这样的巨奸大恶,该怎么办?”
“杀--”
这怒吼声是仁义会的弟兄们发出的,其他门派的鲁莽汉子们有的也跟着叫起来:
“对,这还用说吧?杀了他!”
“这样的祸害留着他干啥,杀……”
“可说了半天,他是谁呀,这个帮派是哪一派呀……”
……
这么嚷的只是那些年轻人,而各门派的老字辈还在保持沉默。他们吃江湖这碗饭多年,各种事情见得多了,事情不弄个一清二白,叫他们轻易表态上阵,那是办不到的。于是,愤恨之声稍平,即有声音问道:
“皮会主,如真有你所说之人,真有你说之事,自然天下共诛之,武林共讨之。可事关重大,还请皮会主拿出使天下英雄信服的证据来!”
“对,”有人跟着道:“皮会主把话全抖落明白,如一切如你所说,我等自挺身而出,斩杀奸贼!”
“好!”皮东来第三次喊出一声好,手又落到苏剑上背上。“第一次英雄会上,只因苏公子一席话,众英雄就助苍生教大开杀戒,我仁义会惨遭涂炭,今日还是苏公子说话,各位英雄是否仍如前呢?”
稍静片刻,又一片吵嚷声:
“那还用说,真要是这样,当然饶不了他……”
……
一阵赞同声,喧嚷声。
“好!”皮东来再次高叫一声好,“现在,就由我仁义会副会主苏剑将自身冤情高天下英雄言明!”
“苏副会主?苏公子他……”
“他……苏公子成了他们仁义会的副会主……”
……
皮东来的话将群雄惊住。
艾天明倒还镇静,显然,他耳目灵通,早知此事,见群雄议论纷纷,他在旁冷笑着对苏剑大声道:“苏公子,你可不要误入岐途啊,你本已任我苍生教的副教主,怎能又受仁义会所感,当他们的副会主呢?”
听着艾天明的话着他厚颜无耻的样子,苏剑愤怒得浑身一阵战抖,他心中说:“爹,娘,孩儿为你们报仇的时刻到了!”恨极反而化为平静,他盯着艾天明道:“艾教主,上次英雄会,你利用我欺骗了天下英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今日我已清醒过来,实话告诉你,我现在确实已任仁义会副会主之职,此刻,我就要对天下英雄将我的一切冤情讲明,看你这回还有何奸计可施?!”
“苏副教主,你这话说哪去了?”艾天明和蔼一笑。“我哪里有什么奸计,我知道,你当然是再次向天下英雄告之你父亲遇害真相,要天下英雄为你报仇。这不是艾天明的意思吗?苏副教主,你说吧,你的父亲是怎么被害的?你是怎么被人掳去的,你讲吧,你说什么,苍生教和天下英雄就信什么,凡是你说的话,有谁不信,咱苍生教不饶他,我艾天明第一个就不饶他!”
艾天明的话说得有恃无恐,这使在场之人莫不纳闷,奶奶的,这是他娘的咋回事呢?听皮东来和苏公子的话音,他艾天明是杀害苏大侠的罪魁无疑,又是他用迷药迷了苏公子本性,现在苏公子肯定是要揭破他的阴谋,他怎么一点也不害怕,不着慌呢?莫非他……莫非这里面还另有文章?莫非皮东来又搞什么诡计,莫非苏公子也被他用了迷药?不对,不像啊。瞧苏公子神情目朗的,说话语声都正常,哪像上次泰山大会……这……众英雄一片糊涂,谁也不出声,个个睁大眼睛,看着场上变化。
皮东来上前一步。“苏副会主,不要再跟他啰嗦,你说吧!”
“对,”艾天明针锋相对道:“苏副教主快说吧,你爹爹是怎么被害死的!”
皮东来气冲牛斗,大声道:“苏副会主,你快说,他们苍生教是怎么害你爹爹,又怎么害你的?”
“对,苏副教主,”艾天明的声音更高,语调中也透出焦急,“你快说,仁义会怎么害死你爹娘的,你快说呀,苏副教主,难道你忘了父母之仇?忘了你的仇人是谁?苏副教主,苏副教主,你快说呀……”
直到这时,众人才听出艾天明的反常来,此刻他惶急之态已经显露,反映大为异常,眼睛盯着苏剑,不看旁人,叫魂似的喊着苏剑,像央求,又像威胁,听上去有点叫人毛骨悚然。他奶奶的,这艾天明在搞什么鬼……
这时,苏剑已不再用别人催促,他控制着感情,沉痛地开口了:
“各位前辈,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天下英雄,叔叔大伯,兄弟姐妹,苏剑罪孽深重,生身父母遇害四年有余,非但未报血海深仇,反被仇敌利用,使恩人蒙受不白之冤,致武林正义之士因而血流成河。苏剑每思至此,肝肠寸断,今日苏剑再见各位帮主,各位掌门,各位前辈,天下英雄,一为忏悔自身罪孽,二为揭破苍生教险恶阴谋,三请天下英雄看在家父的份上,为晚生讨回公道……”
“苏副教主,你怎么了?”艾天明焦急地打断苏剑的话:“你咋把害你父母的真凶忘了,他们不是仁义会,不是皮东来和罗子瑞吗?你快把真相告诉天下英雄啊……”
到这份上他还想扰乱视听呢!皮东来和苏剑没说话,应邀而来的天下英雄忍不住了。当即有人骂起来:
“他娘的你们苍生堡什么玩艺?你们是人多势大,可那也得让人说话呀!苏公子,你别听他的,说下去!”
“对,苏副会主,你尽管说,看谁敢堵你的嘴。今儿个这事明摆着,到底谁害了你爹爹,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叫他龟儿子偿命!”
“对,他本事再大,力量再强,也大不过一个理去,就是天王老子杀了苏大侠,今儿个也让他把命搁在这儿……”
这些话给谁听的,明摆着的。
艾天明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惊惶又有点不解地盯着苏剑,身后的苍生教众也一阵骚乱。
于是苏剑平静地讲了起来。他从长白山之夜起,讲了爹娘如何被潘辉冒充林中虎所害,罗子瑞如何救了他,他如何同罗子瑞等人踏上路途,在辽东如何被刘金龙和小凤所获,如何上的天上遇上巧姑,罗叔叔又如何使用调虎离山之计,将苍生教追兵调往辽西,自己与巧姑乘船出海,逃往胶东半岛,又如何上了海盗船,如何遇上渤海四鲨,明空和尚又如何巧妙相救,又如何在鲨鱼岛被吴双吴对骗劫,林中虎如何现身相助脱险。一直说到鲁西中伏,艾天明亲自出手,掳走自己,在苍生堡一困两年有余,又特别将如何在泰山大会之前自己冒险外逃,被共天明骗喝迷药之细节,讲得有头有尾,清清楚楚。
常言说,会说不如会听有,在场的英雄哪个是好糊弄的角色,没等听完,众人已经确信无疑了。可苏剑住口后,大伙都许久没出声。他们一是为苏剑所受磨难,所遭遇而震惊住了,二是为仁义会之义举感动了,也有的为自己上次泰山大会的莽撞而羞愧得无地自容。三是更重要的一点,人们都被苍生教的大阴谋所惊呆了,难道世间真有这样的事?简直匪夷所思。
这回,大伙的目光都转向了苍生教。苍生教一片慌乱,连几个高手也稳不住神了,都在望着教主。这,又足以说明他们心有鬼胎,做贼心虚了。
鲸海帮帮主黎山民先开口了。
“艾教主,黎某平日一向敬你是武林大派的首领,今儿个这事你给做个交代吧,否则,别人咋着我不管,任你苍生堡有多大势力,你艾天明有通天本领,我帮这个鸡蛋也要碰碰你们这块石头!”
这,平日谁敢对艾天明这么说话呀?还要不要脑袋了?可今非昔比,此刻在天下英雄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人人可诛的罪人,和天下英雄加仁义会的力量相比,苍生教的力量就显得弱了点。于是,黎山民的话音一落,声讨之声顿时大起:
“是啊,艾教主你今儿个得有个交代,不然别想溜过去!”
“你姓艾的也太不是玩艺,就凭这套称霸武林哪!”
“奶奶的,这些年你苍生教可把俺各派欺负苦了,今儿个你们该倒倒霉了吧……”
艾天明的脸白了,一时无言以对。身边的吴双吴对、尉迟云飞、侯海等也着急没有招儿。这次英雄大会,他们是精心准备而来的,也确有重大图谋,已经部署好,可没想差了一环,全部落空,此时都递不上报单了。这时,惹恼了苍生教一人,只见他大步跨到众人前面,怒声道:
“尔等休得胡言,我苍生教乃名门正派,岂能容你等泼脏水,再不住口,别怪我手中剑不客气!”
大伙举目望去,却见是一个深黄衣着的年轻人,长得魁梧健壮,十分剽悍,正是原来的苍生武卫之一杨云龙。这二年多,在艾天明的指教下,他武功大有长进,已增?为护教之职。此时,群雄对苍生教不敬,对他的舅舅艾天明不敬,他年轻气盛,哪儿忍耐得住。
可他不出头还好,这一出头说话,犹如火上浇油,众人更加七嘴八舌叫骂起来,说的话就更不客气了:
“咦,一脚没踩住,哪儿蹦出这么大个儿的来?”
“哈哈,苍生教老辈没人了,把穿活裆裤的都打发出来了!”
“啥时候了,不回去准备料子,还在天下英雄抖威风……”
……
杨云龙又羞又气,面红耳赤,扭头看看舅舅,舅舅一副无奈之态,他一咬牙,再上前一步,高声道:
“你们说我们苍生教干了那么多坏事,有何证据?”
“奶奶,还要什么证据?苏公子亲眼所见,亲口所言,还不是证据?”
“他娘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哪!”
“是啊,苏公子的话你没听见吗?还要什么证据?”
……
“口说无凭,实物为证!”杨云龙脱口而出:“苏公子只是说了事情经过,只是他一个人说的,除了仁义会,在场的英雄谁看见了?这么大的事,不拿出证据行吗?”
“这……”
“你他娘的……强词夺理,你……”
……
杨云龙一席话还真把大伙的嘴堵住了,趁这机会,艾天明也缓过神来,他脸色一变,也上前一步道:“官府办案,惩处犯人,也要讲人证物证俱在,现在,天下英雄受仁义会之惑,皆谓我苍生教杀害了苏大侠,但,苏公子之言只是人证,真若定我教有罪,还请仁义会拿出物证来,如人证物证俱在,我苍生教甘受武林公判,我艾天明引颈待戮。如天下英雄觉得不需物证,只要一言就定我教罪责,不容我教申辩,我亦无话可说,现在就请哪位英雄上前割下艾某之头!”
艾天明说着,还真脖子往前一伸,做了让人割脑袋的架式,这还真把众人一时难住了。是啊,他的话也不是不在理,人证物证是断人有罪的常识啊,这……大伙一时不知说啥才好。虽有些人觉得艾天明是硬着头皮死缠活赖,可也不好反驳。但众人也看出,艾天明今日已大不同以往之气焰万丈、睥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气派。想当初,在泰大会上,他是何等气势,何等猖狂,少林武当都没放在他眼中,张口本教主,闭口本教主,现在却直呼自己“艾天明”了,而且,在天下英雄面前一副祈求的神态,分明是熊了。奶奶,痛快,想不到这武林巨霸也有这一天。有的人心里乐开了花,也有人想,咱们确实未亲眼看见他干那些坏事,也难说这里没啥说道。苏公子的话虽不能不信,但只能是人证,以此定罪似乎不力。
苏剑见艾天明几句巧应该说扭转场上气氛,不由恨满胸膛,戟指艾天明,声音颤抖道:
“姓艾的,你……你……我亲眼看见潘辉杀了我爹爹,难道这能假吗?你……艾天明,你巧言令色,岂能欺瞒天下英雄?”他转向众人。“各位长辈,各位父兄,难道诸位不相信我苏剑吗?难道就凭艾天明几句话,就让他把罪责推得干干净净吗?难道我爹爹就白白死去吗?难道各位前辈和父兄就不能为苏剑讨回公道吗?啊……”
苏剑说着,不由声泪俱下,群雄顿有所动。立刻有人高叫起来:
“苏公子说得对呀,这时候上哪儿找物证去?分明是姓艾的耍无赖,大伙上,剁了他个王八蛋!”
“对,灭了他们苍生教!”
“慢--”
艾天明一声历啸,顿使群雄气怒一挫。大伙这才想起面前这个大枭雄岂是轻而易举能杀掉的人,哪个敢独自出头?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让别人先出手。就趁这个犹豫的空儿,艾天明语如连珠:
“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天下各路英雄,请再听艾天明一言,如仍觉无理,再杀天明不迟。”转向苏剑:“你爹娘遇害之时,你年龄尚幼,哪知江湖诡诈百出,没受人所骗?如你杀的是真凶倒还罢了,若杀害无辜,放走真凶,岂不害人害已害我武林吗?天明绝非惜命之人,全是为公子报仇大事着想啊!”
“你……”苏剑直气得心血翻涌,眼见群雄恨意已不如刚才,自己又无法说动大家,急气之下,忍不住痛骂起来:“艾老贼,你花言巧语,以守为攻,骗得了别人难道还能骗得了我吗?既然不是你杀的我爹爹,为什么一路层层设卡,截杀我和仁义会的人,为什么将我掳往苍生堡?别的你可抵赖,你骗我喝下迷药,迷住本性,欺骗天下英雄,这是众人亲眼所见,难道也是假的吗?”
这一席话,确实有理,群雄顿时又被激怒:对呀,他艾天明既没害苏大侠,为何截杀苏公子,掳去苏公子,扣押苏公子呢?还不是想灭口堵嘴吗?又为什么用迷药害人骗人呢?这还不是物证吗?奶奶的,这……
艾天明好像看透了群雄心事,未等有人开口,急忙抢在前面开言,一副诚恐之色。
“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天明有罪,天明有罪,不该得罪苏公子,欺骗天下英雄。可内中原故还请众英雄听天明解说,苏公子所言一切,实乃苍生教无奈之下策呀。自苏大侠遇害之后,苏公子为仁义会所得,江湖上盛传苏大侠为我教所害,众口铄金,我教岂能坐视,就决定将苏公子找到,劝其归顺我教,辩明真相,澄清误会,救我苍生教于流言灭顶之灾中。因艾某深知,苍生教一旦担起谋害苏大侠之名,必成武林公敌,土崩瓦解有日矣,遂不惜千方百计,将苏公子抓到……不,请到我教,带回苍生堡,在堡中近三年时光,我艾某从未加害,这一点苏公子可以做证啊!”
“你……”苏剑只觉气满胸膛,无处发泄,听艾天明这么一说,他抓自己,囚禁自己,倒有几分道理了。群雄一听,也俱默然,都觉艾天明虽然手段欠妥,其情可谅,他们都是在江湖血海中打滚的手儿,几十年武林生涯,谁没玩过几手计谋?谁没有为了大事不得不取下策之时?看着群雄被说动,苏剑只觉悲愤交集,他大道:“各位前辈,各位掌门,各位兄长,艾贼全系诡辩之词,绝不可信,他囚我于苍生堡,封我武功,又……又用毒药迷我本性,嫁祸仁义会,欺骗天下英雄,致使泰山血流成河,这种阴险毒辣的手段,难道可以不闻不问吗?”
他本想将艾天明以武功秘诀中混入邪功害已一事说出,可一想是自己偷学别人功夫,也有理短之处,就绕过不提,以迷药之实唤醒群雄对艾天明之愤恨。不想他话音一落,艾天明仍有解答:
“万望苏公子恕艾某之罪,亦望天下英雄理解艾某无奈之举,这件事,艾某也有不得已之苦衷。各位试想,我苍生堡囚禁苏公子近三年,是想劝其明察其父被害真情,封其武功乃不得已之下策,是防其逸而不归。但,尽管苍生教对苏公子百般解释,千言劝说,可他心志如磬,坚执不移,江湖上流言又日甚一日,越传越广,说什么苏大侠被我教所害,苏公子被我教夺来,亦被害死,已成板上钉钉。泰山大会又举行在际,面对天下英雄,我苍生教何言以对?我艾天明何言以对?艾某深知,泰山大会苍生教若无一个明确交待,恐怕难以平安而归,教亡有日。为此,才不得不出此不道之计。艾某有罪,万望天下英雄宏谅。只是艾某在此不能不再三言明,此一切,皆因苏大侠遇害而起,而苏大侠被害,确与我教无干,若定要将此罪责加于我教头上,还望人证物证俱在,使艾某哑口无言。那时,艾某自斩项上之头,以谢天下,以平群雄之怒,以慰苏大侠在天之灵!”
这艾天明越说越激动,一副苦衷难言之态,说来说去,他的阴谋诡计倒都成被迫为之了,不但无罪,还情有可原了。苏剑是越听越气恨,但他已不再恼骂。他深感艾天明之诡辩厉害,也深感必须拿出物证来才能使罪魁受到惩罚。可是,物证到哪里去找呢?他扭头看看身边的大伯,他也现出为难之色,一只残臂沉重地坠在身侧,目光正复杂的望着自己。怎么办?这时,任忠平凑到苏剑身边,急道:“苏副会主,你真的拿不出一点证据来吗?比如,潘辉暗算你爹爹时,现场可曾留下物件,与罗二叔相斗时,可曾受伤。对了,你爹爹那样英雄,岂能叫他全身而归?”
苏剑还在苦想,旁边的罗子瑞突然大叫一声,“有了,剑儿,你忘了你爹临死前说什么了?”
听得此言,苏剑脑海中一亮,心也猛地一跳,油然间,爹爹临死前的话在脑海中出现:
“……潘辉那厮,也中了我一记五指梅花掌,虽未受重创,也让他脐下印上掌迹,恐怕一辈子也……难以去掉……”
想到这里,苏剑猛然大呼起来:
“有了有了,证据有了,物证有了!”
全场悚然一惊,皮东来喜上眉梢:“剑儿,真的有物证?在哪儿?”
艾天明一怔:“苏公子,你……你真有物证?太好了,快请示之!”
群雄更为急迫。“苏公子,你快把物证拿出来,让大家伙看看!”
“对,看他苍生教有何言?快把物证拿出,俺大家伙为你把仇!”
“苏公子,你还愣着干啥?把物证拿出来呀?”
苏剑手臂一挥,运起真力发音:“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位前辈,各路英雄听苏剑言明,我爹爹当年被害闭目之时,曾告诉晚辈,害他之人中了他的五指梅花掌,虽未受大伤,但必在其脐下之处留有梅花掌印,终生难去。请问各位前辈,这,是不是物证?”
稍一静场,立刻一片喧嚷:
“这怎么不是?五指梅花掌是苏大侠的独门武功,天下只有他一人会,这自是铁证!”
“是啊,这物证比啥都让人信服!”
“苏大侠真行,撒手之前,到底还给咱留下了破案的证据!”
“现在当务之急,是那个脐下有苏大侠梅花掌印的人!”
“还找什么,就是潘辉,让他脱下裤子让大伙看看不就行了吗?”
“对,快叫潘辉出来,脱裤子……”
“对,让他姓潘的当着大伙把裤子脱下来……”
“哈哈哈哈……”
群雄中一些粗豪汉子觉得疑案已经解决,都觉心一宽,竟然调侃起来。
皮东来的激动也溢于言表,他独臂抓住苏剑的手腕,激动得直颤抖:
“剑儿,这是真的吗?你爹爹他……真的打了那……凶手一掌?”
“苏剑使劲点着头。”是,大伯,一点也不假,他亲口对我说的,只是我一开始没想到这是物证。”
罗子瑞也在旁道:“对,是这回事,二师兄是说过这话,我也听得清清楚楚!”
“好,好!”皮东来一改平日沉稳豪迈之性,激动得脸色发白,他单掌抚胸,仰脸望着天空,嘴唇颤抖道:“二师弟,你……你真地天人哪,这回,师兄可以为你报仇了!”
他猛然对艾天明一声变调的怒吼,声音压住群雄吵嚷道:
“艾贼,这回你还有何言?还不快把潘辉交出来让天下英雄验明正身!”
雷霆般一声群吼:
“对,快把潘辉交出来--”
苍生教阵容又一阵骚乱。苏剑早已看清,艾天明身边有吴双吴对、尉迟云飞、侯海等高手,就是没有仇人潘辉。
却见艾天明和手下一番商议后,很快恢复镇静,他向苏剑和群雄一拱手道:“苏公子所言之梅花掌印,果然是最好的证据,因为这是苏大侠的独家功夫,任何人学不来,因此,脐下有此掌印者必是真凶。现苏公子和各路英雄认定潘护教是杀害苏大侠凶手,并要检验其身是否有此掌印,艾某刚才已问过本教常与潘护教来住之人,他们皆言,潘护教脐下并无此掌印……”
“放屁,艾天明你他娘的哄弄爹呀?口说无凭,快把姓潘的交出来!”
“真他娘的把天下英雄当成毛孩子了,你们教中之人说没见过掌印就没有掌印?他娘的你们自己能承认自己是王八蛋吗?”
“这些年你们苍生教干了多少坏事?搞了多少阴损勾当啊,哪个你们自己承认了?”
……
群雄皆被艾天明的话激怒了,不少人破口大骂了。这回,苏剑反倒不用出声了,他扭头看看大伯,见他脸色也渐回归平静,也是面含讥笑地望着艾天明。
艾天明嘴干动着,可再也说不出啥了。然而,他身边一人却又跃身上前,怒对天下英雄道:
“我舅舅一言九鼎,说潘护教身上无掌印,就是没有,我们苍生教绝不说假话!”
又是杨云龙。他的话音刚落,侯海也上前一步,用尖尖的嗓子道:“杨护教言之有理,在下与护教一起洗过澡,根本没看见他脐下有什么梅花掌印!”
尉迟云飞亦接口道:“我尉迟云飞也能做证,潘护教身上确无此掌印!”
吴双则冷然道:“本护法从未亲眼见过潘护教下处,但我艾教主乃天下第一之主,岂有虚言,他说没有就是没有!”
吴对似有不同意见,她竟现出一副忸怩之态道:“这……这……在下乃女流之辈,虽很想瞧瞧潘护教的脐下是何模样,可男女有别,怎好意思说出此言,不过,在下虽相信潘护教未杀苏大侠,可还是希望将他找来,解下裤子,让在下和天下英雄一观,看其脐下是否……嘿嘿嘿嘿……”
这个老女色魔****之态溢于言表,群雄中有人恶心,有人窃笑,也有人顺着她的话往上爬,大叫起来:
“吴婆子说得对,让潘辉出来,在天下英雄面前解下裤子,让大伙一观,也让吴老婆子开开眼!”
“哈哈哈哈……”
有人大笑起来,吴对却浑然不觉,笑嘻嘻道:“这……倒不是老身一个人想看,是让大家伙看,大家伙看……”她已想入非非,说着说着,目光又从仁义会人群中找到了江风,眼睛一亮,声调猛地高起来道:“这苏大侠被杀之事,也不一定就是潘护教所为,也许,是仁义会高手假冒潘护教也未尝不可,为此,这潘护教没在,仁义会的高手都应该让大家伙看看脐下如何模样才好。特别是江东使,他武功高强,最是可疑,应先让大家看个明白。”
此言一出,江风乔凤又羞又恼。乔凤脸色绯红,银刀出鞘,大骂吴对道:“不知羞耻的老**妇,竟然……我……我要杀了你……”
吴对却浑如不闻,回答道:“乔凤你何必生气,难道只许你看他肚脐下面,别人看一看就不成吗?我老婆子并非有私情,乃为查明杀害苏大侠之元凶也。”
这老妪明明是心理变态之言,但旁观的不怕热闹大,他这疯话一出口,倒也有人赞同起来:
“对,有嫌疑的都应褪下裤子,让大伙看个明白!“
“是啊,这年头人心难测,知人知面不知肚脐下呀!”
“哈哈哈哈……”
正在哄笑着,只见罗子瑞上前一步,“刷”的扯开前襟,将裤子向下拉下一截,露出脐下部位,朗声对众人道:
“要说嫌疑,罗某去过塞北,见过苏大侠,他死时我亦在场,最为可疑,现在就先让大家验过正身!”
顿时有不少人涌上去观看,马上有人叫起来。“没有,罗北使脐下光光,啥印迹也没有,清清白白。…”
等吴对挤过去时,罗子瑞已将衣衫整理好,她大为遗憾:“老身还未看清,就说啥也没有,实在叫人不信。”
她未饱眼福,竟然又冲大伙高声叫起来:“罗北使没有,也许是江东使干的呢,他们都是一家人,做好扣子,骗天下英雄也未尝不可。我看,江东使也应脱下裤子,让天下英雄看看脐下,大家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群雄哭笑不得。江风“呛”的一声,金刀出鞘,就要上前。皮东来连忙拦住,运起内力,朗声对众人道:“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请大家勿为闲言所扰,还是追查元凶要紧。现在,还是请苍生教把潘辉交出来吧!”
他的话一下把大伙的注意力拉回。话音一落众人顿时异口同声道:
“对,快把潘辉交出来!”
可是,苍生教的高手谁都在场,却唯独没有潘辉。艾天明苦笑着四顾一下,对群雄道:
“此时要艾某交出潘护教,艾某实难从命,潘护教未参加此次英雄会,他留在苍生堡担负守堡之责。”
“妈的,他是心虚害怕不敢来吧!”
“一定是他娘的你姓艾的安排好的,怕他露馅!”
“对,今儿个说啥也不能让苍生教再混过去,快把姓潘的交出来!”
不怪群雄不让,谁都看出这里头有文章,你苍生教的高手都来了,只唯独关键人物潘辉没来,这不明明是做贼心虚吗?大家伙能让吗?
这时,主持人铁剑昆仑朱富武又走了出来,他改换了一种强硬的口气道:
“艾教主,今日之事,恐怕你仅以潘护教未在,是搪塞不过去的,还是快将他交出来吧!”
谁都听出,这个平日谨小慎微的铁剑昆仑此刻语气已经大改,虽比群雄还客气一点,对艾天明仍称教主,可不敬之情已然流露。但艾天明此时方寸已乱,什么也顾不得了,不但未怪朱富武,反倒像抓了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向前一步,还破天荒地反向朱富武深施一礼;
“朱掌门,今日之事,还望您昆仑铁剑主持公道,现在天下英雄皆指我苍生教有罪,皆谓潘辉有罪,可此刻潘辉不在,叫我艾某奈何?艾某现向朱掌门天下英雄立誓,如苏大侠确系潘护教所害,本教主绝不庇护,并引咎自责,甘受天下英雄处罚,可潘辉不在,其身是否留有苏大侠之梅花掌印也未可知,诸位英雄只一味追问艾某,不容在下有丝毫喘息,岂非强人所难?万望朱掌门向群雄多做解说,宽以时日,待本教查明属实,一定将潘辉交于天下英雄,艾某并引咎自裁。想朱掌门明察秋毫,在江湖中素负众望,自能一言九鼎,身为本次天下英雄大会主持人,定能据理据情明断!”
一大摞高帽,一顶顶套在朱富武头上。想这铁剑昆仑虽为昆仑派掌门,但上有少林武当,更一贯惧苍生教三分,其小心谨慎,实非本性。习武之人,哪个不想出人头地,号令江湖?昆仑派只因上有比自家势力强大者,才不得不收敛锋芒。朱富武这些年韬光养晦,带领门下弟子,日夜苦练昆仑铁剑,一心指望有朝一日,崭露峥嵘,一鸣惊人,此刻,见赫赫有名的武林第一大门派首领艾天明竟对自己恭恭敬敬,恭维不已,称兄道弟,不由也轻飘飘起来,真好似自己已到出头之日,于是一捋胡须,傲然语道:
“那么,今日之事,艾老弟如何收场呢?”
艾天明脸上现出喜色,立即答道:“艾天明绝不敢欺天下英雄,只是望能给艾天明十天半月之时日,艾某定能将一切查明,然后将所查结果公布天下。”
放屁,你他娘的哄弄爹呀!十天半月谁知你又会弄出什么鬼名堂来?!”
“你艾天明的刀能削你自己的把吗?不行,俺信不着”
“这是把天下英雄当傻子,你少说屁话,快把潘辉交出来,不然今日之事没完……”
仁义会这边,皮东来在群雄吵嚷刚要平息之际,清咳一声道:“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路英雄,多年来,苍生教横行天下,涂毒武林,使我等仰其鼻吸,这种日子诸位不会忘记。再回想其种种凶残阴险之手段,怎不叫人悚然动容。今日各位门派已然将苍生教深深得罪,其谋害苏大侠之罪,苏公子亲眼所见,已经大白天下,艾天明狡称要物证,实乃搪塞之计。现苏公子要验明潘辉身上的梅花学掌印,潘辉又恰恰未来。这一切,难道真是巧合否?天下英雄一定对艾天明的阴谋已洞若观火,若放虎归山,必将遗祸自身。何去何从,还请天下英雄公诀!”
一席话如雷贯顶,起到振聋发聩的作用。群雄一想:对啊,他娘的,今儿已经把苍生教得罪,若要放他艾天明走掉,来日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吗?不行,不能放他走!于是,又一窝蜂地嚷起来:
“皮会主说得对,不能放他们走!”
“让他们马上把潘辉交出来,不交就不放他们走!”
“今日让他们走了,来日咱们非倒霉不可,不能放他们!”
“对,说出大天来今儿个也不能这么拉倒,要放虎归山,咱们弟兄都得玩完……”
有的粗鲁汉子把心里话嘟嚷了出来,这下子被艾天明抓住把柄,只听他一阵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现在我艾某终于明白,天下英雄不是为查明苏大遇害之事而来,而是想借机陷害,杀掉我艾天明,灭我苍生教。好,欲加其罪,何患无辞?苏大侠呀,苏大侠,看来,你被害真情,恐怕将成江湖永世之迷,无有破解之日了。好,艾天明今儿个就把这罪责担下来,让你的儿子亲手杀了我,就算是为你报仇吧!”
言毕,大步走到苏剑面前,而含悲色道:“苏公子,艾某站在你面前,请动手吧!”
他这一手儿,还真让群雄怔住了,连苏剑也愣住了。他目注艾天明,见他双目直视自己,满是愤懑、委屈、不平,不似伪装,莫非他真的……苏剑脑海中不由浮现这个念头,仁心又起,手握着已经出鞘一半的利剑,却再拔不出来。他求救似地想扭头去看皮东来,却被艾天明伸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把将剑拔出鞘来,大声道:
“苏公子,当断则断,还犹豫什么?快快斩杀艾某,以泄天下英雄之怨,显你英雄本色啊!”
说着,竟拉着苏剑的手腕向自己心窝刺来,苏剑一见,反倒强力向回缩手,艾天明愈用力,他越不能刺,最终,他奋力推开艾天明,还剑归鞘,仰天大叫:
“爹爹,孩儿该怎么办哪?!”
艾天明突然双膝一软,跪在苏剑面前了,呜呜大哭起来:“苏公子啊,你为何不杀老夫啊,老夫确有对不起你之处啊,你真是个至仁君子啊,只要老夫活在世上,一定帮你解开苏大侠被害之迷,为你报仇血恨哪……苏公子,老夫现在是有口难言哪……”
谁能想到,昔日的武林巨霸,今日竟跪在一个年轻人面前放声大哭,忏悔声声,而又那么情真意切,真耶?假耶?各路英豪也闹糊涂了,再也没人叫嚷,都不知如何是好。
皮东来长叹一声:“罢,罢,剑儿,你既然有以德报怨之意,我仁义会复有何言?大伯这就撤走人马,今后再不过问此事!”
“这……不……”
苏剑一听大伯之言,心如刀绞,手又按于剑柄之上,想怒而斩杀跪在面前的艾天明,可见他若大年纪跪伏于地,又实在下不得手,脑海中又忽然闪过小凤的面影,更让他犹豫起来。当然,更重要的是,艾天明之言并非全无道理,尚若爹爹被害真有疑窦,自己贸然出手,铸成大错,致爹爹沉冤入海,永不得报,岂不悔之晚矣?一时间,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他扭头看大伯,大伯已经一脸失望之色,显然心灰意冷。
他又将目光射到朱富武身上,颤声道:
“朱老前辈,晚辈方寸已乱,您……您是前辈,又是本次大会主持,您老说……晚辈该……怎么办?”
今儿个这铁剑昆仑是运气来了,先是艾天明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恭恭敬敬称他为兄,这会儿,苏剑又当着大伙的面恳求他指点迷津,他无形中身价大长。无论是仁义会、苍生教和天下英雄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他一时脑袋也有点晕乎乎的了,好象喝了半斤二锅头似的。苏剑话音一落,他立刻摇摇脑袋,勉强稳住自己,应声道:
“这个……嗯,这个吧,今日之事,扑朔迷离,难以决断,天下英雄虽皆指潘辉为杀害苏大侠之凶手,可其人不在,实难定论。众英雄为苏公子讨公道之念,在下甚为理解,可此案事关重大,没有真凭实据,妄动杀机,确实不妥。为此,依本主持之见,莫如宽限时日,待苍生教将潘护教找来,再做决断不迟,众英雄以为如何?”
这功夫,别人已不好再多说话,这倒不是朱富武有这么大的威望,一语既出,群雄拜服,而是大家看出苏剑彷徨难断,遂不再语。仁义会当然不干,上次泰山大会死了一百三十七人,这次兴师动众前来就是要报仇,怎能轻轻放过。朱富武话音一落,明空和尚就不管不顾地嚷起来:
“阿弥陀佛,此言不妥,放虎归山,虎必伤人,天下英雄聚会之事岂是小可?难道还需召开第三次天下英雄大会来决断此事吗?不行,依和尚之意,各门各派皆不离此岛,苍生教也别离开,赶快派人把潘辉找来,叫他裤子一脱看个清爽爽不就得了吗?”
一听这话,那吴对首先赞成,她尖着嗓子道:“好,好,非看清楚潘护教的裤裆……不,非看看他的肚脐下边不可!”
群雄中有人窃笑:“这老**,看样子,她要看不着恐怕还要得场大病呢!”
群雄听明空建议,都觉此法可行。但,苍生教何时能将潘辉带来呢?只听艾天明笑道:“此岛离苍生教足三百里,就是好马,也要一天一夜,一个往返就得两天两夜啊!”
明空道:“那就给你两天两夜时间,第三天一早咱们还在这儿开会,查验潘辉正身。”
吴对又大加赞成:“对,一定要看个清楚仔细!”
艾天明道:“各位掌门,各位帮主,各位仁兄,潘护教身负守堡之责,岂可招之即来,必须另派人替换他前来才可,而替换之人需与他办理交接事务,怎么也需要三天三夜时间他才能赶到啊!”
这……众人不知答应与否,苏剑却朗声道:
“好,就给你三天时间,从明天算起,第四天早晨,太阳出海,咱们还在这儿开会!”
他停了停,指着艾天明又道:“可你不许捣鬼,这三天之内,你如果再搞阴谋诡计,我绝饶不了你!”
艾天明抽身立起,而有愧色道:“苏公子何出此言,艾某此时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使出啊。为取信天下英雄,艾某在这里宣布,三天之内,艾某不离此岛半步!”
“好,”皮东来应声道:“咱们各门各派的掌门帮主,在三日之内,都不离岛,诸位以为如何?”
朱富武想起自己刚刚树立的地位,唯恐被人遗忘,立刻接口大声宣布:
“本主持人宣布如下:从明日算起,第四日晨太阳出海时,天下英雄会继续在此举行,验明凶犯正身;三日之内,各帮各派之掌门帮主,皆不可离岛半步!”
他手捋胡须,说得抑扬顿挫,还满是那么回事。
第二次天下英雄大会休会,两千英雄在岛上各找向阳之地稍休息,各帮派又纷纷派人离岛去岸上购买吃的用的,首领全不离岛,决心在岛上死守三天,人人嘴里说的都是一定要将苏大侠之死的真相弄个水落石出,可心里想的就不一样了。有不少人心里暗暗高兴:这回可够苍生教喝一壶的了,奶奶,该你们倒霉了,到时,要真是你们干的,借这个机会,说啥也得灭掉你们,省得你们总骑在咱家的脖子上……于是,这三日之内,又都纷纷摩拳擦掌,养精蓄锐,准备到时一战,杀他个片甲不回。
仁义会的弟兄们更是同仇敌忾,人人仇恨满胸膛,个个觉得时光过得太慢,恨不得马上就到第四天早晨。
皮东来和手下几个高手商议了一会儿后,派唐生离岛而去,秘密监视苍生堡离岛人的动静。之后,又分派人手,严密注视岛上苍生教众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