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剑大喜过望,也来不及问是怎么偷来的,急忙伏到书案上,两人抄将起来,一人一页,笔走龙蛇,未等天亮就完全抄完。小凤收拾好匆匆离去。
苏剑灯下细研抄录的《克敌秘诀》,直到天明,又觉大有收获。可是,小凤是怎么偷来的呢?
第二天夜里,小凤才说明原因:原来,前夜她本不准备盗秘诀,却未想到父亲对她甚为惦念,临睡前到她床前问她做恶梦之事,她就顺杆爬,把恶梦瞎编了一通,因编得太恐怖,讲着讲着自己都发抖了,艾天明听后放心不下,就让她到自己房中去睡。她求之不得,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所以,当夜艾天明入室练功一走,她就把暗洞内的《克敌秘诀》全部偷出。
苏剑暗自庆幸:莫非自己厄难已满?苍天助己成功?他迅速将秘诀通读一遍,觉得有的地方甚是艰涩,有的地方却又比较易懂,需仔细研读,就默默背诵。天亮时,虽未全懂,却已烂熟于心,遂将秘诀烧掉。秘诀虽烧,但已深刻他脑海之内,每天白日苦钻不止,夜间实际演练。
然而,苏剑研习几日后却发现,这《克敌秘诀》有很多不解之处:一是深浅不一,大多地方语句较为平直,可偶而却有一段很是艰涊,二是在修习时也不太贯通,语句浅直之处深研下去却觉内蕴神技非凡,而艰涊的段落乍读乍练觉得高深莫测,可细钻下去却不知所云。而且,与前者衔接也不自然。三是这些秘籍好似未完,后面好似还应有内容。这是怎么回事呢?他想了好久,认为秘籍未完可能是艾天明尚未创完,而艰涊难懂之处,他实在弄不清楚,就决定先放上一放,待学好浅显之功后,再细细琢磨。主意打定之后,再次潜下心来苦学苦练,不出一月,除了那些难懂的段落外,都已习熟。
这天夜里,二更时分,苏剑按秘诀之法,正在调理内息,三个小周天后,渐渐听得远远传来巡夜梆声,还有更远的狗吠之声,他感到惊奇,这些声音显然来自远方,为何往日未听到呢?正在奇怪,却又觉得屋顶来了一个人,虽然未出一点声音,他还是感觉到了,是从衣袂带风中察觉出的,俄而,又清楚地感到人从屋顶跳下,落到院中,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守院的俩个男仆毫无声响,显然未觉。苏剑又奇怪又惊讶,感到来人武功奇高,同时,也为自己耳聪如斯,能在无声中感到有声而惊异不已。
来客隐然不动,苏剑已感到此人身材很高,就贴在窗外,似在偷听。他决定见见此人是谁,也不声张,暗凝内力,双手虚空向窗子推去,窗子“嘭”的一声击开,苏剑身子随着双掌飞出窗外。窗外之人一惊,倒飞两丈,退到院中,苏剑如影随形飞至,他为自己功力进境如斯大为惊讶,脑海中闪过一念,“莫非被封之功已解?”但已不容细想,来客已迎面扑上,掌风如刃,甚是惊人,苏剑双掌迎出,自然而然使出刚学的克敌秘诀中的招式,四掌对实,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倒退七步方才站稳,而来客也连退五步,口中“咦”了一声。
这时,二男仆才发觉院内有变故,持刀从室内冲出,来客却如闪电般飞上房顶,跳蚤般几个起落不见了。因时间太短,苏剑只恍惚看见一张无表情的脸。此人是谁?苏剑虽见识不多,也深觉其人武功深不可测,恐怕自己见识过的巧姑、罗叔叔、明空和尚及林三叔等,皆要逊色一筹,苍生教的高手亦有不如。问两个男仆,二仆只有惊讶的份儿,他们只看见一个黑影闪了几闪就不见了,什么也说不清。
苏剑回到屋中,又想到自己刚才的身法和掌力绝非往日可比,急忙坐好,暗运内力,只觉丹田中一股热之气,滚滚流向四肢百胲,大大不同往日,显然是被封武功已解,心中狂喜几乎使他想引颈长啸,转而又想到自己一年多学到的艾天明的武功,自创的野功,加上刚刚恢复原来的武功,加上一起竟然仍不敌来客,不由对其更加敬畏。他思来想去,觉得此人还是苍生教内之人,否刚堂堂总教,机关遍伏,戒备森严,高手无数,外人岂能如此轻易而去?
次晚,小凤来到,苏剑将昨夜之事告之,小凤起初亦惊:“我们教没有这样的高手啊!”转而又“扑哧”笑了。苏剑再问,小凤道:“除了我爹爹,苍生教内,谁还有这么高的武功?”
“他?”苏剑惊道:“他来干什么?”
小凤也说不明白。
苏剑内心极其不安:如果真是艾天明,他一定试出了自己武功已复,并试出偷学了他的功夫。那么,他将怎么对付自己呢?想到艾天明那深不可测的功夫,苏剑深觉惊惧,但他已下定决心,如果艾天明真要再用毒手对付自己,自己一定拼死一战,凭现在的功夫,他也不会轻易得手。总之,鱼死网破,已经困在苍生教一年多了,若再被他封住武功,困顿下去,如何忍受得了?
小凤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劝他道:“别犯愁,我爹爹明天就要离开,去泰山参加天下英雄大会了!”
“天下英雄大会?”
“是啊,”小凤道:“三年来,我们苍生教因为你和仁义会打了很多仗,双方都死了不少人,江湖其它门派也卷了进来,有的帮他们,有的帮我们。还是因为你爹爹被害那件事,仁义会说我们干的,我们就说他们干的,各说各的理。这不,仁义会提出在泰山召开天下英雄大会,说要把我们的阴谋诡计公布于众,我们苍生教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当然也参加,到时也揭破他们的假仁假义……”
“你们才假仁假义!”苏剑突然火了,“我爹爹明明是你们苍生教害的,为什么还要诬赖别人?等我逃出去,一定将你们干的坏事告诉天下英雄!”
“剑哥,”小凤拉长声道:“你别瞎说,我亲自问过了,潘叔叔他没有害你爹爹!”
苏剑气愤道:“哼,哪个坏人干了坏事自己能承认?”
“不,我不是问的他,是问的小凰,她说,她也问过爹爹,她爹爹说真没杀你爹爹,八成是有人陷害他……”
“胡说,”苏剑更怒,“我是亲眼看见的,他女儿能不替他说话吗?”
小凤也急了。“不,小凰不会撒谎,她跟我可好了,她说她爹爹没干就是没干!”
“那……她爹没干就是你爹干的,反正,是你们苍生教人下的手。”苏剑愤愤道:“这三年来,我也看清了你们苍生教是咋回事,全是阴谋诡计,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小凤刚要发怒,又软下来,这句话倒好似说到了她的短处,她低下头喃喃道:“这……我也知道,我爹爹……他心眼是挺多,苍生教有些手段也……不光明正大。可他们……怎会害你爹爹呢?我亲耳听过爹爹称赞你爹爹武功高强,还说一定要把他拉入苍生教,他怎么能……害他呢?”
“哼,能拉就拉,拉不过来就除掉呗!”
苏剑的话使小凤不吱声了。她已听他讲过他爹爹被害时的情景,也知道潘辉去了长白山,见过苏浩然,这……她终于不再坚持己见。
苏剑也不再吱声了,他开始考虑逃离苍生堡的办法。他觉得,凭现在的功力,除了艾天明,这苍生堡内一个对一个,很少有人能是自己的对手,可犯愁的是机关暗道,这不是凭武功能对付得了的,还有这堡中的迷阵,自己也无法分清。小凤说过,她都弄不明白,因为阵势一天一变,而且随时变化,处处都有高手守卫,简直是插翅难飞。
怎么办呢?无论如何也要逃出去,趁艾天明不在的机会。逃出去就上泰山,揭露苍生教的阴谋诡计。
想了三天,他终于拿定了主意: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个字,闯!
这三天,他神情的变化当然瞒不过小凤的眼睛,她猜出了他要逃走,她不想让他逃,那样,她就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她又希望他逃走,因为这样下去他不死也会发疯的,她不愿意他在痛苦中生活。
第三天夜里,小凤走进他的房间,默默许久,终于哑着嗓子吐出一句话:“爹爹昨晚走了!”
苏剑精神一振,“真的?”他觉得周身发热,奋然道:“我今天就走!”说着就紧衣,系鞋,脱掉长衫。收拾停当后,默然看了小凤一会儿,哑声道:“小凤,你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小凤也哑着嗓子道:“走,你怎么走?”
苏剑低声、但坚决地:“怎么走也得走,我已想好,先让两男仆带我出院门,制服第二重院中的守卫,再逼二重院中的守卫带我闯第三重,就这么一重重往外闯!”
小凤不语也不走,苏剑这才发觉她立在地上,垂着头,身子在抖,急忙上前扶住她:“小凤,你怎么了?”
“剑哥,”小凤猛地扑到他怀里,“你……真要走?你不走……不行吗?”
柔情,从心底泛起,苏剑明白了小凤的心境,也勾起了自己的离愁。尽管这个房间对自己无疑是一所监房,尽管这院落是一座牢狱,可一想到要离开这居住了二年多的地方,心中还是生出一种异样的感情,再想到小凤,从此一别,不知何时相见,天南地北,可能再无此相守的时光。难道,真要与她一别再不相见吗……他的心一阵茫然,自己能够忍受没有她的日子吗?怎么办?
“剑哥……”小凤已抑制不住:“我舍不得你,你……别走,行吗,别走了,咱俩总在一起,别分开……行吗?忘了那些仇……恨吧,等弄清真相再……”
这些话反而产生相反的效果,苏剑的心又一下冷下来,血海深仇和强烈的江湖道义又占据了他的心。他轻轻推开小凤:“不,小凤,我不能留下,我非走不可,你……多保重吧!”
“剑哥……”小凤又一把抱住他:“你……怎么走哇,这太险啊,你走得了吗?”
“走不了也要走!”苏剑坚定的说。他轻柔、但坚决地推开她,走向房门,但小凤追上来又一把拉住他,突然用坚定的语调小声道:“我跟你一起走!”
“什么?”苏剑一惊:“你别胡说!”
“真的,”小凤斩钉截铁地说:“我跟你走!”
“你……这怎么行?你……”
苏剑急得说不出话来,小凤却胸有成竹:“剑哥,我离不开你,我不能过没有你的日子,我要跟你一起走!”
“你……你这是叛教,让你爹爹知道……”
“他知道就知道吧!”小凤昂声道:“我不管什么叛教不叛教,我不懂江湖中那些乱事,我只知道喜欢谁就跟谁好,我就要跟你走!”
“我是去投仁义会!”
“我也去投仁义会!”
“那,你不要你爹爹了?”
“爹爹……”小凤的声音颤抖一下,“我当然要他,他……年纪大了,他……离不开我……”她又抽泣起来,“我也不忍离开他,可谁让你……反正,我离不开你,爹爹他……到哪里都是爹爹,我……还是要跟你走!”
苏剑无计可施了。他只好又叹口气道:“小凤,你是知道的,这太危险……”
“我不怕,”小凤又恢复了倔强的口气,“你一个人就不危险吗?你不怕我也不怕,要死咱们就死在一块儿!”
“可你……你的武功……”
“你不要担心我累赘你,”小凤道:“帮你练功一年多,我的功夫也比以前强多了,虽比不了你,可寻常高手不在我话下,那天跟表哥过招,五十多合他也没胜了我!”
见苏剑无语,小凤越发振振有辞:“其实,我和你在一起还大有好处,那些埋伏、机关和守卫,看见我不敢轻易下毒手!”
这是很有说服力的理由,苏剑的心也为之一动,可转而一想,让小凤替自己出头,又觉得不太正派,不是英雄好汉的作为,心中有愧。可看小凤的态度,知道是无论如何也劝不住她,只好无奈地叹口气:“我可不是靠你才往外逃啊!”
艾小凤在面纱内笑了一声,又赶紧屏住。不知为什么,苏剑做出这个决定也觉心放松了一下。他这才发现,自己也实在舍不得离开她,内心深处是希望她一起走的,然而,想到危险,又为她担心,可知道她的性子,打定了主意是谁也挡不住的,只好由着她了。
他们走出屋门,只见外面天色正黑,院门紧闭,只有门口男仆的房屋亮着暗淡的灯光。
两个男仆都没有睡,不但未睡,还衣衫严整,与白日一样,苏剑从见到他们那天起,似乎总是这个样子。见到苏剑和小凤,二人赶紧恭敬迎接,一点也没有惊讶的样子,同声道:
“公子,小姐!”
他们自然早看出苏剑和小凤的关系,因此在称呼上也是把苏剑放在前面。
苏剑毫不隐瞒,几句话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二仆仍无惊讶的表情,他们似乎早知道这回事要发生,而且,早就有了打算。二人不但不反抗,反而对视一眼后,身材秒矮一点的刘洪还马上脱下外罩衣衫。高个儿的则低声、但非常坚定地说:“我们只能送公子到二院,但,这段路公子也要打扮下,不然,我们也走不过去。”
苏剑对二人的态度感到不解,“你们要想清楚,我是要逃走,要连累你们……”
“苏公子不要多说了,”矮个男仆道:“我们自有办法,快换衣服吧!”
苏剑疑或着换好衣服,正合身。这二年来,他身子长高了不少。两个男仆又拿出一些粉面,在他的脸上抹了一下,还给他的下巴沾上了一撮假胡须,冷眼看去,也就和那矮个儿男仆差不多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换下衣服的男仆对苏剑道:“转眼之间,我已服侍公子三载,公子仁慈之心,在下常感之,大恩不言谢,但,这只手臂,确为公子所留,怎敢忘记,在下以为,以公子之仁德禀赋,将来必有大成,造福武林。今日至此,在下心愿已了,再不能为公子效力了,就此一别!”说着,他袖中突然们出一把匕首,猛地剌向自己心窝,苏剑要救,已来不及。矮个男仆慢慢倒下,溘然闭目。
一霎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感情:悲伤、酸楚、感动、激动……水一般从心头升起,苏剑热泪如泉,立在当地,几乎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他万没想到,这个终日不发一语的男仆竟是如此忠烈之士,不由心如海涛。
还是高个男仆把住心神,轻咳一声道:“公子,走吧!”
第二重院落要大得多,夜色中可见一条灰白的石径辗转向前,可那男仆却不走石径,反在旁边的树丛中跳来绕去,苏剑知道是躲避一些机关,紧紧相随不敢稍有差池,小凤亦紧随其后、走出不远,只听前面一个哑嗓子道:“苍天不老,是谁?”
“万物长生。是我们!”男仆急答。
对面的口气缓和了一些:“半夜三更,你俩有何事出来?”
“急事,苏公子忽然嚷嚷肚子疼,”男仆边顺口编着瞎话,边急速前行。“你们看看可有什么办法……”
对面又一个人叫骂起来,“奶奶的,教主刚离开他就肚子疼,是不是搞什么鬼……咦,你们怎么三个人,那个是谁?”
“是我,”小凤朗声道:“听出来了吗?”
“你……是小姐?你来干什么?”
说着话,人已走到面前,两个迎上来的汉子这才觉得不对头,可省悟已晚,苏剑闪电般出手,两个汉子麻穴、哑穴同时被点中,顿时动也不了,嚷也嚷不了。男仆上前客气道:“二位教友,万分对不起,在下也是没办法,快将门锁打开,送苏公子出去!”
苏剑也压着嗓子,用寒森森的声调道:“快点,不然我就杀了你。”他说这话,自己都吃了一惊。一霎时,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冷血杀手。
小凤也急急道:“你们快开门吧,不然,苏公子会叫你们死不了活不成,他的分筋错骨手能叫人筋脉寸断,就是大罗金仙也受不了。”
可两个汉子倒像是硬骨头,谁也不语不动,苏剑又急又慌,这可如何是好?还是男仆提醒了他:“公子,他们穴道未解!”
苏苏剑这才醒悟,忙拍活一人穴道,压着嗓子逼他开门。这汉子哆哆嗦嗦地拿出钥匙,去开大铁门。他左拧右拧,拨弄了好一会,才摘下铁锁,然后一拉门耳,猛地一拽--
变故突生,大出意外。
大门“刷”的拉开,但,迎接他们的不是另一重庭院,是突然暴射的利箭,因离得太近,又没有防备,眼见躲闪不及,苏剑急中生智,将旁边的守门汉子猛地推到小凤身前,自己向后仰倒,他已经意识到来不及了,心中闪过“完了”二字,没想眼前人影一闪,那高个儿男仆闪电般冲上,挡住了身前射来的利箭。就这么一瞬间,苏剑已拉着小风倒退几丈开外箭射不到之地。然而,还没容他们立稳脚跟,触觉足下一虚,向下陷去,他大吃一惊,急使出轻功,拉着小凤直飞旁边一棵大树,然而,脚刚在一根树杈上着力,树权突然“咔嚓”折断,向下面的水池中落去,苏剑和小凤只好再飞向水中假山。但此次他已有了防备,脚尖只在假山尖上一点,立即平飞向前,回落到刚射完箭雨的门前。因为那里他们刚落过脚,两个死尸还趴在地上,显然没有机关。二人判断准确,终于站稳脚跟。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地下一把寒刀突然向双腿袭来,可这点小勾当已不足为二人道,苏剑右脚一抬,踏住刀身,此刀是开门汉子趴在地上砍来,小凤弯腰将他抓起,随手抛向假山,只听“嗖”的一声,人和假山一起消失,地下远远传来一阵痛苦的惨号。此人哑穴未解,掉下去却叫出声来,可见痛苦之甚,或见那地底下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机关。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功夫,院子四面突然响起吓人的呼哨声,四面院墙上突然亮起一排孔明灯,雪亮的灯光从四面将两人照得清清楚楚,这时,大门訇然大开。原来,那个死去的守门汉子是在门上拨弄了机关,门分两层,他拉开的是第一层,门一天,机关启动,大门上的箭雨就飞射而出。而现在拉开的,才是第二道门,通亮的灯光照进来,几人将门堵得严严实实,为首之人一拍巴掌,只听四面墙上齐呼:“天罗地网,无处遁逃!”苏剑挨着望去,只见四面高墙上站满了弯弓待射的人影,大门开处更有数支大弓虎视眈眈,真如天罗地网一般。又听门口一人沉声道:
“苏公子,你也将苍生堡看得太轻了,这里能是谁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说话之人原来是尉迟云飞,他话音一落,又听一人接道:“苏公子万勿轻动,否则有伤公子,在下担当不起!”
这人正是潘辉,苏剑见逃出无望,大仇在前,不由戟指骂道:“苍生教的狗贼,潘贼,你们动手吧,我此生不能杀尔等血恨,来生也要报这血海深仇!”
可是,他们并不动手。尉迟云飞嘿嘿冷笑,“苏公子,我们不想伤你,只劝你别干傻事,给我等添麻烦!”
潘辉道:“苏公子,还是回去吧!”
就在这时,小凤突然一下横身在苏剑的身前,嘶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又急促地小声道:“快,将剑架在我脖子上。”接着,又大嚷道:“尉迟护教,潘护教,快救我……”
苏剑已明白小凤之意,立将利剑架在她的颈上,怒喝道:“快闪开,不然我就割断她的脖子!”说着迈步向前逼去。这一下,变故突生,弓箭手们都一怔,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但马上被尉迟云飞阻止,“谁也不要动!”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苏公子,你们这点小花样能骗了苍生教吗?好,你就割下艾小姐的脑袋吧,快割!哈哈哈哈……”
潘辉也大声道:“小姐,请你不要胡闹,看教主回来不责罚你!”
小凤怒道:“你们干什么?连我也不顾了?我要有个三长二短,等我爹爹回来不杀了你们!”
尉迟云飞又一阵哈哈大笑,“凤姑娘,恐怕我们放了你们,你爹爹回来才会杀我们。凤姑娘,你就不要给我们弟兄添麻烦了,我早听说,你在辽东时就看上了苏公子,现在又想帮他逃出苍生堡,就不怕你爹爹责罚你吗?”
完了,一切都完了。怎么办?回头路是绝不能走的。“拼”,这一念头迅速在脑海中闪过,他悄声对小凤耳语道:“你闪开,他们不敢伤你,我一个人往外冲!”“不,”小凤道:“我在前面,咱们一起往外冲,他们怕伤了我不敢乱放箭……”
二人正在争执不下,忽听远处一阵骚乱,一阵脚步声,随即一个人影跑过来,低声向尉迟云飞说了几句什么,接着,一个悠扬的呼号传来:
“教主到--”
绝望,一下攫住了苏剑的身心。他向前看去,只见一排灯笼走过来,院门前现出雄赳赳的几个人,正中而立者,正是艾天明,身边拥着四名虎卫。尉迟云飞和潘辉急忙施礼迎接。
“见过教主!”
尉迟云飞禀道:“祈禀教主,刚才,苏公子突然发难,杀死守卫,欲闯出苍生堡,现已被属下控制!”
艾天明冷哼一声,手臂一扬,身后两名虎卫上前,将苏剑拉住。苏剑知道在艾天明手下是绝对逃不了的,就顺从地走到他跟前怒目而视。
小凤冲上来,哭声道:“爹爹,你要把他怎么样?”
艾天明看了一眼小凤,目光迅速离开,还是不说话,手再次一挥,回身就走,四名虎卫将苏剑扭在中间,紧随艾天明之后。尉迟云飞和潘辉对视一眼,急忙追上来,“教主,你不是上泰山了吗?现在带他去哪里?”
艾天明停住脚步,阴沉沉道:“泰山!”
“这……带他去泰山干什么……”
艾天明再次冷哼一声,“泰山大会,天下英雄听信仁义会蛊惑,皆谓我教杀了苏公子,我要带他去做证,击破仁义**谋!”
说毕继续前行。苍生教徒赶忙前面带路。
尉迟云飞和与潘辉对望一眼,“可是……”
艾天明不再多言,在随从的簇拥下一重重院落迅速向前疾行。艾小凤愣了一下,随着尉迟云飞追上来。
此时,苏剑倒心中一松,去泰山也好,就是逃不了,也能见到仁义会的叔叔伯伯们,那时,不要自己开口便罢,只要开口,拼死也要揭穿苍生教的阴谋。他的心里同时也闪出希望,或许,自己得空还能逃出魔爪,恢复自由之身呢!现在,他最怕的是武功被封,可不知为何,艾天明没再这么干,而是足下如飞,穿过一重重院落向外奔去。
尉迟云飞和潘辉从后面紧追上来,口中问话不停:
“教主,你把苏公子带泰山去行吗?他要逃了怎么办?”
“是啊,刚才属下见他的武功已复,又突然进境颇大,您还是先把他的武功封了吧!”
苏剑一听此言,气炸了肺,可没想艾天明仍未理睬,脚步反而更快,堡门不远,尉迟云飞和潘辉一边一个,傍到艾天明的身旁。
“教主请留步!”
这时,堡门已经打开,灯光通亮,只等教主出堡,只听艾天明冷哼一声,口呼:“苏公子快走!”箭一般身射堡门,苏剑已觉蹊跷,二话不说,亦飞身射出,而且虽然后起,却几乎与艾天明同时飞出堡门,就听身后尉迟云飞和潘辉及小凤惊叫连声,随后追来,却哪里赶得及。
然而,苏剑和“艾天明”刚飞出堡门,却见两个人影迎面飞来,四掌如山,迎面相撞,二人忙施出全部内力出掌迎接,“砰”的一声,苏剑连退七步,又回到堡门之内,“艾天明”却将对方击退一步,自己则乘势向远方遁去,身后只留下他的呼声:
“苏公子多多保重--”
而被击退回堡的苏剑已看清面前的对手,正是艾天明。
又是一个艾天明。
他的身边还立着吴双吴对与候海。
苏剑已从呼声上辩出,刚才的假艾天明是林中虎所扮,他也猜到,八成小凤和尉迟云飞、潘辉已经发现其中有诈,才有反常表现。
苏剑落地未稳,尉迟云飞和潘辉已飞身而至,将他左右傍住,小凤亦冲上来,对艾天明央求道:“爹爹,你就放苏公子出去吧,他已被困快三年了……”
艾天明一笑,“我这就是来放苏公子出去的!”小凤一愣,“爹爹,真的?”苏剑更是一愣。就见艾天明走上前来,“苏公子,这二年多来,苍生教多有得罪,还望海涵,现在看来,我是留人难留心,枉费一番心机呀,反让江湖英雄猜忌,实在得不偿失啊!走,咱们先回堡内,苍生教马上设宴为你饯行!”
这大出意外,苏剑狐疑地看着艾天明的脸,猜测他又搞什么诡计,然而,他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一片坦然。
“苏公子,走,本教主今日要与你喝上几杯,以表心中歉意!”
苏剑心中豪气陡升,走就走,看你有什么诡计可施!
宴会厅,与苏剑刚入堡时一样,还是那些人,坐的还是原来的位置。艾天明亲自为苏剑倒了一杯酒,“苏公子,本教确实一片诚意,宴后马上送你去泰山,参加天下英雄大会,你喝下这杯酒,艾某不但放你出去,还要将苏大侠被害真相告之!”
听了这话,苏剑是什么都忘了,他接过酒一饮而尽。
“好,”看着苏剑喝下了酒,艾天明盯着苏剑,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有得意,有惭愧,也有悲哀和无奈。他慢慢说:“现在,我就把你爹爹被害的真相告诉你,你仔细听着……”
宴会厅,一片沉默……
东岳泰山,乃五岳之首,峰峦高耸,气势雄浑,巍峨多姿。
山下的各个大小集镇,一时间变得热门起来,客栈爆满,饭庄繁忙,大街上也走着一群群的外乡人,皆是风尘仆仆、气宇不凡、身带兵刃的江湖人物。
五月初一拂晓,山下突然平静下来,所有的江湖人物在一夜间忽然消失了。
玉皇顶却格外的热门起来:黑压压的人头,足有一千多人,却鸦雀无声。
天将明时分,东天已是红霞喷涌,过一会儿,红日就要喷薄而出。
泰山多名胜古迹,却以泰山绝顶观日为最。但,此时此刻,没有一人向东方望上一眼,恰恰相反,目光全聚集在这峰顶上。
这是峰顶一块难得的平场,虽有些矮矮的灌木,有杂草,有一些石块,但不影响人的视线。
千余人分成三片而立。南面,全是一些穿黄衣服的人,尽管黄色深浅不同,但显得非常整齐,气派,都是苍生教的人,约有三百多号;北面则是仁义会的会众,穿着灰、蓝、青杂色衣衫,阵容也就显得杂乱一些。他们也有三百余人;居于两派中间的,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各门派的头面人物及江湖散仙、独脚大盗等,共有五百多人。
站在苍生教前列的有吴双吴对、侯海、八虎卫等教中身份较高之人,而站在最前面的则是一袭金衣的艾天明。此时,他的金衣在朝霞的映照下,更加绚丽灿烂,耀人眼目。
仁义会的前列则立着巧姑、明空和尚、罗子瑞、江风、乔凤等会中高手,而居于中间的还有一个人:身材高大魁梧,宽额方面,五官端正,神情平和。他身穿一件普通的庄稼人的旧褂子,上面还打着补丁,手持一根短烟袋,漫不经心地一口口吸着。此人虽看上去极普通,可身上却透出一种不凡的祥和气派,仁义会的兄弟们也都对他一副恭敬的神态。
江湖各派来的自然都是头面人物,喜欢独来独往的江湖游侠虽然不多,也都是一身绝技的好汉。站在这些人前面的,自然是少林、武当、昆仑、峨嵋、青城、点苍、华山等大门派的掌门人,而站在这些人最前面的则是两个人:少林寺主持真德和尚与武当派掌门松阳道长。
三路人皆肃然默立。虽已初夏时节,泰山绝顶的晨风还是很凉,人们的衣衫猎猎舞动,但没人感到寒冷。一则内功护体,二则全神贯注在场上。一个关系到江湖命运的大隐密就要揭开,谁还有心旁鹜呢?
他们在等时间。终于,众人只觉眼前骤然一亮,顿时,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洒上了一层金色。
太阳从红霞中跳出来了,火红的霞光顿时把玉皇顶笼罩。
泰山绝顶观日出,多么难得的时刻,多么壮美的图景。可是没人看上一眼。
随着金光一现,真德主持与松阳道长身子同时前移,足下虽有碎石灌木,他们的身子却纹丝不动,好似风吹一般,极轻极稳又级慢地无声无息前移,立于三簇人众中间。两人无意间流露的一手功夫,使这些见过世面的英雄豪杰们不由不发出一声“好”。
真德与松阳面色端然,只听真德用一种极轻极为平和却又级为清晰的声音道:
“阿弥陀佛,我辈不幸,生于江湖多难之秋。今有苍生、仁义会两家,势成水火,兵戎相向,血流成河,佛祖侧目,菩萨摇首。今我武林七十二门派齐集于泰山绝顶,乃为听苍生仁义两派陈言,分辩是是非非,真德与松阳道长被推为大会主持,实勉为其难,令天下英雄见笑……”
来的都是明白人,这真德老和尚的话中之意哪有听不明白的,这话里话外,分明对苍生教和仁义会有责怪之意,无疑是说他们两家使江湖血流成河,使武林不得安宁。这虽是各打五十大板,好似不偏不倚,其实是让两家人都不高兴,因此,有人就为少林派担心起来。江湖人都明白,武林之中虽有“天下功夫出少林”之说,又有外家少林,内家武当之语,可现在只能当做一种传说了,因为近二十年,少林,武当已是日见衰微,他们一心念佛修道,不问江湖世事,江湖也日见看轻他们。只是看在往日的名份上,表面上尊他们为武林泰斗,其实,心中早已不是那么回事了。现在真正主宰江湖的是苍生教和仁义会。这两派与少林武当全然不同,积极入世,爱管是非,不但人数众多,就是未入两派的江湖人中亦有不少是他们的朋友,在场的各派高手中,亦各有密友在内,只不过暗中来往,心有默契,表面上保持独立罢了。另外,苍生、仁义两派人多势大,且能人倍出,内中高手与少林武当的和尚道士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两派之主艾天明与皮东来,乃人中之龙,其声名早在少林、武当之上。这次请少林、武当掌门人做大会主持,其实也仍是利用他们的名份罢了。想不到这真德和尚不自量力,竟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指责起两大门派来。尽管他和松阳露了一手轻功,确有独到之处,可谁都知道艾天明和皮东来各怀绝学,武功博大精深,恐怕还在他二人之上。因此,这真德一番话,确使很多人觉得不妥。更有苍生、仁义两派中的一些人已在心中骂起来。然而,尽管人心不一,对真德的讲话有的担心,有的气愤,有的赞同,有的反对,可囿于眼前的场面,谁也没吱声。
真德语毕,松阳道长亦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但细小,还显得有气无力,但在场之人仍都听得清清楚楚,好像他就在耳边讲话一般,人们对此也不能不佩服。只听松阳缓缓道:
“无量佛,善哉,此次泰山大会之宗旨,各路英雄都已知晓,系为释清武林一桩公案。三年前,隐身于塞外长白山的一代大侠苏浩然突然遇害,其子下落不明,天下英雄莫不惊诧。而此案事牵苍生仁义两家,苍生教称仁义会所为,仁义会则说是苍生教之罪,双方都各有说辞,实令天下武林是非莫辩。今日聚会,正为此案。现在就请苍生、仁义双方心平气和,开诚布公,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将是非曲直辩清,以解江湖之惑,以平武林之心。”
真德、松阳语毕,玉皇顶一片寂静。二年来一直在江湖中争斗不息的苍生教和仁义会也一时不语。
真德慢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艾教主,皮会主,请勿耽搁天下英雄时光,还望你两家从速言明。武林人士理当光明正大,无不可对人言,苍生、仁义两位首领,自是正人君子,为何迟迟不语,莫非心有所虑吗?”
这老和尚的话虽说得不急不缓,可话里话外却带着一种叫人不舒服的东西。苍生教和仁义会的人都暗中有气:好个老秃驴,以为你少林寺还是当年?惹恼了老子……可是,见头脑不动声色,有气却不能发作出来,都望着自己的首领,焦急地盼着他们说话。
真德的话虽不中听,可起到了应起的作用。只见仁义会中的江凤、乔凤、巧姑等人都脸现怒色,不约而同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住了。罗子瑞却转向那个庄稼汉打扮的汉子,听他附耳交代几句,然后朗声道:
“苏大侠被害一案,仁义会自信能够言明,让天下英雄信服,可我会势弱力薄,岂敢狂妄先言,还是请各位先听名满天下,威压武林的第一大派苍生教的教诲吧!”
话说得也很不一般,自有外褒内贬,明扬暗抑之味,却叫人不好发怒反驳。
苍生孝主艾天明果然忍耐不住,他冷哼一声:“俗语云:贵人语迟。皮会主到此一言不发,自有名门正派之风范,现仁义会励精图治,势力日益壮大,我苍生教早已让三分,何敢妄自称大?不过苍生教敢当着天下英雄发誓,本教绝未杀害苏大侠,相反,本教却有确凿证据,证明有的门派满口仁义道德,实则男盗女娼,不但杀害了苏大侠,还要掠走苏公子,嫁祸于人。本教主所言,铁证如山,但暂不言明,还是先敬听仁义会主的妙白!”
话音一落,仁义会一边就有人忍耐不住,一时,“胡说八道”、“恬不知耻”、“放屁”之声不绝于耳。但是,庄稼汉模样的老者只咳嗽一声,顿时又鸦雀无声。只见罗子瑞上前一步,冷笑几声,面现怒色,抱拳胸前,昂然道:
“在下求见苍生教潘辉潘护教!”
众人一怔,不知何意。但听艾天明轻咳一声,“潘护教有要事未来赴会,本教主在此,罗北使有教请讲无妨!”
“好!”罗子瑞大声道:“请问艾教主,三年前初秋时节,贵教的潘护教可在教中?
艾天明答:“不在!”
“好!”罗子瑞道:“请问他在何处?”
“长白山。”
“去长白山做何事?”
“寻访一代大侠苏浩然!”
“因何寻访?”
“请苏大侠回中原,助我苍生教早定武林,解江湖之倒悬。”
“哼,”罗子瑞冷笑一声:“结果如何?”
艾天明脸色不变,“苏大侠不为所请,潘护教无功而返!”
听了这话,仁义会中不少人哈哈大笑起来,罗子瑞亦朗笑一声,“艾教主为何太谦,潘护教哪里是无功而返,明明是大胜而归吗!艾教主一定褒奖有加了!”
艾天明仍平静如常,“还请罗北使言明!”
“还用罗某言明吗?”罗子霍然转身向众人,“真德大师,松阳道长并各位掌门各路英雄可曾听真?苏大侠夫妇被害于三年前的长白山下,而苍生教的潘护教恰恰其时出现于斯,去请苏大侠,说白了,就是要请苏大侠投顺苍生教。苏大侠英风盖世,耿耿丹心,铮铮硬骨,岂能为虎作伥?所以,潘辉劳而无功理所当然。可罗某亲眼所见,潘辉劝说无效后,乘夜施毒计杀害了苏大侠,苏大侠之妻含恨自尽。这一切,全是罗某亲眼所见。罗某说这些绝非在天下英雄面前表功,而是为揭破苍生教阴谋:就在潘辉要杀害苏公子之时,罗某赶到,救出苏公子。罗某还与潘辉对了三掌,将其击退。这一切,罗某对天发誓,如有半句谎言,叫罗某死无葬身之地!”
一席话掷地有声,在场群豪被打动。罗子瑞话音一落,场内喧哗,顿起:“真的?竟有此事?”“想不到苍生教干出此事……”“那潘辉也是一条汉子,怎做出此等行径!”矛头全指向苍生教。
真德一声“阿弥陀佛”,止住众人喧哗,面向艾天明道:“艾教主可有话要讲?”
艾天明冷笑一声,“当然有。”他扫视在场群雄,“罗北使言之凿凿,想必诸位英雄已被说动,可艾某还要提醒众位三思:天下英雄谁不知罗北使是仁义会忠义之士,栋梁之材,本教怎么敢希冀罗北使说我苍生教的好话?可是,本教主不能不问一句话:”他转向罗子瑞,“罗北使,你素有忠正之名,你之一席话,足可使苍生教面临灭顶之灾,可本教主想,在场的英雄一定都希望你拿出真凭实据来证明你的话是真,否则,哼,天下英雄自会明断!”
“证据!”罗子瑞朗声道:“罗某本人就是证据,还有本会李刚赵义蒋豪等兄弟……”
“哈哈哈哈,”艾天明放声大笑,打断罗子瑞的话:“各位英雄,我想,众位心中一定已经明断,罗北使尽管滔滔不绝,言之凿凿,但证据只是他本人和他所言的仁义会兄弟,众位可以思量。这能否成为证据!”
众人一听,秒一沉寂,呼声又起:
“是啊 ,这么大的事,不拿出真凭实据来,谁敢相信哪!”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啊!”
“罗子瑞这人是条汉子,不会撒谎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艾天明脸上露出笑容,待众人吵声一落,突然脸色一沉,反守为攻:
“想来,众位英雄已有思量,现在,本教主不能不提出几件事,向众位、也向罗北使请教。众位已经听清,苏大侠被害之时,罗北使恰恰赶到,这一点不是艾某杜撰吧!那么众位一定不能不问,罗北使去长白干什么?是谁派他去的?他怎么恰好在血案发生时赶到?到底是谁杀了苏大侠?”故意一停顿,然后慢慢说:“本教主未有亲睹,不敢妄断,还望天下英雄思之!”
这话说得更厉害,更高明,他并未明说是罗子瑞杀的苏浩然,可这道理一推,结论就摆在那儿了,而且,口口声声将天下英雄摆在前面,将自己的结论不知不觉变成了天下英雄的结论。而且,特意说出自己未亲眼看见,不敢妄断,这无疑是说罗子瑞之言不实。果然,稍一沉寂。立刻喧哗大起:
“是啊,他仁义会的人怎么刚好在苏大侠遇害时赶到了长白山?”
“他去那儿干什么……”
“是不是他害的苏大侠呢?”
“看来谁的话也不能轻信,还得看实据!”
……
众人正吵嚷,忽听有人轻轻叹息一声。这声叹息虽极轻极轻,可不知为何全场的人都听到了,而且心都一颤,吵嚷之声立时静下来,都要见见是谁有这份功力,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却见艾天明神色一紧,面向仁义会中一人道:
“皮会主功力果然通神,本教主佩服,只不知皮会主为何一直无语,忽而又长叹出声呢?“
原来,这人就是仁义会主皮东来。他并不急于回答,吸了几口烟又叹了一口气后,才自言自语道:
“还是艾教主说得对呀,要害是证据呀。可惜苏公子被人却走,否则,一切不言自明啊!”
他这轻轻的一句话,又将众人引向深思。是啊,如果苏大侠的儿子在场,自然就能把一切讲明,他的话自然的铁证如山了!
罗子瑞被一言提醒,立刻接口道:“会主说得对极,苏公子本被我会所救,一路上从辽东、胶东历尽艰辛,苍生教沿途围追堵截,抵达张鲁时,终被其夺走,而夺走苏公子之人,正是苍生教主艾天明!”他怒视艾天明,“姓艾的,你堂堂一教之主,能否认此事吗?你将苏公子夺去三年之久,现在何处,是死是活?还不当着天下英雄讲明?!”
这……
众人目光又“霍”的转向艾天明,只见他微微一笑:“本教光明正大,谈何否认?”他面向众人,“现在,本教主郑重宣布,苏公子确在我教,现已任我苍生教副教主之职!”
“什么……”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皮东来的烟袋也不吸了。少顷,真德、松阳齐问:
“艾教主,请问苏公子现在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艾天明轻轻一击掌,苍生教众闪开一条路,一个蓝衫长身少年昂然行至艾天明身侧,只见他面色苍白俊美,微现怒色,两眉斜飞入鬓,双目如剑,射向仁义会众。三年来,他虽长高了不少,但,面目依然,明空和尚、巧姑、罗子瑞等不由同时叫出声来:
“剑儿……”
“苏公子……”
皮东来也顿时被苏剑吸住目光,面上现出悲戚之色,“你……你就是剑儿?我的好侄子……我是你皮大伯呀!”
但,苏剑对此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是目光如箭,直视仁义会众。艾天明傲然一笑:
“众位不是要证据吗?不是要苏公子吗?现在他来了。”转向罗子瑞,“在苏公子讲话之前,我倒要问罗北使一句话:罗北使,你曾说过,苏公子曾亲眼看见苏大侠被害情景,此话当真?”
“一点不假!”罗子瑞朗声道:“剑儿,你快把一切对天下英雄讲明!”
艾天明冷笑一声,“那么本教主还要请教皮会主、罗北使及天下英雄,苏公子的话可否做为证据?”
未等皮东来开言,罗子瑞又朗声道:“这是自然!”
皮东来却目视苏剑未语,可在场群豪已吵闹起来:“当然是证据,苏公子的话不是证据,谁的话是证据?苏公子快讲话!”
艾天明亲切地转向苏剑,“苏副教主,现在,你把你爹爹被害的真相对天下英雄说明吧!天下英雄一定会为你爹娘报仇。”
“为爹娘报仇……”苏剑慢慢道,目光直盯仁义会的人,盯着罗子瑞不动,自言自语地开口了:“三年前,我家住在长白崇山下的靠山屯,那年秋天,我家来了三个人,为首的是苍生教的潘护教,他请我爹爹出山,劝了好久,爹爹没有答应,他们三人就走了……”
众人听得一振,一个个耳朵支起多高。看来,这桩江湖公案就要出头了。
苏剑的语调虽轻,众人仍听得清清楚楚。罗子瑞则忍不住叫起来:“对,剑儿,就是这么回事,快往下讲!”
艾天明道:“罗北使,请你不要打扰苏副教主讲话。苏副教主,你继续讲!”
苏剑依言继续慢慢道:“他们走后,我爹爹就要搬家,离开靠山屯,就在这天晚上来了一伙蒙面人,他们先杀了李老爹,为首之人又假扮李老爹,牵马车来给我们搬家。我爹爹出来迎接,我亲眼见,那个假冒李老爹之人趁我爹不备,用一把尖刀插进我爹爹胸膛。后来才知道,那把刀是带有剧毒七步夺魂散的!”
众人呼得心惊肉跳,好像亲眼看到苏大侠被杀的情景,倒忘了追究是何人所杀。只有罗子瑞道:“对,剑儿,是这么回事,你说下去!”
“接着,他们点了我的穴道,”苏剑好像在回忆当时的情景,继续慢慢一句句道:“领头那人又下令,让手下的人杀死我,我倒在地下,不能动,不能说话,就见一蒙面人走到我身边,挥起一把大刀,向我脖子砍来……”
“啊--”
虽然听的人都知道苏剑没有被杀,虽然在场的都是刀舔血的汉子,可因为不知不觉为苏剑的讲叙吸引入境,一听刀砍脖子,还是有人叫出声来。
“就在这时,”苏剑继续道:“我就听一声风响,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只一掌,就将要杀我的人震飞,接着,冲出七八个人影,与那些蒙面人战在一起。这时,那个杀害我爹爹的凶手见不是对手,叫了一声,‘风紧,扯呼!’转身要逃,救我的人飞身赶上,一把从他的脸上扯下一副假面。当时风停了,云散了,月亮露出来,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人的真面目……”
苏剑说着,目光又停留在罗子瑞脸上。罗子瑞欢声道:“剑儿,说得对,就是这么回事,快说下去,告诉大家,那害你爹爹之人是谁?”
艾天明冷笑一声,也对苏剑道:“苏公子,你快对天下英雄讲清楚,那害你爹爹之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