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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打 工

暑假六十天 向本贵 6208 2024-10-16 21:31

  

  第二天早上,长林在村口等一阵文生,也没见他来,就去他家里喊他,却看见文生和美玉在吵嘴。

  早上,文生守秋回来,对母亲说准备和长林去镇上看看,找个活儿做。美玉听了也要去。

  文生说:“我们连活儿都没有找着,你去干什么。就是找着事了,人家也不会要你,你才两摊牛屎高,能做得了什么。”

  刘八妹劝女儿说:“你就是晚上连觉都不睡,也弄不到那么多钱,听哥的话,别去,在家帮娘做点家务事,学费娘想办法给你准备。”

  长林一旁也说:“美玉,别去,我们采摘山苍子,不是也带你去了么。给人家打工,要从人家口袋里掏钱,不容易,我和你哥给银环她爹的红砖厂拼命做活,少给我们工钱不说,到头来,还把我们辞退了。”

  美玉见长林也不要她去,觉得是没有去的希望了,只有对母亲说:“你自己说的啊,到开学的时候,你要给我准备学费。”

  长林和文生来到盘罗镇,他们首先去了镇供销社。长林说,他已经下了决心,到盘罗镇来做活,也不和同学们踢足球了,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挣钱做学费。镇供销社在镇子的南边,离足球场比较远,在那里做活,听不见足球场上伙伴们的喧闹,那样,他就会安心一些。

  镇供销社有一支外地来的基建队在下基脚。镇供销社准备修一栋百货大楼。长林和文生做出一副讨好的样子,问一个正在挖基脚的汉子:“叔叔,你们这里有小工做么?”

  那个汉子抬头瞅了他们一眼,说:“你们也想挣这辛苦钱?”“我们不怕苦。”文生说。 那个汉子说:“我手中这把锄头有3斤8两重,你们能拿这把锄头从早上挖到天黑么?”

  文生不做声,看了看长林。

  长林说:“这么多人搞基建,就没有轻一点的活儿,莫非人人都要抡3斤8两重的锄头?”

  那汉子说:“你们又不是朱包头的干儿子,他为什么要把轻松活儿让你做。”那汉子的话引得周围几个挖基脚的汉子一阵哈哈大笑。

  “看你们的模样,好像还是学生吧,回家去歇着,还有一个月就开学了,这里的活儿,不是你们孩子做的。”那汉子说。

  文生和长林见他们一点都瞧不起自己,心里有些生气,文生说:“我们走,和他们没得说的。”

  离开工地,文生说:“刚才那个挖基脚的汉子不是说他们的包头姓朱么,我们去找朱包头看看。”

  两个人来到镇供销社,果然那个姓朱的包头正和几个人在食堂旁边的棚子里搓麻将。朱包头听说他们是来找活干的,头也没抬,说:“你们以为我手中的钱是树叶子么,随便哪个都能摘到手。”过后,朱包头就再没有理睬他们,将手中的麻将在桌子上拍得啪啪响,口里还打着口哨,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长林有些气恼,人家和你说话哩,同不同意是一回事,总得理睬人家嘛,老师常常说:中国是文明古国,礼义之邦,说话要和气,待人要有礼节,你们有个屁礼节!

  文生说:“我们走。”长林问:“往哪里去?”“北街不是有个开发区么,我们去那里看看。”

  两人走出供销社,无意中竞碰到同班同学丁秀花。丁秀花的父亲是街上做豆腐生意的。丁秀花挑着半担黄豆从镇子外边的小溪走上来,看见文生和长林,老远就喊:“肖文生,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早晨。”文生答道。 “是来问考分的吧。”丁秀花将半担黄豆换了换肩,说,“我昨天到学校,胡老师说考分还没有下来。”

  “不是,我们想找点活干。”

  丁秀花知道文生家里很困难,问道:“想挣学费钱?”“嗯。”

  “找到了么?”

  文生焦急地说:“没有。”“你们刚才在哪里?”丁秀花也只有16岁,个子不高,挑着黄豆,站在太阳下,汗水就从额头上鼓出来,清瘦的脸有些发红。

  长林说:“我们同学分手一个月了,好不容易碰在一起,你就这样挑着担子和我们说话呀。”长林过去读书时,对待同学总是这么大大咧咧的。

  丁秀花只得放下水桶,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你们空站着,我挑着东西陪你们说话,有意见的应该是我,不是你。”

  文生一旁说:“我们刚才在供销社基建队,他们说我们个子太小,做不了重活,其实他们是小瞧人,他们做得起的活,我们也做得起,我们会做的,他们还不一定会做哩。”

  丁秀花盯着长林笑着说:“他们就不会踢足球。”

  文生说:“别取笑人家了,人家现在后悔都来不及哩。”文生拍了拍长林的肩膀,“上高中之后,长林说他再不会一门心思踢足球了,首先要把学习成绩搞好。

  丁秀花惊诧地盯着长林:“伍长林,这是真的?”

  长林有些不好意思,“的确有这个想法,不过后悔的同学不止我一个,周银环也后悔了,而且比我还后悔得厉害。”

  文生说:“说是这么说,从口头落实到行动,还要下很大的决心。前天,我们一块到胡老师那里问考分,镇上几个同学邀长林踢足球,他就又什么都忘记了。踢了半天足球,回家的路上还险些闯下了大祸。”

  丁秀花问险些闯下什么大祸了?文生就将长林用断砖头堵银环家砖窑烟囱的事,对丁秀花说了,丁秀花脸都吓黄了,“伍长林你的胆子可真大。”

  长林脑壳一仰,“那个周扒皮真歹毒,老子报复不了他,今后就在周银环身上出气。”长林一副很气忿的样子,“不是不报,时间未到,时间一到,一定全报。”

  丁秀花连连摇头,“周银环是你的同学呀,你怎么能生出这种想法来。”丁秀花显然是有些激动,“毕业一个月了,同学们都分开了,再也不能聚在一块了,想起来,心里就难过。刚才我看到你们,心里好高兴啊。长林,你不能对银环的爹有意见,就对着银环出气啊。那样,你就太对不住同学了。”

  文生说:“丁秀花,你住在镇子上,和同学们也没有什么联系么?”

  “我天天帮父亲做豆腐卖豆腐,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多久我就想抽点时间,约大家一块说说白话的。”丁秀花这么说的时候,突然惊道:“看我们一高兴,竞忘了站在这里烤太阳呀,走,到我家去坐坐吧。”

  文生有些焦急,“不了,我们还没有找到活干呀。”长林却想玩,问道:“你爹在家么?”

  “在家做豆腐。”

  长林有些失望,说:“你爹在家,我们就不去了。”

  丁秀花说:“我爹对我的同学特别好,同学们去我家玩,他从来不做样子的。”

  长林说:“哪个都不会说自己的爹坏,我爹一天到晚骂我,前天还揪我的耳朵,把我的眼}目都揪出来了,我也不说他不好啊。”丁秀花说:“伍长林你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呀,你们不是想找活做么?告诉你,我爹认识一个基建队的包头。”

  “是供销社基建队的那个朱包头?”

  “不是。我爹认得包头的那个基建队在镇文化站修影剧院。”文生说:“太阳已经当顶了,再找不到活干,一天就完了。长林,我们去吧,看丁秀花的爹能不能给我们找个活干。”

  长林说:“丁秀花,这就看你的哕。”

  文生走过去,从丁秀花手中拿过扁担,“我给你挑黄豆。”

  丁秀花说:“我挑得动。”

  长林一旁说:“客气什么,我们是同学哩。”

  丁秀花的家在农贸市场旁边,说家又不是家,只有一间窄窄的房子,还是租的。丁秀花说她的家原来在小溪口村,有一栋大木屋。四年前,她母亲生病,在县医院检查说是癌症,她父亲将房子卖了,还借了几千块钱,将母亲送到省医院治疗。

  结果,钱花光了,父亲捧回来的是母亲的骨灰盒。家已经没有了,讨帐的人却天天找父亲,万般无奈,丁秀花的父亲丁祖仁在盘罗镇农贸市场旁边租了一间房子,开了一间豆腐坊,做豆腐生意,挣钱还帐,盘养女儿读书。

  丁秀花说:“以前,我每天放学回来,都要帮着父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寒假暑假,我也学着做豆腐,卖豆腐。”

  长林笑说:“你卖豆腐,不成豆腐西施了么。”

  文生已经挑得满头大汗,对长林说:“你这张破嘴,在丁秀花的父亲面前只别乱说。”

  丁秀花的父亲正在做豆腐,看见文生挑着黄豆进门来,问女儿道:“他们是你的同学?”

  “同班同学。”丁秀花说。

  “你怎么要他们挑黄豆呀。”丁祖仁十分热情地要文生和长林坐,“秀花,豆腐脑刚出锅,快给他们盛豆腐脑吃。”

  丁秀花盛了两碗刚刚出锅的豆腐脑,里面还放了许多白糖,递给文生和长林。文生和长林都不好意思吃,说:“我们刚才吃早饭,一点都不饿。”

  丁祖仁说:“别客气,快吃吧,豆腐脑补脑子,日后读书成绩才好。”

  长林说:“怪不得丁秀花成绩好,天天吃豆腐脑呀。” 丁秀花说:“快吃,吃了我们好说白话,再过一个月,我们就都分开了,各奔东西了,想一块说话也没有机会了。”

  丁祖仁问:“你们两个是读中专呢,还是读高中?”

  丁秀花说:“肖文生是我们的班长,他报考的农校,伍长林是学校的足球队长,考高中。”

  丁祖仁高兴地说:“好,你们要加劲读书,日后才有好的前途。我就喜欢有用的孩子。”

  丁秀花走过去,对父亲说:“肖文生家庭困难,他想在镇上找点活做,挣点学费钱。爹,你到影剧院对基建队那个包头伯伯说说好么,给肖文生和伍长林找点活做做吧。”

  丁祖仁盯着他们说:“你们这么点点大,基建队的活你们做得了?”

  “做得了,前些日子,我们还给银环她父亲出砖窑哩。基建队的活,肯定不会比红砖厂的活儿重。”

  “做做活也好,我家秀花也天天帮我做豆腐哩。不然,只知道读书,都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丁祖仁放下手中的活,“我这就去给你们问。”

  丁祖仁走后,丁秀花笑着说;“我爹走了,你们快吃豆腐脑啊,吃了,我再给你们添。”

  没有大人在身旁,文生和长林变得自在多了,端着碗呼噜呼噜就吃了起来。长林一边吃,一边说:“豆腐脑怎么这么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丁秀花很大方地说。

  文生说:“我够了。你给长林加,他是踢足球的,牛肠马肚。”长林勾着头说:“我再吃半碗,牛肠马肚就牛肠马肚。

  这东西,只怕银环也不是天天能吃到的。”

  丁秀花问:“银环真的后悔了?”

  “真的,那天我们给她家的红砖厂砍柴禾,她亲口说的。”

  丁秀花颇有几分同情地说:“和她一块的同学上的上高中,读的读中专,她却上不成学,心里可能是不好受的。”

  “她家有钱,可以读高价。”

  “基础太差,赶不上班,考试起来老是不及格,也没有意思嘛。”丁秀花有些惋惜地说,“那阵在学校,我不知道说过她多少次,她就是不听,现在我们想帮助她都来不及了。”

  长林说:“她成绩差是差,同学的情谊还是有的。我和文生给她家红砖厂砍柴禾,她父亲不肯收,是她要她父亲收的,她还在她父亲面前说情,让我们在她家的红砖厂做活。后来她爹少给了我们工钱,她又要来给我们补上了。”

  丁秀花就批评长林说:“那你为什么还要找银环出气啊。”

  “她父亲坏,是周扒皮。我一个孩子,斗不过他,不在银环头上出气,又有什么办法呢。”

  “父亲是父亲,女儿是女儿,你是和尚不能吃牛肉,鼓上出气呀。”

  三个人说话的当儿,丁祖仁回来了,说:“我对刘包头说好了,他的基建队正在封砖墙,有两种活你们可以做,一种是挑红砖上脚手架,一种是拌泥浆,他们原来做这两种活都是点工,刘包头说你们不是大人,工钱不好开,挑红砖上脚手架可以做包工,点数付钱。”

  文生说:“我们家离镇子几里路,早晨来,晚上回去,做包工自由一些。”

  丁祖仁担心地说:“挑红砖很辛苦,脚手架又陡。”“不要紧的。”文生很自信地说,“我们挑得动。”丁祖仁说:“既然这样,你们就挑红砖算了,要注意安全,也不要挑得太多,你们都才十几岁,骨头还是软的哩。”过后,就交待秀花,“我说好了,你带他们直接去找刘伯伯。”

  丁秀花带着文生和长林出门的时候,丁祖仁又交待他们:“中午你们到我这里来吃午饭。”

  文生说:“谢谢丁伯伯,我们才吃过豆腐脑,一点都不饿。” 三个人来到基建队,刘包头看着文生和长林说:“你们才多大年纪,也想挣这辛苦钱呀!”

  文生说:“放暑假了,在家没得事做,想挣点学费钱。”

  刘包头说:“难得你们这么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替父母减轻负担。好吧,我收留你们。”

  文生说:“刚才丁伯伯对我们说了,我们就挑砖吧。”刘包头指着脚手架说:“你们挑得上去么?”

  “挑得上去。”

  “那就挑砖吧。”刘包头将旁边一个勾鼻子汉子叫来,对他说:“全仔,这两个孩子是豆腐店丁老板介绍来的,他们愿意挑红砖上脚手架,你将挑砖的那两个人叫去封墙算了。”

  那个叫全仔的勾鼻子瞅了文生和长林一眼,有些不怎么耐烦地说:“我有五把刀封墙,你们只别误我的工。”

  长林说:“哪能呀。”

  全仔就对两个挑砖的说:“你们去封墙,别挑砖了。”

  文生和长林接过两人的挑子,去路旁砖场挑砖。长林对全仔说:“你来点点数吧。”

  全仔说:“哪个有时间给你点数,我封一堵墙用2000红砖,你们自己数砖墙就是了。”

  文生和长林就不好做声了,各人挑了20块红砖上肩,觉得好沉好沉,上脚手架时,脚杆子都打颤了,心想那阵给周富贵出砖窑,红砖好像没有这么压人。

  刘包头说,“这些红砖都泡了水的,你们少挑几块,别压着了。”长林问:“你们为什么要泡水呀?”

  “不泡水,石灰浆粘不住。”刘包头说,“全仔,他们只怕供应不了红砖,还是要添个人挑才行。”

  全仔只得又将一个人叫下来,“加了一个人,他们的工钱怎么算?”全仔有些不怎么耐烦地问。

  刘包头想了想,说:“丁老板天天给我们食堂送豆腐,这份情我记得,他介绍来的人,我不能怠慢。这样吧,你们干脆也做点工,他们每天的工钱是15块,我给你们开10块,你们看行不行?”

  文生和长林都很感动,觉得这个刘包头比供销社那个朱包头要好得多,连连说:“行。”

  “你们住哪里?”

  “我们是黄泥坡村的,早晨来,晚上回去。”

  “黄泥坡村我知道,我在那里拖过红砖,很远呀。”

  丁秀花说:“他们要是赶不到时间,就住我那里算了。”

  文生想说他晚上还要守秋,见丁秀花对他使眼神,就没说。

  刘包头说:“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干活去吧,我要去县城买点材料回来。”说着就走了。

  丁秀花交待文生:“中午你和伍长林到我家去吃午饭,晚上也到我家去吃饭。”

  全仔不耐烦地说:“快去挑砖,上面等着要砖用。”

  长林瞪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只怕比金大奎好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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