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讲只是挪个铺,收拾起来也大惊动了一番。楼道壁橱里翻出许多陈旧货,婆婆一样样过目,该收的收,该丢的丢。老洋房的壁橱做得考究,团圈铺了齐肩高的樟木板,叶采萍统统擦拭了一遍,竟然能照得出人影。婆婆叹道:“老早怎么没想到做睡铺?有这点樟木在,蛇虫百脚都不会钻出来了!”言下之意,还让叶采萍占了便宜!
撑开钢丝床,壁橱的长度里还有尺半空余,刚巧好塞进一只小茶几,放一只小台灯及其它零散杂物。叶采萍又在樟木护壁上敲了几只洋钉,挂挂衣裳什么的。壁橱原是两扇双向拉门,日里拉上,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夜里开半扇门,放下一袭布帘,睡在里面也还不觉得逼仄闷人。
阿琴里里外外帮着叶采萍搬东西,口中一声一个“嫂子,谢谢”,叶采萍愈发坦气道:“阿琴,自家人用得着谢吗?”
毕竟还是有不方便的,因为叶采萍的衣物还放在原来房间的衣橱里,每每要取东西,反倒要跟阿琴打招呼了。起初一段日子,阿琴还蛮客气 ,说:“嫂子,这原是你的房间,你尽管来拿东西好了。”叶采萍身为公司公关部主任,经常有应酬,三日两头要换衣裳,衣橱开出开进的,渐渐地,阿琴面孔上的颜色就有点不好看了,言语中也常常夹带骨头。
叶采萍并不跟她计较,只是将一些经常要穿的衣裳挂到公司办公室的橱里去了。老板对她很优待,单独给她开了间办公室。这样一来,她在家里换衣裳的次数就大大减少了。
有一日傍晚,快下班了,叶采萍却接到老板电话,说晚上有新加坡重要客商的会见,要她准备准备,半小时后,小车来接她去宾馆。叶采萍匆匆换上套装,不料章梅芳闯了进来。
章梅芳是合巧路过,心血**找叶采萍聊天的。公司员工都晓得这位芳芳童装女老板是叶采萍的老同学,故而并不阻拦,也不通报,随她径直闯上楼去。
章梅芳一对藏在灰蓝眼影里的眼珠骨碌碌地在叶采萍身上转了两圈,坏笑道:“下班时间快到了,还收拾得这般齐整,有约会吧?”
叶采萍边拢头发,边嗔道:“你呀,心思总往歪路上去!晚上要跟新加坡客人谈生意,总不见得蓬头垢面地去见人啰!”
章梅芳扑哧一笑道:“徐贵棠那点花头精我还不晓得,抬出个新加坡客户做幌子罢了!”
叶采萍一楞,方才明白她的意思,两颊腾地烧起来,跺了下脚,压低声音喊:“章梅芳你要死啦!瞎话三千,喉咙咣咣响。公司人都在外面呢。你存心想敲我的饭碗啊?”
章梅芳目光旋锥般盯了她一会,惊讶道:“你跟徐贵棠,没有发展下去呀?”
叶采萍气得脸发白,又跺了下脚,道:“亏你想得出的,我年纪都比徐老板大好几呢,再讲,我是那种人吗?拿了人家一份工资,总归要尽心尽力把事情做好,对吧?”
章梅芳息顿片刻,微微点头,道:“虞志国好福气,讨到你这么忠心耿耿的老婆。可笑他徐贵棠是自作多情了。”
叶采萍搡了她一把:“乱嚼舌根要生疮的!我看人家徐老板也是规规矩矩的人,前头的事,多半是那个外地小姑娘存心勾引的吧……”
章梅芳嗤地一声,不屑道:“那你也太小看徐贵棠了,是他多次在我面前夸你,讲得你花好稻好,我是看透他的心思的……”
“好了好了,我是你介绍进他公司的,他当然要在你面前讲我好啰,夸我其实是夸你嘛!”叶采萍虽打断了章梅芳,她那句话却是实实在在听到心里去了,心口莫名地**开一片涟漪,只是不愿意往深处想下去罢了。
窗外传来嘀嘀两声汽车喇叭声,这是徐老板的小车到了,在喊叶采萍下楼呢。叶采萍连忙拎起漆皮小包要走,又感到不好在章梅芳面前显得太急切,便停住,笑道:“梅芳,你晓得吧?开春志国就毕业了,他说拿了文凭马上回家的,我总算熬出头了!”
章梅芳道:“等虞志国回来,我做东,班上同学好好聚聚啊。”又意味深长地追问了句:“晚上陪客户,酒少喝两口哦!”
叶采萍道:“放心好了,没有人能灌醉我。”却莫名地耳根发烫,躲开章梅芳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