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洪雁找到了火柱,对他说:“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干不干?”
火柱一听乐了,他连连说一道:“干,干,啥任务?你快说啊!”
“今天留在山下,跟佟世贵称茶叶、运茶叶……”
“这,”火柱搔搔头皮,“我一见他就恶心……”
“原来你尽爱说漂亮话。把成堆成堆的绿翡翠芽儿让佟世贵一个人捣鼓去?”
“那,那叫他甭干得了。”
“你呀,”洪雁凑着火柱的耳朵,悄悄地说了好一会,“……这就叫做引蛇出洞,懂吗?”
火柱听着听着,高兴起来:“好哇,这个任务挺重要一,我干Z?
“脑袋要放灵些,别尽使蛮力。
“知道了。”火柱精神抖擞地向仓库走去。
……佟世贵整整一夜没有睡好,心里七上八下地:“怎么昨晚偏偏又碰上了那个鬼丫头?真是‘冤家:路窄,呀。唉,瞎子快点把篓子取下’来就好对付了……。
早晨,他正想找借口下龙尾坡,到袁瞎子那里取茶篓,就听到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议论:“抓住了,抓住了,破坏幼林的是老地主。”“这个死瞎子真是本性不改呀……”
佟世贵吃了一惊:“怎么,老瞎子被他们捉住了?不可能呀……不,说不定是真坏事了。”这么一来,侈世贵又不敢下去了。一个人坐在仓库里,强作镇静地磕南瓜子,脑子里翻来复去地惦着想着:“……老家伙是不会供出我的,他还要我为他夺回家业呢。,过了一会又想:“也不一定呀,老家伙顶怕死,万一招供了怎么办?我,我的一切不就完了?!……怎么办?使个什么法儿挽救这个局面呢……”
正在这个时候,火柱走进仓库,对准佟世贵大喝一声:“喂,别做白日梦了,快起来。”
佟世贵吓了一跳,一见是火柱,便放下了心,向:“怎么,这么早下班了?噢,是吃不消,,偷着溜下山的吧?这份苦差使还不是你们、白,己讨来的了,..
火柱气得眼睛直冒火:“佟世贵,你想诬蔑我们哪?好,今天咱非跟你讲个清楚不可,你这是什么意思?”说着硬拖着佟世贵的衣袖,。把他从凳子上拖起来,“你这么坐着,不是偷懒是什么?你说清楚,援外任务是不是苦差使?”
佟世贵踉踉跄跄地向前跌了几步,差点没把瓜子连壳吞下去:“放手,放手,跟你说句笑话,怎么就认真了?你到底干啥来了?”
火柱把手一甩说:“大伙派我来协助你工作,知道吗?”
“用一不着,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别尽在这儿添麻烦了。”佟世贵挥挥手想支开他。
“什么用得着用不着?告诉你,破坏幼林茶园的袁瞎子逮住啦!今天大伙劲头就象山上的茶芽,呼呼地直往上冒呢!”火柱说完,一眼不眨地盯着侈世贵―这是洪雁的主意,要他狠狠地触一下佟世贵的神经,看他下一步如何动作。
佟世贵头皮一阵发麻,眼前“嚓嚓嚓”地冒金星:“完了,老东西果真完了,说不定已招出了我,要不他们怎么会派这小子来监督我呀?”不过,他马上缓了口气,强拉开笑脸,“好……好,我正嫌一个人干活闷气呢。”
“今天由我来掌秤,你赶快抽空把仓库里的茶篓、化肥,都清点出来!”
“谁,谁命令的?”
“调查组决定检查你的全部账目!”
佟世贵又象挨了一闷棍:“好个鬼丫头,真的调查起我的情况来啦。她就是戳在我心头的刺,扎在我眼中的钉哪。哼,我一定要设法把她扳倒、拔掉……”
“喂,别发呆了,快干活吧!”火柱催促着。
“撵得真紧啊,把老子逼急了,有你们好看的!”佟世贵恶狠狠吐了口气,强打着精神扫起仓库前的空地来……
龙头峰背后象不知被谁用彩笔猛涂了两下,血红血红的。山里头有一句话:“朝霞不出门,大雨要来临。”果然,天气变得闷热起来,一点风也不透,平日里总是飘绕在峰腰上的白云朵儿,也都不知藏到哪儿去了。
这两天下来,洪雁本来那圆鼓鼓的两腮显得消瘦了,晶亮的眼珠也罩上了一层血丝。可是洪雁仍然感到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是啊,鸿雁渴望在暴风雨中磨炼出刚劲的翅膀,战士向往在枪林弹雨中摔打出钢筋铁骨。瞧,咱们的洪雁,挎上了茶篓又继续战斗了。
好闷热啊!汗珠子从每个人的额上、鼻尖、两颊、唇角“簌落落”地滚下来,落在被太阳晒得聋拉下脑袋的茶树上,冒着热气。,尽管这样,青龙山仍然是一派生气勃勃的欢腾景象,一青年们穿行在绿海中,搅得碧波阵阵翻。你听,在那碧波绿海中**漾着的歌:
声还格外动听呢:
山高望得见天安门,
路遥紧连亚非拉,
革命风云起四海,
红旗代代放光彩。
在这种天气里,茶芽最容易发酵变质,若把茶篓。装满了再送下山,那篓底的芽头就会变红发热。
洪雁想:再热、再累也要确保这援外春茶的质,量。于是她找小侯商量:“小侯,咱们。分分工吧。”
“行,我们统统归你调度。”
“我带一部分人运茶叶去,你们就留在山上专门采茶叶,好吗?”
“好!"
就这样,洪雁带着一些姑娘们,背着沉甸甸的茶篓,疾步奔下山去了……
洪雁她们背着茶篓刚踏进连队的场地,就听到火柱尖起嗓门在喊:“暖―丰收罗―茶叶堆成山罗--”洪雁暗自笑了:“这个‘楞头青’,想通了的事干起来很痛快,瞧他的乐劲。”
其实,别看火柱这半天都在浑身冒汗地干活儿,脑子里可紧张啦。他不时地借擦汗、喝水的机会瞄着佟世贵,很想发现点什么破绽来。他甚至想象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佟世贵突然放火烧仓库了,于是他勇敢地扑上去,把这条毒蛇抓住了……
可是,偏偏在今天,佟世贵特别老实。运茶叶的人下山来了,他便一声不吭地帮着倒篓子,整场地。运茶叶的人走了,他就钻进仓库,摊开账本,把算盘珠拨得直响,连平时他唱惯高调的嗓子也低沉起来了,弄得火柱实在有些纳闷。
这时洪雁领着运茶叶的队伍来了,她对火柱说:‘火柱,今天茶叶多,天气热,容易变质,要勤翻勤摊呀。”
火柱点点头,帮洪雁卸下篓子,趁机悄悄地说:‘真怪呀,洪雁。我告诉佟世贵袁瞎子的事,他还笑。这半天老实透了,连声音也没了。”
洪雁扬扬眉毛说道:“这就是新情况。你想,为啥他平时唠唠叨叨,奉承话没个完,今天却一声不吭了?咱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啊!”
“嗯,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火柱用手拍着自己的脑袋。这时,他看见佟世贵从仓库里走出来,便不响了,转身操起秤杆称茶叶。
洪雁回过头,盯着佟世贵间:“会计,仓库里的账结清了吗?”
“差,差不多了。”在洪雁紧逼的目光下,佟世贵感到浑身象火烧一般,难受极了。
“别再‘牛皮糖’了,老廖已经回来,他要你把清单赶快上报!”
“啊?……,佟世贵心口又象被马蜂鳌了一下,痛得发抖。
“怎么?”洪雁目光象刀子般锋利。
“没,没什么,我,我正在清理。”
场上只剩下佟世贵和火柱两个人了。火柱使劲地把茶叶耙起来,向上一抛,茶芽便象春雨一般洒落下来。透过这绿芽布成的雨帘,火柱仿佛看到这醇香的茶叶越过了大海,飞进了丛林,泡成一杯杯腾着热气的浓茶,在那些正为民族解放而战斗的游击队员手中传递着……
茶芽洒下来,落在佟世贵头上,他厌恶地摇摇头,把它们抖掉,好象这样才能发泄他心头的仇恨。
真的,这半天是佟世贵最难受的半天了,他走进仓库,沉沉地坐在椅子上,胸口突突地乱跳:“……不好了,姓廖的也回来了。”佟世贵现在感到象被人捏住了气管,喘不过气来,“这个姓廖的比丫头片子还要厉害,我再不采取主动,先发制人,就会被他们捏死。唉,平常蛮灵的脑袋,今.儿个怎么连一个法子也想不出来了?……”
佟世贵感到心躁口裂,随手拿起杯子倒了杯水,猛喝一口:“哎哟,呸、呸、呸。”原来是开水,烫得他直冒火,他恨恨地把水往地上一泼,干燥的地面冒起一阵热气。忽然,佟世贵盯着地上的水渍不动了,一条毒计涌上了心头,他“嘿嘿嘿”地冷笑起来。
火柱奇怪地朝仓库里望望,咦,一上午没吱声,怎么现在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葫芦里又卖啥鬼药了?火柱大声问:“佟世贵,你在做什么美梦?”
“哪里哪里,我轧出了一笔账目。”佟世贵心里暗骂道:现在别神气,待会儿我要让你们的援外茶变成霉干菜。他走到场地上,瞥了火柱一眼,又装出关切的样儿低身摸了摸茶叶,对火柱说:“今天天气太闷了,茶叶容易变质,你摸摸,底下的茶芽都软瘪了。要打点冷水洒一洒,给它们散散温。”
火柱皱着眉梢想了想:“那,你去找两只水桶来。”
佟世贵急忙从仓库里拎出两只木桶,递给火柱一只,两人走到青龙泉边上。青龙泉的水真好,越是天热它越是清凉。于是他们轮番来回地打起泉水,往茶叶堆上浇去……
佟世贵终于觑着火柱去拎水的机会,发疯似地扑进仓库,拿出两只热水瓶就往茶叶堆上浇―这么热的水一浇,简直就等于在泡茶叶了!他怕火柱赶来,慌忙把热水瓶放进仓库,慌乱中,一只瓶塞滚进了茶叶堆里。等到火柱回来,佟世贵已经象没事人儿似的在干活了。
佟世贵见车来了,连忙取出几只大竹筐“啪”地摔给火柱一只,自己走进场里迅速地装起筐来。他一大把大把地装着,把刚才用开水浇过、已经发烫变质的茶芽也掺在嫩芽里一起装进了竹筐。
“装车罗!”佟世贵得意地大声嚷了起来。
“等等!”火柱喝了一声。
“干啥?”佟世贵惊慌起来―难道给他看出破绽了?
“把份量称一称。”火柱找出一杆大秤。他想,今天宁愿麻烦一些,也不能让佟世贵钻空子。八百八十六斤。”火柱把准确数字记在本子上。
佟世贵焦急地把眼珠子向山路口瞥了又瞥,他真怕洪雁在这个当儿出现,心中不断析祷着:乡山神爷爷保佑,可别让那个丫头下来啊。直到火柱他们装完了车,佟世贵才偷偷地舒了一口气,可是转眼又二想:“不行,万一在半路上被这个赶车丫头看出茶叶变色了,岂不是前功尽弃?哼,这些小青年,刁得很,我不可不防。’”于是他摆出甲副卖力的样子,对火住说:“火柱,今天茶叶多,赶车比较辛苦,你在这儿看看,我跟车下去,好帮着卸卸车。”
火柱想:“不管你耍啥花样,也要把你的真面目彻底揭露出来。”他向赶车姑娘丢了个眼色,赶车姑娘也把头微微地一点。火柱就说:“好吧,你跟车下去吧,这车茶叶在半道上要是出了问题,可要你负责!”
“放心吧!”佟世贵得意地跳上了大车。
“坐稳点,当心摔死!”赶车姑娘瞪了佟世贵一眼,“啪”地一甩长鞭,赶车上路了。
佟世贵一走,火柱顿时感到身边砍去了扎手的茨蔡儿,浑身畅快。说真的,让他一个人干十倍的活儿,也比和佟世贵在一块儿待着痛快多了。他的心思马上又钻进了满眼满场绿翡翠般的茶叶里去了,他从心底里发出了醉人的喊声:“丰收罗―茶叶堆成山罗―”
洪雁她们恰巧就在这时出现在山路口上了。
“洪雁,又送下来了?真快呀!”火柱兴奋地说。
洪雁用红布衫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儿,说:“今天小侯他们采得快极了,我们要不快运,茶芽怕会变质呢。”她用乌亮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咦,佟世贵呢?”
“跟着牛车运茶叶下山了。小云也在车上,不怕他捣鬼。”
洪雁卸下茶篓,把满篓茶芽倒在地上。忽然,她看见场里茶叶堆里有一撮暗红的叶子,怕看错了,她又使劲揉了揉眼睛,是真的:有发酵茶的症象。洪雁放下茶篓,奔了过去。
“火柱,茶叶发酵了。”
“别吓唬人哪,咱一刻没停地翻着,还洒了凉水,怎么会发酵?”火柱不相信地说。
这时洪雁已抓起一撮红褐色的茶叶,痛心地说。“瞧,这是什么?”
火柱连忙跑过来,在茶叶堆里兜底翻了翻,这一下看得清楚了,有些茶芽已经变色了,枯卷着的茶叶正散发着热气。他睦目结舌地呆住了……
“运下去的茶叶里发现过什么吗?”洪雁着急地问火柱。
“不清楚。我在外边装的,这里是佟世贵装的。”火柱着急地用手把头发拽过来又拉过去,好象要从头发里找出造成这种情况的原由来。
严重情况!发酵变质的茶叶一定混在鲜叶里送到场部去了。要是不及时将这些发酵变质茶叶拣出来,将会使茶厂里成千上万斤茶叶都变质,损失可大啦。怎么办?洪雁决定去追回来!她问道:“牛车走了多久了?”
“走了一会了。”火柱心里恨自己:‘真没用,让发醉茶叶从自己眼皮底下混过去了。他决心用实际行动弥补自己的过失:“我去把佟世贵追回来!”
“不,你在小路上等着,让运茶下来的人快来拣发酵的叶片,否则会影响满场的茶芽的。运下来的茶叶不能再堆在这上面了,另找荫凉的地方,快,你快去”洪雁没容火柱多说,用力把他淮向小路,自己转身向山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