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丽母子要回阎良,陆云飞要上北航,江小凤也考上空乘,要去北京培训。江树森和陆天放提议就在江家聚会,给他们践行。此时在晒台上,弄堂里的小伙伴也要为陆云飞开一个欢送会。江小妹买了一盆苔花,悄然来到晒台上,听见陆云飞正在跟同学陈大宝聊天。陈大宝问陆云飞喜欢江家姐妹的哪一个?陆云飞对这种感情还很陌生,只是隐约觉察到自己更喜欢与江小妹相处,但甘素芬必然反对,也会让江叔为难。于是他笑笑说,他年纪还小,只把她们当妹妹。江小妹听到这话暗暗点头,觉得自己就该在陆云飞身边不显山不露水,默默无闻地关心他。这时拉着一堆鲜艳气球的江小凤跟捧着一堆零食的几个女孩子来了,大家都有说有笑地热闹起来。江小凤把那堆气球放上天,小伙伴们轰然叫好。陆云飞突然在晒台一角发现了那盆苔花,白色的花朵如米粒般大小,但色彩纯净,盎然盛开……
“这是谁送的?”江小凤跟过去嘲笑道,“这礼物也太普通了!”
“我送的。”江小妹平静地说,“苔花如米粒,也学牧丹开。”
“过去我妈常这么说。”江小凤有些讪讪的,心里却不以为然。
陆云飞不禁笑了,他觉得江小妹正像这盆苔花一样,在身边悄然绽放,心里很温馨。
这天傍晚,他跟着姐妹俩一起来到江家,意外地看见了少年时的小伙伴凌翔。
“翔子!”陆云飞立刻冲过去,兴奋地跟他拥抱,“听我爸说,你考上航校,要去当飞行员了?好啊!你飞得很高,但我的路却在脚下,我是去读北航……”
“我也听我妈说了,你这次高考成绩不错,终于冲上来了!”凌翔亲呢地打他一拳,“咱俩都好好念书,今后你设计飞机,我来开。”
两个年轻人热情奔放,开怀大笑。几个大人看见这两个男孩情谊深厚,也挺高兴。他们原本觉得大飞机前途渺茫,但现在看到下一代的努力,又有了新的希望。
凌丽见到江家的两个女孩子,也夸赞说:“这一对双生花,都长得挺漂亮!”
甘素芬在厨房做菜,听了这话很欣慰,但看见凌丽又想起往事,难免心生醋意。江小妹从小跟凌翔也很亲密,就走过去打了他一拳,像个好兄弟一般。江小凤跟凌翔分别好几年,此时仔细打量他,只见他个子不高,约有一米七三,但脸庞轮廓端正,五官极其精致,显然继承了母亲的优点,是个帅气大男孩。她便主动坐在凌翔身边,跟他谈笑风生,愉快地回忆过去。江小凤从小就如公主般傲娇,总想让男孩子俯首称臣,凌翔却最吃她这一套,甘愿唯她马首是瞻。两个母亲见他们这么亲热,心里都有些不快,因为谁也不愿跟对方结亲家。陆天放和江树森发现了这一点,又相视一笑。男人心胸开阔,也不跟女人们计较。这场家宴很热闹,长辈有许多祝福,青梅竹马的下一代也大有收获:江小凤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凌翔,江小妹也发现自己在陆云飞心中有了位置,两姐妹似乎都找到了感情的归宿。
当晚客人走后,江小妹便跟父亲讨价还价,说她书读少了,以后工作搞不好。江树森觉得小女儿摊牌有理,也愿意妥协,就说让她先进厂办的技术学校,读两年技校再进厂当工人。江小妹很高兴,又开始织这几天都在连夜赶工却未完成的一件毛衣。这是她给陆云飞织的,陆云飞比凌翔长得更粗旷,个子也更高大。他从小在养父身边长大,养母很少关心他。江小妹想到他要去寒冷的北方读书,衣物可能准备不足,就用零花钱买了这堆深蓝色毛线,要给陆云飞织一件御寒的毛衣。她一边织,一边想起一个外国童话,那是说一个女孩的七个兄弟被魔法变成了天鹅,必须穿上女孩给他们织的毛衣才能重新变回人,但条件是这七件毛衣没织好之前,她不能说一句话,否则就会失效。女孩已经贵为皇后,仍是日夜不停地织,而且闭口不言,差点上了断头台……她想到这里就笑起来,因为没有人逼她。
甘素芬在旁边发现了,忍不住发问:“小妹,你在给谁织毛衣啊?”
江小妹想起那个童话,决定不开口。
江小凤却帮她回答:“给陆云飞织的。”
“是他?”甘素芬立刻追问,“小妹,你跟他什么关系啊?还给他织毛衣?”
见女儿仍不回答,甘素芬就像当年自己的母亲那样叨叨开了。
“女囡喜欢谁才会给谁织毛衣。依我说啊,这嫁人就要高攀!我是农村人,若不嫁给你爸,怎能来上海?”
江小妹听得不耐烦,只好开口了,“妈,你不觉得自己太势利了?”
“什么势利呀?那就是利益。”甘素芬说,“人不可能平等,狗还分品种呢!”
江小妹更不耐烦了,便大声宣布,她就是喜欢陆云飞!姐姐也来嘲笑她,说陆云飞那个傻小子,怎么会有凌翔帅?甘素芬更生气,又喝斥小凤说,你也没见识,居然看上他!你去北京当空姐,见了大世面就要后悔。江小凤听了直点头,又惹得江小妹生气,也劝告姐姐说,喜欢一个人就要拿定主意,别朝三暮四!江小凤有些心虚,只好答应……
江树森在旁边听得这一幕,笑得直喘气,“你们呀,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
江胜田虽老,耳朵却灵,最享受这一幕,还说这就是人间烟火,天伦之乐。
当晚陆云飞回家,就忙着收拾行装。陆天放在旁边看了,爱意顿生。
“你要上大学了,爸送你一个礼物。”他说着,递给陆云飞一只贵重的手表。
陆云飞接过来看看,又还给他,感叹地说:“爸,我不想要礼物,我只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从小到大,街坊邻居还有人说我是野种?”
“那是胡说!”陆天放正色道,“你父亲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工人。只是他出身农村,没多少文化。我不认识他,但我也不相信别人所说,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只会打洞……我就不信!何况现在我才是你父亲,我要把你培养成一个出色的飞机设计师!”
陆云飞深受感动,也激昂地说:“我会以实际行动来证明,我就是您的儿子!”
陆天放忍不住跟养子拥抱,两人都很欣慰,这一刻,他们父子心连心。
陆云飞离开上海那天,太阳早早地悬在空中,天气热得都快凝固了。陆天放去火车站送他,江小妹已静静等在那里,手上抱着那件她熬了几个夜晚才打好的厚厚的毛线衣。
“这是什么?这么厚的毛衣?”陆云飞一时没反应过来。
“云飞,北京冷,让它温暖你的心……”江小妹含羞地把毛衣交给他。
陆云飞这才明白,感动地问:“这是你织的?谢谢了!”
他收好毛衣,心里升起一种特别的感情。他望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发现她虽然穿着普通的白衫衣,没有特别打扮自己,但她相貌清秀,五官端正,更重要的是有一颗美丽的心。陆云飞在心里暗暗祝福这个邻家小妹,在离别的日子里也能迅速成长。
朝阳的光芒笼罩着整个车站,陆天放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两个小儿女,欣慰地觉察到,他们都已长大成人!他摘下眼镜来擦拭着,掩藏自己快要流下来的泪水。
凌丽回到阎良,也在这一天送儿子去火车站,西北不像上海那么炎热,但阳光也洒满了站台。她突然发现乔兴剑正快步朝他们母子走来,风儿吹动着他的衣角……
凌翔见母亲的脸色都变了,忙说:“妈,是我通知乔叔的,他也想来送我。”
乔兴剑走到乔翔面前,把一枝钢笔塞给他,“这是英雄牌钢笔,送给你,你要好好学习飞行。记住,要大胆,更要细心。还要保护好自己,别让你妈妈担心。”
凌翔高兴地拥抱了乔叔,又俏皮地说:“有了这支英雄牌钢笔,我还要学着当英雄!”
“调皮鬼!”乔兴剑爱抚地揉了揉他的一头短发。
凌翔朝他眨眨眼,又悄声对一直没开腔的母亲说:“我从小没父亲,一直觉得乔叔像我父亲……他是个好人,妈,我走后,你要对他好一点!”
凌丽竟无语凝咽,她眼里闪着泪花,目送儿子坐的火车开走。
随后她也想走开,却被乔兴剑一把拉住,“坐我的车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的口吻是命令式的,接着他不由分说,拉着凌丽上了自己的吉普车。凌丽也不想挣脱,似乎被一种无声的魔力所牵引,她不由自主地被乔兴剑拉到试飞站的那面塑像前。阳光映照在那个试飞员和设计师的脸上,整面塑像一片血红。蓝天无云,高空沉寂,只有时间在他们身边静静地流动,如同白云苍狗,白驹过隙,沧海桑田,瞬间百年……
乔兴剑直截了当地问凌丽:“我们的握手还作不作数?你们的大飞机还搞不搞?”
凌丽从没见过他这样锋利,不禁楞住了,只想听听他下面怎么说?
乔兴剑坚决地说,“如果你们不搞大飞机了,我就请求转业,跟她离婚再跟你结婚。如果你们还要上马,我就不能离开试飞站。我还不到退休年龄,还能飞五年……”
凌丽怔住了,知道这个选择已经无法避免。他的领导给自己打过招呼,他的妻子也给自己打过电话,可见事情闹得有多么大!但是她也能从中看出,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爱有多么深!他是始终不移的,只要能跟自己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怕。唯独这一点,他无法放弃——他仍然想当中国大飞机的试飞员,他对此也是坚定不移。
凌丽似乎受到这个男人的信念所催动,在这一刻,她忘掉了一切,忘掉了自己的对他的爱,也忘掉了自己的青春岁月。她此时丝毫也没有考虑这些,只是想对他坚定地传达出自己心中的信念。她说:“我相信祖国的蓝天上,一定能飞起我们设计的大飞机!”
乔兴剑朝她微微一笑,“好,我再等你五年。五年后我们再相见!”
他转身走开,没有回头。凌丽热泪盈眶,知道他又一次放弃了她。但他这个行动也激发出她浑身的斗志,甚至赋予了她一种胸怀开阔和高瞻远瞩的情操。她也再次感觉到,自己爱上的这个男人,魅力是这样大,心灵是这样美……
凌丽回到设计室,一言不发地毅然拿起笔,一笔笔构画着一架新飞机的蓝图。
同事们又在商量调到西安机械厂的事。这时工厂面临极大的生存危机,连职工的工资发放都成问题。为了完整保留设计队伍,所里决定实行半天工制,以便节约经费。设计师们抱怨纷纷,只想走人!见她居然如此,都有些惊讶。
一个女同事走来劝她:“别干了,我们都要调走了,离开了……”
凌丽头也不抬,“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也要留下来,一个人设计新飞机!”
在北京时,她头脑里就始终萦绕着这些线条和图表,似乎它们已在她心里扎下了根。她也曾跟同事们说过,早就想推出一种支线飞机,采用70座级,窄机身,2+2的布局。现在这些草图又在她脑子里呈现,她一笔一笔地绘着,全神贯注,心无旁鹜……
同事们见凌丽如此执着,都深受感动,于是谁也不再提调离的事,纷纷拿起笔,跟她一同画起了设计图。短短一天过去,桌上已经堆满了各种图纸。
这一天,陆天放和江树森正在方强的办公室,跟他谈得很不愉快。
经有关部门调停,飞机厂的外债暂时还清了,麦道的飞机型架也保住了。在江树森的女儿放弃高中不读而进工厂技校的影响下,一些工人也不走了。余下的问题是如何在厂里没活干的情况下,安排好这批工人?江树森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利用他的人脉关系,把这些技术工人都派到新加坡和美国去打工。这样既保存了技术力量,又让工人有活儿干,有钱拿,有大件可买。他跟陆天放商量,后者很赞成,方强听了却不同意。
“真是异想天开!闻所未闻!”他冷笑道,“亏你们想出这个馊主意!”
“哎,这是可行的!”江树森还想说服他,“我有关系,保证能行得通……”
方强知道他在厂里生产麦道飞机时,跟协作方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但仍是不情愿。
陆天放又帮腔说:“目前厂里的困难只是暂时的,我们最重要的,是防止技术人才流失。否则今后再上大飞机,你到哪儿去找这些技术好又有经验的工人?”
方强仍有顾虑,“不行啊,就算这样做行得通,但从此厂里人心涣散,大家都想去国外,反而更不好办……你们别说了,反正我是不能同意。”
陆天放和江树森见他态度坚决,也是情绪低落。正要走,突听有人给方强打电话,是一个朋友来劝方强,赶紧另寻出路也走人!方强怕他们听见难堪,连忙捂住电话,挥手让他俩快走,但他们已经从听来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大概,两个人都很吃惊和苦恼。
回到江家,甘素芬正在忙做饭,听他们说了这个情况,就庆幸地说:
“哎,幸亏我是个厨子,光绪三年饿不死锅边人。”
陆天放只得苦笑,甘素芬还在工厂食堂当炊事员,但估计也干不了多久。
“我们厂日子难过,大家都走投无路,你这做饭的也会失业!”江树森喝斥妻子。
江胜田颤巍巍地说:“国营大厂都情况不妙,民营企业反而风生水起。”
“老爷子眼瞎,却心里明亮啊!”陆天放叹道。
甘素芬把饭菜端上桌,又不甘心地在旁边叨叨说:“树森,你也赶快想办法,要不,你也调到上海汽车厂去?你有这么好的技术,那边一定会重用你!”
江树森听得火起,吼道:“哪怕全厂的人都跑光了,我和老陆也会留下来坚守!”
他说到做到,已经让小女儿不再读高中,直接进了厂技校去学习,以后当工人。
这个技校离飞机厂不远,仍然属于空军编制,所以不缺经费。江小妹进校的第一天,在教学楼的台阶前碰上一个坐轮椅的男人,正努力想把轮椅驶上阶梯旁的斜道……
“老师,我来帮你。”江小妹上前推着轮椅。她很机灵,见那个男人脸庞消瘦,约有五十岁的样子,就猜测他是技校的老师,否则他不会身为残疾,还想进这教学楼。
“谢谢你。”那男人彬彬有礼地点头说,“我叫朱杰,是英语教师。”
江小妹后来才知道,朱老师刚从东北调来,还是单身,因患脊髓炎而瘫痪。他不但英语特棒,专业知识也挺强,一来就在技校挑大梁,学生都喜欢他。此后江小妹就跟着朱老师学习,也处处照顾他。朱杰讲课嘴干舌噪,她就给他熬红糖水喝。朱杰也特别关照江小妹,除了授课,还告诉她一些人生哲理,希望她成为有文化的工人。
但江小妹在课余时常感到惆怅,弄堂里的小伙伴都风流云散了:陈大宝看见飞机厂的窘况不想当工人,去做纺织品辅料的小生意,田萍萍在家跟母亲学苏绣。江小妹时常跑到晒台上,独自痴痴地想念陆云飞,陆天放看在眼里,猜知她爱上了自己的儿子。
陆云飞在北航勤奋读书,大学课程挺难,他努力啃下来,成为班上最好的学生。他是个热爱生活的人,青春的力量鼓舞着他,尽管学校的生活有些艰苦,吃住都不理想,他却很满意,感到周围的世界永远是那么新鲜和美好。陆天放和江小妹都常给他来信,也能感受到他那股生气勃勃的劲头。陆云飞每逢周末就去机场打工,顺便看望江小凤。江小凤穿上空乘制服神采飞扬,她在培训班里也成绩最好。她告诉陆云飞,要争取第一个上机值乘。
凌翔在航校也很努力。他身体有韧劲,但平衡机能较差,体能训练把他难住了。那是一些罕见的体育器械:走**木如同走钢丝,他几次上去都被甩下来,摔得鼻青脸肿。同学嘲笑他,他不服气,半夜三更去练,终于如履平地。接下来是旋梯,要在空中旋转360度。凌翔不敢吃东西,常饿着肚子去旋转,还是把胆水都吐出来了,这才知道当一个飞行员有多不容易!最绝的是旋转秋千,新学员都不敢上,没有几个人能打过去。凌翔给乔叔写信请教,又听从他的意见,再去锻练体能,每天坚持跑上万米。身体强壮了,又掌握了技巧,最后才过关。他在专业知识上更努力,经常挑灯夜读,刻苦钻研,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此时上海的飞机厂又陷入绝境,工人工资减半,生活清苦,连买煤过冬的钱都拿不出来,企业生存也成问题。方强无奈之下解散了后勤部门,让仓库保管和炊事员都下岗分流,自寻出路。甘素芬下岗了,成天在家抱怨,江树森只好安抚她。食堂发生了恶性事件:杨本和有病却无法报销医药费,听说下岗,生活无着,激怒之下用菜刀砍伤了方强!
杨本和判刑入牢,方强受伤住院,厂里乱成一团,无人管理。陆天放和江树森听到传闻说方强也要走,他俩急了,在医院没找到方强,又赶到厂部,方强正在收拾东西。
“怎么?你也要走?离开我们厂?”陆天放连忙上前问。
“是啊!”方强叹着气,“大家都在找出路,我也想去下海经商。”
“方厂长,别走啊!”江树森着急地说,“请你留下来,跟工厂一起渡过难关。”
方强感叹道:“你们都知道我受伤的事,再不走,我这个副厂长就没命了!”
“那是个别现象,杨本和就是个混人!”陆天放忙说,“他也受到惩罚了……”
“可是我老婆听说此事,吓得要命,坚决要求我离开这个厂。”方强皱眉说,“恰好她有个朋友,投资办了一家汽车修理厂,想让我去当厂长……”
“不不不,你不能走!”江树森恨不得给方强跪下来,他动情地说,“我求求你,别走啊!厂子这个情况,我们还想再跟你商量,那个海外打工的事呢!”
“那事就别提了,我已经打了辞职报告。”方强苦笑着,“我还想把你俩都带走呢!怎么样,跟我去汽车修理厂吧,对我们修飞机的人来说,那就是小菜一碟!”
陆天放和江树森异口同声地拒绝:“谢谢!我们不去……”
方强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感慨地说:“咱们搞大飞机,真是生不逢时啊!中国的现状确实是自己生产不如买,买不如租。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厂领导走了,扔下工人群龙无首,飞机厂乱成一片。工人们眼看厂子要倒闭,都纷纷叫苦,走投无路。陆天放和江树森到处奔走,希望上级部门来解决。与此同时,上海汽车集团公司却有意将飞机厂和飞机研究所整编制接收。陆天放在江树森的支持下,给中央有关部门写了一封信,让夏青转送,引起高层重视,才叫停了这个方案。
江小凤正式上机值乘,是从成都到上海的航班。她第一天上岗,难免紧张。偏巧遇到一个中年乘客,在飞机离开地面飞上高空不久,便突然把她叫去,说发动机声音有异常,他要立刻跟机长通话!江小凤不知怎么办才好,乘务长却果断地拨了机长电话。这时又传来“怦”的一声巨响,乘客们都吓坏了!中年人忙说,肯定是发动机出现故障!机长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中年人又果断地说:立刻返回机场着陆。机长在他的指挥下沉着应对,把飞机降落在成都机场。机舱内掌声雷动,中年乘客却悄然下了飞机,又赶下一航班飞往上海。他正是原成都飞机厂的厂长潘重,被调去上海加强领导,担任飞机厂厂长。
潘重进厂那天,刚巧方强也回来了。他那家汽车修理厂开工,生意很好,但缺少技术骨干,就想回厂拉人。正值下班人多,他站在厂门口鼓动说:“航空业没指望了,再不可能搞新飞机,你们还是跟我走吧,我那里工资待遇从优,比国营企业高得多!”
许多工人听进去了,正在谋生无望,便要跟他走。
这时陆天放和江树森闻讯赶来了。陆天放连忙上前制止:
“方强,你是飞机厂的老领导,怎么来挖我们的墙角?”
“别这么说。”方强振振有词,“我是在给老部下找出路嘛!”
江树森也激动地对工人们说:“大家不能走!上级不会不管我们的!”
工人却不信,纷纷说:“大飞机没指望了!我们还要吃饭,不跟他走,难道等死吗?”
混乱之际,潘重现身了,他正好来到飞机厂门口,看见这一幕,决定亮出身份。
“工人同志们好!”他站在一个高处,舞动手臂说,“我叫潘重,是上级部门派来,担任这个飞机厂的厂长。上面并没抛弃我们,我们还有希望,大家都别走啊!”
工人们乍一听,全都激动起来,议论纷纷:
“这是真的?”“太好了!”
方强不好意思地悄悄溜走。他认识潘重,见他来接自己的班,怎么有脸留下来?潘重惋惜地看着他离开,没上前打招呼。他理解前任的心情,还不知道自己结局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