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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索伦河谷的枪声 刘兆林 3172 2024-10-16 21:34

  

  志愿兵王江结婚,请丁要武回去参加婚礼,丁要武怕拄个大拐冲了喜兴,光让黄红去了。他独自呆在病房里,望着暮色中纷飞的大雪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抽屉上绷着七根粗细不等的细钢绦,这是他自制的“抽屉琴”。他一边望雪一边弹琴,心也在随着雪片跳跃。雪这么大,暖棚和猪圈盖严了没有?还有荣窖。沪子也应该多烧一会,不然理光头的战士会冻感冒的,明天得回连去一趟……听说黄红家里又来了电报,跟指导员说说,让他回去看看……

  黄红领着王江夫妇来给连长送新婚喜糖了。丁要武收起琴向新婚夫妇祝贺。

  王江的母亲是个后娘,家里不管他的婚事,从找对象到举行婚礼,里里外外都是丁要武给张罗的。新娘感激地向丁要武敬礼,又要划火给点烟。丁要武自己拿了一块喜糖:“烟戒了,吃块喜糖吧,祝你们生活甜蜜,永远幸福”

  黄红非让新娘把在婚礼上给大家唱的歌再给连长唱一温,新娘峨唱了,她唱的是《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歌声弓1来了不少人。大家说着笑着给新婚夫妇祝福。

  有个年轻女人在屋外徘徊,她带着东西想看看丁要武,看到屋里的情景,犹豫了好一会也没敢进去。

  丁要武忽然觉得身热口渴,黄红忙给他打开一瓶梨罐头。他身边的方桌、圆凳和床下摆满了战士们送的罐头,有二三百瓶:橘子的、苹果的、山植的、葡萄的、西瓜的……五颜六色,象几簇山花开在他身边,他却哪样也不想吃,说有个冻梨就好了。他最爱吃冻梨,可惜没有。

  走廊里的年轻女人听见了丁要武的话,她把带的东西往走廊一丢,急忙朝街里跑。她熟悉市里的街道,她一家一家水果店跑着。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冻疼了她的脸,却买不到冻梨。

  她想起了电影院门前的小摊。花生、瓜籽都有,大概会有冻梨。她跑到最大的电影院一看,什么都有,就是浚有冻梨。她又跑到火车站。各式各样的小摊多的是,她象市场管理员一样挨个查着小摊的货,查通了,还是没有冻梨。

  忽然她看见一个小伙子推着的小车上有十几个冻梨。她喘吁吁跑上去,对比她还小的小伙子说:“师傅,这几个冻梨卖给我吧尸象走后门时巴结人的样子。”

  卖不出去梨的小伙子喜出望外,看着乞求他的女人,说。“两元一斤,买不买?”

  她看他一眼,一咬嘴唇:“快点称吧!”

  梨一共是二斤七两,她把五元钱一仍,用头巾包着梨就走。小伙子哄住她:“还缺四毛钱哪?”

  她兜里没有零钱:“你卖得也太贵了,少点就少点叹!”

  “嘿,嫌贵呀?跟我到家玩一会一分钱不要”

  就在这节骨眼上,黄红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冲卖梨小伙怒喝道:“老实点,不老实遥你上公安局!”又对女人说:“还不快走!”

  女人拿起梨说声谢谢,黄红又把她吗住了:

  “冻梨,卖给我吧!”

  “我有急用!”

  “我加倍给你钱!”

  女人非常为难。“解放军同志,我确实急用!”

  “那你少卖我几个!”

  黄红拿了几个梨,丢下两元钱也骑车跑走了。

  年轻女人跑回病房门口,轻轻敲门。不知是敲得太轻还是屋里唠得正热闹,门没开。她鼓足勇气又使劲敲了几下。

  黄红出来开门。俩人互相都愣住了:“你……”黄红如坠雾中。

  “我找丁要武!”象要饭的口气,她就是丁要武的妻子李月辉。

  屋里的人谁也没答话,都不知该怎么称呼好。丁要武支撑着从**坐起来:“月辉?!”

  李月辉手里的冻梨僻哩啪啦掉在地上,滚着。

  “大家帮个忙,快把梨拣起来洗洗,给她搬个凳子!”丁要武着慌地说。

  没人动。丁要武畔黄红:“通信员,你扶我一下,我自己拣。”

  黄红浪想到连长的妻子比他猜想的要漂亮十倍。和连长太不般配了,怪不得要离婚,他没让连长下床,连忙搬凳、拣梨,忙开了。

  李月辉坐下,丁要武又哄黄红给她倒水,完全是待客那种热情。

  倒完水,黄红把大家都打发走了,他偷偷多瞅了几眼李月辉也出去了,他知道这时候俩人有不便别人听的话要说。李月辉的到来,就是因为黄红在丁要武的信中说了截腿的事。

  屋里只剩丁要武和李月辉。李月辉看着丁要武韵腿。丁要武看着李月辉的脸。什么声晋也没有。泪水从李月辉眼里流出来,她想抚摸一下丁要武的断腿,但又不敢吕她不知自己是否还有这个权力了。“要武,我已把起诉书要回来了,我不知道你的腿”

  你不该这样,不该把这事和我的腿联系上。我们之间,除了我这条腿,其他都没有变化,你不承认这是怜悯吗?怜悯不能使我们走完比以前艰难十倍的路!”

  “要武,不是怜悯,人是可以变的!”她乞求地望着他。

  “人确实可以变,变得太快,不久还会变的。”他嘴里硬得象铁,心里却在叮泞自已:坚强些,千万不能因一时激动再继续酿造双方的痛苦,腿上长了癌已确定无疑,今后更没有精力去排解多余的痛苦了。“即使你今后不再变化,我也不同意,理由很简单,我不爱你!”他尽量擦制自己别流露出一点藕断练连的感情。

  “你说的不是实话!”她深情地望着他。

  “完全是实话。”他冷冰冰地答。

  她陷入痛苦的漩涡不能自拔的样子:“我真的一点值得你爱的地方也没有了吗?”

  “‘假如你认为我应该属于你个人,那么,我将是你的坏丈夫,我应该首先属子战士,然后才属于你。’这是我过去跟你说过的话,现在,我已经一条腿了,更无法首先属于你了”

  “从今以后,你怎么办我都同意。”

  “我现在希望你把起诉书再送上去,如果你不送,我也要汾”

  她不再说什么,咬住嘴唇把几个冻梨擦净,放在他身边。他掏出小刀把梨切成两半。俩人望着两半冻梨,谁也没吃。

  “如果不需要我,明天一早我就回去了。”她泪水一滴一滴掉着说。

  他点点头:“什么也不需要,我该休息了。”

  她帮他整理完了床铺、桌子和床头柜,真的走了,当嚓嚓的脚步声在门外消逝的时候,丁要武一头扑在枕上。

  黄红一值在走廊等着,李月辉刚走,他马上就回到病房,见连长满眼泪水,一时惜了。

  丁要武浪有擦泪,也浪说话,拉开抽屉,找出理发推子要给黄红理发,黄红的头发太长了。

  黄红第一次看见连长哭了,不知怎样安慰安慰才好,等丁要武开始给他剪头了才怯怯地问:“……她呢?”

  “走了。”

  理发推子咔喳咔喳地响着。

  “连长,你不该这样对待她,她花两元钱一斤给你买梨”

  丁要武吐掉流进嘴角的泪水,也不回答黄红的话,而是问:“听说你又来电报了?我已经能自理了,明天我跟指导员商量一下,给你几天假回去看看母……

  黄红连忙把吸进的一口烟吐出来,他想擂句话,可烟刚一吐出来,丁要武就呛得咳嗽着说:“把烟……戒了吧,有啥用。我这些日子……戒了烟,感觉好多……”一阵剧烈咳嗽,他停下推子,躺到**平息了一会。

  黄红掐灭了烟,坐在那儿说:“连长,你批评吧,电报是假的!”

  好半天也浪听连长回答。黄红回头一看,丁要武象躺在罐头的花丛中睡着了,右手握着推子,左手平放着,手心朝上,三条蒙着硬茧的手纹―爱情线、事业线、生命线又粗又长,又粗又长,又粗又长。

  黄红上前哄了两声,又推了推,一动不动,摸摸脉搏,已经不跳。他突然扑到**哭喊起来:“连长―”

  1982年5月初稿于沈阳

  1982年12月改毕于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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