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二秧子起得太早,来到南门城门还没开,他只好等待守门的兵警开门。其实出城也可以从城壕出去,亮子里古城不都是围墙,薄弱环节是一人多深得土壕沟,作为本镇居民,警察强迫本居民挖过城壕他参加了。胡子丢下话,在老爷庙等自己,走南城门那条道抄近。
三江县城亮子里的庙宇有十几座,城隍庙、土地庙、娘娘庙、姑子庙……
唯有这座老爷庙修在白狼山里,来历说法不一,有说挖参人修的,也说淘金人修的,还有说清末一个将军修的。三江的寺庙中,顶数老爷庙的香火最旺,特别那些跑山的人,进山挖到宝贝狗头金啥的,都来烧香。有一年祁二秧子同李小脚到老爷庙烧过香还过愿。
太阳照红城楼,守卫的兵警懒洋洋地打开城门,等在城外要进城的人和出城的人,形成一个对流,同时进出时间耽搁一些。祁二秧子心急上山,恨不得生一双翅膀飞到胡子老巢,见到女儿。
“祁老板!”进城的人群里,有人叫他。
祁二秧子望去,心里扑腾起来,稳不住神,他遇到刚从乡下回来的徐大明白,硬着头同他打招呼,说:“徐先生,早啊!”
“有份媒……”徐大明白说他去乡下保媒,问,“你这是?”
“外出办点事儿。”祁二秧子说。
“啥时回来呀?”
“十天八天吧。”
“唔,日子不短。”徐大明白顺嘴问一句,“你们什么时候有信儿,陶局长……”
“很快。”祁二秧子说。
“抓紧,祁掌柜。”徐大明白末了说。
祁二秧子走出城门很远都没回头,就像徐大明白眼盯着自己似的。估计看不到了,他才回下头,一片树林遮住视线,根本看不到城门,自然不用担心徐大明白眼盯着自己。脱离后是种轻松,他吐出了一口压在胸腔里的气,吸入白狼山特有的气息。
每座山在不同季节味道不同,五月里它像从婴儿一样春天体味过渡到植物的浓郁成长气息,蘑菇味道尚未出现,需要再晚一些时候。祁二秧子今天闻到气味只有他自己知道,正如还没消尽的雾一般,迷茫中潜藏着危险,也许那道万丈深渊就在面前,朝前行走随时都可能落入,这是他心明白的,明知才来,为了女儿,即使遭难也不后悔。自己单刀赴会,无论胡子怎样,能够救出女儿就行。
老爷庙门开了,第一个上香的人进去,祁二秧子没见到有第二人出现。
以为自己来早了就在庙门前等。其实胡子比他先到达,藏身暗处,观察祁二秧子来赴约,绝对没有兵警暗探什么的尾随,觉得安全了才会出来跟铁匠接头。
“你是祁掌柜吧?”一个山民打扮的人忽然就出站在面前,什么时候从哪条道来都未看见。
“是。”
“跟我走!”
“就你一个?”祁二秧子跟在来人后面走,心里嘀咕只派一个胡子来接,细想想,向导有一个足以够了。穿过一片林子,又见到两个人,铁匠算算总共三人接他。
去匪巢一路上三个胡子哑巴一样不说一句话,任凭祁二秧子如何问,一句没人回答。临近老巢,胡子蒙上他的眼睛,一个胡子用一根细树条牵引着他走,又走了好半天,直到路平坦些,胡子们用黑话说:“见面我们没搜一下,带没带喷筒子(枪)?”
“别大意,还是齐了这把草(弄明白)。”
“你来吧,四不像(马褂子)后面加细。”
祁二秧子听他们说话像是听鸟叫,唧唧咋咋,谁知道他们说什么。一个胡子说:“你站下,我们搜下你的身。”
祁二秧子自知身上没带什么,没几吊钱,不怕胡子拿去。他乖乖听摆布,搜了一遍身,很是仔细,其中一个胡子说:“看看他的踢土子(鞋),别他妈的藏着青子(匕首)。”
“他能有狮子(刀)?”
“别忘了他是干什么的,哼,自己会打(制)。”
搜过身离匪巢很近了,祁二秧子心反倒提吊起来,想起女儿忧虑倍增。
她现在怎么样?胡子能不能让自己见到她?离奇的绑票啊,胡子没提出如何赎票,最终总要谈人质。胡子就为同自己赌一场,导演了这场绑票戏吗?
但愿就赌一场不为别的。
“唉!”祁二秧子怎么也是难放下心,胡子花舌子走时说大柜摆观音台,他们称的观音不正是票吗!想到此他顿然惊慌起来,难道胡子要用小顶子做台子……在女子肚皮上打麻将称观音场,莫非……他不敢想下去。
“带到大爷的绣子(房间)里。”一个胡子说。
“哎。”
祁二秧子仍然戴着蒙眼布还是看不见任何东西,走起路来磕磕绊绊,险些给一块石头绊倒。
“三爷!我们回来了。”
“哦,进去吧,大当家的等着呢!”大布衫子说。
“是,三爷。”
祁二秧子听到耳熟的声音,想问没来得及他们被拽进一个窝棚,然后有人给他解开蒙眼布,见到呆在几张狼皮间的胡子大柜天南星,他怎么有那么多狼皮,天南星特别喜好,铺的盖的、椅子上……墙壁还挂着一张珍贵的白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