簸箕崴子真是藏身理想的地方,一条河在此处潇洒转身,女人身条似的柔软向前流去。蒲棒连成片表明大面积低洼,有水的湿地青草茂盛,胡子扎营首先考虑饲草长势,人吃粮马食草。最重要的没人深的蒿草一直长到遥远的山根,一旦遇到意外情况,逃跑很方便,直接钻山,到了高山密林中,谁还抓得到。
“做天窑子地方不错,盖吧!”天南星对水香大布衫子,“抓紧弄,尽快住进去。”
“好!”
全绺子人齐上阵,加之孟老道的鼎力相助,很快盖起二十几个地窨子、窝棚,还盖了几个马棚子,就是说人和马都安置妥当,之前攻下三江县城,抢足了衣物、粮食和一些日用品,即使不打劫,干吃干嚼一年也足以够用。
当然,胡子闲不住,瞧准机会还是要去踢坷垃。
秋天虽然没有大吵大叫的到来,脚步声还是被胡子听到。大部分蒿草枯黄了,到处是蒲棒白色飞絮,人在野外走一趟,蒲花如雪挂满全身。
“一晃进九月门啦。”天南星说。
“是啊,今年冷得早。”大布衫子根据今年春天一场风接一场风刮,一场雨接一场雨下,推测天气道,“棉花团(雪)要大呀!”
“棉花团大好呀,省的官兵过来惊动(骚扰)。”天南星说。
大雪后大概不会有人到荒凉的簸箕崴子来,假如来了胡子也能及早发现,烽火台村必经之路,有底眼孟老道,兵警进村他会派人给胡子信儿,逃跑来得及。
“我和孟老道商量过,他家雇佣的炮手全辞掉,换上我们的人,即给他看家护院,又能为绺子在外围放哨。”大布衫子看好村子这道屏障,给孟家护院,一箭双雕为绺子设了远处的岗哨,“他同意了,我们多了一层保险。”
“中,拔几个字码(挑选人)过去。”天南星说起一件酝酿许久的事情,“兄弟,你做二当家的事该办了吧?别再推迟了。”
几年里,大布衫子多次推辞做二柜,行使二当家的权利职务仍然是三爷水香,他觉得自己年龄大了,这个位置留给年轻人干,有利绺子长久发展。他看中一个人,说:“大哥,我看一个人行,让她当吧。”
“谁?”
“四弟!”
天南星惊异大布衫子会有这样提议。四弟是小顶子,绺子的小胡子称她四爷,他说:“老四怎么行?没立什么功。”
“咋不行,行!”大布衫子评功摆好地讲做了炮头后的小顶子,冲锋陷阵不含糊,攻打县城她打头阵,他说,“没她那次三江县城没那么顺利拿下来,立了功了嘛!”
天南星承认炮头确实立了大功,提升必须立功,那样才服众。他坚持道:“论功劳谁能跟你比呢?兄弟,还是你做二当家的吧。”
“大哥,绺子也不是今个儿有明个儿黄了,拉巴(扶助)起来个岁数小的很必要。”
“你想得很长远。”天南星佩服大布衫子的胸怀和眼光还有无私,一切从绺子生存出发,不考虑自身得失,“兄弟,这么些年,绺子全靠你支呼着,能有今天有功人是你,不当二当家的我心里亏欠……”
“大哥,绺子一天比一天强大,得有人率领下去。”大布衫子站在培育接班人的高度讲话,“我搁眼睛观察她,胆量、枪法、马架(驾驭技术)都不错,弟兄们对她信任,她胜任。”
天南星不再往下劝了,歉意道:“兄弟,你不做二当家的,我心里总是不得劲儿。”
“大哥,一切为了绺子啊!”他说。
一个正规绺子四梁八柱要配备齐全。大布衫子不肯当力荐小顶子,天南星看透水香的心思,有意朝一起捏合自己和祁小姐……天南星同意了,增补二当家的是绺子的大事情是喜事,仅次于典鞭[42],说:“选个日子,举行个仪式……要不是差安全,我们请鼓乐班,大家好好乐呵乐呵。”
“大哥,弟兄们还没喝着你俩的喜酒,一就手(顺便一起)把你们的事儿也办了。”
祁小姐整天跟大柜睡在一起,虽然没明确她是压寨夫人,众弟兄心里她是。天南星究竟是怎么想的?小顶子又是怎么想的,他们两个人之外没人知道。
“我俩煮熟饭这么长时间了,就是那么回事了,还办什么。”天南星觉得没必要再办了,是不是压寨夫人名堂而已,她已经是自己的一匹马,终日使用着。
“一定补办,喜事就是喜事,大家的喜事,人人都乐呵。”大布衫子认为喜事还是要办,宣布她是压寨夫人和既成事实的是不一样,名正言顺必要的,“应该给她名分,才公平。”
“唔,你那样以为?”
“大哥,这不止是你们俩的私事,”大布衫子想的周全,大柜的女人属于自己的东西,压寨夫人是公众的,关键在压寨,山寨需要压,“是绺子的大事啊!”
天南星明白这个理,同意补办一次娶压寨夫人的喜事,他问:“做二柜的事情怎么办?”
“双喜临门!”大布衫子主张一起宣布,既是二当家的,又是压寨夫人,“一起庆贺!”
簸箕崴子胡子办喜事,没请鼓乐班子。绺子中有大布衫子带过来的花子,水香让他们唱喜歌。
一个昔日的乞丐今日的胡子敲着一块板子全当哈拉巴满语,猪、牛、羊等动物的肩胛骨,拴上铜钱,摇动哗哗作响,或直接用硬物击打抑扬顿挫唱道:
登贵府,喜气先,斗大的金字粘两边,大抬轿,大换班,旗罗伞扇列两边。
掐喜顶,贺喜杆,新人下轿贵人挽……
从此,小顶子成为绺子二当家的,压寨夫人,还报了号:大白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