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部队逼近,游击队布置守城,大白梨派去守南门,部分城墙留有马道,骑马可以直接上去,墙顶大部分狭窄马上不去,大白梨命令将马集中在一起,专人看管,胡子带人登上城墙,有的地方只是深深壕沟。
“孙大板,”大白梨仍然沿用旧称呼,昔日车老板在游击队中肯定有职务,游击队的人叫他老孙、孙同志,她不习惯这样叫,“花鹞子(兵)啥时候进攻?”
“不好说,”孙大板说,国民党的军队尚在四平街,什么时候出动难说,进攻三江县城的情报很准确,时间不确定,“不过,会很快。”
“今晚?”
“他们一出城我们就能得到消息,现在还没动静。”孙大板说。
“孙大板,我回去送点东西,”大白梨说,带马队入城直接到南城门阵地来,尚未抽出身回祁家炉看看。
“去吧,我不动地方。”他说。
游击队派孙大板到大白梨绺子来,协助大柜指挥胡子守南城门,他在大白梨放心,她临走还是同大布衫子打声招呼:“我回家一趟,马上回来。”
“去吧,大当家的,今晚好像没事儿。”大布衫子劝她在家睡一觉,有事派人叫她,“你家离这儿也不远,打通关(通知)也方便。”
“不,晚上我回来。”她说。
笼罩临战前的紧张气氛中,居民几经战火,躲避子弹闭门不出,买卖店铺早早打烊,街上行人稀少。大白梨一个胡子都没带,独自骑马回来,祁家铁匠炉关门闭炉,他叫开门,来开门的是陌生面孔。大白梨问:“你是谁呀?”
“那你是谁呀?”陌生面孔的人反问。
“我?哦,大碗呢?”
“师傅不在。”
“他去哪儿啦?”
郝大碗晚上出去,没对徒弟说干什么,只叮嘱关好门,听说亮子里要打仗。郝大碗的徒弟摇头道:“师傅他没说。”
“我姓祁,这儿就是我的家。”大白梨只好露出身份,不然真的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啦,她说,“你八成没听说过我。”
“是小姐吧?师傅说过。”郝大碗的徒弟自我介绍道,“我叫四虎子,在这儿学徒。”
“哦,四虎子,我把它放家里,带在身上不方便。”她带回一盏鱼皮马灯和一个布包袱,大白梨说,“交给你吧,大碗回来交给他,让他给我保管好。”
“哎、哎,小姐。”
“一定保管好。”她向院子内扫几眼,而后说,“我走啦!”
“小姐不在家住?去哪儿啊!”四虎子问。
“让大碗给我经管好。”她上马,再次叮咛道。
县城仍然很静,一只皮子条(狗)没炸(叫),默不作声地在空**街巷中走,躲开了胡子大柜的马。狗咬花子却不咬胡子是什么道理呢?说不出道理便是道理。夜晚胡子马队经过村屯,狗却不咬不叫,怪吗?怪!土匪有句黑话:皮子条炸了,意思是狗咬,实际经历中它们没炸。大白梨那一时刻思维鲜花一样绽放,她竟然联想到伪警察,具体的形象是局长陶奎元,他见日本人绝对不炸……胡思乱想之际,有人远远地望她,面容模糊,猜不出那个人是有目的还是随便闲瞅。已经顾不了这些,弟兄们都在阵地上赶紧回到他们中间去。
前半夜相安无事。一个营的国民党兵后半夜进攻三江县城,采取的是偷袭,可想而知没成功。游击队做了充分守城准备,交火两三个小时,天麻麻亮时撤走。
“他们还要再来进攻。”城墙顶上,孙大板说,“下次兵力将要增加,必须做好血拼准备。”
“我的弟兄没问题。”大白梨信心十足道,战斗胜利鼓舞了士气,头一次与兵阵地战,战死几个弟兄,四梁八柱中只粮台负轻伤,“别说第二次来,八次来都不怕他们。”
“游击队让我转达对你们的嘉奖……”孙大板说的全绺嘉奖,战斗尚未结束,等结束后开庆功会,要嘉奖有功人员。
大白梨说不用嘉奖,跟国民党打仗很好玩。他们敢来进犯奉陪到底。孙大板说:“肯定再来。”
“来了好啊,米子(枪弹)充足呢!”大白梨说。
孙大板今天同胡子大柜可不是闲唠,身肩重任,试探虚实,看情况还要吹风。游击队对这绺胡子了解、观察、及这一仗的表现,有收编他们的意向,如果他们接受改编,成立一支队伍来长期保卫县城。游击队首长将这个任务交给孙大板。他说:“满洲国倒台子啦,日本鬼子投降……大当家的,绺子有啥打算?”
“啥意思?”
“唔,我知道大当家的带绺子打日本,他们完蛋你还打谁?”
“是啊,打谁?”
“大当家的不如跟我们……”孙大板说。
“向你们靠窑?”她茫然。
“不是靠窑,是改编。”
大白梨是胡子的思想意识,说胡子话办胡子事,向游击队招安?她一时难以接受。她说:“我不想向谁靠窑。”
孙大板对她做细致的说服工作,但不急于求成,慢慢来。此时并肩战斗吗,了解、信任逐渐加深,最后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