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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女匪 徐大辉 2880 2024-10-16 21:34

  

  坚硬的东西砸醒他,一只松鼠弄落松果落到身上,睁眼见天已大亮,老牛的啤叫声传来,附近有村庄。他下树觅声音走过去,果真见到一个村子,没到过此地, 自然不认得村名。

  土匪的老巢在这村子里?常文清首先想到的问题。朱汉臣已经向他介绍了黑孩子络子,数十人的匪队需要一个院子。村子里发现这样的大院应该不难,常文清进村去,以亮子里天意杠房了事的先生身份进村,转了一圈并没有一个大院。这就奇怪了,胡子藏身哪里?是不是跟错了目标,花舌子不是回老巢,而是到这个村子里办事。不管怎么样,打探一下再说。

  村中有个较大的院子,说较大比一般的山民人家的院子大,巧妙利用山势―大半个围墙就是自然的山体,其他部分是人工垒砌的石头院墙,明显是村中的富户。

  “您是?”主人在院子大门前问。

  “哦,我是天意杠房了事的,姓常,下村子走走。”

  “请屋里坐,常先生。”主人很是客气。 进到院子里,见到一口棺材停放在靠近仓房的地方,炕席苫着,显然这家有老人。你对院子里放一副棺材不好理解,其实这是一种风俗。那个时代人的寿命很短,六十岁寿诞过后,儿孙为表孝意在闰月里为老人买寿材,然后寄存在棺材铺或家里,此户属于后一种情况。

  “喝水!”主人端上来一碗金色的**待客,用的是人参叶子,“许多天没进城,茶叶喝光了。”

  常文清呷了口,水略有苦味,说:“好,很好喝。”

  “住在深山老林就这样不好,想吃什么用什么没处买去。”主人道,听出他羡慕城市生活,后一句话透出埋藏心底的话,“城里边住着,也太平。”

  所谓锣鼓听音,常文清听出主人感到居住环境不安全,紧紧抓住这个话题,说:

  “我看你们这里好,没这个军那个军的,远离刀枪多好啊!”

  主人叹一口气,眼睛望向窗外,尽量往远望那种,其实也望不远,有石壁挡着。远处有什么?一只黑熊,还是狼群?总之令他惴惴不安的东西。他问:

  “你第一次来我们核桃背村?”

  “头一次。”

  “噢,那就不奇怪了。”

  常文清见到他要找寻的线索,也就是这家主人感到害怕的东西。他故意问:

  “附近有野兽?”

  主人的表情很复杂,陌生人面前不能说得太多,他岔开话题,说:“我正打算过几天到你们杠房,巧的是在家里碰上你。”

  “老爷子、老太太可好?”常文清这样说地道的杠房谈业务的方式, 目的给有业务谈的人进人这个话题的机会。

  “我爹也就近几天的事啦。”主人说。

  一个人无法预测自己一生都遇到什么事,有些事可能一下子就夺去生命,厄运大概是这种情形。主人的爹一向体格硬朗,结实得像一块石头。忽然间他就变软,煮熟的土豆一样面乎。

  夜半主人的爹在自家后院茅坑里解大手,蹲的时间很长。凉爽的山风吹过来桑套的味道,跟他有几次的女邻居身上就有这种味道,美好回忆在不适合回忆的时刻河水一样奔腾……骤然一声枪响,回忆者傲地一声怪叫昏厥过去。三天后醒来,身子软塌拿不成个儿,走动(大便)成为困难,人消瘦下去,皮肤青紫色,跟桑套的颜色差不多。

  "很硬实的人,一家伙给吓体登(毁掉)了。”主人说。

  “怎么吓成这样?”常文清问。

  “唉,寸劲儿,冷丁一声枪响。”主人的声音充满悲伤。

  枪?骤然枪响。常文清猜测可能是胡子,昨夜跟踪而来的花舌子进村之谜未解,也许这就是答案,胡子藏在村子里。

  “我家的祖坟地在山下,靠近亮子里城北边,爹想到那里和我娘做伴……”主人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说时眼角湿润了,“我想到杠子房……正好向你请教,抬我爹需用多少人?”

  常文清计算路程、山路,到时候的天气,所有的不利因素都需考虑进去,说:

  “至少三十二人。”

  “嗯,三十二人,小杠,我还承受得起。”主人算送葬开销账,“纸活儿、冥器还需要钱……”

  “我跟掌柜的说说,可以照顾你一下。”

  主人感激道:“谢谢常先生,我真是遇上贵人啦。”

  中午,主人留吃饭,是一顿山珍宴。几种蘑菇几种干果几种野物肉,憨厚的山民已经拿常文清当好朋友,说话也不瞻前顾后了。

  “附近还有村庄吗?”常文清问。

  “有,往南走有。”主人问,“常先生想……”

  “我打算去走访。”

  主人沉吟,说:“最好绕过我们村。”

  “噢?”

  主人夹一块灌子肉,这个灵性动物和他神经交融,改变了思维走向,他说:“我本不该说我爹吓出病的真相,看你是实在人……胡子夜半放枪,吓坏我爹。”

  “胡子来打劫?”

  “不是,我们是窝边草,轻易不祸害我们。”

  常文清听出来了,胡子就在核桃背村附近,村子才成为窝边草,判断丝毫未错。

  “你大概不知蝙蝠洞。”

  “不知道。”

  蝙蝠洞在核桃背村旁,山洞里藏着胡子。

  “哪个络子?”常文清问。

  “黑孩子。他们倒是不祸害村民,几十号人马要吃要喝,总进村叨扯(拿)。他们来我家几次,蘑菇、肉干快叨扯光了。这不是,我昨天还去送抱子大腿。”

  “胡子抢要东西惯惯的,挨他们过日子不消停啊!”常文清说同情话道。

  主人听来温暖,说:“胆战心惊啊!说不准哪一天反性[1],唉,女人们就遭殃哄。”

  “大给子不是七不偷八不抢,不准祸害女人吗?"

  “说是那么说,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主人举了一个例子,他说,“山洞里圈(囚)着个女兵……”

  “女兵?”

  主人迟疑说是不说,还是说了:“是个女八路。”

  “不会吧?”常文清这样说为了朝外引话,他要了解匪巢实情,女兵是柳砚冰或李秀娟,“胡子有那本事弄来女兵?”

  “屯邻在里边当胡子,他说女兵半夜送来的,警察局长送给大当家的礼物。”主人说。

  安凤阁夜里送人,大荒沟边儿放哨的三个胡子里就有主人的屯邻,他是三人中的头头。他横枪拦的警察局长,其实他见过他,是上次来络子替日本人说降,他带警察局长去的大柜住处。但是,黑灯瞎火,警察局长来于什么?放不放外人进蝙蝠洞很重要,需大当家的准许,为少摊事借夜色掩饰装不认识,跑去报的告……他到匪巢送抱子大腿,屯邻跟他说的。

  “我还是有点儿不信。”常文清说。

  “我路过一个洞口,朝里搭一眼,真看到了那个女兵,穿着军装,梳齐耳短发……”主人描述很具体,他说,“大约四十来岁,模样不错。”

  至此,失踪的一个女兵的下落有了,是柳砚冰无疑,这是常文清的判定。

  [1]原指鸟类的春天**,在此指露出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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