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国志再次回到天意杠房。审问狗驮子确定一件事,迷雾更厚缠了这件事―两位女兵失踪。查清她们的下落,三号首长交给康国志他们特别侦察队的任务。
“确定她们活着,这是最好的消息。”朱汉臣说。
一个优虑化解,另一个忧虑紧跟着过来,敌人将她俩怎么样了?秘密囚禁在什么地方?康国志说:
“我倾向密押在某一处。”
“三江的监狱里肯定没有,我查过了。”朱汉臣说。
“兵营里也没有。”猛鹜找遍了骑兵营的院子没有,接着又找遍整座木材加工厂,还是没有,他说,“可能不在兵营里,连团部、军官宿舍,我都想法找过了。”
“哪儿都没有,这不就怪了吗?”朱汉臣说。
“是蹊跷。”
“猛鹜,你注意日本人的工厂里是否修有地窖、暗道什么的,兴许将人藏在那里。”康国志说。
“嗯,我再摸查一下。”猛鹜说。
即使找到地窖、暗道什么,敌人的行为也令人费解。
“我们下一步侦察方向,弄清敌人的目的。”康国志说,似乎很难,事件真相始终不清楚,搜集到的情报支离破碎,连缀不成一个整体,“至今也没弄清敌人抓来人后,都做了哪些事情。敌人的阴谋计划不被我们掌握,五个人杀害三人,留下两名女同志,肯定用她们做什么。”
“我觉得有一方面被我们忽略了。”朱汉臣说。
“噢?”
“警察,他们可能参与此事。”朱汉臣说。军队和警察联手一个阴谋,事件错综复杂。从获得的情报分析,已经有了苗头。萧大炮对王瑞森讲过,抓来工作队的那天就把安凤阁叫去,致使原本为心爱女人举行送葬的计划改变,退掉预订的六十四杠,“俞团长叫警察局长过去,他们密谋了什么很关键。”
“这个情报不好搞到,他们一对一的谈话,不可能外泄。”
“也不是一点迹象都没有,有!”朱汉臣说。
朱汉臣派王瑞森接近萧大炮,他做到了,搞到最新情报,安凤阁离开警察局数日,去了哪里他谁都没告诉,这不符合常理。局长去了哪里,公事私事都要吱一声,不然上峰找他怎么办?朱汉臣说:“他一个人走的,连个警卫都没带。”
“他走和我们的同志遇害在同一时间?”
“是,四凤安葬他交给萧大炮,葬礼他都没参加,三天暖坟也是萧大炮代他做的。”朱汉臣联系到两位女兵神秘失踪,警察局长也在那个时间去向不明,绝非巧合。
“老朱你是说……”
“这样推断比较合理。”朱汉臣最新判断,兵警勾结策划一个阴谋,内容与女兵有关,“目前,难以准确推测出敌人的目的,至少表明女兵失踪与此有关。”
“会是怎样一个阴谋呢?”康国志想不出所以然,他说,“有必要调查安凤阁。”
朱汉臣事先已经布置,朱汉臣叫王瑞森频繁接触萧大炮,期望从他嘴里弄到安凤阁的信息。他说:“我派瑞森去做了,警察局里,安风阁跟萧大炮关系最密切,他还是知道一些局长的秘密。”
“好,让瑞森盯住警察这一块。”康国志说,“猛鹜先不从骑兵营撤出来,继续卧底。”
“常文清呢?他撤不撤?”
“也不撤,有必要在十里香村长期住下去。”康国志说,审问狗驮子,他供述的十里香村,不是一个花柳店和糕点铺那样简单,“袁老板这个人远比我们看到的复杂。老朱,你听说过黑孩子给子吗?”
“何止听说呀!”朱汉臣说。
黑孩子恶行名闻三江,打家劫舍、绑人票、打响窑……闹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日本人曾收编过他,后又脱离拉走络子。
“黑孩子他跟袁老板的关系?”
“细情不清楚,”朱汉臣分析道,“袁老板可能是走头子。”
走头子?康国志不明其意。
“为胡子销赃的人。”朱汉臣解释说,胡子打劫来的东西不都直接受用,有的东西也直接受用不了。比如马车、生活用具,变卖成现金携带身上,他们不敢到市场自卖,应运而生一个职业,专为胡子销赃的行当出现,土匪黑话称走头子。做走头子最起码的条件,此人在城里要有一个铺子,大量的赃物需放在铺子里。袁老板的十里香村,两店合一,院子很大,靠近城门,出人方便。县城城门又不是总有.人守卫,风声吃紧才派兵、警看守,“袁老板跟胡子是否有勾结我们不掌握,从他家店铺的独特位置,及熟悉胡子大柜看,做走头子的可能性最大。”
“胡子经常进城?”康国志问。
胡子进城有一定的规律性,比如有些络子冬天撂管,来年春天拿局,这期间的三四个月,胡子有家奔家,无家奔店。尤其是络子的四梁八柱,腰里鼓溜(有钱),又无家可归,跑到有吃有喝有住有女人的城镇来猫冬,通常的落脚点是妓院、大车店,也包括十里香村这样的花柳店,适合胡子落脚藏身。走马飞尘的家伙们,创造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就有跟店老板及他家眷的故事,胡子大柜黑孩子就是与袁老板的故事有关的男主角,后面还要讲到。
“除了猫冬,平常他们也要来,杀杀砍砍难免受伤,进城弄药品……有时为女人,总之有事要来。”朱汉臣说,“胡子多是一两个人进城,出于安全考虑,住到熟脉子(熟人)处。”
“十里香村非常合适喳!”
“对,除了特殊的位置,袁老板经营花柳店多年,积累丰富经验,他为来投宿的找女人、拉皮条,胡子定然愿到他这里住。”朱汉臣说,他对十里香村袁老板的分析基本透彻。
那样的年月,一个店老板和一个胡子大柜有了故事,十分自然的事情,像树上生出一片叶子一样平常。
“常文清先留在十里香村不动,深一步摸摸这个袁老板的底细……”康国志说。
一切都是为了寻找失踪女兵。
“走,到我办公室唠去。”警察局门前,萧大炮说。
“不方便吧?”王瑞森道。
“咋不方便,方便。”
王瑞森举举手中的一包熟食,说:“我带来嘎嗒牙(零食)的东西,寻思我俩喝一口。”
“我的卷柜里有瓶好酒,正好咱俩徉嗒它。”萧大炮说,徉嗒是吃、嚼的意思,谣谚云:生吃螃蟹活吃虾,抓住小鱼就徉嗒。
王瑞森假推让真想去警察局里,王瑞森说:“到你办公室,对你这大科长会不会造成影响啊?带老百姓在科长室里喝酒。”
“你不是普通百姓,天意杠房的了事的先生,是社会名流。”萧大炮不着边际的乱奉承是受到来者熟食的**,味道分辨是猪头肉,下酒蛮好,“走吧,痛快走!”
王瑞森随萧大炮走进警务科,很大且朝阳的一间办公室。在警察局里警务科是大科,加上萧大炮跟安凤阁那层关系,局长的红人谁敢小觑,即使小觑也是在心里。
“这棒(瓶)子酒在坟圈子里埋了至少二十年,比满洲国成立还早。”萧大炮真是名副其实,说话也乱放炮,一瓶白酒扯上了满洲国,让人觉得玄天二地。酒是陈年的好,如他所说在地下埋了二十多年,一定很好喝。三江民间有一风俗,出殡下葬时,在坟头埋上一瓶白酒,谁知道到底是孝敬亡者,还是生者的一种困酒(长时间置放)方法?警察得到一瓶这样的老酒,因为他是警察。
“局长不赳你呀!得了,还是找个消停地方吧。”
“安局长不在谁管我?他在家也不管我。”萧大炮急于喝酒,或者馋猪头肉不行,他顶爱吃熏的,部位是猪拱嘴,投其所好,杠房了事的拿来包清一色的猪拱嘴,顿时就乐开花,“你真知道我得意(喜欢)哪一口。”
吃的学问大得很,几副猪拱嘴瓦解了警察科长嘴边的警戒线,萧大炮什么都说,正是王瑞森所希望的。进人主题不能太快,王瑞森暗暗掌握着进度,标尺在那瓶白酒,要把警察肚里的话赶出来,非酒莫属,当然需要猪头肉配合,他说:
“瞅你真爱吃这东西。”
“一辈子吃不够,人得意啥没治。”萧大炮的舌头有些硬,酒劲儿攻的让他想起另外一件事,说,“你帮我淘登个方儿。”
“咋地啦?”
唉!大炮也会叹气,他戚然道:“我忽然拉不动大栓,说不行就不行啦!”
“谁不知你的家巴什儿(武器)是钢的铁的,怎么会……”王瑞森半开玩笑,说,“是不是炮开得太勤哟!”
最后一次逛窑子回来,他觉得自己被人制(阉割)了,档里很空**。为证明感觉正确,来到窑子,望着美味无能力下咽。
“真不行啦?”
“真不行啦!”
“你没再试试。”
“试啦,不行。”萧大炮很是苦恼这件事,最大的乐趣被剥夺,算算自己还有什么乐趣,总共也没几样,别的失去就失去了,只这样心不甘,他说,“帮我淘登**方。”
“哎,我给你楚摸(寻找)。”王瑞森答应他,民间壮阳方多得很,见不见效是另外一码事。他见装酒的瓶子快空了,转向主题,也没太直接,遮蔽一下,听来像借题发挥,说,“听说你们逮的工作队员挺漂亮,你没?”
“听你一张嘴说话,就没当过兵和警察,”萧大炮有些不平道,“好东西当官的先享受,轮到你了啊?轮不到1”
“你是说那两个女兵……”他紧紧追问。
“不,她们有大用途。”萧大炮还剩下半根戒备的神经尚清醒,说,“跟你说没用,不说啦!"
王瑞森觉得还有机会,为警察倒酒,说:“漂亮女人的用途谁不知道,再笨的人也能想象得到。”
“那你说说,用女兵干什么?”
“送给比团长还大的官儿叹!”
“聪明!聪明!”萧大炮喝一口酒,说,“错啦,你还是小聪明,女兵是送人,送给谁?你说谁?胡子!”
王瑞森大吃一惊,这是女兵失踪后雷人的新闻了,那个时代还没人使用雷人一词,雷击死人,称为雷劈死人,姑且说晴天霹雳吧。他惊闻此消息怎能不如晴天霹雳般的震惊。
“瞪啥眼睛?你不信?”
“当然,女兵送给胡子,我看是胡扯!”王瑞森用话引话,套出更多的信息,找出两句民间谣谚做根据,“当一天胡子,怕一辈子兵。”
“怕是怕,可要分咋个怕。”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没、没懂,”萧大炮潜意识里的东西止不住往外流淌,“你整天抬死人,嘿嘿,脑袋抬笨楼!”他醉得眼皮挑不开,还在藐视人。
“水火不同炉,当兵的咋会把美女拱手送胡子。黄豆说出黑豆来我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