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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女匪 徐大辉 3595 2024-10-16 21:34

  

  这件事柳砚冰一直在想,不对,儿子背黑话咔咔,怎会不认得鱼?他定然顽皮恶作剧。烧木头鱼成为一种永恒的记忆,她始终没忘记。身陷匪巢这个冬夜,她还想着一件温暖的事情,和战友李秀娟枕头挨枕头睡,土炕很热乎,她凑近她的耳边说:

  “我现在告诉你,他叫康国志。”

  “康处长?”

  “嗯,东北解放我们就结婚,孩子出生就叫解放,康解放。”李秀娟憧憬道。

  听这样的梦想,谁都会感到温暖。

  “你呢?大姐。”

  “什么?”

  “爱人啊!”

  柳砚冰麻木了这个词汇,太多的痛苦是男人带来的,爱像漫长冬天里的长河一样难以融化。第一个男人是河上漂,最后一个男人也是河上漂,这扇大门永久地封闭了。

  “大姐,三江是你家乡?”

  “是!”

  “还有什么亲人吗?”

  柳砚冰一根肠子被提起,用当地土话说七股肠子八股肚子的心不静。她思念一别十几年的儿子狗子,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她说:“我有一个儿子。”

  “哦,他在哪里?”

  “不知道!”柳砚冰说,“我走时他十岁。”

  “和谁在一起?”

  “他父亲。”

  “他父亲做什么的?”

  “土匪,大柜。”柳砚冰说,她向组织交代过这段历史,没掖没藏,战友们不清楚她的身世,“我离开的时候,他在匪巢里。”

  “没有这络子的消息?"

  “有,一点点。河上漂抢劫日本人的金场,被护矿队打死,大部分人没能逃走。”剿匪中柳砚冰听一个土匪讲的,那人也是听说,是否真实呢?也有人说他被日本宪兵活捉杀掉。俗语道:十里地传话没准信儿!以讹传讹的事经常发生的。她所能相信的河上漂被日本人打死,作恶太多的人,随时都会被什么人打死,他的生死与己无关。她所关心的是匪络中的儿子狗子,他怎么样了?没有丝毫他的消息,“慢慢找狗子吧,只要在三江,就能找到他。”

  一连几天水香没来,胡子一日两餐送饭过来。冬天夜长日短,三江民间吃两顿饭,不然就要“紧三顿”,很忙人的。胡子整日待在山洞里没事做,活动量小也不易饿。

  “措富(吃饭)!”送饭的胡子话很经济,短短两个字。

  土匪的伙食调剂得不错,一天有一顿扛饿的勃东西,厨师变着花样做,豁豆包、年糕饼、切糕、油炸糕,菜以粉条、猪肉、牛羊肉为主,雪里冻着羊案郎―扒了皮的羊腔子―天然保鲜肉。胡子比狐狸聪明,储存下大量的食物,一冬天吃不完。

  “水香呢?没见他人。”柳砚冰问。

  送饭的胡子不吱声,他哑在一边等她吃完收走碗筷。柳砚冰问了石头,石头不会说话。

  逃出匪巢!她反复想。这是十分难以实现的事,一道道岗哨不说,大雪是越不过去的围墙,即使逃离黑瞎子洞,有积雪阻挡也走不下白狼山。因此逃走不现实。希望是部队来营救,面临的困难也是大雪,它挡住人上不了山。还有,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吗?逃不出去,营救不成, 自己成为囚在笼子里的一只小鸟,飞又飞不出去。

  “弄我来干什么?”柳砚冰迷惑了,尽管对胡子有透彻的了解,女人进匪巢只一件事……百十多天,这种事没发生,甚至丝毫未受到伤害,单从食宿上说,待遇还不错,经验靠不住了,“土匪总归有目的吧!”

  胡子大柜的目的小老树一样老长不高,眼疾始终不好。大雪封山前,花舌子弄来眼药,药也上了效果不明显, 日本的药水没传说得那么神奇,未能立刻治愈大柜的眼疾。

  “太缠巴人。”黑孩子说。

  水香理解大柜的心情,几个月不睁眼睛谁受得了。还有一个女人放在那儿,他安慰道:

  “大当家的看你明显见轻,用不多久眼睛就好了。”

  黑孩子的眼疾有所好转,能睁开一条缝不是很大。他的眼病闹过几次,有一次治的最及时,他说:

  “闹的不是时候,黑豆没开花。”

  有一次闹眼睛,水香出个偏方,黑豆花水洗眼睛。中医认为黑豆花治翁,民间直接用它治眼病。应了那句老话:偏方治大病。黑孩子洗了几天黑豆花水,眼病就真的好了。

  “大当家的,东北民主联军的地盘越来越大,早晚进白狼山来,我们老待在一个地方不行。”水香优心道,“东北民主联军是八路,可不是中央军113团,他们跟我们仇仇的。”

  “眼目下没啥事,大雪挡着他们上不了山。”黑孩子说,待在山洞里他主要想两件事:开春后塔子的去处,和始终未碰一碰的女人。不断有人向他吹风,三江县城东北民主联军占着,他们的县大队一手活:剿匪!早晚要剿到白狼山来, 自己的缮子肯定成为他们的目标,“开了春,看风(观形势)再说。”

  “大当家的,早做打算啊!”水香说。

  “我心里有谱!"黑孩子说,“那个草儿(女人)好吧?她一天都干些什么?"

  “挺好的,拖条(睡觉),拐着(坐)……反正,老老实实。”

  “没劈苏(哭)?”

  “没有,有时累盘儿(笑)呢!”水香为取悦大柜,添枝加叶,柳砚冰绝对笑不出来,当着胡子的面更不能笑。

  “我今晚见见她。”

  “大当家的,你的眼睛……”水香不敢直接阻拦,婉转劝止,“过几天为好,等眼睛再好好。”

  黑孩子不高兴,心痒痒的非但不给挠,还泼冷水,他说:“我瞧一鼻子(看一眼),又不干那事,与眼睛何干?”

  “那是,那是!”水香转得快,顺情说好话他会,“看一眼也没什么,来了几个月,大当家的还未见一面。”

  “楼子上(晚间)带到我叠窑(房间)来。”黑孩子实在忍不住,人一定弄到身边来,说,“斩凤凰(杀鸡),炖棒蘑,让她措饱哄。”

  “哎!”

  “归帐子(被)带来!”胡子大柜说。

  水香心想,这是要让女兵睡在这里。大柜的私生活不便干预,他照吩咐去做。

  黑孩子伸伸懒腰,想想今晚身边多的东西异常兴奋。有几个女人值得他回忆?十里香村袁老板的老婆,那肥胖的女人难忘。

  “暄乎!”黑孩子说。

  “还咋地?”女人让他说感觉。

  “得劲儿(舒服)!”

  “你怎么不找小的?男人都喜欢年纪小的,嫩成呢!”

  “嫩是嫩,水气太大。”

  “娘们又不是白菜、小牛肉!”

  土匪大柜表述不清楚喜欢年龄比自己大的女人的理由,没理由是最大的理由,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胖女人死后,黑孩子再没到十里香村去。几年里划拉到手几个大娘们,比较一下都不如胖女人。警察局长送来个女人,年纪大对卤子(合心思),最关键的是个女兵。睡过的女人野鸡流娟,她们卖盘子(脸)卖操(卖**),跟兵肯定不一样。

  “大当家的!”一个小胡子抱捆树枝子进来,“水香爷吩咐我来烧走烟子(火炕)。”

  “多烧点儿今晚,炕梢也烧热。”大柜说。

  “嗯哪!我再抱一捆。”小胡子说,树枝子有的是,管够用。

  “你找些熏斗子(香)来,熏熏叠窑。”黑孩子说。

  “嗯!”

  胡子大柜为今晚做精心准备。晚饭后他还用一种香草泡水洗了脸,再加燃香熏屋子,空气中有香味儿。

  “大当家的,人……”水香问。

  “带过来吧!”

  水香伸手摸下炕梢,满意道:“炕挺热乎!”

  柳砚冰晚饭吃到小鸡炖蘑菇,当地一道过年菜,平常一般人家吃不到,富人除外,他们可以天天过年。她猜不到胡子为什么给吃这个东西?也许没任何意义想吃就做了。

  “拿上你的夜衣(被),跟我走!”水香说。

  柳砚冰一愣,夜晚胡子让她带上被子跟他走,去哪里啊?莫非一百多天前没发生的事,今晚要发生?

  “愣着干啥?走哇!”水香催促道。

  “去见大当家的?”她问。

  水香没吭声。

  [1]见王希亮《土匪秘录》。

  [2]三十六誓:一誓自人络门,以忠义为本,以孝顺父母为先,为人和睦,不件逆五伦,如有不听死在万刃之下;二誓自入络门,同行弟兄不能恃强欺弱,争亲占戚,如有不听死在五内崩裂;三誓自人络门,弟兄不得同场赌钱过注,不得见兄弟钱多眼热,如若不听,死在万刃之下;四誓自人塔门, 自家兄弟闯出事来,有人追捕,须当搭救出关,不得阻拦,如不如此反而阻兄出关,死在五雷击顶;五誓自人络门,不能贪图意外钱财,引申外来人来掠弟兄,如若不听,死在万箭之下;六誓自人络门,弟兄之间不得辱内之妻女,不得拐带弟兄脾仆之人,如有不法,死在江洋,虫蛇食肉(刑罚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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