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沟镇河上派出所接到110指挥中心命令,出警到忙牛河去救人,要救的正是杨水生。
杨水生像一只气球挂到树权上,他攀到树上真如挂上去的。那时岸边上的人追赶救他,跳下水去不行,只能高喊让他抓住前面的树,人到树上再等岸上人想办法解救。
“爬到树上去,加油!”
杨水生看到树,他运足气力―仅有的一点气力,横身向树的方向挺去,如一截木头漂向树木。
岸上的人成了拉拉队,喊叫助威,鼓励木头努力一搏,抓住树爬上去便有被救的希望。
距离渐近,是棵粗壮柳树,它的身躯大半淹在洪水中,只剩下个树冠,已有织物类的生活用品刮在上面,被单或是件衣服,风吹拂如旗子飘扬。
露出水面的树枝很粗,经(擎)得住他,关键看他能不能爬上树。
素不相识的人们心朝上悬,那么汹急的水流,看上去快不行的人上得了那棵树吗?上不去树,对他来说获救的希望渺茫。有人默默为落水者祈祷:爬上树!
听见树叶簌簌地响,天空中无数绿色的东西晃动,该是树的下面,机会只短短几秒,他伸出手臂够一棵聋拉的树枝,差几厘米未碰到它,生命可能因区区几厘米的距离丧失。
生死枚关时刻,一股激流像是专门为落难者而来,使命是将毫无力气者推上树。激流做到了,用它巨大的臂膀将他掀起,扔到树权上。岸上一片欢呼声,他们看到杨水生如一件东西给风吹起,挂到树枝上,春天这般情景常见,风筝挂在树梢,还有风扬起塑料方便袋刮到树枝间。
“他上树啦!”
确定落水者暂时安全人们松口气,马上联系有关部门,为难之时找民警成为习惯―牛掉机井里、猫上树下不来、发现野蜂子窝……自然有人拨打110。扩音器提醒落水者:
“你呆在树上不要动,千万不要动,等我们救你!”
北沟镇河上派出所全体出动,指导员彭见明带队―六名警察,一辆警车、一根专用绳子……能够带上的救生设备都带上。他指挥警员,说:
“穿好救生衣!带好装备!”显然不是警械,铁锹之类。
“是,彭指!”大家异口同声道。
彭见明逐个检查参与救援警察是否穿好救生衣,丝毫松懈不得。年轻的指导员在大家上车前做了简短的战前动员,虽然去救一个落水者,却像参加一次战斗。最后他问:“明白了吗,同志们?”
“明白,彭指!”
救援的警察出发……
此刻的杨水生有树权托着半截身子浸泡在水中,洪水像鱼一样擦身流过,水按摩很舒服。意识到暂时安全,他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放松疲劳感减轻,记忆从思维中枢虫子一样爬出来,爬到雨后的一条泥泞小街上,去与一个人邂逅……
“水生!”
“亚兰!”
躲一辆经过的汽车,不然泥水会溅到身上。他们被汽车挤到一个墙角,造成身体近距离。小时候他们身子贴在一起都不会如此局促,不可能有这样不自然的状态。
“几年未见。”她说。
“正经有几年,”杨水生认真回想,说,“离开学校我们再也没见面……
我到学校找过你。”
“哪一年?”
“我到学校,听说你刚走。”他说。
黄亚兰叹口气。一次次错过,才使自己走到这田地。优郁的神情暴露内心隐秘的东西。
“怎么,事业不顺?”他关心地问。
她凄然一笑,说:“还有什么事业啊!活得都十分艰难。”
“哦,你成家了吗?”
“有一个儿子,我带着他过。”黄亚兰极简短地回答,然后问,“你呢?”
“和同学结婚,也有一个儿子。”
“谁?”
“房秀秀。”
“喳,你们俩,没看出来。”黄亚兰接着问,“秀秀她好吧?”
“已经去世!
“啊!去世?”
“一年多了,难产……”杨水生讲了妻子生产时死去的过程。
黄亚兰记得她的女同学身体挺好,人有多脆(弱),说没有就没有了。
她说:“没想到你们俩能成,读书时没一点迹象啊!
“唔,我也没想到。”他说。
这时,黄亚兰的手机铃响,她接听:“花姐,在街上……好,我马上回去,这就回去。”揣起手机,说,“可以要吃核桃,哦,我儿子叫可以,遇到你还没去市场呢!
“那你忙去吧!
“还没问你到市里做什么?”黄亚兰问。
“调查花卉市场。”
“你养花?”
“扣大棚养花……”
黄亚兰说你要是不忙跟我走,先给儿子买核桃,然后去她工作的花店。
至此才知道她在一家花店当店员。岂不正好,跟她唠唠花卉。他说:“跟你去买核桃。”
三江城在白狼山脚下,农贸市场有专摊卖山货。获菜、木耳、蘑菇、棒子、松子、核桃……干果摊前,黄亚兰说:“我不会挑选,你看那种好。”
核桃分大核桃、小核桃,家核桃和山核桃,皮薄和皮厚的。杨水生吃核桃比日本的乌鸦―据说,日本乌鸦把核桃叼到公路上,等车开过来把核桃轧碎然后再吃―聪明得多,他将两个核桃放在手里,相互一顶便弄开壳儿……皮薄的核桃他能弄开不算什么,厚皮的也能,不然你就要学乌鸦。或用石头、锤子什么的硬物去砸,结果不理想,容易砸碎核桃仁儿。
小的时候弄到核桃,都是由杨水生给剥皮。
“这种皮薄。”杨水生选定一种山核桃,说,“要这种吧。”
“遇到你正好,你给可以剥核桃。”她说。
“可以的爸呢?让他给弄。”
黄亚兰说有爸还用你干什么,我又剥不好核桃。
他们一起走回花店。他问:“可以他爸爸?”
“死啦!”
她的语气听来充满怨恨。他说:“怎么……”
“就是死啦!”她很不愿意提到他。
花店里,老板花无缺热情地招待杨水生,黄亚兰的老同学她更应该好好招待,她说:“在家里吃吧,我去要外卖。”
“也行,水生不是别人。”黄亚兰说。
“要不的到街上吃,我请客。”杨水生说。
花无缺说黄亚兰就是喜欢在家里吃饭的气氛,不然我请你们。她问吃核桃的男孩:“可以,跟妈1走吗?我去饭馆订菜。”
“妈2,妈2,我跟妈1去!”男孩摇着黄亚兰的手臂,请求道。
“去吧,要听话,不准什么都要。”黄亚兰嘱咐儿子,对花无缺说,“花姐,别什么都给他买。”
花无缺牵着男孩的手,走出店去。
“太能惯孩子。”黄亚兰瞧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嘟浓一句。
杨水生迷惑,什么妈1妈2的?他问:“妈妈还编号,有意思。”
黄亚兰笑笑,见面后才见她笑,以为她不会笑了呢!童年的黄亚兰最爱笑,也最能笑。她的笑同年纪增长成反比似的,长大了笑也少了,直至今天不会笑。她说:“花姐的主意,为了好区分。”
“你们不像老板和员工,倒像姐妹。”他说。
黄亚兰没说什么,转移了话题道:“你说你养花,多大规模?”
他向她讲养花的情况和未来发展的设想,说:“主要在北沟镇销售,销量不很大,我想到三江来销售。呢,你卖花,先问问你。”
花店主要是经营花篮、插花、婚车装饰……跟杨水生经营的盆种花卉不同。她说你养的花主要家庭用,本市有几家花卉市场,最有名的是大自然花鸟虫鱼市场,去和那里的经销商联系。
“大自然我去过,没熟人不行。”杨水生说,来三江市他直接去了大自然,找了几经销商未谈成,“好像他们有人垄断,进货渠道堵死,我不好打人。”
行行业业进货都有经销商垄断,花卉亦如此。黄亚兰说:“渠道也不是钢的铁的,只要你的花卉品种、价格有优势,不愁没人经销。”
“理是这么个理,我想过。”杨水生赞成,她分析得对,自己养的花到大自然一比较,看出差距,自家都是大路货,缺乏精品,抵挡花的销路很差,“我想在花的品种上下些功夫……”
他们谈了一阵花卉,黄亚兰忽然问到一个人:“有于得水消息吗?”
“早回到村子里,几年啦。”
“他干什么?”
“摆渡,用于伯那条船。”杨水生讲了她所不知的情况,例如于长河翻船淹死,于得水母亲小臭也死了,自己母亲眼睛失明……他说,“你多年没回村子,发生很多事情。”
“是啊,一天一个样,哪里不是这样啊!”她无限感慨道,父亲病故,母亲紧随他去,自己辍学到三江打工,遇到一个薄情狼一样的男人刘中禾,说生活是条流淌的河没错,时时变化。相信回到故乡于船口村,第一印象村子变得陌生,物是人非。
“有机会回去看,你家老房子还在。”他这样说的目的,不单单勾起她怀旧之情,让她想想童年时光,忙牛河流走他们的童年,记忆中有他们经常玩耍的沙滩,她拍的燕窝还在吧?黄家的老房子,也有往昔岁月痕迹。
他们搬走房子卖给村子人,每年杨水生都去那所房子看看,准确说看房后的杨树,黄亚兰父亲弄回几棵加拿大快杨―美洲黑杨与欧洲黑杨的杂交种,杂交优势明显示,有许多栽培品种,广植于欧、亚、美各洲。19世纪中叶引人中国,哈尔滨南均有栽培,尤以东北、华北及长江流域为多―树苗,对三个孩子说:“你们每人栽一棵,等你们长大了它也成材,留个纪念。”于是黄亚兰、杨水生、于得水各自栽下一棵,没都成活,杨水生那棵先死掉,后是于得水那棵。杨水生哭得好伤心,黄亚兰父亲安慰他们说以后再弄树栽子补植,诺言未兑现。代表黄亚兰那棵树长得茂盛,笔直冲天长去,够着云彩,一度成为树王,和村子的标志性物种。
“那棵树还在?”
“不在,放(伐)啦。”杨水生几分伤感地说,锯倒树那一刻他很伤心,连房子一同卖给村邻,买主心里它就是一棵树,房屋的附属物再无别的意义,因此有人出好价钱买,毫不犹豫砍伐它。砍去一个人心中意义非凡的树,能不心疼吗?他说,“彭家买去做料子(棺材),发送彭老倔。”
黄亚兰对那棵杨树没赋予更多意义,何况卖给人家是人家的财产,人家有权处置。做房料、做棺材、做其他什么随便。也不会为一棵树伤心,杨水生伤心让她燃起一种希望,她试探性地问:“你惩在乎那棵树?”
“你栽的呀!”他动情地说。
“拿它当我?”
杨水生道出内心秘密,辍学回到村子,他到过去的黄家房后坐了一整夜,对着那棵树说了无数话……他说:“亚兰,它就是你啊!”
“水生,你多傻呀!”她婉转说道,“一棵树即使不想长坏,风吹雨打可能长歪长坏……”
“它在我心中永远不会变,永远!”
黄亚兰头转向墙壁,杨水生听到吸泣,她转过淌满泪水的脸颊,歉意和悔然道:“想想,我真对不起你。知道有今天,当初我就不该那么做。”
他明白她的意思。这不能完全怨她,要说过错自己也有,怎么就不主动?假如主动了也许结局不是这个样,可惜自己当时不懂主动。
“当时你们两个哪怕有一个……我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吗?”她即是表白又是责备。他们三人谁跟谁都称得上青梅竹马,成为夫妻都正常。只怪阴差阳错没成。阴差阳错也是人为造成的,不然怎么阴差阳错?所有的借口都缺少说服力,都无法弥补因此造成的遗憾。
“现在开始晚吗?”他大胆地问。
黄亚兰像一棵树很平静枝叶都没摇动一下,是风力太小,还是经过疾风摧残麻木无动于衷?
“亚兰!”
她扬起头望着天棚,许久,喃喃道:“为什么不是从开始的时候开始,贝壳给一个它不爱的路人拣走,他玩够它后扔掉你要捡起。从结局开,晚不晚?”
“都怪我们懂得太晚,太晚。”杨水生想想当初,总的说还是不懂,稍稍懂得爱时又缺乏勇气表白,于是就内心深藏,爱种子一样萌芽、发叶、吐蕊、绽开。绽放时什么都晚啦,花期过了再绽放是梅开二度,这就是她说的从结局开始。
“水生,你爱过我吗?”她很大胆地问。
现在回想起来爱得很早,只是不懂那是爱也说不出来。杨水生说:“我觉着一直,一直。”
“从什么时候?”
“我说不出来。”
黄亚兰叹口气,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一生的遗憾根儿在这里。杨水生与房秀秀结婚前的一段日子,他只想念她一个人。他说:“我去北沟镇找过你,到过你家……没找到你。”
“那哪是我的家,房子卖给了家。”黄亚兰不愿回想如昔往事,太令人悲伤,她说,“我决定去三江前曾去看你,走到了忙牛河边儿,没见到船,渡口小屋里也没人,没有船过不了河,只好返回。”
他们的故事因缺少这只船有了今天这样的讲法,如果他到北沟镇顺利找到她,如果于长河不淹死……如果是不存在的!他说:“没想到爱情原来这样优伤。”
“你够幸运的,还有优伤的爱情,我呢只有优伤,没爱情。”
“哦,他?你的丈夫不爱你?”
她像被热东西灼烫,疼痛后面是勃然的愤怒,说:“我没有什么丈夫,没有!”
杨水生吃惊,没有丈夫她的儿子可以怎么解释?感情破裂气话吗?她可是说他死了。他说:“能说说他吗?”
“说什么?”她冷冷的口气,像谈一个仇恨的人。
“噢,我不明白。”
“以后我再对你说吧!”黄亚兰极力想撇开这个话题。
看出来她不愿谈那些不愉快的事,杨水生没深问下去。多年未见有许多话题可谈,他想再谈些什么。她开口说:“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准备找些事做。”
“老板对你和孩子都不错呀,为什么要离开?”他不解道。
就是因为老板花无缺对自己和儿子太好才想离开,名义上是给她打工,老板付给她的报酬―还不包括自己跟可以吃住―高出一般打工者薪酬几倍,这不是劳动所得,是她善良的帮助。花店不很大,营业额毕竟有限,娘俩干吃干嚼下去,她负担太重。黄亚兰说:“我不能再给花姐添麻烦,带儿子离开。”
“去哪里?做什么?”
“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她说。
应该是处在打算阶段,具体去哪里做什么一点目标都没有。带着一个孩子打工,难找到工作。
“你儿子可以怎么办?”
“能怎么?带着叹!”
杨水生说:“你能舍得的话,可以我带走!”
带走?黄亚兰望着他,明白带走孩子的意义,这不是简单的帮助解决困难。先前他问现在开始晚吗?还没正面回答他。同意他带走孩子等于是……需要好好想一想。她说:“水生你不止带走孩子吧?”
“对,不仅仅!”
“你想好啊,水生。”她看到他的决心,说。
“想好啦,我娶你!”他大胆地说。
黄亚兰并未惊讶的原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杨水生说爱过自己,而且还一直,料定他会提出的,只是没想这么快。他面子矮、脸皮嫩―怯于出头,这种事他肯定吞吞吐吐。尽管是出乎意料,他直白地说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可以跟笨笨一起玩……”他描绘未来情景道。
“伯母眼神不好,带得了两个淘小子?”黄亚兰说,水生的母亲孙颖眼神何止不好,双目失明啊!
“这就更需要你!”他表白得淋漓尽致。
一个失明母亲、一个男人、一个男孩,这样的家庭总是缺少东西而不圆全(圆满)。她进来……这个家庭太需要她这么个女人。黄亚兰说:“这件事容我想一想,再答复你。”
“快点想……”
他们的谈话被冲断,可以乐颠颠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部遥控汽车,说:“妈1,妈1,妈2给卖的。”
“你又朝妈2要东西,不懂事!”母亲责备孩子,教育道,“妈2挣钱容易吗?你要这么贵的东西。”
可以撅起小嘴。
“干吗兰儿,孩子嘛!喜欢玩车,给他买一部有什么呀!”花无缺给男孩撑腰道,“没事儿可以,到楼上去玩。”
可以抱着汽车上楼。花无缺反过来责怪黄亚兰,说:“跟孩子跳老虎神(大吵大闹耍蛮横),别吓着孩子。”
“惯,你就惯他吧!”黄亚兰唠叨道。
杨水生回到村子等黄亚兰的消息,满怀信心地等。他相信她肯定同意,想想未来的日子,他在花棚里唱起来:我看见那美丽月亮,也看见你多情眼光,它让我幻想,让我想去飞翔,忘记优伤……母亲孙颖觅儿子歌声过来,听一阵,待他唱完,说:“水生,今儿这么高兴?”
“妈,你要有儿媳啦!”他借此告诉母亲。
“好啊!哪儿的人?”
“妈认识她。”
“哦,谁呀?”
“黄亚兰!
黄亚兰,儿子的同学大眼睛女孩,他们从小一起玩大。母亲问:“黄叔黄婶同意?”
“他们都不在了。”
“不在,什么意思?”
关于黄亚兰父母的情况还是这次去三江黄亚兰对他讲的。黄总抛弃结发妻子和女儿,跟唐秘搬到三江市里,他患上尿毒症,唐秘卷走他的财产一脚瑞开他,无钱中止了治疗。儿子说:“黄叔很惨的,露宿街头,睡在高架桥下。”
“睡桥洞子,咋造成这样?”
“黄婶得知黄叔境况,卖掉房子筹钱为他治病,花光全部积蓄,连留给亚兰读书的钱也花掉,最后,人财两空。”
“惨啊!
“这还不是最惨的。”他说,“黄叔去世几天后,黄婶也突患急病过世。”
“好端端的一家人,散啦!”母亲惋惜道。
黄家是于船口村致富的榜样,拿黄家做标杆。最先进城,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富裕日子……孙颖说:“钱多烧人啊!有了钱反倒不会做人了。钱是追命鬼,人别太有钱。”
钱没什么罪过,罪过在于使用钱的人。有人用菜刀行凶杀人,追究卖菜刀的人吗?还是做菜刀的人?有了钱怎样用怎样花,结果不一样。杨水生说:“女人坑了他,毁坏了一家人。”
“根儿还在钱。”
儿子向母亲介绍黄亚兰的概况后,说:“我没掏出来她儿子的底儿,她不肯说。”
“不肯说,有不便说到理由。”孙颖通情达理,女人不止自己有不能说出的秘密,普天下女人心里都有一个私密故事吧!她说,“孩子是她身上掉的肉,管它怎么来路。”
他本也不想追究孩子真实来历,母亲说了他更不深问。黄亚兰带孩子嫁进门,自己便多了一个儿子,给两个男孩―笨笨和可以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