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小日山直登警觉起来,花子到花子房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恰恰是合情合理才让特高课长顿生疑窦,进城侦察的人,装扮花子才进花子房,如此推测下去,才有故事。“太君,我们下乡要粮路上碰到的。”
刘大傍看出特高课长怀疑,他有意为草头子开脱,没等问便自己主动介绍情况,“他来城里要饭,半路遇上我们,随我们讨要几天,一起回到富贵堂。”
一切也符合潜人花子房可疑分子所为,事情怕相装(观察),愈相装愈像,特高课长就认定此人可疑,问:“他像你的同行?”
“不是像,就是。”
刘大傍肯定道。“根据呢?”
“莲花落说的溜(熟练),嘎嘎三叫〔响当当氕”“什么是莲花落?”
小日山直登不解地问。“我们唱的歌,”刘大愣示范了一下,一手做竹板,一手做脆嘴子,声音从嘴里发出,劈里啪啦,啧,啧,说道:打竹板,迈大步……“幺细!”小日山直登幡然,他见过花子乞讨,“你说他莲花落说的好,还有什么说明他是乞丐?”
“懂规矩。”
刘大愣没怀疑草头子,是他懂丐帮规矩,丝毫看不出来他不是叫花子。小日山直登不想纠正一个缺乏情报敏感嗅觉的人,也没必要纠正他,但是疑心丝毫没减,决定盯上这个人,自己去盯梢。他追问:“他到富贵堂后,干些什么?”
“第一天到街上要东西。”
“自己去的?”
“跟宝儿去的。”
“宝儿是谁?”
“我们的人……”刘大愣说第二天,也就是今天,跟我去货场拣黄豆。小日山直登即刻睁大眼睛,货场这个字眼儿太耀眼,注意富贵堂目的为了货场安全。“我们去拣黄豆,康主任叫去的。”
谁让花子们去的货场小日山直登不感兴趣,他关注的是草头子行踪,做什么很重要。他问:“一天里,他都做什么?”
“拣黄豆,他拣的最多。”
“除了拣黄豆,他没干别的?”
小日山直登问。“没有哇!”帮落子记得很清楚,草头子一直专心致志拣黄豆,头都没抬几下。“你确定他没离开过拣黄豆现场,到别处去,譬如军用仓库那边。”
“没有太君,上午他尿了一泡尿,下午尿了一泡尿,全是在道线上尿的。”
帮落子说到尿尿,狡黠地一笑,说,“他输啦,他笨蛋!”“你的,说什么?”
“太君,我们尿尿比赛。”
刘大傍说。私下里花子的自娱自乐的有些不雅,驮鞋底子比赛,此项赛事细节实在不雅不便描述。尿尿比赛看谁尿柱呲得远,分迎风和顺风,也包括没风。日本人哪里见过这玩意,听后抚掌大笑。“太君,你没见过吧。”
刘大愣说,“比驮鞋底子差远啦。”
小日山直登自然没见过驮什么鞋底子比赛,尿尿比赛足够他笑上一阵子。关东民间诙谐的比赛,超出他的想像。怀疑的人没有异常举动,他的心稍稍放下。不过,怀疑并未解除,于是他约帮落子到宪兵队详谈,刘大愣便来了。日本宪兵特高科注意上他,草头子丝毫未察觉,拣黄豆今天是最后一刘大愣喜欢晚上出去洗澡,夜间营业的澡堂子"男女出人其间’一红绿的两盏灯笼充溶满暖昧色彩。帮落子真不是冲风流韵事来的’他奔舒服而来。洗澡就是舒服!⑽天了,军用仓库的外边情况基本清楚,用自己眼睛看的,也有宝儿讲的,算是知道个大概齐。草头子有了在别人看来没有任何意义的发现,康主任每天进入军用仓库,每次回来都是不空手,总拿些什么,从鼓鼓囊囊分析,是穿的戴的东西。他推想是某个日本人给康主任什么东西,或是向他出卖什么东西,闲在仓库里的东西很多,许多东西居家过日子都用得上。“你,你跟我来!”康主任对草头子说。“叫我?”
草头子问。“对,叫你。”
康主任说。草头子跳上站台,跟康主任走。花子们只顾拣黄豆,谁跟康主任走,去干什么,谁也不会想啥。当然,有一双眼睛偷偷地盯着,刘大愣受人指使监视草头子。“你能背动多少东西?”
康主任问。“一百多斤。”
草头子答。往下走了一段狭窄的路,准确地讲从几堵墙和露天堆放的物资间穿过去,来到军用仓库门前,站岗的士兵认得康主任,他们说了几句日语,草头子只听到咿哩哇啦。角门开了,康主任低头探进去说:“你跟上我!”铁大门里是一个宽敞的院落,许多装的货物摆满院子,走道有些绊脚,写着日文的包装物有汉字,草头子推测出是什么,那些东西对胡子都有用。“你站在这儿等着,别东瞅西看。”
康主任走进一间办公室,曹长谷川英一在里边,他们谈些什么,肯定是龌龊的交易。随即谷川英一走出来,手在裤腰间摘钥匙,看草头子一眼,问:“他什么的干活?”
“叫花子。”
康主任说。谷川英一带他们俩进到一个库门,里边堆满东西,令人眼花缭乱,当然不是服装鞋帽。走到一摞铁锅前,曹长说:“拿吧。”
康主任转身对草头子说:“你扛走三只。”
三只?草头子不知货场主任弄三只大铁锅做什么。叫扛就扛,来就是干活的。三只锅摞在一起像一只锅,厚度增加,也沉重许多,他扛得动,斜在肩上,锅半扣在头上,遮住半张脸庞,掩盖眼睛的真实,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偷窥。“加小心,你别给我卖(不慎毁坏)喽!”康主任关心他的锅。“嗯哪!”草头子装乖,答应着。刘大愣见草头子扛着薪新的铁锅走过警戒线,康主任倒背着手走在前边,他走路习惯背着手,直径走出货场。“背着一摞锅,跟着康主任出货场。”
刘大傍报告道,眼睛没离开白炽电灯泡,电灯在亮子里是稀奇物,别说使用它,见都很少见,他对电灯的了解仅限于比冒烟灯明亮且风吹不灭的范围。特高课长办公室的电灯很亮。“是他主动去扛锅的,还是康主任叫他去的?”
小日山直登要弄清关键细节。“康主任叫去的。”
小日山直登沉吟片刻,问:“你们还拾几天黄豆?”
“明天一天差不多拣完啦。”
小日山直登伸手扭亮桌子上的台灯,刘大榜惊讶古怪玩意朝上朝下都亮,油装在哪儿?不会控撒了油吧?同时也发现另一样东西,方形古铜钱,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脖子,随口道:“怎么会在这儿?”
“什么?”
“护身符。”
刘大愣手抻自己的护身符,说桌子上那个。“哦,你见过它?”
特高课长看到什么线索,说,“你仔细看看。”
刘大愣仔细看几乎同自己一模一样的护身符,也是磨成方形的古铜钱,用红丝线穿缀着,细微的差别在于,两枚铜钱同属一个朝代,却不是同一个皇帝。他说:“我的是道光,他的是乾隆,没错儿!”“谁的?”
小日山直登激动,屁股翘起来,等待回答。“掌柜,我们黄掌柜。”
刘大傍说。找到了护身符的意义,在章县长面前炫耀有了资本,你久寻不着的答刘大愣喜欢晚上出去洗澡’夜间营业的澡堂子’男女出人其间’一红一绿的两盏灯笼充满暖昧色彩。帮落子真不是冲风流韵事来的,他奔舒服而来。洗澡就是舒服!案,到了我们宪兵的手里,一朝揭开谜底。事情有些突然,小日山直登谨慎起来,怕帮落子走眼,说:“你再仔细看看。”
“定规(一定)跑不了他。”
刘大傍如此肯定,是他亲眼见过它,黄杆子冻僵的躯体抬进花子房,一个护身符,由于和自己的护身符一模一样,他认真看一眼,牢牢地记住它。为使特高课长信服,他说:“这个护身符的乾隆铜钱,有个缺口。”
小日山直登的确见到了那个小缺口,证实了帮落子的话。他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
“远啦,十几年前吧,黄杆子去学武回来不久。”
刘大愣说起他埋藏心里很深的怨恨,老花子王老膙子为保护富贵堂的安全,派黄杆子外出学武,大家心里都清楚,派谁去谁就可能成为花子房的未来掌柜,要争王位的大有人在,刘大傍是最突出的一个。最后还是派了黄杆子去学武。“去了哪里?”
“少林寺。”
“黄杆子会武?”
小日山直登惊诧道。“武艺高强,轻功非常了得。”
刘大傍亲眼见证,黄杆子展示过他的轻功,三江没人超过他。“他的腿?”
“出了一次车祸……”刘大愣讲了那次车祸,最后说,“如今他不行啦,动弹一步都要人帮助。”
“以后你再也没见过他戴护身符?”
“嗯,没见他戴过它。”
刘大愣刚泛过味来,问,“太君,这东西咋在你这儿?”
小日山直登不便告诉刘大傍,此事有些复杂。它牵涉一桩旧案,章飞腾查寻真相十几年,为什么呢?此事,以后再说。他嘱咐帮落子道:“护身符的事到此打住,你不准对任何人讲,尤其是黄杆子,不能让他知道。记住了吗?”
“记住了,太君。”
“你盯紧那个人……”小日山直登叫帮落子盯死草头子,拣完黄豆继续盯,“晚上看他出不出富贵堂,要是出去你跟着他……”盯上草头子还有一个人,警察局的冯八挫子,注意上草头子完全是意外,说偶然碰上也成,搂草打兔子的事情经常发生,只是不总那样幸运。有人向省警察厅举报三江赌风盛行,推牌九、打麻将、掷骰子、押会……警察禁赌抓赌,并没奏效,深层的原因,作为警察局长陶奎元心知肚明,角山荣嗜赌,借警察十个胆子,也不敢抓宪兵队长的赌。“有角山荣横在哪儿,禁得了赌?”
冯八矬子说。警察厅饬令三江警察局,采取措施解决赌博之风。陶奎元左右为难,得罪角山荣不行,不煞风不行。“我倒有一策。”
“说,你说。”
谁能帮助摆脱目前困境,陶奎元求之不得。“做个姿态,给众人看。”
冯八矬子满腹道眼,他说,“角山荣铁硬惹不起,也不能惹,软的赌徒有的是。”
“你是说找个鼻屎头〔谁都可数落、嫌弃的人””局长问。“对!”陶奎元掌握的赌徒矬子里边拔大个儿,相对软的像花子中的赌耍之人,一下子想到黄杆子,他说:“大筐头,可不好捏咕(摆布氕”“局长,捏谁都不如捏自己人效果好。”
冯八矬子说在警察队伍中找个赌徒,就抓他,以正视听。“可是谁赌博呢?”
“王警尉,”冯八挫子说,“他经常赌,头几天还到花子房去赌。”
陶奎元觉得拿王警尉当说法再恰当不过,警察抓了自己的人,起到震慑作用不说,又表明警察局缉赌的决心和姿态,做给公众看,无疑冯八矬子这招棋高明。处理老警察,陶奎元有些迟疑。“局长,社会舆论对我们警局不利,下挤上压,处理他不得已而为刘大愣喜欢晚上出去洗澡’夜间营业的澡堂子,男女出人其间’一红一绿的两盏灯笼充一议昧色彩。帮落子真不是冲风流韵事来的’他奔舒服而来。洗澡就是舒服!之。”
冯八矬子戳咕,使警察局长痛下决心。“脚有泡,王警尉自己走的,处理吧!”陶奎元叹然道。处理王警尉没完全达到目的,为讨好县长,冯八挫子想连另一个人一起处理,他戳惑说:“别杀家鞑子,同案赌徒黄杆子也一勺烩了,让王警尉心服口服。”
“不妥,不妥。”
陶奎元摇头道。“我寻思光处理王警尉,他会说我们看他眼里有眵目糊。”
冯八矬子说,“怎么也得有个陪绑[1]的呀!”“让谁陪?花子房掌柜?”
陶奎元说,“对王警尉处理,扒掉他的皮(制服),叫花子头呢?难道撅折他的打狗棍不成?”
“即使不撅折他的打狗棍,也弄折他的老牛锤(鞭子〕。”
“算啦,跟叫花子治什么气。你不是说过角山荣都容忍黄杆子耍驴,这里边保不准有啥说道。”
陶奎元不想得罪什么宪兵队,他说,“你说的对,要让王警尉心服口服,你跑一趟富贵堂,核实一下他赌博的情况。”
“是。”
冯八矬子只得服从命令。富贵堂冯八矬子来过几次,老花子王老膙子时代,警察局同富贵堂接触多些,需要花子房看押的人,都是他与掌柜谈。警方让花子房代看押的花子,都是些没有确凿证据治不了罪的疑犯,羁押下去供不起他饭吃,交给花子,你是看他或暗中放走他,警察也不过问,警方和花子都达到了目的,抓人定不了罪,放人爐她,警方继承了官衙的传统损招。花子房呢有利图,人一放,落下疑犯的伙食费。因此冯八挫子一迈进掌柜的屋子,黄杆子便说:“冯科长给我们送活来啦。”
“不是,黄掌柜,有个事了解一下。”
冯八挫子说。“噢,我以为有活儿呢。”
黄杆子说,替警方看押犯人,花子称为活儿,包括有病要死的疑犯,送来花子房看押,你给不给他吃饭是花子的事,利润在犯人微薄的伙食费上,用克扣来实现利润。
“黄掌柜,头些日子,你们玩麻将啦?”
“玩了几把。”
“都有谁呀?”
“冯科长你问这个?”
“哦,”冯八矬子语言充满威胁,“有人举报,富贵堂设局……”“瞎说,我们设什么局啊!”黄杆子@认,设局涉及到抽红,那是犯法的,他说,“几个牌友,随便摸几把。”
“干摸的?”
“彩头当然有,不大。”
输赢钱大小决定性质,玩玩和赌博区分在此。冯八矬子来富贵堂,性质已经定了,赌博,但是只核实王警尉参与否,其他三位问问而已。他问:“都有谁?”
“夏小手,徐四爷,王警尉加我。”
黄杆子实说道。“打多长时间?”
“两锅[2]。”
“你们打到天亮。”
“天亮,玩的比较晚。”
黄杆子说。确定王警尉参与了那天晚上赌博就够了,要收拾的人是王警尉。他准备走了,黄杆子还是问了一句:“警察不许打麻将?”
冯八矬子笑笑,意思说:你说呢!黄杆子对警务科长的笑理解到位,王警尉麻烦啦!身体情况不允许花子王送客,他说:“不远送,冯科长慢走。”
冯八矬子走到院子里,见到一张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面孔,他认真地想,到底没想起来。老站在院子里也不好,他边向拴马桩走去边想刘大愣喜欢晚上出去洗澡,夜间营业的澡堂子,男女出入其间,红绿的两盏灯笼充!咲昧色彩。帮落子真不是冲风流韵事来的’他奔舒服而来。洗澡就是舒服!此人是谁。草头子帮一个软杆撵一条狗,给冯八挫子撞见,那狗越过院墙,他跑出去撵狗,脱离警务科长的视线。“在哪儿见过他呢?”
骑马走在街上,冯八矬子回忆起来,几年前张(作霖)大帅的骑兵营驻守亮子里,这支由胡子坐山好绺子改编的部队,副官姓蒋,那个乞丐就是他。蒋副官怎么会在花子房?关于这支骑兵部队后来的去向,社会上传说种种,冯八矬子有他自己的看法……他正要调转马头回花子房,碰上小日山直登。“太君!”“冯科长。”
两匹马并排站在一起,冯八矬子说:“我方才在富贵堂见到一个人……”他讲了自己的怀疑,“如果他是胡子,到花子房来就不是要饭,“那他干什么?”
“太君,”冯八矬子表现聪明和忠诚,说,“可能盯上货场的物资仓库。”
“噢,”小日山直登惊讶冯八矬子的洞察力,他也这么想,“你我英雄所见略同。”
“不敢,不敢,太君才是英雄。”
冯八矬子知量力,不敢在日本人面前称英雄。“你跟我来!”小日山直登说。落子头龙虱子带花子们回富贵堂,要来满满一大胶皮车粮食,高粱、玉米、谷子、豇豆、绿豆,一年的口粮解决了。“歇歇吧,走的日子不短。”
黄杆子满意乞讨成果,心疼兄弟,“好好歇歇,吃点儿好的。”
乡下的富人对富贵堂的人一如既往,给的粮食比上一年一斤也不少,年景可以,给花子们几斗粮算不得什么,充其量五指并得紧沉,少拉拉(撒落)些有啦。“没人扁担勾(昆虫)眼睛长长地(轻视)看我们,很痛快地给粮。”
龙虱子说,乡下的富户没差事儿,城里怎么样呢?他关心朝鞭子上盖官印,问,“官印盖了吗?”
“盖个屁老鸭子〔屁一样)!”黄杆子说。“咋地,章县长不肯?”
“连县府大门都没让我进,章县长连个面都没照我。”
黄杆子抱怨道,多年少有的冷遇。“操!给我们冷屁股(冷脸)!”落子头糖话道。县长如此态度对待花子,将影响人们对花子的态度,买卖店铺是些什么人,见风使舵,县长给你冷屁股,他们就敢嗾狗咬你!全三江人都这种态度,富贵堂的日子没法过了。“局面比我们预想的更坏,有的买卖人红白事不请我们。”
黄杆子说。昨天,耿记棺材铺开张,开业庆典请了亮子里的名流,却没请黄杆子。鞭炮声传到富贵堂,花子王坐不住了,他问:“耿家没人来?”
“兔子大的人也没有。”
花子说。忘请了富贵堂的掌柜,精明的棺材铺耿老板,怎会出此紕漏。当地有句话说:落一屯,不落一人。单单落下花子房,明显故意。“清淋水撇了我们……”龙虱子咽不下去这口窝囊气,说,“给耿老板点儿颜色瞧瞧!”“你亲自带人去。”
黄杆子说。棺材铺的门前散落着爆竹屑,龙虱子带着他挑选的乞丐,人人手拿哌哒板和脆嘴子,准备珂蠢(羞辱)耿老板。龙虱子第一个上前唱道:打竹板,迈大步,眼前来到棺材铺。棺材铺正开张,大小的棺材红堂堂。刘大愣喜欢晚上出去洗澡’夜间营业的澡堂子’男女出人其间’一红一绿的两盏灯笼充满暖昧色彩。帮落子真不是冲风流韵事来的’他奔舒服而来。洗澡就是舒服!木头厚,釉子亮,紫拉拉棺花正开放。这棺材,真正好,一头大来一头小,装上死人跑不了。这时,耿老板走到棺材铺门前,恶言轰赶花子走开,龙虱子借题发挥道叫老板,你别恼,听傻子来段数来宝。要说宝来尽是宝,刘定金,高君宝,穆桂英与杨宗宝,唐朝还有秦叔宝,三娘教子老薛宝。“来人!”耿老板喊人,棺材铺涌出几个伙计,各持斧子、锛子,架势要暴力,花子哪怕这些,他们被锋利铁器激怒,转而唱起到仇人家的莲花落:这二年我没来,遇见你老发大财。你发财我借光,你吃肉我喝汤。厨房里边炒得香,门外的傻子饿得慌。猪骨头别喂狗,门外的傻子街上走;剩饭菜别喂鸡,傻子双手正作揖。叫掌拒你别抬手,打死傻子也不走!不给汤你别骂人,傻子刚来你大门:一条黄狗往外跑,一口撕坏大棉祅。咬坏棉袄不打紧,腿肚子咬个血淋淋。傻子往你炕上倒,你们全家养我老!二十三端来一碗肉,大谱排行是你舅!三十送来一碗汤,比灶王奶奶喝得香!正月初一熬汤药,黄符烧好往里倒;八月十五做寿木,伐例门口大杨树。我叫你一年四季不得闲,死到阴间也要钱。“消(打)!往死里消!”耿老板喊叫。棺材铺的伙计迟疑不决,利器落不下去。老板的话要听,打花子不忍心,僵持中花子没住嘴,直接骂人:打竹板,迈大步,眼前来到棺材铺。抱刘大愣喜欢晚上出去洗澡’夜间营业的澡堂子,男女出人其间一红一绿的两盏灯笼充满暖昧色彩。帮落子真不是冲风流韵事来的,他奔舒服而来。洗澡就是舒服!本铺老板真叫坏,只顾自己来发财,发财不肯救济人,留钱买孝出大殡。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花子显然占了上风,骂人的话引起哄堂大笑。飞进耿老板耳鼓的笑,充满讽刺。“爷们啊!你们不做行不行啊!”耿老板看明花子有备而来,要作要闹下去,真不好收场。买卖人脑瓜活,当不了爷,立马当三孙子。众人笑声鼓舞了花子,他们继续骂人道:打竹板,迈大步,眼前来到棺材铺。这棺材,真正好,钉是钉,铆是铆,装上老板跑不了。这场闹剧最后以耿老板服软,送给花子五十块大洋结束。第八章暗沟小日山直登将冯八挫子叫到宪兵队,两人密谋一件事,后来证明是件成功的事。首先确定扮花子的是某绺子或是游击队的人,宪兵和警察决定不动他,放他出城,军用物资仓库布置成一张大网,张网等待猎物。宪兵队希望是一绺胡子,“盖头计划”需要胡子来撞网,捉到鱼,问鱼肯不肯听捕猎者的话。“太君,放走他,不啻放虎归山。”
冯八挫子说。“不让虎归山,它的同伴怎么能来掉陷阱哟!”小日山直登之所以放走草头子,到花子房抓住他不费什么事,抓了他,即使杀了他也没用。眼下急需的不是一颗人头,“盖头计划”最后要斩草除根,因此他不急,令他得意的是,花子房这个瞩托发挥了作用,及时将一个外来的花子到富贵堂的情报送过来。“情报很有价值。”
角山荣高兴,用一句胡子黑话调佤说,“嗨,想娘家的人,来了舅舅。”
“瞩托说他对军用仓库上心,来侦察无疑。”
小日山直登说。“他们要进仓库,放他们进来,然后关门打瞎子。”
角山荣说句地道的关东话。冯八矬子自然不清楚宪兵的计划,略有些忧虑。见小日山直登如此胸有成竹,顺情说话,他很聪明。关于胡子天狗绺子抢劫日军仓库的故事,作者已在一部书中讲过,重复令人倒胃口,为没看过那本书的人对那个故事粗略了解,叙述如下:草头子已摸清军用货场的守备情况,大约十人左右,由曹长谷川英一指挥,配备一挺机枪,只要控制住那座碉堡,进人货场仓库没问题。“拿到这批棉装,尤其是鞋,弟兄们今年过冬没问题啦。”
天狗大柜徐不让虎归山’它的同伴怎么能来掉陷阱哟!小日山直登之所以放走草头子,到花子房抓住他不费什么事’抓了他’即使杀了他也没用。眼下急需的不是一颗人头’盖头计划最后要斩草除根,因此他不急’令他得意的是’花子房这个瞩托发挥了作用’及时将一个外来的花子到富责堂的情报送过来。德成说,去抢日军仓库物资的决定,再三考虑后作出的。本来亮子里镇上有几家棉衣铺,只是军警看得太严,难运出城,这才决定冒这个险。“俗话说不狠不吃粉,一就手多弄点,够穿它几年的。”
草头子有些贪楚说。“这批军用物资是不是已到货场?”
“落地了,大哥,我们要抓紧,一旦运走……”“二弟,去多少人合适?”
“加我二十个弟兄足以够用。”
“我也去。”
徐德成说,一想去抢日本人,他兴奋不已。上山为匪以来,踢坷垃(攻土窑)打响窑(有枪护院大户)数十次,哪次都没有像这次让他跃跃欲试。“大哥,”草头子劝阻说,“七八十人在家,我俩不留下一人照眼不成,我带队去就行了。”
徐德成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什么说:“你是考虑此次行动危险性很大,担心我……越是这样我越该去。”
“大哥,还是我去!”草头子最后说服了大当家的留下守天窑子(山。那夜月亮情绪低落,灰暗的一张脸,大地漆黑一片。草头子策马在先,二十匹快马奔驰向前。远处有灯光闪烁,可闻蒸汽机火车的轰鸣声。前面探路的胡子停下来,待后面的人走近。“二爷,举嘴子他们的大车已经进到民用货场里。”
顶浪子报告情况。“弟兄们,已经接近货场,把高脚子(马)拴在树上,我们步行过去。”
草头子发出命令。胡子们钻进一片茂密的树林子中。火车站货场的铁大门紧闭,周遭静悄悄,碉堡站岗的一个日军士兵来回走动。草头子带胡子移近货场门口,命顶浪子向碉堡摸去,他迅捷来到碉堡下,故意弄出一声响动。站岗的日军探头朝下望,胡子飞刀刺中他,尸体大头瓦(栽)下来。顶浪子甩抓钩,攀向碉堡。很快,货场铁门从里向外打开,草头子率人立即冲进去。哐啷!铁大门从外面猛然关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