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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01

花子房 徐大辉 9955 2024-10-16 21:34

  

  黄杆子说,王警尉掉把儿后沦落乞丐说明这一点,他没有瞧不起花子的意思,自己本身是花子王,一个警尉离开警察局,总能找到个体面的事做,他没找到,在警察的位置上干的坏事太多,人性狗,他说,“快过年啦,二弟,你做讨喜的准备吧。”

  乞讨的旺季来临,讨喜是花子的重要活动,除夕是讨喜钱的好时机。第九章疑影“是他?”

  “是他!”县长办公室里,章飞腾同小日山直登密谈,面前放着那枚方形古铜钱,谈话内容围绕着它。“刘大傍亲眼见黄杆子戴过它。”

  小日山直登说。方形古铜钱的主人是富贵堂的掌柜,章飞腾绝没想到,特高课长说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许他半信半疑,十几年前北沟镇警察署发生的事蹊晓,救出胡子大柜南来好的是什么人始终是个谜,监狱那么高的大墙,荷枪实弹的警察看守,竟然救走人,现场只落下这唯一的物证。“你怀疑……”“太君,黄杆子是个瘫子,他怎么能爬上监狱的髙墙?”

  章飞腾本身做过警察,侦破刑案有一定的经验,救胡子大柜的人,一般身手都不成,武艺需高强,花子房掌柜哪儿像?根本就不像。“可是,他什么时候瘫的呀?”

  小日山直登道。黄杆子瘫的时间至关重要,劫人事件发生前瘫和劫人事件发生后瘫是两种结果。“我建议你弄清黄杆子瘫的时间。”

  小日山直登的话表明不再过问此事,劫走胡子大柜南来好发生在伪满洲国成立之前,宪兵不管那么遥远的事情,你章县长愿意管,有闲心管你就管好了。“太君,”章飞腾希望宪兵插手,要不然他找谁去?冯八矬子指上指不上难说,自己跟陶奎元的关系不睦,他得背着警察局长调查此事,有一打无一撞(有一搭,无一搭、他相信宪兵能破此案,说,“我找了十几年没结果,您看您一查就查出来护身符是谁的,没您帮助,真相永远难大白。”

  方形古铜钱的主人是富贵堂的掌柜,章飞腾绝没想到,特高课长说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许他半信半疑’十几年前北沟镇警察署发生的事蹊跷,救出胡子大柜南来好的是什么人始⑵终是个谜,监狱那么髙的大墙’荷枪实弹的警察看守’竟然救走人,现场只落下这唯一的物证。“有警察局嘛,破案他们有经验。”

  “他们有经验,肯不肯竭尽全力呢?”

  身份决定说话分寸有度,章飞腾将对陶奎元的不满隐藏起来,宪兵和警察关系密切,那句话传到警察局长耳朵去,对自己不利,他说,“太君……”小日山直登摆手拒绝。章飞腾也知趣,日本人不肯,请求不动干脆不求,别扯二皮脸(没皮没脸)。小日山直登不肯帮县长,是角山荣的意思。当年北沟镇警察署胡子大柜给不明身份的人劫走,事件角山荣大致了解,涉及陶奎元和章飞腾,两条地头蛇明争暗斗,他不想掺乎,叫部下也别掺乎。“让他们掐吧!”角山荣幸灾乐祸两败俱伤,他说,“今后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彻底不管。”

  “是!”章飞腾无从知道角山荣如此态度,猜测只限于小日山直登对陈年烂谷子不感兴趣。他要自己干,找冯八矬子密谋。“方形古铜钱是他的?”

  冯八挫子说,黄杆子在警务科长眼里达不到眼中钉,但也咯楞(别扭、整个花子房像只绿豆蝇(苍蝇)乱飞,招人烦。他说,“查实是他,借机取締花子房。”

  “宪兵队可不是这态度,即使黄杆子真是那个救走胡子大柜南来好的人,花子房也取消不了。”

  章飞腾觉得花子房同宪兵队的关系难解之谜,“小日山直登警告的口吻对我说,对富贵堂不可轻举妄动。”

  “警告?”

  冯八挫子球磨这个词,要么章飞腾夸张,要么宪兵狂言,怎么说章飞腾是县长,宪兵队的科长用词不当,他说,“狗扯羊皮的事咱不管,乐咋地咋地,县长,你一句话,追査吗?”

  “追,一査到底!”章飞腾说。从调查黄杆子什么时候瘫的入手,说到调查方法,冯八矬子说富贵堂外人不好接近,想弄明白花子房的内幕,尤其是调査黄杆子,明目张胆不行,悄悄的调查,他说:“派人到花子房去卧底。”

  “扮花子,这样人可不好找。”

  章飞腾说难度大,“在富贵堂物色个内线更捷径,也稳妥。”

  “宪兵队在花子房肯定有内线,小日山直登多次提到帮落子刘大愣,日本人的瞩托肯定是他。”

  冯八挫子说,“我们也找刘大愣,利用他。”

  警务科长想到的章飞腾早巳想到,问过小日山直登,他承认刘大愣是他们发展的瞩托,但是强调别人不准用,宪兵说不准用,谁敢问原因,县长可不想找麻烦。“我们自己派人进富贵堂。”

  冯八矬子说。“合适的人好找吗?”

  章飞腾问。“县长,我来安排。”

  冯八挫子答应道。角山荣倒像有特异功能,推断章飞腾要找冯八矬子,有了方形古铜钱护身符的线索,章飞腾不能放过,查十几年前旧事,得用警察,陶奎元不会帮他,只有找冯八逨子,宪兵队长对人际关系了如指掌。“章飞腾请我们调查此事,遵照你的命令我拒绝了,他又提出用我们的瞩托,我也没同意。”

  小日山直登说,“他指使冯八矬子密侦此事,我担心警方搅局。”

  宪兵把富贵堂当成一条河养护,目的是等他们需要的鱼,有水就有鱼,发展刘大愣做瞩托,河里多只鱼鹰,他随时发现鱼,宪兵队第一时间知道。这次捕获天狗绺子的二柜草头子,鱼鹰发挥了作用。警察派人进花子房,可能打乱特髙科的部署。“你没提出警告?”

  角山荣问。小日山直登很直白地对章飞腾讲了,刘大愣不但不能用,碰都别碰。宪兵队的警告章县长定然重视。“富贵堂那边别撒手,时常盯着。”

  角山荣说。俗语道:正月的瞎子,腊月的花子。亮子里出现一个男乞丐,面孔很生从前没人见到过他,年纪在四十岁左右,外表看属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健康人,衣着也不十分破烂,背在身上猪方形古铜钱的主人是富贵堂的掌柜’章飞腾绝没想到’特高课长说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许他半信半疑,七几年前北沟镇警察署发生的事蹊跷’救出胡子大柜南来好的是什么人始“终是个谜’监狱那么高的大墙,荷枪实弹的警察看守’竟然救走人,现场只落下这唯一的物证。的唢呐在冬天的阳光下格外抢眼。花子司空见惯,许多莲花落人们都能说上几句,例如:叫掌柜,你别恼,听咱傻子数来宝。又如:打竹板,迈大步,眼前来到XX铺。但是,不是所有花子都唱数来宝,花子之间有区别,吹拉说唱乞讨,一般称为跑海的花子,使用的家什哈拉巴、呱嗒板、沙拉鸡、渔鼓、板胡、京胡,他们有些技艺;苦口哀求又是一种花子,使用的是打狗棍、饭罐子,人称要冷饭垃的。他们是花子中的穷花子,讨残羹剩饭……还有毒瘾造成的赖皮花子,跟腚花子等。吹唢呐花子属于有技艺的花子,他选择一个地方做场子,吹报门曲[1],保不准他是喷字行[2]的人,练过“套子”[3],悠扬悦耳唢呐声招来许多围观者,路过这里的落子头龙虱子停下脚,他跟黄杆子兴趣差不多,掌柜戏篓子(看过许多戏目的人)他不是,跟掌柜搭界的他兴趣戏弦子(乐器)。听多了,分出曲牌子,此人正吹《游山》。一曲终了,人群爆出喝彩声。龙虱子见他不是本地花子,按照乞丐规矩,上前打招呼一一打一通沙拉鸡,唱道:打竹板,响吓口当’我问相府奔哪方?吹唢呐的花子立马搭腔回唱道:来的急,走的慌,一到拒上去拜望。

  “跟我走吧!”龙虱子说。吹唢呐的花子跟着龙虱子,来到富贵堂,一进门献上褡裢。[4]

  “相府请坐。”

  黄杆子说,眼睛没离开唢呐。吹唢呐的花子落座后,黄杆子仍然用套话问:“相府从哪里来?”

  “称不起相府,经师早,离师晚……从奉天来。”

  “家艺外来艺?”

  “外来艺。”

  一问一答,较典型的套话意为:花子房掌柜问:吃谁家的饭?来人要说自己是某某家,跑某某人的腿,抱某某人的瓢把子。唢呐让黄杆子兴奋,他没盘问来人的师爷、师傅,认定该人是门里人。“好!”龙虱子说,“高手,高手!”“兄弟靠这么点薄技混口饭吃,经常是被挂住〈要不来〕,”来人说想到花子房来,“不知老二哥……”“唔,怎么也有你一口饭吃。”

  黄杆子随即命人将褡裢原封不动退给来人说,“钱你留着用吧!”“渣子(铜钱〗不多,请大伙吃杯茶。”

  来人说。“大伙都有吃有喝,你拿回去吧!”黄杆子执意不收他的东西,同意他留在花子房。“谢老二哥!”来人道。“你是富贵堂的人啦,大伙咋称呼你?”

  龙虱子问。来人举了举手中的唢呐,说:“我姓谭,叫我唢呐谭吧!”唢呐谭和王警尉住一屋,南炕人巳住满,他的铺位在北炕,三个花子糗在炕上看马掌(纸牌),一分钱一和,算有彩头。“摸几把?”

  花子问。唢呐潭撂下布褡裢和唢呐,歇口气不想玩。

  方形古铜钱的主人是富责堂的掌柜’章飞腾绝没想到,特高课长说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许他半信半疑’十几年前北沟镇警察署发生的事蹊跷’救出胡子大柜南来好的是什么人始终是个谜,监狱那么高的大埔’荷枪实弹的警察看守’竟然救走人’现场只落-卜这唯一的物证。“我们三家拐(三个人打牌)缺人,你凑把手。”

  花子央求道。新来乍到,同周围的人搞好关系很重要,不能得罪一个炕上睡觉的花子,朝见口晚见面,他说:“玩几把。”

  “回腿上里。”

  花子说。东北的冬天,盘腿大坐在火炕上是超级享受,灶膛里火烘着,炕热乎乎,老话说炕热屋里暖,舒服往往跟温暖连体。“一分钱一和,带撂大喜的,鱼钩千和王八喜[5],打一摸二[6]的……”花子讲看牌规则。唢呐谭几岁起看家人玩牌,从小就会玩,牌看的不错。“刚到亮子里吧?”

  玩牌中,有人问。“头晌到的,”唢呐谭回答,尽快与他们打成一片很必要,他说,“早听说你们富贵堂,穷妈家奔来了。”

  “扑奔对喽,掌柜喜欢看戏听曲儿,你尾后保准得烟抽。”

  花子说。这时,王警尉端葫芦瓢进来,瓢里边向外冒热气,他朝炕上喊:“儿子,痛快起来吃鱼!”“鱼,鱼!”一堆鸡毛中站起个孩子,身上沾满鸡毛,脏兮兮的小脸上也粘着鸡毛,从爹手中接过瓢,狼吞虎咽起来。看牌的花子咽口唾沫,说:“孩子熬揹(艰苦)坏啦。”

  或许从饭馆拣回来的鱼吧,男孩子吃得那样香,当爹的一旁看着,直咽口水,懂事孝顺的孩子给爹留了一块鱼,说:“爹,你吃。,,“你吃,爹不喜欢吃鱼。”

  王警尉理由说。儿子了解爹,夹起鱼塞人爹的嘴里,王警尉急忙背过脸去,唢呐谭看见明亮的东西在他脸上一闪,也就在时,他看见王警尉奇怪的肩章,油渍麻花破坏的警服还能辨认出来。

  “他当过警尉。”

  花子说。警察?唢哨谭心里相当复杂,如不掩饰住,可能暴露。年味在空气中弥漫,蒸黄米面豆包、煮肉、炸果子的味道香出二里地,断续有猪嚎叫,歌谣云: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谁家杀猪烩酸菜,香味多远都可闻到。富贵堂最繁忙的时刻到了,黄杆子指挥全体乞丐,行动起来,除夕夜分成多路涌向城里讨要财物。一年之中花子王很少出去,除夕夜他亲自上阵讨要,带一路花子,主要由聋、哑、瘸、傻、瞎残疾人组成;落子头带一路,由软杆组成;帮落子带一路,由小落子组成;破头带一路,由赖皮花子组成;扇子、舀子编入四路讨要队伍之中。“掌柜,我呢?”

  王警尉见没安排自己,问。“你的事更重要,张罗过年。”

  黄杆子说,常言说富也过年穷也过年,花子过年像模像样,贴对联放爆竹,也包铰子也请神,他把半面袋子钱撂在王警尉面前,“年的事儿,你一手操办吧,要办得响堂子[7]”花子王对王警尉信任,令他感动,说:“掌柜放心,一定让大伙过个好年。”

  “蒸一锅象鼻馒头(供品)。”

  黄杆子嘱咐道,“多准备谷糠、洋油(煤油)。”

  “掌柜这是?”

  王警尉迷惑道。“过年了,给死去的弟兄送个亮去。”

  黄杆子说,每到过年时,他差人给死去的花子送灯,上供。昨夜黄杆子去了黄土坑南边,抬他的花子将他放在一座坟前。他叫上唢呐谭,说:“带上喷子(唢呐氕”唢呐谭没问干什么,随掌柜的去了。

  跑方形古锎钱的主人是甯贵堂的拿柜,章飞腾绝没想到,特髙课长说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许他半信半疑’十几年前北沟镇警察署发生的事蹊跷,救出胡子大柜南来好的是什么人始终是个谜’监狱那么高的大墙’荷枪实弹的警察看守’竞然救走人,现场只落下这唯一的物证。“打扫出一块空地。”

  黄杆子说。花子打扫坟前的积雪,尽管风吹雨淋几个月,仍然看出土茬儿很新。他要给她唱手送灯,明天除夕,提前一夜送灯。灯是他亲手做的,用荞面做灯碗,放上布捻子,倒上柴油,燃一夜没问题。“过年啦,我给你送灯来啦!”黄杆子坟前念叨道。唱手活着时世界对她来说是黑暗的,死去仍是黑暗,她是瞎子。送灯送月亮送太阳都一样,给她带不来光明。“今年你一个人过年,我不能陪你……”黄杆子坟前说,“你爱听喇叭,给你吹一段。”

  他转向唢哨谭,“吹一段吧。”

  “爱听哪一段?”

  唢呐谭问。唱手喜欢哪一段,黄杆子真不知道,没问过她,也没听她说过,她只说爱听。他说:“随便来两段吧!”"《过江》吧。”

  唢呐谭说。唢呐悲咽中,黄杆子再次成为大炕故事的主角……她说:“将来咱儿子眼睛随你,腿脚随我。”

  “尽说傻话,你的眼睛给人祸害瞎的,又不是天生的,我的腿……”黄杆子说,“怎么会留根儿(遗传)呢?”

  唱手晓知这些,希望完美嘛!儿子没如期而至,她失足落井淹死。“来段《海青歌》,”唢呐谭道,“我卡……”“卡吧!”黄杆子同意。卡是鼓乐班子的绝活,也称小活。相当于交响乐演奏中的华彩曲,玩得来卡的人不多。卡的曲子多欢快,所以唢呐谭征求掌柜意见。如果在鼓乐班子,卡有套程序,先用小喇机碗子卡一遍,大喇叭碗子套在小喇叭碗子上再卡一遍,坟前他只带个大喇机碗子,条件不允许,他嘴含哨子用嘴卡。唢呐谭绝技还可用酒盅、葫芦瓢、饭碗……卡,只是现场没有这些东西,但丝毫没影响他才艺的发挥。“好,卡的好!”黄杆子大加赞赏道。⑵回富贵堂的路上,坐在轿上的黄杆子对唢呐谭说:“明晚年三十,你给大伙好好卡一盘(回)。”

  “我好好准备准备。”

  唢呐谭说。从坟地送灯回来,黄杆子的心情反倒好起来,也许他跟唱手一起听了乐曲,赶走了悲伤……王警尉走进花子王的房间,只黄杆子一个人,他说:“掌柜,有个事我得对你说。”

  “说吧。”

  “不对劲儿呀!”王警尉说,“唢呐谭的来路……”这是第二个人提到唢呐谭的来路,龙虱子对他说唢呐谭可疑,发现他向花子打听掌柜情况。“哨听(打听〕我?”

  黄杆子不大相信。“问得很仔细,”龙虱子道出疑点,“不像罕不见地(有意无意)问。”

  “问我什么?”

  “护身符。”

  黄杆子下意识地摸下脖子,那里空****,戴了多年的护身符是突然丢失的,因为那次丢失惴惴不安多年,以后没人提及它,连他自己都淡忘了。唢呐谭问护身符做甚?八成随便问问,与当年的事件无关。“老二哥,唢呐谭的来路我们不清楚。”

  龙虱子说。黄杆子没太往心里去,王警尉再次提起,他犯起寻思,龙虱子是落子头,王警尉可是警察,他怀疑的东西值得重视,他问:“你咋冷丁想起问这个呀?”

  应该说王警尉是个有心人,唢呐谭一进花子房,他注意到他,感觉喇叭匠子没他这种眼神。“坏人脸贴贴儿(标记)?”

  富贵堂掌柜问。“眼神儿,唢呐谭眼神儿不对。”

  “什么眼神儿?”

  “踅(觅)。”

  王警尉说。到此黄杆子不得不重视他们俩的话,虽说事情过去多年,随着章飞腾的到来,沿流水容易勾起老冰排。是得査査唢呐谭,秘密地查,他说:|方形古铜钱的主人是富贵堂的掌柜’章飞腾绝没想到’特高课长说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许他半信半疑,十几年前北沟镇警察署发生的事蹊跷’救出胡子大柜南来好的是什么人始⑽终是个谜,监狱那么髙的大埔’荷枪实弹的警察看守’竞然救走人,现场只落下这唯一的物证。“兄弟,你肯帮我吗?”

  “掌柜指什么?”

  “哦,査清唢呐谭的来路。”

  黄杆子说。唢呐谭的确有来路,冯八挫子派他到富贵堂卧底,暗查黄杆子。唢呐谭并不是警察,他是警察的线人。冯八挫子决定派个侦探到花子房,就想到了唢呐谭,他的真名也不叫唢呐谭,有个绰号温楦萝匠,一个制箩、制屉的工匠,咋和唢呐扯上边儿的呢?与一个笼屉铺的女老板有关,东北的肉包子、馒头小饭碗大,需要大号的笼屉来蒸,二人抬一个笼屉放到锅上蒸,常年蒸馒头,自己也馒头一样雪白起来,人送外号大馒头。做笼屉的和用笼屉的男女,默契配合到炕上,叫女人馒头恰如其分,她很白,整个人像上锅蒸了似的暄白。“俺咋样?”

  女人问。“暄腾!”温楦箩匠整日摆弄竹片、铁丝类硬东西,很少碰到松软而弹性的东西。“你得意(喜欢)吗?”

  “得意,得意暄腾!”笼屉铺的道扎儿[8]里,馒头正和食客演绎一个**的故事,你会问他们怎么不到正屋去,铺子里不是没有正屋,还是两间宽敞的正房,坑上堆着麻花被,一个只剩下上身半截树杈一样的男人。“我吃不动馒头啦!”男人哀伤地说,世界万种悲哀事件中,莫过眼盯着女人做不了事。“馒头总不能干巴扔了吧?得有人吃。”

  大馒头含蓄地说,“不想干巴这么早,我才二十三岁啊!”“谁吃,你给谁吧。”

  “哎,你都这样啦,我……”半截男人提出条件,谁吃馒头不能当着他的面,他受不了。女人说咱家有道扎儿。等待已久的温楦箩匠跟她走进小屋,吃馒头的过程中,忽然听到唢呐声。“谁吹的?”

  “他,我男人。”

  “很好听,他会吹喇叭?”

  “他是喇叭匠子。”

  女人说,“他给我们俩吹的。”

  “给我们?”

  男人迷惑道。女人说喇叭匠子耳朵不背,听得见咱俩在道扎儿里干什么,何况你的动静太大。温楦箩匠抑制不住,声音穿过间壁墙,喇叭匠子肯定听到外人吃馒头的声音,他受到空前的折磨,更恨自己,拿起身边的烟袋锅卡起来。“这么好听啊!”温楦箩匠说。“卡!他卡呢!”她说。鬼使神差,温楦萝匠学起唢呐,学得很快,乡间的红白事请他到场吹奏,人们仍旧称他温楦箩匠,他也继续耍自己的手艺制箩制笼屉。不久大馒头的男人死啦,喇叭匠子的亲人状告大馒头勾结奸夫,害死了亲夫。冯八矬子负责这个案子,给温楦箩匠带来命运的转机,见到大馒头,警务科长便把案子定了性,宣布男人自然死亡,非他人害死。“这个**妇……”死者家人说大馒头是潘金莲,说温楦箩匠是西门庆,“他俩合谋害死人。”

  “证据呢?”

  冯八矬子昧心问。死者家人说喇叭匠子七窍流血,面部紫黑,给他吃了础霜。冯八矬子并不否认喇叭匠子被砒霜毒死,他说:“砒霜,自己也能吃。”

  “这……”死者家人拿不出证据。喇叭匠子服毒自杀,冯八矬子给出的结论近乎滑稽可笑,说喇叭匠子干不了那种事,悲观绝望,后服砒霜自杀。方形古锎钱的主人是富贵堂的掌柜’章飞腾绝没想到,特高课长说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许他半信半疑,十几年前北沟镇警察署发生的事蹊跷’救出胡子大柜甫来好的是什么人始终是个谜,监狱那么髙的大墒’荷枪实弹的警察看守’竟然救走人’现场只落下这唯一的物“可笑,干不了那种事就寻死?”

  死者家人疑议。“你憋一辈子试试,不急死才怪。”

  冯八矬子说,不像警官说的话,从警察口里说出来,你定不了对错。“今晚……”温楦箩匠叫女人干一件事,“冯科长饿啦。”

  大馒头理解情夫的话到骨髓,照他的话去做,尽情了花样。一桩罪恶就这样轻而易举给掩盖了,温楦箩匠说自己的命属于救命恩人的。冯八矬子为他找个事儿做,当警察的小线儿(线人)。“你去富贵堂。”

  冯八矬子说。即使派温楦箩匠去阴曹地府,他也不会说个不字。“你扮花子行吗?”

  冯八矬子问。“没问题。”

  温楦箩匠做箩做笼屉,见过世面,自然见过花子,“他们有吹喇叭乞讨的。”

  “混进花子房……”冯八矬子做番交代,卧底当密探可不是制萝、笼屉那样简单,他做了细致安排。或许,精明的匠人几年做警方的线人,积累了一定的经验,成功地进人富贵堂,巧的是掌柜黄杆子喜欢戏曲,他给他吹奏,赢得他欢心。今天到坟地送灯,他表现更突出,事先了解到坟里埋的是什么人,吹哪个曲子精心选择,果真令黄杆子满意。明天过年啦,温楦箩匠想家了一三江县最偏远的小镇,大馒头一定眼盯着铺子前的街道,盼着自己身影出现。一时半会儿离不开亮子里,对黄杆子还没了解清楚,挨自己睡的硬杆儿(一只眼睛),给他两块大洋看牌,笼络很有效,确定对自己好感,才转弯抹角问:“你来富贵堂多长时间?”

  “那可有年涎子(年头儿)了。”

  硬杆儿一只眼睛转动,另只眼睛是个黑窟窿,“老掌柜老膙子活着时,我就在。”

  “比黄掌柜早?”

  “当然,我当落子头时,他还是个小人芽儿(孩子)呢。”

  硬杆儿资格很老,在花子中做硬杆儿需要能吃苦,他有一只眼睛,带双眼瞎的吃米的出去讨要饭,在前引路,遇到坑坑洼洼他提醒。吃米的得到坑洼的信息,小心迈过去。硬杆儿有他的辉煌历史值得回忆,倾听人家说当年勇,会获得喜欢。等他说完,问:“黄掌柜是本地人?”

  硬杆儿眨了下独眼,说:“他从北沟来……”温楦箩匠巧妙问到护身符,硬杆儿说他没印象。老花子被密探低估了,问及掌柜的身世令他起疑心,黄杆子的护身符他见过,以后不见了。硬杆儿没跟温楦箩匠说真话。暴露意图往往在不经意间,硬杆儿要维护集体安全,偷偷告诉了落子头,温楦箩匠尚不知自己身处危险之中,王警尉从他的眼神看出破绽,危险又增加几分。不知道危险的温楦箩匠在院子里练唢呐,是掌柜安排他练的,年夜他给大伙吹奏。花子房大部分人歇着,攒足精神晚上出去,几十名花子是一把篦子,挨门逐户将亮子里富人、大户梳笛一遍,然后回来过年。方形古铜钱的主人是富贵堂的掌柜’章飞腾绝没想到,特高课长说了他仍半信半疑,允许他半信半疑,十几年前北沟镇警察署发生的亊蹊跷,救出胡子大柜南来好的是什么人始终是个谜,监狱那么离的大埔’荷枪实弹的瞀察看守’竞然救走人’现场只落下这唯一的物证。第十章过年“财神来啦!”亮子里满街响起喊声,过年听到这样的喊声成为惯例,接财神是过年的一项内容。黄杆子这一路乞丐送财神,事先计划好的范围,挨门逐户地送,乞讨顺利,大过年的,打发花子乐呵走,惹恼他们,咒你几句多咯影(恶心)人啊!今夜富贵堂掌柜骑马三个花子驮着,颤巍巍地走在队伍前面,他的身后两个花子抬着一摞纸,数量有上千张,这可不是普通的纸,是财神码子一古人图像,看不出是财神爷,权当财神爷。财神到家,越过越发。財神到门,骡马成群。人们熟悉花子的喜歌,图个大吉大利,双手接过财神码子。因此说每张纸就是钱,送出多少张纸,就收回多少钱,可想而知这一路花子今晚的收获。分工落子头龙虱子带人到买卖店铺去讨要,并非直接到店铺去讨,而是静坐庙外,收钱的葫芦瓢、小笸箩之类摆在面前,等待收钱。平素逢庙会,花子向烧香还愿的人讨要,今晚主要向来庙请财神的买卖店铺掌柜、老板讨要。三江修座财神庙,每逢除夕买卖店铺掌柜们来烧香、叩拜,请财神回店铺,利市发财。“走,请财神去!”掌柜穿新衣戴新帽,叫上学徒。学徒执盖灯笼在前照道引路,掌柜跟其后,盏盏灯笼从店铺走出,奔财神庙涌来,谁都想烧头炷香,当然谁家财大气粗谁烧头炷,花子得到赏钱最多的是烧头炷香的掌柜。两盖仿宫灯走在最前面,眼看到庙门前,龙虱子站起来,带起一排花子,远远地喊唱:今年开市大吉,万事亨通,发福生财,元宝滚滚来,文请殷少师[9],武请赵玄坛[10]……“赏!”掌柜一听吉祥话高兴,学徒将事前准备好的钱给花子。店铺掌柜陆续到来,乞丐歌声此起彼伏:好心有好报,坏心鬼不饶,给我傻子钱,保你平平安。花子的喜歌词是固定的,年年说,赏钱照样给。龙虱子这一路是这样,帮落子刘大傍这队花子是另一番景象了,他们来到大户人家,很多街坊围来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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