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了,赵鹏程提前几分钟推着自己的铁驴走到派出所值班室门口,他照例往里面看了看,里面只有许彬在坐着看报纸,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他推车向前走了几步,看见刘长路正向这边走过来,忙停下来准备和他说话。可是刘长路看见推车站在门口的他,扭回身拐个弯奔站台去了。弄得赵鹏程在原地默哪了半天,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唉!我算是把长路得罪苦啦。
他到市场买了一桶油和一袋米,蹬着车奔向徐雷的家。走到门口他才想起,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好像已是三个月以前啦。
他照例在敲敲门后推门走了进来。徐雷的老伴李静患了白内障,眼睛看什么都模糊,她正在外孙子的屋中摸索着收拾房间,听见敲门声说了句:“门没锁。”就继续着手里的活儿。李静住的地方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旧式单元房,一边屋供外孙子睡觉和学习,一边是李静自己的居室,徐雷的骨灰和遗像就摆在李静床边儿的桌子上。整个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李静是个利索人。
“是小赵来了吗?自己倒水喝吧。”李静冲门口的地方招着手,“我这眼睛也不方便,你自个儿照顾自个儿吧,我先给小白眼儿收拾一下东西,你看看这**,桌子上这个乱呀。”
赵鹏程答应一声说:“您别管我,我自己来。”就直接走进对门的厨房,把提来的油和米放在柜门里,推门走进李静的房间。他每次来都要在徐雷的遗像前坐会儿。这次他跟从前一样,先拿起放在旁边的桌布,仔细地擦拭着徐雷的相片。他擦得很细致,边边沿沿的尘土都擦到了,直到他认为擦拭干净了,才又把骨灰盒和桌子逐一擦完。然后拉过把椅子面对着徐雷的遗像,缓缓地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一支,先放在徐雷的相片前,嘴里喃喃地念叨着:“师傅,徒弟又来看你啦,给你点支烟,你尝尝现在的烟卷,比以前好抽多了……”说完他自己也点了一支深深地吸了起来,两股烟雾缓缓地在屋中升腾起来,慢慢地升到屋顶交融在一起。透过烟雾徐雷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他也动情地看着徐雷好久没有移开。
沉默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师傅啊,我又来打扰您了,您别介意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总来烦您,我心里有好多话没地方说呀……这么多年啦,和我一块儿的师兄弟们都立起个来啦,就连高建都当了副处长了,可我还是个小民警,你说我心里能不别扭吗?!到平海所以后,无论我怎么干所头儿都对我不感冒,教导员韩建强那个傻X总拿斜眼儿看我,你说我心里能痛快吗?!前段时间长路的枪走火让我看见了,正赶上他值班,我就给督察队打了匿名电话。其实我这么干不是冲着自己弟兄来的,我就是看不惯韩建强那个德性。可长路对我不错呀,这么多年在所里总敬着我还替我扛过事。我心里过意不去呀!赶上个机会我主动把这事跟他撂了。结果他跟我册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肯定里外都不是人,师傅,我该怎么办呢?”
在他对着徐雷的遗像倾诉自己心里话的时候,李静慢慢地从隔壁摸索着走到自己的房间。这么多年她习惯了赵鹏程到家里来的程序,每次总是放下点水果,米面油粮之类的东西,然后就会把徐雷的遗像仔仔细细地擦拭一遍,再和老徐聊会儿天。她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从不去打扰他。这次她听见赵鹏程在屋中默默地说着什么觉得奇怪,轻轻走过来后听到了这一番真情告白。
“小赵,有什么事别闷在心里,和他说说也好。”李静慢慢地说着,“我有的时候一个人闷了,也会对着他说说话,把听见的看见的,还有孩子们告诉我的新鲜事儿告诉给他听。”
赵鹏程连忙站起身来搀扶着李静坐到椅子上:“嫂子,您也许都听见了吧?我是心里闷呀,这道坎儿横在这儿了!”
“这叫什么坎儿呀!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件事吗?”赵鹏程用力地点了点头,李静接着道:“老徐刚走的时候,我孤儿寡母的带着儿子闺女过日子,困难就别说啦,虽然有组织上的照顾,但总感觉孤零零的。于是就有人来给我说媒劝我再走一步,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是动了这个心思啊,可我一看见儿子闺女的时候就收回了这个念头。为什么呢?因为我不能让他们忘了有个当铁路警察的爹。这行再苦再累总归是你一辈子的事由吧,因为你喜欢你才干的。小赵,所以我说你别管别人怎么升官发财,只要你心里还想干这行儿,就别管人家怎么看你,怎么说你。你是老徐的徒弟,咱们不坑人害人,猫子狗子的事儿咱更不能干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老了,尽添毛病,爱唠叨,你可别怪你嫂子说你呀。”
赵鹏程的眼有些模糊,他心里清楚,在李静的眼里自己还是个好人。他生怕李静察觉,忙偷偷用手揉了揉湿润的眼角:“没事儿,嫂子,您说得对。”
教导员韩建强这两天有点聋拉脑袋, 自从那天开会让张东平没皮没脸地数落一顿以后,紧接着又给他来了个杯酒释兵权:所里召开支委会先是说了一通以后的工作重点,还没等他明白过味儿,张东平就说要按照上级组织部门要求,进行支委改选。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走形式,支部书记还得是自己,所以非常大度地投了张东平一票。可四个所领导加上治安组的老高一轮选举下来,张东平全票当选支部书记。根本没有他想像中的推脱谦让,张东平就坡下驴冠冕堂皇地夺了他的权,他成了支部副书记。这个打击让他半天没缓过神儿来。
这天晚上张东平和他换了个班,韩建强整个晚上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反复地琢磨着这件事。这是张东平的阴谋,他肯定事先串通好了几个支委不投我的票。看来我上次跟靳文澜说的那件事他知道了,这纯属是打击报复!冀锋、常子杰这俩混蛋,不仅不帮忙还跟着张东平跑,真是他妈的典型的墙头草,随风倒。反正是想了半天,一点儿也没有发现到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这样苦思冥想地直到夜里十二点躺在**才合眼。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地好像床头的电话铃在响,他仰着脸伸出手抄起电话:“喂,谁呀?”电话里传来的是车站安全室干部的声音:“韩教导吗?我是车站安全室大刘!刚才六点十三分,货牌57453的司机在正线十公里的地方轧了一个……”
有铁路线的地方,就会有这样那样的路外伤亡事件,原因很多。有捡拾破烂的盲流穿越线路的,有上下班的人走近道儿的,有下地干活的农民翻护网的,还有遇到点别扭事想不开自杀的。反正是总有前仆后继拿自己跟火车拼体力的人。结果往往是眼前一黑,听见一声闷响,就吗也看不见了。
韩建强举着电话没有太着急,不紧不慢地问:“男的女的呀?怎么撞的?死了吗?”
“司机说是个女的,可能是自杀。火车鸣笛根本没躲,还在钢轨上趴着呢,人肯定是完啦!”韩建强说了声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到。然后撂下电话揉揉生涩的双眼,边气骂着边起来穿好衣服。铁路公安有规定,凡是发生路外伤亡事件的时候,派出所值班领导必须赶赴现场。毕竟人命关天。
韩建强叫起值班的赵鹏程,单文和司机小吴,背着勘察包,开着车接上安全室的大刘,奔着出事地点扎下去了。
小吴的驾驶技术是一流的,十几分钟就赶到了地方。他们先把车停在公路边上,几个人七扭八歪地爬上线路,单文发现了护网边上工务段干活儿留的门没锁,几个人才避免了翻越护网这个高难度的动作。进到线路上,韩建强简单地分分工,几个人分头趁摸开了。这回倒不怎么费劲。单文没走多远就喊,在这儿啦!大伙奔他聚拢过去。
一具几乎**的女尸横躺在铁轨中间,从脖子到下肢的关节处分成两段被火车轮子碾轧得稀烂。从女尸**着的部位看,这个女人岁数不大,身材也单薄,要不然像这样的卧轨姿势肯定被机车前面的排障器顶开了,在随着车轮飞驰的碾轧,现在恐怕早该成肉馅了。想到这里赵鹏程从勘察包里取出相机,边安装电池边选角度准备现场拍照。韩建强招呼着单文和小吴俩人,让他们四周围再找找,看能不能发现遗书或者是和这具女尸有联系的东西。说完后和安全室的大刘端详起这位死鬼来了。
赵鹏程出现场是很细心的,他并不急于对尸体进行拍照,先是在尸体附近仔细地勘察,他要把火车轧过尸体后散落在周边的一些零部件收集起来,再观察一下死者有没有随身携带的物品,像小首饰呀,手表呀,口红之类的东西。可这具女尸让他感觉挺怪的,先是她只穿了件贴身的三角**和背心,一个女人就算是下定决心要去阎王殿,也不至于脱得这么性感跑出来死吧。他没有听从韩建强的催促,边变换着角度对尸体进行拍照,边把勘察范围扩大到相邻的钢轨。就在退出去几步,他准备拍照女尸全景的时候,旁边钢轨上的血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忙放下相机凑近钢轨仔细端详着。
韩建强从心眼儿里就烦赵鹏程,一个小小的路外伤亡,既然已经确定了自杀就赶紧拍照,赶紧做好现场勘察记录,然后把人往安全室一交,让他们按无主尸体登报寻尸,七天不来人认领火化了不就结了吗?!至于这么装模作样的折腾吗?!可自己是领导,还不能给下属认真负责的劲头泼冷水,所以他一边抽着烟一边不耐烦地催促赵鹏程快点,因为一会儿就会有很多快速列车从正线上通过。
赵鹏程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查看完血迹后又走过来俯身围着女尸上下左右地看。这时,在周围查找了一圈的单文和小吴也两手空空地回来了。“有什么发现吗?”韩建强大声地问着他们俩。小吴摇摇头跑到赵鹏程身边看女尸去了,单文也摇摇头说没有,就是前面下行的护网边上还有个口子,露得挺大的,得让工务段来人补上。韩建强说行,那就你执笔,让老赵说一下勘察情况,抓紧做个报告。单文答应着从勘察包里取出纸笔,朝赵鹏程走了过去。
赵鹏程抬头看了一眼韩建强,心里在琢磨着要不要把自己看到的疑点告诉他,因为刚才他又在女尸的脚部发现了明显的拖痕。
“都别愣着啦!抓紧弄,弄完咱们回去!”韩建强在催着他们。赵鹏程心里说你这个傻X,就知道发号施令,狗屁不懂,这回我非挖个坑把你埋里面。想到这儿一赌气,动手就拿起剪子去铰女尸的背心。刚触到女尸身体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伏在地上女尸的头部,这个脑袋向一侧斜仰着,眼睛怔怔地盯着前方,似乎是不甘心,又似乎是在向接近她的人喊冤!他不由得激灵了一下。李静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你是老徐的徒弟,咱们不坑人害人,猫子狗子的事儿咱更不能干啊。
人命关天!我不能拿无辜的性命开玩笑。有了这个念头他把剪子从女尸身边移开,冲着韩建强说道:“教导,我看还是叫处刑警队出现场吧,我怀疑这不是路外伤亡事件,是杀人移尸!”
什么?周围的几个人都愣了。
赵鹏程在大家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又重复一遍自己的话:“这不是简单的路外伤亡事件,很可能是杀人移尸。”
韩建强一把将烟头扔在地上,往前面凑了两步,先看看赵鹏程又看看躺在地上的女尸:“老赵,你有吗根据说是移尸?”
赵鹏程从钢轨边上站起来,指指女尸说:“首先,她穿的衣裳太少了,就算是横下一条心想死,也不至于这么暴露就出来卧轨吧,再说从尸体的皮肤和头发的光泽度上看,她岁数不大,能有吗排解不开的事儿?我觉得有点不合情理。”
“也许是感情上受点刺激,就是不想活了呢。”单文在旁边插了一句。韩建强很同意他的看法,不住地点头:“有这可能!有这可能!”
“那在现场我们为什么一点遗留物也没找到呢?”赵鹏程提出疑问后继续说,“第二,就是在和她相邻的下行铁道钢轨上,我还发现了一团血迹。现在还不能认定这血是否就是死者本人的,但血是新鲜的,周围也没有其它东西。如果是机车碾轧造成的喷溅,血液是不会拐弯喷溅到下行钢轨内侧的。第三,在翻检死者的时候,我发现她小腿和脚上都有明显的拖痕,其中左脚外侧的拖痕很深,这说明她很有可能是在昏晕的状态下,被人拖拽到铁道上的。”这话一落地,单文和小吴就跑到女尸腿部去看拖拉的痕迹了。“还有,就是我对她的卧轨姿势理解不了。人要是想死,怎么都能死。她没必要把自己横搭在钢轨上,从心理上说,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是不容易做到的。”
韩建强的态度犹豫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一脸茫然地看着赵鹏程:“照你说的意思,她是让人挪到这儿来的,可到这以前她是死是活呢?”
赵鹏程无奈地摇摇头:“这就得专门的法医来鉴定了。我现在只能看到这一步,至于她到这以前是死是活,死前有没有性行为得专业人士说了算!”看着韩建强盯着女尸愣神的造型,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教导,给指挥中心打电话叫刑警队来吧,现场先别动了,等他们来了再说。还有一个多小时才是快速列车的高峰点,时间来得及。我和单文小吴再把周围仔细转转,看看还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韩建强连忙点头掏出手机不停地拨着电话。
单文把赵鹏程带到下行护网的豁口处,这个地方离案发现场大约二十多米远。赵鹏程让单文拿着相机,自己在护网跟前端详着,这个豁口很大,整片的护网几乎都被扒开了。看来是有人嫌原来的口子小,为了进出方便又把它给扩大了。他看完护网又凝神注视着下面的土路,果然,从护网外到铁道边上有一行拖拉的痕迹和凌乱的脚印,再往上面就是铁道边的石昨了,拖拉的痕迹在石碎上是不容易显现的。赵鹏程怀疑这儿就是把尸体运进来的地方。他叫过单文用相机把豁口周围拍了下来,然后和单文走下路基,坐在道边上等待着从此路过的人们。
对解决路外伤亡事件,进行现场勘察,所里许多人都很佩服赵鹏程,单文就是其中一个。路外伤亡每年都得有十几二十起,有的解决起来很容易,找不到死主的车站出钱火化了了事,找到家属的也只是把尸首给人家,说几句节哀顺变的痒痒话就算结案。有的就麻烦多多,家属要么是真不明白,要么就是装傻充J愣,哭着喊着朝铁路要说法。其实就是要钱。每到这个时候车站安全室养的一帮专司其事的业务虫子,就会翻出一本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铁路法引经据典,振振有词向家属解释,你这样的情况按照铁路法有关规定,我们出于人道主义会给你提供丧葬费多少钱,粮票多少斤:大多是两位数以里……神经脆弱点儿的听见还给粮票呢,当时就蹿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铁路还他妈的有粮票呢?你拿出来!我他妈的当文物收藏着。业务虫子又说了。你别着急呀,考虑到现在的环境变了,各种物价都在翻番儿地涨,所以我们决定在以往的基础上结合现在的行情,多给你们点丧葬费用。接下来就是讨价还价,但肯定是谈不拢。这个时候业务虫子们一般都会摆出一副心痛的样子,又翻开铁路的有关规定,对着家属们说,几位大哥大姐你们是不知道啊,要是真按照规定死抠,你们还欠着我们钱呢!
这话等于是宣布黄世仁变杨白劳,富裕地主变贫下中农了,这让谁能接受得了!于是纷纷谴责让他拿出证据,业务虫子看见产生效果了就翻出有关规定一行一行地念,首先说明非正常停车,客车货车正线一分钟要损失多少钱,支线一分钟要损失多少钱,然后再说按规定造成非正常停车的,除铁路内部事故外,都要由责任者承担。然后再打一通计算器,得,上面的数字是五位数。如此几番下来,家属们也就没脾气了,只好签了城下之盟。
可也有追求真理就是不低头的,他们认一个理,火车撞死了我们家的人,铁路就得赔!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赵鹏程登场了。他先是对死者家属的心情表示理解,然后就宣扬一通改革开放给铁路带来的大好形势,然后又说提速以后火车是多么地快,但火车再快它也是有轨行车,它不是汽车摩托车,可以在公路上来回乱钻,它有自己固定的行驶轨迹。所以说人要是不去惹它,它是不会跑下来找人的。跟着又说一通禁止横穿线路,禁止钻越护网等等,联系到现场勘察死者的情况,事实是明摆着的。死者违反了相关法律和规定,造成了死者自己把自己弄死了!和铁路无关。但是本着人道主义的原则,还是要有适当的补偿。
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赵鹏程两边当好人从中斡旋,终于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事情算圆满结束。有的时候,家属为了感谢民警同志的大力帮助,还专程到派出所敬献锦旗,上面写吗的都有,有一回家属送给赵鹏程的锦旗上赫然写着“包公再世为民做主”八个大字!弄得所里的民警喊了赵鹏程一个多月的“赵青天”。可这回他算是显出真本事了,整个现场勘察得滴水不漏,把一个看似自杀的案件还原成了杀人移尸的现场。凭这一点,单文就佩服,认为今天出的这个现场不冤,既看见了传说当中的卧轨女尸,又偷着学了一手。
韩建强给指挥中心打完电话后,叫小吴上公路去迎一会儿赶到的刑警队,把他们带到现场。他放下电话后好像觉得还应该有点事情要做,就是想不起做什么来了,他想去喊路基下的赵鹏程和单文,可又不知道把他们叫来后干吗?他掏出支烟点着了慢慢地抽着,今天幸亏是没着急给这个案子定性啊,也幸亏是听了赵鹏程的建议,要不然等把尸体移走了,有人再翻旧账,说是杀人移尸我可就被动了。按照自己平时和赵鹏程的关系,他看出来以后为吗还告诉我呢?这不正是给我个下绊儿的机会吗?想到这儿他看了眼背朝他坐着的赵鹏程,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刑警队的人来了。刘副处长也来了。简单地介绍一下情况后,刑警队的人员拍照的拍照,勘察现场的勘察现场,又把刚才他们走过的程序折腾了一遍。法医姓南,四十多岁,长得有点儿像《**燃烧岁月》里的石光荣。他在粗略地看了现场以后,叫几个人把尸体搭到护网外边的干地上,然后从车上拿下检验用的器具,再让人们支起一个简易的棚子,他顶上个白帽子,穿好衣服,戴上口罩手套,举起手术刀,像进流水线一样钻进棚子里面解剖尸体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太阳已经顶在了头仁。早起做生意,蹈早的一拨拨人三三两两地回来了。这些人来回上下行的路线就是钻护网的两个口子。铁路修的涵洞在好几百米以外呢,谁让你不把涵洞修到我们家门口呢,怎么方便怎么来狈。赵鹏程和单文选的这个地方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他们俩不停地向要钻进护网的人询问,早晨在他们第一回钻过去的时候注意没注意到铁路边上有什么人和车。同时也维护着秩序,告诉他们别从这儿过了,走前面的涵洞。在问到第三十多位的一个老人时,他提供的线索让俩人兴奋异常。
“我平时起得早,今天好像是……六点多一点的时候吧,我从这儿过去的,当时没看见人,就看见对面铁道边上停着一辆汽车。”
“大爷,您还能想起是吗样的汽车吗?”单文着急地问。
“好像是辆红色的大发车,红色的,没错!”
“您还记得车的牌照号吗?”这话问得有点勉强。
老头困难地摇着头:“我当时离得远啊,没看清楚……”
赵鹏程递给老头一支烟,帮忙给他点着后自己也点了一支:“您别着急,慢慢想想,当时车停在吗部位?车子是新的还是旧的?里边有人吗?要是有,有几个?您慢慢想,不着急。”
老头吧吧地曝着烟,努力地回忆着赵鹏程提出的问题:“车是红色的,不是新车。里面肯定有人。我怎么说有人呢,因为从车窗户里往外冒烟,准是司机在抽烟呢。”在赵鹏程和单文的鼓励下他又回忆起汽车的位置:“当时车就停在离这个口子不远的前面,有个十来米吧,别的我就不知道啦。”
听完老头叙述后,赵鹏程连忙叫单文陪着他,自己跑到刘副处长面前报告了这个情况。刘副处长一指刑警队的人说,向被问的这位老先生,取份材料。两名队员铿铿地奔老头走了过去。这时法医也从棚子里钻出来了,他举着一份填写得很潦草的检验报告说:“死者头部有硬物撞击的伤口,脖子处有勒压的痕迹,但不是致死的原因。死因应该还是火车碾轧。死者胃里含有大量酒精成份,估计生前曾大量饮酒。还有,死者生前有过性行为,与其发生关系的人还不止一个。”刘副处长听完报告回头对围着他的人问:“你们说,把这些情况综合起来,说明吗问题?”韩建强赶紧跟上来:“刘处,这说明我们判断的杀人移尸是正确的,铁道上是第二现场。”说完这话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赵鹏程。赵鹏程的脸上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刘副处长点头表示同意,又和刑警队的人商量几句转回头来对韩建强说:“刑警队和你们一起搞这个案子,和地方公安局通报一下,先查找一下尸源,然后你们就商量着办吧,反正过两天高处也该回来了。”韩建强心里明白,他是在等高建回来接手这个案件。
在搀着刘副处长走下路基的时候,刘副处长回过头问:“建强,听说把你的支部书记给选下去啦,怎么回事呀?”韩建强叹了口气:“唉……刘处,选下去,我不是更轻松了吗。”
刘副处长瞪了他一眼:“这叫吗话?你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这个张东平啊,他想干吗?还嫌自己官小?我得和书记说说这个事!哪有教导员不是支部书记的……”
韩建强点头哈腰地把他送上车,一直望着车没了影子才回身又走回到现场里面。
回派出所的路上,韩建强心情挺好,他拿小吴和单文开着玩笑,还破例掏出自己的烟发了一圈儿,还主动给赵鹏程点上。弄得赵鹏程有点抽不出这支烟到底什么味儿了。
张东平到派出所以后就知道了这个案子。他先和刑警队通了电话,然后安排冀锋带着赵鹏程他们一组的人协助调查,紧锣密鼓地耍完马前三刀以后,他开始琢磨了:我管的这段线路要出事!既然能有人把尸首搬进线路上,就能有人去线路上楚摸路材路料。以前别的所不是没发生这样的事情,专门有人去偷铁道上的扣件,螺丝杆,连接器去卖钱。这样的案子上面盯得紧,累心,累人还不好破。前段时间常子杰始终和工务段搞关系,工务段的几个工区也算是够义气,帮着瞒了线路上不少丢东西的事儿。眼前这件事给自己又敲了下警钟,铁路沿线呀!凭着几十公分高,离拉歪斜的护网,铁路民警有多少人力物力去填你这个瞎窟窿啊!
张东平的敏感不是没有道理,就在他组织侦破移尸案件的时候,一个更大的阴影正悄悄地向他袭来。
搞案子就像做饭时炒菜一样,你想在缺油少盐的厨房里烹饪出要吃的菜,首先得把家伙什和各种调料备齐了。然后还得在厨房里分工,有剥葱剥蒜的,有盯墩切菜的,有上灶主勺的,不能乱。乱了不是做出来的菜不好吃,就是根本做不出来。最忌讳的:是厨房里有好几个大厨,你炒首楷虾仁,我非得烹虾段,你偎八珍豆腐,我就来个炒全爆,都说自己的菜重要,都说自己的菜得先上,争着拔尖抢功,保准把底下这帮小跑儿折腾晕了。
张东平在刑警队待过,他明白这里边的事,所以自打刑警队的人来接手这个案子,他在人力物力上给足了支持,及时提供了先期得到的资料后,就不再过多参与指挥了。还嘱咐参加办案的民警一定要支持配合,同时还要多收集有价值的信息,争取尽早破案。
在给附近区县公安局派出所发出去的寻找尸源通报的第二天,柳青镇派出所给了个反馈。说是他们管内有一家开副食店的老板来派出所报案,称自己的外甥女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叙述的头型,身高,胖瘦和女尸很接近。派出所民警通知这个老板来到平海所,让他来辨认一下尸首。刑警队的侦察员和赵鹏程一块儿接待了副食店的老板,老板娘和他们的留着一板儿寸头的儿子。老板娘一看死者的照片眼泪就下来啦,哭着说我苦命的孩子呀,老板在旁边不愿意啦,一把抢过照片对老板娘说,就知道瞎咧咧你认准了再哭啊。等仔细端详完照片他也傻了,双手一个劲儿地哆嗦,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还得说他们俩的儿子那位板儿寸少爷,这小子接过照片看了看对赵鹏程说:“伯伯,没错,我看就是我表妹!”赵鹏程说咱慢着点,都别激动。你们仔细看看,主要是认准了。如果是,一会儿带你们去看看死者,我们还得询问你们一下死者生前的情况。
“民警同志啊,我这个外甥女可是好孩子呀!平时不招灾不惹祸的,跟谁也没仇。这是谁起了坏心要害她呀!”老板憋了半天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赵鹏程示意他先坐下,又从饮水机里倒水给他们递过去:“咱慢慢来,先说说你这个外甥女是怎么跟你们住一块儿的。她不回自己家吗?”老板叹口气:“大哥啊,她妈妈,就是我姐姐,他们两口子是知青呀。想当初大手一挥,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他们就去了西北。在那个倒霉地方一待就是好多年。这不是有政策孩子可以回来念书吗,所以我姐才把她送到我这来……可现在,人没啦,我可怎么和我姐交待哟……”说完把脑袋一低不言声了。
板儿寸晃着脑袋插过话说:“操!我就知道她总去那个养鱼池就没好,里边都他妈的是一帮什么人呀!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都他妈的是坏蛋,见小闺女就流哈喇子……”
赵鹏程赶紧拦住他:“慢点,慢点,你情绪有点激动。咱别骂街。你说她总去养鱼池?养鱼池里能有什么坏人?”
板儿寸露出副不屑的神情:“伯伯,你是不知道,我表妹高中毕业就不上了。在养鱼池打工挣钱。其实那个养鱼池里还带着游泳馆,卡拉OK什么的,她在里面当陪钓。”
赵鹏程和侦察员一对眼神,明白了,死鬼是一年轻的三陪小姐。板儿寸打开闸就收不住:“她去的时候我就告诉她啦!别让那帮傻X占咱便宜,有起腻的就跟他们提我!”侦察员斜他一眼:“提你干吗?”“提我就好使,不服?我砸趴下他们!”赵鹏程急忙伸手摆出停止的姿势:“你还是太激动了,这样,让我们这位同志陪你爸你妈说说话,咱俩边儿上聊。”说完朝侦察员努努嘴,把板儿寸领出了门。
到了另一间屋里,赵鹏程让板儿寸坐好了,又递给他支烟:“我看你挺大个子整个一四六不懂。不是我说你,家里出事儿心情激动我能理解,可你看看你爸你妈正难受的样儿,你张嘴就胡呛没个把门儿的,也不分个场合。真你妈不懂事儿!”几句话训得板儿寸心服口服:“伯伯,您老说得对!怪我不懂事。”“行啦,在这和我说说吧,你都了解你表妹些吗事!”
见嘛人下嘛药,这是老民警的学问。一会儿工夫赵鹏程就和板儿寸聊得烂熟,知道了死者叫赵玉梅,你瞧这个名字,早就预备着没了。今年十八岁,高中没毕业就不上学了,属于一颗红心奔小康,不给政府添负担, 自带设备竞争上岗的个体经营者。因为从小练就的好水性,在柳青镇中最大的养鱼池兼娱乐总会里担任陪游公关,业务范围是陪你游泳,陪你钓鱼,陪你娱乐,其实就是三陪。结交的人员范围广,社会关系复杂。板儿寸在当地村镇属于香港古惑仔初级阶段。经常率领着一帮小兄弟浪**街头,也曾经给自己的表妹摆平过几次客人不给钱的事,或是钱没到位想入非非的事。因为哥儿俩都属于个体户里的不法经营者,所以互相隐瞒没有告诉家里的父母。赵玉梅虽然早出晚归,可总还是坚持回家,不在外面过夜。这次是连续三天踪影皆无,家里不放心才去派出所报的案,寻找尸源的通报也正巧传到民警手里,才有了今天他们三口登门认尸的事。
办案的哥儿几个正兴奋着,下去收集线索的小组又抨出来个线头,在养鱼池附近走访调查中,有许多人见过经常有一辆半新的红色大发车停放在池子旁边,但是这几天好像消失一样看不见了。这个线索让大伙很提神,于是马上调整了侦察方向,把网向柳青镇与养鱼池附近撒了下去。
张东平这两天挺沉得住气,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案子肯定能破!不是自己盲目乐观,而是在他们下工夫侦察的同时,地方公安分局也派人来向他们咨询这个案子的材料,来人说最近在柳青镇周边,连续发生了多起抢劫单身女子财物强奸伤人的案件,作案人至少三名,采用跟踪受害人到家,或是到僻静地方下手作案的方法,心狠手快,抢了就跑。有时跟踪到受害人家中的时候,怕受害人报案,在作案得手后还残忍地给受害人补上几刀。平海所发现的这具女尸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案子的延续。有这些线索,张东平有理由对这个案子持乐观的态度,但是也有一点,他想还是最好在自己所里有新突破,争取赶在地方公安破案以前把它拿下来,哪怕是能提供出些许有价值的信息呢!一来可以显示显示铁路公安的实力,二来也好向上边有个交待。
整个上午他都在等待撒出去的各个小组往回传递消息,可就是在他刚和刑警队通完电话的时候,治安组老高举着值班室里的无绳电话匆忙地跑进来:“张所,你赶紧接电话。可能出事啦!’他伸手接过电话,示意老高坐沙发上:“老高,你慌什么!喂,我是张东平。”
“张所吗?我是工务段王寿昌……”打电话的人是工务段平海站工区党支部书记,“有个紧急的事赶紧告诉你:刚才快速列车经过正线三十一公里的地方晃动得很厉害,接到这个消息我们派人去检查,发现从三十一到三十二公里的地方线路上丢失了四十多套扣件。”
“啊!”张东平惊讶地喊出声来了:“王书记,你们怎么处理的?”
“当时我没在.值班的人把这事报告给分局啦!”
听见这个消息,张东平坐不住了:“大哥,你们这么干不等于是给我上眼药吗?先告诉我一声啊!”
“张所,你别着急,真不是给你使绊儿。这不我回来知道这件事赶紧给你打电话了吗,就是通知你抓紧去看看,别被动了。”
张东平说声,知道了,我马上带人去现场。扔下电话对老高说,赶紧叫人,咱们去正线三十一公里的地方,通知在外面调查的所里民警,离现场近的都去现场集合。老高连忙提醒说,小吴开车出去查案子了,有车没司机。张东平拿起放在床边的帽子:“你去叫人吧,我开车!”
赶到地方的时候,冀锋带着赵鹏程他们几个人正在铁道上等着呢。张东平说了句先看现场,就带着这帮人从护网的豁口钻了进去,在铁道上低头寻找着丢失扣件的位置。过了一会儿,几个人把分段检查的情况归拢,数字出来了,总共丢失了四十三套钢轨上的扣件。有的地方是顺着钢轨并排一气儿拧下来的,有的则是隔着间距拧的。这让张东平很费解,说作案的这个人懂简单的铁路常识吧,他并排拧下来好多个扣件,这种手法无意于破坏。说不懂吧,他还知道要在钢轨上拧扣件的时候隔开距离,这样做是为了避免造成列车行驶时发生事故。这是个什么人?张东平正对着铁路沿线下面的村庄发愣的时候,手机又叫了起来。
他赶忙接通电话,里面传来高建熟悉的声音:“张东平吗?你们现在哪啦?”“高处,我们到现场了!”高建说了声找个人迎我们把电话挂了。他忙告诉旁边的民警去接,回过头来问冀锋和赵鹏程他们:“这附近的村归哪管?叫什么名字,村里的治安环境好吗?”冀锋指着前面冒着不知道是什么烟的村庄:“这是西平区南坡乡管辖的村,村里二百多户人,平时治安还可以,因为在我们所管辖的线路上,这个区段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案件,今天我们往这儿赶的时候还纳闷呢,怎么说出事就出事啦!”
张东平费劲地摇摇头:“先不说这个啦,这个村叫什么名字?”
冀锋看了他一眼:“小卞庄!”张东平刚想说,这个村怎么起了个这么有想像力的名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过了会儿,高建带着人赶到了,来到现场后还是老程序,照相的照相,检查的检查,记录的记录,忙得不可开交。等忙乎完要回平海所的时候,高建点了点跟在自己身后的张东平说,我刚回来还没喘口气呢,就跑你们这儿来了。我看你小子得赶紧买点纸烧烧,辟辟邪气儿!张东平叹口气不住地点头,我是得烧烧,这段时间太邪行啦!
回到派出所,高建把带来的刑警队侦察员们又留下一拨,帮助搞扣件被盗的这个案子,还强调说,以扣件这个案子为主,同时不能放弃女尸案件现有的线索。两个组要勤通气儿,多交流资料,说不定哪块云彩有雨呢!安排完具体工作,刚要端杯喝口水,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没说两句表情立即严肃起来,放下电话对张东平说:“麻烦啦!上报公安局以后,他们拿这个当事儿啦,估计过会儿就得到平海所!”
“还来几个督战队?”“这回是齐副局长亲自来。”
公安局的齐副局长很有领导的派头,也有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从公安局赶来的途中就用手机发出了一系列的指示,告诉高建所有人员都到现场,现场的周围做好警戒,控制住首先发现丢失扣件的巡道工进行询问,技术部门做好现场拍照……可能再也想不起说什么来了才把电话挂断。高建对张东平挥挥手说,走吧,别在所里待着啦,回现场吧。张东平边给高建端水杯往外走边问怎么回事?高建把齐副局长的指示说了一遍,最后摇摇头:“唉……这些活儿还用他教给我吗?就他妈的知道发号施令!”张东平没再言语,高建的牢骚也正是他的牢骚,可现在从高建嘴里说出来让他感觉心里没底……
齐副局长晃动着臃肿的身体上了线路,在高建张东平的引导下钻进护网,回过身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护网的口子是怎么破的?”得,念完经就打和尚。张东平的脑子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反映出若干个答案,终于在紧走两步,喊完一声齐局后选择好正确的回答:“是我们自己弄开的,这离现场近,为了勘察现场方便。”齐副局长“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猛回头对张东平说:“勘察完现场得补上!”
张东平忙点头称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局长处长的身后,设想着下面要提出的问题,在内心里打着腹稿。走了几十米,齐副局长就喘大气了,估计早把自己在车上安排的工作忘到脑袋后面去了,指着前面的线路说:“就是这一段吧,总共丢了多少扣件?”
高建接过张东平递过来的纸条,掠了一眼:“对,就是这段线路,总共丢了四十三套扣件。”
“是什么样的作案手法?”
“从开始发现到最后一个丢失扣件的地点,有八百多米长,作案人是上下行一块儿拧的。有的地方是连续拧下来的,有的地方是间隔着拧的,不排除作案人了解铁路常识的可能。”
“是不是铁路内部人儿呢?”
“有可能,但现在还不能确定!”
齐副局长站在线路上,高瞻远瞩地用手画了一个圈:“你们得多投入警力,把周围几个村彻底地调查一遍。还得查查临近的收购网点,你们知道有多少收购网点吗?”又是想一出是一出,张东平奔儿都没打张嘴就来:“沿线有二十七个,这块儿有五个。”得到张东平确切的答复后他又说:“统统派人去调查,注意最近有没有去卖铁路器材的人,同时还得查查内部职工……”这个时候前方线路上的信号变了,这是要通过快速列车的信号。张东平赶紧说:“齐局,下来吧,马上要过车啦!”齐副局长鄙夷地看了一眼他,表现出临危不乱的大将气质,仍旧站在线路中间:“慌什么!刚才说到哪儿啦?噢,要调查路内职工。还得画出范围,派人在这附近蹲坑守候,具体工作你们要细致研究,要切实可行,要……”呜……!火车鸣笛了,提速以后的火车不认识齐副局长,老远就发出了信号!意思是,赶紧躲开!你要是不躲开,就等着找坟地吧。齐副局长大概也是听出来了,大将风度当时就找不着啦,神色紧张,脚底下也有点乱,在高建和另一个随从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石昨朝路基下跋涉,终于在火车赶到前,逃下了路基。
望着从身边飞驰而过的列车,齐副局长感慨地说:“唉,火车提速了就是快!”这话忽然让冀锋想起了刘长路讲的那个笑话里,让卫生巾砸脸上的老农,忙忍住笑背过脸去,没想到正和同样背过脸来的张东平对个正着。两人一咧嘴,同时又朝另一边转过了脸。
等齐副局长高瞻远瞩,运筹帷握地在现场布置完侦破工作后,一行人又回到了平海站派出所。齐副局长坐稳后听了会儿汇报,然后又重申了几点要求,最后把同行的治安处朱副处长留在平海督战,自己在大家的陪同下钻进汽车,临了探出脑袋说了句话:“这个案子要追究责任!”说得张东平心里阴沉沉的。
张东平忙着把高建和朱副处长让进屋,赶紧叫冀锋给朱副处长安排住宿,又让常子杰召集好晚上准备蹲坑守候的人手,才回屋坐在椅子上重重地喘出一口气。他现在真有点佩服自己的预见性,也就是几天前,自己刚对沿线的状况有些忧患,还没有来得及采取措施,案子就找到头上来了。联系到前面的女尸案件,可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看来自己真得买点纸钱烧烧了。要不然再这样下去,自己的乌纱真是岌岌可危了。
蹲坑是警察在执行侦破任务中最笨拙,也是最有效的工作方法。它的笨拙主要表现为守株待兔,根本没有任何钻空子的空间,就这堆儿这块儿,无论严冬酷暑,刮风下雨,都要死尸不离寸地似的守候,幻想着下一个兔子能再次撞到树上。有效的是,就是有缺心眼儿的兔子义无返顾地使用同样的路线,同样的方法,再次撞到树上。在铁路沿线发生案件的时候,铁路公安受地理环境和科技使用上的限制,经常要开展守株待兔式的蹲坑,虽然很笨拙但也很无奈。有的时候为此花费的人力物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所以这样的差使一旦落到某名民警的头上,都会无一例外地鳅牙咧嘴地怨声载道。
刘长路又被从值勤组抽调出来参加蹲坑。张东平叫他参加蹲坑小组的时候没有做太多的思想工作,只说了两点:一是考虑到你有当侦察兵的底子,蹲坑的时候真遇到情况处理起来比其他人都强;二是所里准备继续上报你为人党积极分子,你小子就是装,也得给我装一年!话又说回来啦,你平时工作就不错,现在是组织考验你的时候。
蹲坑的位置定在案发部位和左右一公里的地方。刑警队和平海所的民警分成五个小组,换成便服轮班地守候着。为了防止突**况,张东平还特意安排两辆汽车在铁道边上转悠,接应蹲坑的民警,有的时候也送些水和吃的东西。刘长路和一名刑警队的侦察员,一名所里民警编在一组,三个人零散地分开在铁道边上的草丛,树林和涵洞里,不停地注视着铁道。用刘长路给迟玉打电话时开的玩笑说,我们是经典老片《铁道卫士》!
这边蹲坑的几个小组正焦头烂额的时候,那边负责侦破女尸案件的小组倒有了进展。
说来也巧,赵鹏程他们几个人一连跑了好几处走访红色的大发车都没有结果,这天又是中午了,他们索性把车往路边的饭店门口一放,几个人走进饭店。老板见来了生意挺高兴,忙迎过来给他们让好座,端上茶水,等几位坐好了就问,吃点什么?赵鹏程让刑警队的哥儿几个点菜,刑警队的人让他们点,互相推让了一阵儿,最后赵鹏程说:“得,你们来平海好几天啦,咱们也没正式地吃过一回回圈饭,今天我做主请请哥儿几个!”说完让老板拿单子写菜,一气儿点了好几个,当点到蜻蹦鲤鱼这道菜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对着老板又说:“老板,你带我看看你的鱼池。”老板心里明白,这是客人想看看鱼的质量好不好,鱼活不活,忙说您别看前面水柜里的,您跟我后面请。把赵鹏程让到后院的鱼池边上。
鱼池里的鱼摆着分水正欢快地畅游着,看来鱼很新鲜。赵鹏程心里挺高兴,掏出支烟卷递给老板:“你这鱼够鲜亮!你自己有鱼池吧?”老板接过烟忙给他点上:“您是行家,咱这鱼就吃个鲜亮劲儿,不瞒您说,这都是养鱼池天天给咱送的,保证鲜!”赵鹏程盯着在水里游动的鲤鱼问了句:“是柳青镇上的那个养鱼池吗?”老板点点头:“是啊!我这一水槽鱼就是刚送来的,还没给人结账呢。”说着话从院外走进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大大咧咧地朝老板说:“今天的鱼齐啦,您把这几天的账结了吧,我回去好交差呀。”老板冲赵鹏程点点头说您随便看,然后跟小伙子走进屋里。赵鹏程边抽着烟边在后院里蹈趾,看见后院的门开着,他走出去想看看后门通向什么地方。出后门朝旁边一看,一辆红色的大发车就停在路边。
职业敏感让他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围着大发车仔细地观察着,六成新的汽车,玻璃上贴着遮阳膜,红色的外皮。这些特征都与案发现场的那辆大发车吻合。想到这儿他马上拿出手机给屋里的民警打通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在饭店后院发现目标了。然后自己搬过个凳子坐到门口,等着小伙子出来。不一会儿,小伙子从屋子里走出来,抬头看见赵鹏程堵在门口跟戒严似的,皱起眉头就要骂街,可发现赵鹏程笑眯眯地盯着他,感觉有点发休,想绕过去出门,没想到赵鹏程伸腿拦住去路:“小伙子,我问你个事,门口那辆汽车是你的吗?”小伙子没好气地答道:“是我的,干吗?”赵鹏程掏出工作证对他晃了晃:“那你就得和我走一趟了,到派出所后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小伙子有点含糊:“我去派出所干吗?我又没犯事儿。”
“谁说你犯事儿啦?你这么敏感!”赵鹏程说完站起身来。
小伙子有些害怕地往后退,没想到身后还有俩人正等着他呢。被抓住胳膊的小伙子恐惧地叫喊着:“你们为吗抓我呀?我没犯事!”赵鹏程冲他摆摆手:“都告诉你啦,就是问问情况,你不闹咱们就稳稳当当地走!把大发车钥匙拿出来。”小伙子没脾气了,乖乖地掏出钥匙。
回到派出所以后,几个人马上对送鱼的小伙子进行审问。证实了车是他表哥的,前几天开到外县玩去了,今天才回来,他借车送完货还要还给他表哥。因为他在养鱼池上班,表哥和几个朋友经常找他来玩,其实是为了去游泳池白游泳。案子有进展了!红色大发车的主人,小伙子的表哥肯定有重大嫌疑。考虑到这个人还在养鱼池等他还车,几个人请示张东平后马上带着小伙子开车直奔养鱼池。到养鱼池后观察了一下,这小子还没走。于是几个人基本上没用分工,一窝蜂地冲进去,抓头发的抓头发,拽胳膊的拽胳膊,三下五除二不由分说就把这小子给铐住了,连同送鱼的小伙子又一起带回派出所。
刑警队的人对这位“表哥”进行突击审查,刚问了几句这小子就撂了,说自己抢过别人的包,也打过群架,就是不提和女尸有关的事情。任凭侦察员怎么提示询问,他就咬死口吗也不说啦。气得几个侦察员抨胳膊挽袖子就要大刑侍候!还是赵鹏程赶紧拦住他们:“哥儿几个儿,别跟他着急,你们都挺累的啦,旁边屋歇会儿,我跟他聊聊。”几个侦察员在他的劝说下出了屋子。他把门关上,拉把椅子坐到蹲在地上的“表哥”跟前:“小伙子,告诉我叫吗名字?”“表哥”抬头看看他又把头低下了,嘴里吐出两个字:“胡军。”赵鹏程指指地上:“胡军,我这个人不喜欢耍胳膊根子,你坐地上吧,咱们聊聊。”
胡军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迷茫的眼神盯着赵鹏程,不知道他要对自己采取什么措施。赵鹏程则是点燃一支烟,任烟雾缓缓地升起一句话也不说了。等了好一会儿,胡军沉不住气了,对赵鹏程仰起脸:“伯伯,您要跟我聊什么呀?’川哦,跟你聊聊你住哪儿?你们家里都有谁,这个能和我聊吗?”胡军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松懈:“能,伯伯,我就住柳青镇上,家里有爸,妈,还有一个姐姐。”“噢,都有工作吗?平时挣得多吗?”
“单位不景气,我爸妈他们都下岗啦,现在自己摆个小摊做早点,我姐姐在平海市里面给人打工,他们挣不了多少钱。”
赵鹏程笑了笑,指着胡军的脑袋:“你小子跟我说瞎话呀,太不老实啦!我又不是税务局的。”胡军忙挣威着身子想站起来,被赵鹏程按了回去。他坐在地上不住地摇头:“伯伯!这事我干吗还骗您呢,您不信去镇上六街问问,都知道他们俩天天在那卖早点,能挣多少钱呀……”
“那你小子天天就吃你爸你妈?也不知道找个工作干干活儿?”
“我爸给我找活儿啦,过几天给人家开车。”
“那以前呢?以前一直在家待着吧?”
“嗯,我上完学就没出去打工,我妈说我受不了那个累。”
赵鹏程的脸沉下来了:“你还是没说实话!”
胡军忙发誓道:“伯伯,我说的都是实话!骗您是小王八!”
赵鹏程把眼一瞪:“那你这辆车是怎么来的?!按你说的话,家里没这么多钱,你自己又不干活儿,这辆汽车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说!车是怎么回事!”
胡军仿佛更松了一口气,极力表白着:“伯伯,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车可不是偷的啊!这是我们哥儿几个凑钱买的。就是为了平时跑黑车拉拉脚,挣俩零花钱儿。”“和谁一块儿买的?!”
胡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和大周,董二,小杰他们几个。”
“别跟我说外号,听不懂。说大名!”
“大周叫周浩,董二叫董川,小杰叫王杰。”“他们是哪儿的?”
“也是我们柳青镇的,董川和王杰的爸妈以前上山下乡在外地,他们俩都是跟爸妈回的柳青镇。”
“你们经常在哪儿揽活儿?”
“就在柳青镇的歌厅,还有洗浴,还有……”
“还有养鱼池,对吗!”
胡军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了,就在他正犹豫中赵鹏程又大声地跟上一句:“你们除了开黑车还干吗了!”
胡军愣了半天才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们,我们没干吗呀……”
赵鹏程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胡军,语速加快了:“小子,问你是给你机会,别拿警察叔叔的宽容当客气。再说啦,没有不透风的墙,几个人做的事儿,你不说别人还不说吗?!早说早踏实,憋在心里的滋味不好受吧!”胡军把头低下了,不敢正视他的目光,嘴里还在嘟嚷着:“我,我不知道您说的是吗……”
赵鹏程没理睬他,从案卷里抽出女尸的照片,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着:“胡军,我们调查过,你应该不是个本质很坏的孩子,你岁数也不大,做错了事还可以改。你家里有姐姐有母亲,她们都是你的亲人,也应该都关心你,疼爱你。可你想过吗,人家孩子的家里就没有亲人了吗?人家的父母就不疼爱自己的孩子了吗?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说完赵鹏程把照片用力朝胡军扔过去!照片打在胡军的身上,让他颤抖了一下,他偷偷地瞥了一眼急忙转过头去:“你看着她!眼神别躲。”赵鹏程的声音高了起来。胡军用恐惧的目光看着照片上血肉模糊的女尸,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在成为一摊肉泥之前,她和你一样是个活生生的人!也和你一样年轻,她也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亲戚朋友。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因为她的身体让火车碾成了几段儿,肠子,肚子飞溅得满铁道都是。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她是在还活着的时候,还有知觉的时候被火车轮子轧死的,干这个事儿的人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这么下黑手糟蹋她!”
胡军颤抖得更厉害了,嘴唇不住地哆嗦,更不敢去看地上的照片。
赵鹏程又拿出张照片扔过去:“你再看看这张。”照片里女尸的头和脖颈处分离,散乱的头发与血肉搅拌在一起,两只微张的眼睛盯着前方。“你好好看看!她的眼睛为吗闭不上!因为她冤,她不甘心自己十几岁的生命就这么完结啦,她在告诉害她的人,恶有恶报!她就是化成了鬼也饶不了那些人。”
胡军再也撑不住劲了,叶咚一声跪在地上冲赵鹏程一个劲儿地喊道:“这不是我干的!人不是我杀的啊……”“是谁?!”
“是,是大周,董二和小杰干的。我就是帮忙开个车!”
“在哪儿?’川在养鱼池边上,我租的房子里。”
赵鹏程长出了一口气,指着胡军:“你从头到尾,详细地把事情经过给我说一遍!”
随着胡军的交待,杀人移尸案的全部真相展现在赵鹏程的面前。
周浩,董川,王杰和胡军是一个专门抢劫单身女子财物,同时还犯有强奸行为的犯罪团伙。他们四个以养鱼池旁边胡军租住的房子为据点,用抢劫来的钱买了辆二手汽车做交通工具,在柳青镇周边做了多起案子。女孩儿赵玉梅正是在养鱼池里的三陪女,也天天和他们混在一起。这天几个人又聚在一块儿吃喝,喝到醉眼迷离的时候,周浩有些见色起意,连拉带拽就把赵玉梅弄到旁边的屋里去,按住了就是一通狂风暴雨。完事后想起自己的几个弟兄还等着呢,就把胡军也喊了进去。胡军进来以后刚脱了裤子,赵玉梅就说,你们几个真不是人造的,一个不行还惦记轮着上我。告诉你们,我可都认识你们几个,等我找我表哥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胡军认识赵玉梅的表哥,知道对方不好惹,吓得赶紧又把裤子提上,一溜儿小跑地回到屋里说,不行,她表哥就是板儿寸!咱们几个惹不起,还是把她放了吧。周浩一听不干了。放了她也没大伙的好!干脆继续干,完事把她掐晕了朝铁道上一扔,让火车轧死算啦。董川,王杰在酒精的作用下连声喊好,跟日本兵进慰安所一样,挨个办完了事,周浩又进去了。赵玉梅坐在**正穿内衣裤呢,见周浩进来哼了一声把脸扭向一边。她哪知道死亡正向她逼近,等周浩的手触及到她脖子的时候她才感觉不好,拼命地挣扎。周浩一个人制服不了她,忙喊来董川和王杰,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按住她。周浩看着身子底下的赵玉梅没气了,叫胡军开来汽车,几个人把昏厥中的赵玉梅抬上车,朝铁路方向开了过去。
到铁道边后,他们停好车,选择一个护网豁口比较大的地方,先扒大口子,然后两个人把赵玉梅拖上路基,放在下行一侧的钢轨上。就在这个时候,赵玉梅哼了一声要缓过气儿来,这下可把周浩吓坏了,忙操起路基上的石头冲赵玉梅的头部狠狠地砸了几下,直到她不再吭气了才把石头装到口袋里。董川问他,石头不扔了还留着呀?!他说要扔也得扔别的地方,电影电视里边不都说了吗,这是现场,咱不能给警察留下东西。说完后几个人就在路边车里等着,等火车轧完再回去,等了半天终于过来了一趟火车,可火车是从上行另一股道儿来的,没轧着。得,几个人又把赵玉梅挪到上行铁道上。过了没一会儿,下行又过一趟车。这回几个人不挪了,在车里老实地等着结果。等到六点多的时候,一列火车终于从赵玉梅身上轧过之后,几个人才放心地开车离开了铁道边。完事后,他们感觉到应该避避风声,就开车躲到邻近的县城。胡军这次回来是探听消息的,没想到大发车刚一露面,就被在饭馆吃饭的赵鹏程他们候个正着。
看着坐在地上被铐住双手瞪着双迷离的眼睛的胡军,赵鹏程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唉……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说抢就抢,说杀就杀。他们杀了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女孩儿,竟然还弃尸铁路伪造现场,难道他们不清楚这样的后果吗?难道他们不知道人命关天吗?赵鹏程想不好该怎么去评价这几个小畜生,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自己的命是什么呢?也许他们当中有的人还会有时间,在监狱里用自己的后半生来考量这个问题,有的或许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中午的太阳直直照在铁道上,虽然已近深秋,但铁道边上的热浪伴随着潮湿的味道不停地扑进蹲坑民警的鼻子里。刘长路和刑警队的小李两个人躲在铁道边的草丛里,一边不住地使劲扇着扇子,一边用手巾擦着从皮肤里渗出来的汗水。刘长路更夸张,像狗一样不停地把舌头吐出来吸气儿,看得小李摇头苦笑道:“大哥,您这是来的哪儿一出呀。”
刘长路吸进舌头:“我想知道警犬是怎么散热的。”
小李从脖子上抹下来一把汗,抖搂着手:“都他妈的好几天啦,也没个人影,咱这活儿干得真窝囊。”
刘长路边用眼睛扫着草丛外面边答腔:“窝囊,我他妈的才叫窝囊呢。小时候总看电影铁道卫士,认为铁路民警真厉害,又能逮坏人又能飞身扒车除险排爆,复员后连犹豫都没有就进铁路公安啦。可进来以后才知道,敢情两码事儿……”
“怎么呢?”
“你看看咱们现在干的这个活儿,都他妈的快成日伪时期的护路队啦。天天就跟铁轨熬镖,把工务巡道,信号检查,电务电气儿这些活儿全干啦,自己的正差是一点没干,还他妈的铁路警察呢,改铁道警犬算啦。”
小李呵呵地笑着:“大哥,你嘴是真损,不过说得还真有点儿道理。”
“本来嘛,遇到案子咱们上是应该的!可总不能把这么多人都朝铁道线上轰吧。还说火车提速到每小时一百六十公里,跟发达国家媲美,人家发达国家铁路边上是吗环境,咱们是吗环境?你瞅瞅这比人都矮,比篱笆墙都软的护网,他妈的挡得住谁呀!明知道挡不住人就把民警朝铁道线上赶,让咱们去看线路,这不是警犬,是吗?”
小李好像也被这种怨气感染了,不住地摇头叹气。这个时候,刘长路手里的电台响了起来,“长路,长路,注意点!有个人从你们和四组之间的豁口上去啦……”
这是跑在公路上的汽车里,负责接应各个小组的常子杰的声音。
刘长路扒开草丛向前面望去,果然,在离他们几十米的地方,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已经走上了铁道。
这个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像是尼龙袋子似的东西,穿着身运动服,在护网里的铁道边上踏趾着。他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越走离刘长路他们蹲坑的草丛越近了。
刘长路和小李对了对眼神儿,还是先别动。刘长路慢慢地把电台的声音拧小,两个人屏住呼吸盯着这个男人。运动服在离他们有十来米的地方停住了,环顾一下四周,又转身朝原来的地方走去。刘长路和小李暗自吐出一口长气,刚要活动一下身子,忽然看见那个运动服走到钢轨边蹲下身子,从尼龙袋子里抽出个扳子,冲钢轨上的扣件就拧了下去。
“就是他了!”两个人同时从草丛中跳了出来,奔运动服跑了过去。运动服听见身后的声音猛地回头,看见两个穿着肥大的便衣的男人奔自己跑来,忙停住手,扔下尼龙袋子站起来就跑。刘长路和小李在后面紧追,边跑边用电台通知前面的民警上来堵截。
运动服跑了一段就看见迎面堵截过来的便衣民警,匆忙中他跑下了路基,直奔到护网跟前,用手抓住护网上沿,使劲跨腿要跳过去。刘长路边追边朝运动服跳过的护网外看,那里是一片杂草,人如果扎进去肯定会给追捕增加难度,情急之中他俯身拾起一块石头,紧追几步跑到路基上,瞄准正要翻身跨过护网的运动服用力砍了过去。不知道是因为天热手滑,还是刘长路的技术下降了,石头只砸在了护网上。吮的一声,引得运动服惊恐地回头观看。就在这个时候,刘长路的第二块石头追过来了,正好砍在运动服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