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滩
一段较长的假期就要到来,朋友尺子约我出去走走。我说不去,我怕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尺子说在防城港有一处新开发的景致,叫玉石滩,未被外人知晓,值得一看。玉石滩,名字听起来不错,我动心了。在一个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天气里随尺子上路。
经过两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到达一个叫企沙的小镇。尺子童年时曾在小镇上呆过,十几年过去了她仍能找到当年的小学同学。尺子的同学说替我们找汽艇到海上转转,他开着一辆皇冠牌轿车送我们到码头。隔着车窗我看到码头上堆满了从渔船上卸下来的鱼,卡车在一旁候着,当场加冰块冷冻,立马运往各个城市。尺子的同学说现在的渔民都很富足,他指着靠码头的一艘艘渔船说,这些船大部分是30多万一只。他不说我还真看不出那些灰蒙蒙的家伙值一套商品房的价。
我和尺子上了一只不太时髦的汽艇,汽艇在马达声中乘风破浪。风将我的头发吹得纷纷扬扬,船头劈开的浪花飞溅到脸上,速度感让我飘飘欲仙。尺子在一旁指点江山,以一种主人的姿态说,来对了吧?我没有搭理她。遥远的地平线上日光灿烂,几只海鸟轻舞飞扬,是有些美,不过经验里这样的景象我好像见识得太多。海原来就是这样的,也就是这样了。在许多应该感慨万千的事物面前,我经常变得茫然,茫然是因为我没有感觉,我想我的感觉是在前人的经验和自己的经验中钝化了。
看玉石滩!尺子大叫起来。我顺着她的手往海的右岸看,那里有一片沙滩、一片防护林,还有几只大大的太阳伞、隐隐约约晃动的人群。汽艇朝着玉石滩飞驰,我突然发现海岸的更远处有一片静静的海滩,我问,那是什么地方?尺子摇摇头说不知道。开船的本地人也说不知道,几乎没有人从那里上岸。
汽艇靠了岸,玉石滩就在眼前。一大群青年男女沙滩上你追我逐,太阳伞下开了几个牌桌,树林子里停着七八辆小车,看来玉石滩不像尺子说的那样不为外人知晓。尺子脚一落地就嚷嚷着要下海游泳。我说我想去刚才见到的那个海滩。尺子说,那里没有开发,一会游了泳没有淡水洗澡。我不管尺子,沿着海岸线前进了,我相信沿着这相连的海岸线总能到达那个地方。尺子只好跟着我走。那片看似不远的海滩却像总在不远处,我们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林子竟然迷失了方向,在一大块盐碱地前站住了。盐碱地的中央有一根木桩,木桩上钉着一块木板,上面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左边的一条小路,写着天堂滩三个字。我断定这就是我所寻找的海滩的名字。
我还认为这个名字是为我而取的。
走到小路的尽头,天堂滩就在眼前。黄沙、蓝水、红色的水草,天堂滩静谧、晴朗、开阔。我迫不及待地投人海水,让冰凉淹没我。尺子不敢下水,站在岸上说,这里没有人,就怕有鳖鱼。我已经游得很远,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但在博大的海洋跟前它已显不出温度。有一团白白的东西游过我的身边,一张一弛像一把小伞。水母,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海洋的生物,还没来得及惊喜,又有两只游过来。它们柔软的身体与我擦肩而过。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它们。突然,我的手像被电流击中,叫了起来。尺子在岸上花容失色,是不是来了鳖鱼?我想起书本上说的,水母身上有一种分泌物能刺激人的神经,难怪会蓄到我。洁白柔软的水母环绕在我的身边,恍惚间我以为自己是拥有仙笛的神童,在一曲美妙的笛声中将百鸟群兽招集到身边。我仰面对着天空,天上的太阳更晃眼了,海水蓝得发黑,尺子好像在岸上叫我……
那个下午我中暑了,在天堂滩。迷糊中我被送回企沙镇。喝了绿豆汤渐渐清醒过来,可嘴里一直惦念着天堂滩。围着我的镇上人异口同声地说:这里从来没有一个叫天堂滩的地方。